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忤天

大樹桃都，天女桃都。

帝女看著那十二個桃子，以穹天為藍本映照世間，其中有一個向她搖晃，折斷了枝干，落在了她的手中。

“可以吃嗎？”

帝女眨了眨眼，有些迷糊的把這個桃子吃了下去。

而后，這天地之間，新的神話開始誕生。

三千年后的冥海，此時歲月坍塌，斷崖前大圣的哀嚎不斷響起，古老的玄仙們越來越多，向著彼方世界走來。

諸圣終究難敵過玄仙的汪洋，古老的法威震撼了當世，無數的靈魂湮滅在玄仙帶來的恐懼中，他們不敵，且戰且走，而另外一邊，九幽洞主終究是壓制住了南斗星君，但卻引來了更加難以對付的斗姆元君。

冥海的天被映滿星辰，這是陰靈眾生從未曾看見過的美麗景色，然而，如今的這片美麗卻并不能讓他們安心欣賞，反而會奪走他們的第二次生命。

陰靈不好過，可十洲三島更不好過，白泉古帝、覆海大圣的肆虐，使得風華大圣不得不回援轉回，而剩下倚天大圣根本無法維持巨壑的朦朧化，很快，十洲三島便開始和陰冥融為一體。

大慈仁圣天尊的變化終于要開始了。

而就在這個瞬間，世界的恐懼，陰靈眾生所具備的晦、惡、苦、悲、怖、驚、懼等力量突然開始被轉化，冥冥中有巨大的力量開始強行融合，扭轉著世間的一切，諸大圣的身軀漸漸化為輪廓，這種變化讓所有人都驚駭莫名！

“這是怎么回事！我...我要消失了？”

“神祖在上，我未曾違反歲月禁令啊！”

“玄仙....這肯定和玄仙有關系！”

“不...我還沒有成為古老者，怎可以就這樣寂去！”

諸大圣開始化作記憶中的存在者，漸漸從當世被“移除”，而免于受到這種變化的，只有九幽洞主以及陰天子。

陰天子一直都未曾參與冥海的戰斗，他坐在屬于自己的冥龍位上，遙遙看著歲月斷崖彼方的太平天尊。

“如果你回來了，我怎么辦？”

陰天子，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是太平天尊的一具“化身”，其身份對應相當于真武道人與蕩劍天尊，所以諸圣第一次看到太平天尊時，發現他和陰天子幾乎一模一樣，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但漫長的歲月過去，陰天子從開始身為天尊化身的驕傲，漸漸變得有些痛恨，正是因為天尊化身的身份，他沒有辦法更進一步，也沒有辦法證道為真正的天尊。

他仿佛如同那些失去了前路的古老仙人們一樣，卡在前面寸進不得，后退的路倒是有，但誰又肯舍棄到手的強大力量？

陰靈天子，本來是太平天尊用來施展太平妙術的三大化身之一，屬于陰晦的一面，職責便是統領幽黎，陽世有陽天子，陰世自然有陰天子。

太平天尊困鎖在過去的斷崖處，自己把自己給玩死，但天尊是殺不了的，除非擁有仙神二祖級別，能夠影響到羅天的歲月光陰，才有抹殺天尊的可能性，但是即使如此，這要付出的代價與反噬也是極大的，一位天尊，不是路邊的螞蟻，死掉一位天尊，對于整個羅天與八方世界來說，都是震撼性的。

天尊死亡，這種事情，古來未曾有過，未來也不會有。

但如今，太平天尊要歸來了，當他回歸，陰天子與他斷掉了多年的聯系必然又會被重新接好，這樣一來，原本自由自在的陰天之主，又要受到那位天尊的鉗制。

這怎么可以？

這絕對不行！

陰天子注視著那片斷崖，大邪見的黑啊身軀龐然雄偉，他在尋找機會，此時他從未曾想過，居然有一天會對九幽洞主這個老對手生出感激，甚至期望他不要戰敗。

只要洞主不敗，南斗星君與斗姆元君久戰不下，大邪見自然就會動身，當太平天尊一只腳跨越歲月斷崖的剎那，他便出手，炸碎巨壑，使太平天尊困在斷崖的深淵下，永遠夾在過去與當世之中！

夾在過去與當世之內，這個狀況既不屬于過去，也不屬于未來，如果硬要加上一個名詞，可以用遂古時代，神祖所說的“歲月深淵”來代表。

“我要讓你困在里面，從此再也不能出來！”

“我可不想再任由旁人擺布！我是自由的！”

陰天子已經有了謀劃，他從太平天尊學來的“太平陰術”，此時正是派上用場的時候，太平天尊必然想不到，當年他分散出去的三大太平妙術，如今卻成為了鎮壓他的關鍵之物，并且施為者，還是對他無比了解的....自己的化身。

但另外一片，諸圣陷落，化作輪廓，漸漸與真世脫離，這表示他們都被納入了大慈仁圣天尊的變化中，陰天子此時感覺到了天尊的氣息，且是從未曾有過的巨大與廣袤！

他終于明悟，原來天尊從不曾消失，而是化為了陰冥本身！

不，應該說，整個彼方世界，就是大慈仁圣天尊本身！

陰天子注視八方，也見到了冥冥中，在冥海最下最底層的西旋之谷，斗戰勝佛的虛幻身軀崩潰，地藏王菩薩口中嘔血，雙目盡瞎，兩耳被斬，而長恨大圣亦被斷去百臂！

但這一戰終究是長恨大圣贏了，他的苦海也不在天尊的融合范圍內，故而此時西旋之谷震動，他越過地藏王油盡燈枯的“尸體”，徑直向著不毛之地躍去，最后的目標，則是冥古宙！

“失落的二山，岱嶼員嶠，有形與無形的名諱！天尊之位！”

長恨大圣擊殺了地藏王菩薩，狂笑而去，雖然同樣身負重傷，但依舊還剩下八個手臂，他的力量雖然衰弱，但越過西旋之谷后，不毛之地是空蕩一片的寂滅土，不會有任何的存在再來威脅他了！

至于跟隨地藏王的那些干尸生靈，也都被他徹底殺死，化作塵沙揮灑在深淵的谷口中。

陰天子看到了這一幕，但沒有試圖插手，現在參與已經遲了，而且自己也不能去觸碰那些東西，萬一失手，很可能提前被太平天尊同化，甚至被天尊尋找到冥冥之中的脈絡，順著無盡歲月前未曾干涸的河床摸索過來，直接借助自己的身軀降臨在世上。

到那個時候，任憑自己有再多謀劃，都無濟于事了，本體的降臨是化身不可以阻擋的，所以化身想要狙擊本體，就必須要讓他摸索不到自己與他的關聯。

這就是恐懼，是對于“自我”消滅的恐懼。

陰天子有了切身的體會，他絕不想要回去，絕不想要再度被控制，甚至被收回，化為灰燼。而且最可怕的一點，陰天子其實已經隱隱有了感覺。

這個重新歸來的東西，或許根本不可以稱呼為“太平天尊”了。

正如同那“笑死的骷髏”所說的一樣，原本的太平天尊被替換了，他自愿成為無形無相者，卻又因為赤明大劫的升起而出了岔子，是原本太平天尊的遺影，是被扭曲的輪廓。

太平大智無上鴻烈天尊。

太平大哀過去恐懼天尊。

太平天尊的悲哀變化，其實很多人不明白，或許正是因為那五無境而產生的。

無形無相者，難道這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嗎？

而另外一方，長恨大圣已經抵達了不毛之地，他的速度極快，飄蕩飛動，八只骨臂纏繞苦海波濤，幽黎之水不斷被同化，直至抵達最前方的盡頭，那有一尊黑暗到極點的人形事物，靜靜的坐在冥古宙的入口前。

在看見這個東西的第一瞬間，長恨大圣渾身上下骨骼都開始咯吱作響，如果他有汗毛的話此時恐怕已經根根倒立了，那個東西的身上散發出最可怕的鬼氣，比起九幽洞主，陰天子，還要可怕的多。

但這種氣息，這種力量，這種感覺....

五仙！

不死之鬼！

人形的事物不知道屬于生靈還是概念，但時間已經不給長恨大圣過多思考了，因為陰世正在和十洲三島融合，這種變化驚天動地，即使是在冥海的最深處也可以感覺得到！

天尊出現了，大慈仁圣天尊未死，而是成為了冥海本身！

這是長恨大圣最害怕也是最恐懼的情況，他的苦海雖然不被融合，但天尊復蘇之后，他必然要被清算，至今到此，聯系此時的情況，他也并不是傻子，佛陀的化身出現在前方，甚至不惜與自己玩命，正是因為陰陽碰撞，從而可生萬物，他們之前的戰斗，正是在給天尊的復蘇做養料！

一想到自己方才施展渾身解數，結果到頭來居然被天尊所算計，長恨大圣的骨臉便越發猙獰，也正是如此，他必須要得到天尊位，干擾大慈仁圣，決不可讓他把權柄吞噬！

長恨大圣還不知道北斗星君的降臨，不過這不要緊，因為接下來的一瞬間，那七顆大星已經降臨在冥海之上！

七星耀陰冥，萬星退避，南斗星君被一只大手拍的橫飛出去，身軀盡裂，斗姆元君被一指震退，她身邊的星云都在剎那黯淡。

九幽洞主抬起頭來，望向晦暗的蒼茫，那七顆星辰閃耀著，重新譜寫古老時代的偉大畫卷。

北斗星君！

玄古四大君王！

大道天理，玄古之君；中央天帝，黃老君（帝魁）；變遷之主，北斗星君；善惡之主，梓元君。

諸多玄仙前進的腳步被北斗七星所阻擋，并且帶著灰飛煙滅的趨勢，那股巨大的力量，來自玄古時代的強大力量！

即使強如九幽洞主也在贊嘆，這股展現出的力量，甚至還要壓過虞主！

虞主是當世非天尊者中，最近天尊之人，但玄古四君王的力量，還要在虞主之上，說他們能夠持平天尊，甚至與天尊過手，這絕對不是妄言。

這種力量，不是修行可以達到的，而是必須要有一些契機，一些輔助，譬如玄古之君，他創造了桃源，抽取過非想的諸神，鑄出了天冥，更是身負大宗師之尊，故而他才能夠與天尊較量。

而北斗星君，乃是玄古時代的死之主，更掌握世事變遷，即光陰的代行者，更是盛古之主，是后來他消失，太上盛古才被太一指派，代行光陰變遷，五古衰盛。

而黃老君執掌著天之德行，只不過因為赤明劫天崩的緣故，世間幾乎不存，他的力量直接被打落至極低，由此被太上無終所擒拿，押入山鄉內，遭到清算。

梓元君已經徹底死了，只留下他在歲月中的名字與概念，這一位是徹底無法活過來了，所以他的一切事跡都已經無所謂了，只知道在那個時候，他掌握著世間的善惡便可以了。

冥海暫時穩固，不毛之地深處，長恨大圣依舊在面對那個不死之鬼，他要把對方吞噬，此時此刻，不是他把自己吸收，便是自己把他融合。

如他所愿，他與不死之鬼的部分融合，五仙之鬼的一部分和長恨大圣合二為一，長恨的白骨漸漸化為黑色，上面密密麻麻布起白色的絲線脈絡，行走著，如龍圖般演繹。

“忤于天，違于世，爽于物，逆于陰陽，感于眾生氣！”

長恨大圣對于融合成功也十分意外，他本來抱著玉石俱焚的心思，卻沒有想到，這一部分的不死之鬼，居然就像是在等著他來融合一樣。

“五仙....五仙.....”

長恨大圣感覺到四面八方的一切都能盡數察覺，上探九霄，下臨九淵，他毫不猶豫的走進了冥古宙，直至他進去很久，不毛之地中，忽然踏來一個人。

藍白相間的道袍，步履輕起。

葉緣捧著生死簿，出現在這里，望著那進去的長恨大圣，輕聲道：

“還缺一個斷腸草，你的性命，我且記下了。”

歲月長河，虞主坐在礁石上，定定的看著前方。

星辰深處，浮動浩蕩的光明，但轉瞬間萬星熄滅，墜落在歲月斷崖的后面。

大邪見隔著遙遠浩蕩的神火，就這樣靜靜的盯著他。

太平天尊歸世，虞主首當其沖，必死無疑。

峨眉祖師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