1528.私兵

明智光秀用一種完全不能理解的目光看著四周的人們。

這其中有頗受重視的家老與奉行，還有在天守閣里工作許多年的吏員和侍從。

這些人之中，齋藤道三大人的威望應該是無可置疑的才對。

畢竟美濃蝮蛇出家隱退才幾年？

他們日夜服侍，并且道三余威仍在，怎么可能不重視？

在兩個月前，跟隨齋藤道三出城時，明智光秀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鷺山城竟然會變成這副模樣！

他們真的是只離開了兩個月嗎？

為什么人心會變化得這么快，這么劇烈？

這里到底是.發生了什么？

“還請您盡快，藤吉郎大人，畢竟時機確實緊急啊！”

明智光秀不解的看著自己的叔父，言辭謹慎的對那個自己甚至都沒見過的所謂‘大人’細聲細語的說話。

他很清楚自己這明智家家名的分量，也很清楚自己的叔父在美濃國的分量。

所以他才愈發不解：為什么像自己叔父這樣的人物，需要對鷺山城中一個沒見過的人這么客氣，甚至堪稱謹小慎微？

是世道變化太快了嗎？

而藤吉郎則拿著那封求援信，挪動自己剛才有點嚇軟了的腿腳，準備往上走。

“放心吧，光安大人，我這就給主公送過”

“不用，我已經來了。”

一個聲音從藤吉郎身后的樓梯上傳來。

只在這聲音傳開的一瞬間，明智光秀眼中的違和感更強了。

因為在這聲音出現之后，那個甚至不在他印象里的‘藤吉郎大人’沒有絲毫猶豫。

立刻轉身單膝半跪。

而身邊的叔父，更是拉著他后退兩步，下了臺階之后在平地上跪坐行禮。

周圍所有的吏員、侍從，天守閣內的一大片人，剛才的喧嘩和慌張全部都在一瞬間消失。

仿佛在這個聲音出現之后，所有的事情就都不用擔心了。

一切都將有條不紊的執行下去。

就像是.就像是被妖法迷惑了心智一般！

明智光秀內心驚駭的想著。

但是什么樣的妖法能如此堅定的迷惑這么多人這么長時間？是用了靈石嗎？

但明智光秀不知道，當管理學和個人魅力、能力都達到巔峰之后，其實用不用什么所謂的‘迷惑心智的魔法’，都沒什么差別。

人類的心智總是在一些文藝作品里被神圣化，但大部分情況下，它其實很容易被影響。

藍恩甚至在這兩個月里都沒怎么頻繁露面，但是他卻已經在鷺山城中擁有了如此的影響力。

齋藤道三的親筆求援書，在兩個月前的鷺山城基本就是說一不二的級別。

但是到了今天，就算是藍恩根本沒有任何授意的情況下，在場的所有人能做出的最高的決策，也不過是‘把求援書送給代城主殿下看看’。

只有他表態了，這封求援書才算是送到位了。

藍恩甚至都沒有刻意的去瓦解齋藤道三這幾十年來在美濃國的積威，他甚至都沒怎么親手管事兒。

但是他自然而然擴散出來的影響力，就已經讓這位美濃蝮蛇的威望受到了空前的稀釋。

在一個領域內，權力的份額是有限的，你大了，別人自然就小了。

藍恩披頭散發，宛如熔銀的頭發雖然披散著，但仍舊有種凌亂的美感。

合身的浴衣穿在身上。這裝束完全不像是正經城主在工作的樣子，但是在場所有人卻都并不在意。

“代城主殿下！”n

以明智光安為首，一群家老、奉行立時下拜。

兩個月來，藍恩的習慣也被他有意無意的透露出去了。

對于干活兒的吏員、侍從們，藍恩討厭動不動就行禮。但是這些官員們如果為了維持統治與管理的階級性，要行禮就隨便吧。

但是官員們之中又沒有傻子，謹小慎微是基本技能。

他們第一反應就是：你拜了，代城主殿下可能不會記得，但你要不拜至少藤吉郎大人是肯定記得。

那還說什么呢？

于是場中的景象就更是讓出門才兩個月的明智光秀看不懂了。

吏員們紋絲不動的同時，家老與奉行們直接就跪了。

“殿下！”藤吉郎將手中的書信雙手舉過頭頂，低著頭向藍恩上呈，“這是道三大人的求援信，逆賊義龍已經在稻葉山城起兵了！”

“我在上面就聽到了，你們的嗓門都不小呢。”藍恩將信件拿到手上，“不過沒想到齋藤義龍做出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決定，竟然這么干脆嗎？”

齋藤道三身為隱退的前任大名，調查現任大名。

如果不想要美濃國亂套，那么他做事一定是謹小慎微，甚至是隱蔽行動才對。

也正因此，藍恩當初就判斷他這一次出山調查，時間短不了。

可是兩個月之后，齋藤道三直接就往回發求援信.從時間上看，這齋藤義龍怕不是剛知道自己正在被父親調查，就立刻決定起兵殺人了吧？

甚至連禮儀性的拖延、交涉都沒有，果斷的簡直不正常。

但是藤吉郎聽到的重點顯然不一樣。

“萬分抱歉！”他在大聲喊著的同時狠狠低下頭，“打擾到殿下的清修，我等”

“別‘你等’了，怪麻煩的。”藍恩撇了撇嘴，拍拍藤吉郎的肩膀后就往樓梯下走。

奪目耀眼的面容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他走過藤吉郎身邊，下面的樓梯口被跪坐行禮的明智家父子倆擋著。

藍恩的手正要打開折疊著的信紙。

可是那眼睛瞟過階梯之下的明智光秀時，卻突然奇怪的一頓。

獵魔人正展開信紙的手突然又合上了。

“你是叫”藍恩饒有興致的確認著。

“明智十兵衛光秀！”明智光安立刻按著自己的侄子先是拜見，然后挺起腰板來，同時大聲喊著，“乃是在下的侄子與養子。”“是嗎，明智光秀那還真是久仰大名啊。”

藍恩別有深意的笑笑。

明智光秀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能再次狠狠下拜：“在下微薄之名無足掛齒，但還請殿、殿下為了道三大人！即刻出兵！”

“道三大人被逆賊攻擊，當然要援救。但是.”

藍恩將信紙折起來，擺明了不準備看。

而明智光秀在他說出‘但是’的時候就已經目眥欲裂。

在他的眼中，藍恩恐怕已經是一個因為委任狀的緣故而決心背叛的小人了。

可是接下來的場景卻讓他頓時一愣。

‘嘩’的一聲，常人聽不見的響動伴隨著夢幻般的光華一起出現。

高貴而平靜的神獸，淡然的俯視著向上看的明智光秀。

第一次看見守護靈·麒麟的明智光秀就像是大部分曾經看見它的人一樣，直接呆住了。

但是他本人呆住了，他身上的力量卻依舊在刺激下反射性的浮現出來。

那是一只神異的烏龜。

大體是黑色的烏龜，卻以一條白色長蛇作為尾巴。兩個頭的雙眼中，都閃爍著身為和魂的秩序，與平靜的藍色光芒。

黑色與白色從首尾兩端向中間匯聚，將龜殼背上的山也染成了陰陽二色。

龜殼上黑白色的山則纏著一圈注連繩，掛著木質的神牌。

“果然。”藍恩饒有興致的低聲自語著，“是玄武啊。”

“您說什么？”明智光秀猶豫著問。

“沒什么。”藍恩一揮手，“既然都有守護靈，那么直接分靈給我，讓我看看你們出城之后到底是什么情況。如何？”

明智光秀只是稍微猶豫，之后便默認下來藍恩的說法。

分靈，本來對于被守護靈寄宿的人來說，也不是什么負擔很大的事情。畢竟只是讓別人暫時可以被自己的守護靈所保佑而已。

而這個分靈的過程，卻可以攜帶一部分記憶過去。

這部分記憶可以簡短，但不能編造。用來傳遞信息、取信于人，都是最方便的方法。

在明智光秀的控制下，玄武飄飛向藍恩的身體。

眼前一陣白光閃過后，藍恩摸了摸額頭：“嗯，齋藤義龍她還真是.一點就炸？火藥桶嗎？露出點馬腳之后連基礎的交涉意向都沒有，直接就要掀桌子啊。”

明智光秀基本把這兩個月的重要記憶都給他傳過來了。

包括齋藤道三是怎么謹慎行動，暗中擺放自己的部下和家臣。

剛開始甚至只是聊閑天，直到一個月前才開始謹慎地旁敲側擊，從側面打聽他的繼承人最近有沒有什么反常舉動。

但是即便已經如此謹慎，當這種算起來根本不輕不重的事情傳到稻葉山城后，齋藤義龍還是跟突然精神崩潰了一樣，立刻起兵了。

“跟她的孿生姐妹比起來，阿秀的安靜還真是顯得彌足珍貴了。”

藍恩嘴里一邊說著在場沒人敢接茬的玩笑話，一邊撓了撓頭。

“可是既然已經到這一步.藤吉郎。”

“在！”

“鷺山城留下基礎守備，再給我湊五千人出來。各位家老們，也請幫幫忙了。”

“等”明智光秀張口欲言。

他早在齋藤道三隱退之前就已經在軍中了，隱退之后更是跟著來到鷺山城，對這里的軍力了如指掌。

鷺山城能湊出三千五的軍隊就已經不得了了，畢竟這里是道三大人養老的地方，又不是什么軍事重鎮。

義龍起兵的數量則至少是一萬五！

他這次回來，本想著就算是盡全力拉援兵，三千五也就到頂了。

可是眼下張嘴就是五千？

人多當然好，但也不能信口開河啊！

但是藍恩沒有停步，轉身朝著樓上走了。

而在明智光秀開口之前，藤吉郎、包括明智光安在內的所有官員，卻都異口同聲的低頭沉聲應道：“遵命！”

直到這時，明智光秀才瞪圓了眼睛，環視一圈跪坐行禮的官員們，似乎明白了什么。

‘這群家伙為了湊人數’

‘現在竟然舍得連家族私兵都掏出來嗎？！’

亂世武將的家門之內，沒有私兵怎么可能呢？

區別只在于是不是肯為主家效死力的拿出來罷了。

而明智光秀努力的搜索自己的記憶，他很確定，就算是齋藤道三在美濃權勢最盛的時期，對于高門大戶們也絕沒有這樣的影響力！

而且另一方面

‘在剛才將玄武分靈過去的時候.那股滯澀感是什么情況？錯覺嗎？’

明智光秀心亂如麻。

(本章完)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1528.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