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血緣

那張幾乎和琳如出一轍的面龐上，流露出的，卻是絕不會在琳的臉上出現的惡意。

如果是，壞人的身上有著他們特有的氣味的話，那這個占據了琳的“女兒”身體的家伙，味道根本就是臭不可聞！這家伙，是個天生的惡棍，為惡連理由都不需要！

莉莉耶也懶得去質問對方為什么要對瓦爾下殺手——殺人是壞事，是惡行，對這個家伙而言，就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了。

“你是這一代的地之祭祀嗎？”

“這種事情……你自己來體會吧！”

那張臉，讓莉莉耶感到尤其地不爽。琳是個挺討人喜歡的女孩，認真而且善良，盡管莉莉耶也不太明白，為什么琳會有一個女兒……但是能讓那些人如此照顧關愛，莉莉耶完全可以想得到，這是一個多么招人疼愛的小丫頭。現在，這個小丫頭的身體被不知道哪里來的邪惡占據了身體，而她和其母親極為相似的面龐，更是毫不掩飾地宣泄著赤果果的惡意……就感情上，莉莉耶也無法接受！

“哦？你真的能下得了手嗎？”

莉莉耶的手腳頓時一僵，行使到一般的攻擊也自然而然地停了下來。就在這一瞬間，莉莉耶只感覺到自己的胸腹之間受到了一陣劇烈的沖擊……還不僅僅是這樣，仿佛有無數根細如牛毛的“針”。順著攻擊的力道，由毛孔滲入了自己的身體！？

“嘁！想得美！”

莉莉耶當即咬緊牙關，毫不遲疑地一把拽住了剛剛打中了自己的肚子。正要繼續前進，洞穿自己身體的小手。手剛剛觸碰到對方，莉莉耶便發覺自己的手，就像是被燒紅的炭炙烤著一樣，劇烈的燒灼之痛，在手心上全面的爆發了起來。

——連自己這被地之圣靈祝福過的身體，反應都這么劇烈嗎？

莉莉耶猛地一拳。重重地轟擊在了“小璃”的身上——預料之中的觸感并沒有傳來，莉莉耶的拳頭，根本就不像是打中的人的身體。而是直接伸進了滿是沸油的油鍋！

疼痛！

撕心裂骨的劇痛！

若不是莉莉耶一直保持著神智清明，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手還正常的話，她都要以為，自己的手臂上的皮肉。正在一絲一絲地被剝離開身體……

莉莉耶驟然發力。磅礴的力量在二人之間猛地爆發開來，將兩人都吹飛了開來。然而莉莉耶卻也沒有機會去追上去予以追擊，身體固然是“脫困”了，但是遺留在其中的“疼痛”，讓莉莉耶不得不停下腳步，趁著這個空檔悄悄地喘息著。

身體恢復正常后，莉莉耶更是能夠確定，先前的問題出在哪里了——那詭異的力量。并不是對自己的身體產生著作用，它的對象。乃是自己的黑之力！

“如果是那個家伙本人的話，我想還奈何不了，可是你這個地之祭祀，在力量上還是沒有超過‘凡人’的標準啊……怎么樣？這種跗骨之蛆一般的污穢，感覺還不錯吧？”

“小璃”完全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即使莉莉耶在剛才還是把相當一部分的力量“撞”進了其身體里，但就像是泥牛入海一樣，那足以撕裂普通人身體數次的力量，竟然連讓對方面露一下苦色都難。

顯而易見，對于黑之力，或者說是圣靈們的力量，這家伙，專門的研究過，而且切實地轉化成了反制的手段。莉莉耶見狀，心里也不由得暗自抱怨了一聲。

莉莉耶往瓦爾的方向瞥了一眼——那里并沒有事，瓦爾的臉色，已經開始恢復了血色，呼吸也順暢了起來。

莉莉耶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下意識地嘴角露出了笑容。也是幸好她帶著狐貍面具，臉上的表情被遮的完完全全，才沒讓“小璃”發現她的異常。

關鍵的一點就是——接受者地之權杖治療中的瓦爾，并沒有什么異樣，傷口處的污濁力量，甚至還隱隱地被地之權杖壓制著，一點點地在消退。顯然，對方的詭異的力量，也僅僅只能對莉莉耶自己那尚且還不純屬的黑之力起著作用。像地之權杖那樣，黑之力凝聚度遠遠高于莉莉耶自身能力的情況，并不會受到影響，反過來，還能對對方造成反制的效果。

莉莉耶想要做到同等的程度，并不是不可以，全身心投入的話，她也是能把全部力量凝聚在一點，一瞬間凝結出完整凝實的黑之力的。只是……

……完全沒有機會啊。

莉莉耶神色復雜地看著那有恃無恐的身影，想必對方也非常清楚這一點吧？如果莉莉耶真的那么做，完全可以營造出能對其造成致命傷害的攻擊。但是，兩個難題擺在莉莉耶的面前，讓她根本沒法去實施。

其一，便是莉莉耶根本無法下手把全身全靈的一擊，轟在“小璃”的身體上。她要是真的這么做了，之后還怎么去和琳她們交代？難道還能這樣抱著一具尸體回去嗎？

其二嘛……就算莉莉耶是個冷血動物，但想要發出那樣的攻擊，已經超出了她正常的水平了，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收放自如。那種超水平發揮的攻擊，必須得經歷一系列的步驟，準備的時間，在這種情況下，足夠莉莉耶自己死上十次八次的了！

這些莉莉耶很清楚，但是對方更加清楚。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呢的眼神——不甘心嗎？不甘心吧！看到你這樣的家伙露出這樣的眼神，真是太讓人開心了吶！”

能夠把這種心情。肆無忌憚地說出口，可見這一位已經是個不計較禮義廉恥的魂淡了呢。

“沒關系的……你死了就不用煩惱這些了！”

“唔！”莉莉耶本能地想要提起黑之力進行防御，但是一想到先前的狀況。只能咬著牙，壓下了身體的本能，而是換成了自己本人的魔力去抵御——但是莉莉耶本人的魔力，相比起黑之力可是有著質的差距的，哪怕莉莉耶平時也沒有落下對自己的鍛煉，在這種場合下，她自己的力量。根本就力不從心。

莉莉耶的防御就像是破布一樣，被輕易地撕開。對方那種如同污穢一般極具污染性的可怕力量，對于普通人的魔力。壓制地那是相當可怕，一交手，莉莉耶就明白，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來抵抗對方。完全不現實！

能夠專門地去鉆研針對圣靈之力。即使這是個惡質到不行的極惡之徒，但也說明了其力量的可怕——換成什么小角色，會勞煩的到四位圣靈嗎？

雖然不一定會比圣靈強，但是也絕不是人類能夠比擬的存在！

莉莉耶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狼狽不堪地被擊飛了出去，一口鮮甜的血液也是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口腔，順著莉莉耶的嘴角流了下來——要強的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發出哪怕一聲慘叫。

那種污穢的力量。正在試圖侵染我的內臟嗎？不，不僅僅是血液和內臟。我的肌肉、我的骨骼、我的神經……都在受著那種污穢的侵蝕！單單是肉體還不滿足，這個家伙，連人類的靈魂也要玩弄了之后，掌控在手里嗎？

束手束腳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莉莉耶的力量上雖然遜色于對方，但是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可對方用小璃的身體作為“人質”，使得莉莉耶根本就放不開手腳去攻擊。白癡都看得出來，根本的問題在于靈魂和意識上面，就算是把小璃的身體砸成粉末，都不可能解決問題！

當然，如果有效的話，想必莉莉耶也是不會去那么做的。

這根本就是不需要用“利益”和“得失”來做說客，對于莉莉耶而言，有些事情，不能做就是不能做，即使有著再多的理由都不會去執行的。

不去做的話，說不定自己會死在這里；但是若真的狠下心來，琳就永遠失去了救回自己女兒的機會了——孰輕孰重，在莉莉耶看來，從一開始就很明了了。

“所以說，你們這些人真是愚蠢呢——明明只要你狠下心來不顧這個女孩的身體，想要和我一戰還是可以的吧？但是為了那種愚昧而虛偽的感情，你居然放棄了。”

充滿著嘲諷意味的笑容，在“小璃”的臉上展現了出來。

“其實，你們只是不想玷污自己的手吧？說得更明白一些，只是出于自己心靈上的‘潔癖’而已，本質上，依舊是利己的性質啊……你們這些自稱正人君子的家伙，真是虛偽呢……”

嚓——！

“小璃”臉頰旁的一縷發絲被削斷，頹然地飄落了下來。莉莉耶并沒有多說什么，但是她身上那一份沉默的憤怒，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哦哦哦？惱羞成怒了嗎？就是這樣的心態啊——這種小心思被洞穿后，惱羞成怒的模樣，實在是太棒了！”

——隨便她這樣認為好了。

莉莉耶根本就懶得去做任何的反駁，就讓對方認為自己是因為“虛偽”被拆穿，進而惱羞成怒吧！按照她的理解，這種惡意極為明顯外露的家伙，通常會對于拆穿“正人君子”心中的漏洞和陰暗面特別感興趣的，最喜歡看到的，就是一向以“正義”約束自己的人，被他們玩弄心靈和情感，最后對自我產生質疑和否定吧？

就現在看來，天下烏鴉還真是一般黑呢。

對于這種自己一身翔，卻還要把其他人也一起拉進糞坑的家伙，莉莉耶是壓根就沒把他們的胡言亂語放在心上過。

愚蠢，莉莉耶可以承認，或者說，在她心里，那些英雄那些騎士，本質上都是些一廂情愿的笨蛋——但是她從來都不因此而感覺不滿。有些人只看到了所謂的“愚蠢”，但是有句話叫做“狗眼看人低”。那種家伙也僅限于此了……他們是不會看到，和“愚蠢”相伴而生的，還有“勇氣”、“信念”和“責任”。

是否利己永遠都不可能作為唯一衡量價值的標桿的。

因為懷抱著這種想法的家伙。最終一定會因為這而死在半路的。

而如果人類的社會里，沒有這些“愚蠢”的笨蛋，莉莉耶敢斷言，這樣的種族，不需要什么天災不需要什么強敵，自己就會在不久之后滅亡了。

“小璃”的那種論調，根本就連莉莉耶的心防都突破不了。

能拖一點時間就多拖一些時間吧。至少，要把瓦爾離開這里……

莉莉耶之所以放任那個家伙在那里大放厥詞，其目的也只是想要多拖延一些時間。好讓自己暗中聚集起力量，將瓦爾這個孩子從這個險境之中送出去。借助地之權杖的力量，這并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這樣一來，缺少了地之權杖。莉莉耶的勝算就更加低了……即使是說零也不為過了吧？這么做。可就是真的要把自己置于死地了。

但是這又如何？因為自己是地之祭祀，因為自己是南部王國的女王，所以自己的命就一定要比別人珍貴嗎？

莉莉耶認為這是不對的——人的價值，不在于他“能做多少事”，而在于他“愿意去做多少事”。也許某些舉動，在一些人看來是“白白浪費了諸多利益”，但是，誰又能知道。因此而造成的“損失”，是否又會引導出比原本更加美好的未來的可能性呢？

即使用市儈的眼光來算的話……

如果自己跪在這里。那么就有四個人……不，好像還要算上愛莎，那就是五個人欠下了自己天大的人情了！小璃這個人和她可是非親非故的，為了救她而死亡，那就等于愛莎她們永遠都在良心上過不去，自然會想盡辦法去彌補自己的遺憾和責任——嗯，對象也只有南部王國了吧？

莉莉耶還真不覺得，自己命不好跪在這里，王國會有什么實質性的損失……

當然，莉莉耶本人可絕對不會因為這種理由就去送人頭的——不管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莉莉耶可都沒有那么輕賤人命的！

再等一點點時間，馬上就……

一只小手忽然搭上了莉莉耶的肩膀。

“莉莉耶姐姐……不要這樣，這樣的結果，我才不會答應呢……”

莉莉耶驚愕地一轉頭，看到的是瓦爾幾乎要哭出來的面容。僅僅是這一瞥，就讓莉莉耶把所有準備好的說辭全部咽了下去——瓦爾已經完全知道了自己想要做什么，而讓剛剛蘇醒的瓦爾，拖著重傷的身體飄過來，已經說明了她的意圖了。

她要制止自己的行動。

這個性格柔弱的女孩子，此刻眼睛里的決意，讓莉莉耶根本就提不出反駁的意見。

“我明白了。”

“……我不會成為拖油瓶的！我一定會幫助到莉莉耶姐……誒？”

瓦爾還想著說服莉莉耶，好不容易才反過來，莉莉耶竟然連半句反駁都沒有說。

“莉莉耶姐姐，你真的……不打算趕我走嗎？”

“嗯，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言是個‘拖油瓶’的話，那我自然會堅持我先前的決定——可是你絕對不是那種角色。”莉莉耶轉過身，朝向著“小璃”，把瓦爾擋在了自己的身后，“你絕不會是‘拖油瓶’，我認為，你也許會是帶來勝利的小女神也說不定呢。”

“有什么想要做的，盡管放心去做——我會攔著那個家伙，絕對不會讓她接近你一絲一毫的。”

“誒？”

瓦爾傻愣愣地看著莉莉耶的背影，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一直以來，她都被琪卡保護著，在琪卡努力扯出來的空間里安心地長大，琪卡經常說她是排不上用場的“拖油瓶”，應該并沒有惡意，但是久而久之，瓦爾自己反倒是生出了一定程度上的自卑。

——自己，從來都幫不上琪卡，是個拖后腿的家伙。

而就在之前，小璃被搶走的時候，她沒有能排上什么用場——嚴格來說，是小章魚保羅救了她和琪卡；現在，小璃沒有救出來，卻反倒要剛認識不久的莉莉耶姐姐，為了自己而豁出性命？

那自己究竟能做什么啊！

以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今后難道也是一如既往，扮演著排不上用場的“拖油瓶”，永遠地給自己的朋友扯后腿，永遠看著她們為了保護自己而受傷嗎？

瓦爾表示，自己絕對不想繼續這樣了！

——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為何一向柔軟的自己，現在不止是態度，就連思考的方式都和平時變得不太一樣了。

一直被瓦爾隱藏在心底的那一絲堅強，悄悄地破開了土，萌發出了嫩芽。

在瓦爾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莉莉耶眼神一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提起全身的力量，一鼓作氣地向著“小璃”的方向突進了過去！

她說過不會讓對方接近瓦爾，所以便采用了這種最直接的方式——不進行被動的防御，而是直接把戰線拉到前方，不給對方任何干擾瓦爾的機會！

我應該沒有看錯。

給了莉莉耶如此的信心的，并不是她自身的實力，而是瓦爾。

莉莉耶注意到了瓦爾身上的地之權杖的異樣。

地之權杖，要比平時活躍很多……唯一的可能，就是因為我將它刺入了瓦爾的身體，接觸到了瓦爾的血液的緣故。如此說來的話，瓦爾這個孩子，流著和媽媽相似的血啊……嘛，也許，算是我的妹妹嗎？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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