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道祖

神祖的聲音帶著惋惜與悲傷，太上老君則是給予他平靜的回應：“舊有的秩序未必都是正確的，當那最為龐大的陰陽圓環出現裂隙的時候，也是這個世間該回到正規的時候。”

“你們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大道本為世間根本，不該由陰陽判定，我要打開那個裂隙，并且把它徹底搗爛。”

神祖：“大慈仁圣成為太上之后，世間也依舊向著原本一般運轉，并無改變。來處，去處，歸處，太初是眾生之來，太無是眾生之去，太極是眾生之歸，道生二，二生三，自然有其道理，如果沒有這個道理，你現在也不會站在這個地方。”

“陰陽是破不出去的，沒有我，沒有太一，也會有其他的‘二’來限制眾生，歲月光陰消失了，還會有另外的力量出現，你想要做那個打碎枷鎖的先鋒，卻不知道，一切一切，從生來就都在枷鎖之中。”

老君把棒子壓低：“今日我不會死，你們也不會勝。”

神祖：“你如今在這里，站在這里，向我舞棒，是為了自己成道，還是為了眾生成道？”

他一直沒有放下牽著白鹿的繩子，而玉童子在說了那殺氣沸騰的三個字后，也沒有再開口說過半個字。

老君沒有回答，神祖則是接著問：“陰陽的圓環出現了裂隙，然后呢，怎么辦呢？假設真的有人可以出去，那你們要到哪里呢？”

“陰陽的外面還是陰陽，映照的上，映照的下，一切都是陰陽，其實打碎了裂隙，進去的，依舊是羅天。”

“老君，四大眾生是苦苦求活好，還是一直活在你們創造的無憂樂園中好？”

“你到底還是在為自己求道。”

神祖的話語如同雷音重錘，太上老君的須發上金色的火焰已經盡數浸滿：

“無有苦難，無有無憂，只我一人，化身為道，使得世間脫離大陰陽的狀態，重新歸于遂古時！”

“大道居于天地，眾生皆可問道，而不是像如今這般，卡在陰陽之內！”

棒子壓出，巨大沛然的偉岸力量轟鳴而起！

“靈陽棒，大！”

石靈明的意志已經不能控制靈陽棒，老君全權接管，此時這根鐵棒化為前大后小的詭異形態，向著四周非想天地散發出的強大氣息，讓那些已經安靜下來的風、雨、山石、泥土，都再一次被激活，再度變成扭曲的思維之神。

“殺了他，我們的世界，不需要他的存在。”

玉童子第二次發聲，白鹿顯得的有些驚恐了，但是被神祖安撫，他微微轉過頭去，看了一眼閉目假寐的玉童子，搖了搖頭。

“這不是我們的世界，世界這個詞，本身就是妄。”

老君：“我存在不存在，可并不需要您來判斷！大道在，我便在！”

“孤膽英雄可從來沒有好下場！”

巨大的光陰云霞洶涌而動，在一瞬間把整個非想之世都淹沒，神祖嘆息，此時終于放下了前者白鹿的繩子，向太上老君走出一步。

涌動的光陰開始變成歲月，諸星辰搖曳，無數的浩瀚星辰上神火熊熊，神祖捻起一顆塵埃，隨手輕輕拋下，轉眼之間便化為巨大的光芒。

非想被照亮，這方世間被那無數的光輝鎮壓，覆滿，老君手上的棒子開始嗚嗚的轉動，如風，如雷，成轟鳴，就像是太陽墜落高天的聲音！

靈陽棒起！

大慈仁圣說老君所圖甚大，確實如此，他居然要違抗仙神之祖，將陰陽打回原處的空白之環，如此一來，歲月的歸歲月，光陰的歸光陰，未來再不可被窺見，過去也再難以彌補。

“你想要什么？”

“當世才是最重要的東西，不懂得珍惜眼前，過去未來便毫無意義！”

“你想要擊破非想，蕩平世間對于我們的認知嗎.....”

“仙神二祖！這不過是后人給你們冠上的稱呼，事實上仙神二道又哪里來的祖呢，仙，神，神者人也，仙者亦為人也！”

“人者眾生，披袍則為神，登山則為仙，老君，你的思想狹隘了，真正的大道不在于我們，而是在于每一個眾生，擊破了認知，我們依舊存在，毀去了道果，我們仍然存續。”

神祖彈出第二粒塵埃，熊熊的神火星辰鎮壓向老君，后者把靈陽棒向上天砸去，巨大無匹的歲月恒星轟鳴著炸碎！

“老君，你不僅僅想要當萬教之祖，還想成為眾生一切之師，這怎么可能呢，大道在足下，在每一個眾生，你還不夠，不足以成為眾生一切之師，即使是大宗師，也只是自稱大道之師，這個大道也只是一部分，眾生一切之道，你辦不到.....”

“道者，無為，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已經違背了你的初衷以及理念。”

神祖的目光沉凝下來：“我不想殺你，更不想傷你，可如果你仍然......依舊這般堅持己見，那我也別無選擇，只有將你殺死在此。”

之前他一直在勸說，但老君決意已定，無可更改，他居然敢向仙神二祖動手，這簡直是潑天破世的大膽！

他的目光中映照過去的一幕幕景色，無階蜀境之中發生的一切都被他看見，但有的時候卻會出現斷點，那一片歲月被抹掉了，甚至以他這般尊貴與強大的存在都沒有辦法照見這段時間。

老君在做什么？

萬物歸于道的統治，不再受制于陰陽，那么太上老君便成為世間眾生一切之祖師，其地位甚至還在大宗師之上，但這只是表面要做的事情，他真正打算做成的絕非這么簡單。

在太極天尊證道無極的關鍵節點，老君突然跳出來，要毀掉世間的一切認知？

重塑羅天，怎么想都有些太過不對勁了，而且老君這般行為，更是背棄了他的無為之道。

無為非不為，實為不妄為，但老君現在的做法，已經正是在“妄為”。

巨大的銅匣從兩側鎮來，神祖隨意出手，立刻便有兩尊思維神被扭曲，化為歲月中的固定形態，巨大的鎮壓之力落下，老君不能擋，被兩銅匣關住。

他輕輕揮手，太上老君的過去正在被抹除，逐漸崩滅，如此世間從未有過這樣一位化身天尊，太極天尊也從沒有斬出過太上老君。

仿佛塵埃落定，神祖收取銅匣，但就在這一刻，遠方的非想界中，那位赤膊老者再一次站立起來，威嚴撼動八方世界。

過去徹底消失，但他卻依然存在！

這違背了常理，讓神祖也愣了下，隨后有些好奇。

“元氣之祖宗，天地之根本。大道元妙出于自然，生于無生，先于無先，挺于空洞，陶育乾坤，我即是道，道虛無自然，永世之尊神。”

太上老君目光中的渾濁退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大漠然與大不仁。

天地不仁！

歲月之中光陰再動，玉童子在這個瞬間睜開眼睛。

神祖：“真正的太上忘情，眾生并非個體而是集群存在，總體個數不存在缺少，單獨個體的毀滅不足以影響到天地的運轉，七情六欲人世十苦都不過是過眼云煙，當道作為樞紐的時候，一切都可以照常行動....所以避開了歲月的滅亡。”

“老君，你想成為新世的‘神王之宗’，‘至先之師’，‘飛仙之祖’？”

這種稱呼可以有很多，但最后源頭指向的都只有道之一字，非天道也非大道，而是世間最原本的“道”！

“太極證無極便罷了，可就憑你一個化身天尊，你還想成就‘道祖’之位？”

憤怒與震世的聲音橫掃而起，玉童子轉過了身，白發上的系帶砰然繃斷！

世間一切非想都在膨脹。

旋渦，轉動，光芒，抵達盡頭。

一切一切的概念產物。

不可用語言描述，不可用雙目查看的長虛。

廢土與繁華。

塵埃，飛火，云，風雨。

亂麻，一切。

黑暗的巨大影子。

太上老君把鐵棒向下砸落，但頃刻之后，仙祖的手指便在剎那洞穿了靈陽棒！

老君的腦袋被光陰指擊中，湮滅在須臾間！

未來盡滅！

直接打碎了太上老君的未來！

未來滅，當世不存，死則死矣，不可重生！

就是這一指出去，老君的頭顱便再也沒有恢復，神祖發出嘆息，而仙祖則是極其無情。

只是變故往往在結局時出現。

老君頭顱毀去，可在他身后的無頭影子內，緩緩走出一人。

太上氣起！

“巧奪天工，化腐朽為神奇。”

此人出現，相助老君，仿佛就是在等著仙祖發怒的一刻，于是原本消失的未來重新凝聚，仙祖憤怒擊出的一指居然被倒退回來，重新創造了未來與過去！

光陰指完成目標之后，便已經屬于歲月之中的景色，于是倒退光陰指的力量，居然重新塑造了過去未來。

而仙神二祖的威嚴瞬間聚集到此人身上，讓他僅僅觸碰一下便崩散的灰飛煙滅。

可又是須臾之后，他便恢復過來，重新造化出身軀與真靈，乃至于剛剛被抹去的過去未來都重新出現。

“太上須臾，左道之祖，從遂古到達如今，你若是一直藏匿著，本也不會有人再去找你的麻煩。”

神祖的聲音廣而無垠，浩蕩無邊。

巧奪天工，太上須臾乃是左道之祖，他的出現對于世間的一切來說都是意外，是唯一一位能夠不經過仙神二祖同意，而逆轉“已有定論之事”的存在，他的力量，屬于“造化”。

是造化的根源！

老君漠然以對，太上須臾則是發出笑聲：“二位先祖，許久不見了。麻煩，這么多年下來，要找我麻煩的人那可真是太多了。”

神祖：“老君所說的不會死，如果他的幫手就只是你的話，或許還不足以保存下你們的性命。”

剛剛仙神二祖，神祖從頭到尾都只是隨意出手，且沒有殺死老君的新，唯獨仙祖方才那一指是暴怒之下轟出，效果也極為顯著，若是沒有須臾相助，老君此時已經身死道消。

僅僅是一擊而已！

二祖恐怖，可見一斑！要知道老君也是一位堂堂天尊，更是手持可以擊碎世間認知枷鎖的靈陽棒，結果全力出手也只是比得上神祖隨意對付，而仙祖暴怒一擊，老君立刻就敗下陣來！

仙祖清秀的面容此時顯得肅然冰冷：“很好，一個也是死，兩個也是死，沒有差別。”

他的聲音比九幽地獄的寒氣還要可怕，太上須臾則是看向老君，又望向神祖：“我覺得我們可以好好談一下，沒有必要打生打死，畢竟三位都是天尊，摧毀認知雖然會導致世間短暫的崩潰，但事實上，有助于全新梳理整個羅天.....”

話語的聲音越來越小，須臾的面色嚴肅下來，搖了搖頭。

這個玉童子還是沒有辦法溝通。

而且這個家伙和正常人不一樣，常人平靜時力量較低，憤怒時才會高漲，而他則是恰好反過來的，憤怒時力量“一般”，可一旦平靜下來......

仙祖瞇起了眼睛，他抬起了一根手指，無盡的光陰聚集在中央，非想之世的思維眾神在一瞬間就被抽干，徹底湮滅！

“天尊？”

“道祖？”

“螻蟻！”

青牛低頭，道德天尊望著天空之外，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姬紫云給青牛喂草，卻聽到道德天尊發出的那聲惋惜長嘆。

“我們原本是一路人，可如今卻真的要走上對立面了。”

“老君，你為何不助太極，你本是他，我也本是他，他亦是我們，你給大慈仁圣以許諾，說要徹底幫他擺脫枷鎖，事實上，卻是要把他送出去，讓他和太極爭奪無極的位置.....”

“要毀掉太初，毀掉太無，擊破陰，踐踏陽，老君，先天三尊歸一，便稱至高道祖，可這個位置，能夠更讓你貼近‘無來’嗎？這世間所有的至尊，你都要把他們埋葬掉......”

“遲早有一日，你也會來見我的，我也會成為你的棒下亡魂.....”

姬紫云愣愣的聽了半天，小心翼翼的問道：“天尊，您在說什么？”

道德天尊搖了搖頭，眼中流下一滴渾濁的淚水，自從他誕生以來，這是他流過的第三滴眼淚。

“我們的時代，結束了.....”

峨眉祖師 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道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