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王業不偏安 第77章 滾下馬來向長安
!
“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
“究竟有多少漢人?!
“他們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狼頭牙帳外,匈奴左賢王劉豹口中連連發問,臉上驚駭失色,徹底不能自制。
到了此刻,整片營地已是完全亂作一團,煙火大作,戰馬奔逸,人吼馬嘶之聲不絕于耳。
而就在他眼前百余步外,披著血風肉雨的漢軍甲士,宛若一頭頭熊羆虎狼張牙舞爪,在一頂又一頂帳篷之間縱橫,砍殺,縱火。
根本不知到底有多少人,根本不知到底從何處來,根本不知到底該如何抵抗。
大亂方起之時,便有人用匈奴語大喊“漢軍神兵天降!”“快逃!”之類的話,動搖軍心,制造騷亂。
緊接著便是營帳不斷火起,戰馬四散奔逸。
營地大亂,指揮系統瞬間癱瘓,能供他指使的只有兩百親兵,可接連派出幾十名去組織部曲,又派一百多名去抗敵,卻是毫無用處。
漢軍穿插在一頂頂帳篷之間,營地根本無法跑馬,無法提速的輕騎在漢軍面前完全不堪一擊。
劉豹赫然望見,面對漢軍區區十余甲士組成的一個小陣,他那百余親兵沖上去直接無可奈何。
尚未接戰便被勁弩射死數人,接戰后又是傾刻倒斃十余,其后那百余親兵便一哄而散,至少一半人沒選擇回他身邊。
派去東面組織部曲的親兵,好不容易帶著百余號人上前殺敵,結果又是頂不住片刻便作鳥獸散。
“賢王!漢軍穿的全他娘的是重鎧!就是站在那里不動,咱們也破不了他的防啊!”
一名身上掛著弩矢的當戶哭嚎著沖到劉豹跟前,總算是給劉豹帶來了一點有用的信息。
劉豹一時無法接受,揪住那名當戶的衣領就是一拎:“重鎧?漢軍到底是怎么到這里的?!他們不是去東面了嗎?!”
那當戶也是無辜:“賢王,你都不知,俺又如何知曉!”
劉豹氣急松手。
再次望向百余步外,只見漢軍甲士仍穿行在一頂頂帳篷之間,簡直如入無人之境。
“負責把守岐山的人呢?!負責把守西面南面的人呢?!他們怎么把漢軍放進來的?!”
劉豹沒那么蠢,雖知曉漢軍都在東面,卻也同樣派了少部分斥候偵查其余三個方向。
甚至漢軍千余騎東奔那日,他還派了兩百余騎到岐山山口附近,偵查探視,并一直留人在岐山山口巡查。
就是防止又有漢騎從安定出發,穿越岐山南下。
一名骨都侯勒馬馳來:“賢王,漢軍好像只有五六十人!”
“五六十人?!”劉豹霎時滿臉不可思議,簡直聞所未聞,“你沒看錯?!”
“區區五六十人,他怎敢來襲我匈族王帳?!”
劉豹只覺得自己受了侮辱,驟然間須發皆張,怒不可遏。
“把我的馬牽來,命所有人能上馬的立刻上馬,暫時不要再與他們接戰,把他們給我圍起來!”
劉豹還是保持了些許理智,漢軍穿著重鎧,以己之短擊敵之長的蠢事他不可能去做。
“是!”那名骨都侯領命離去,準備去給賢王把馬牽來。
劉豹咬牙切齒,再次朝西望去,然而就在此時,他目之所及處那十幾人組成的漢軍小隊,突然朝他殺來,似乎發現了他!
劉豹一下驚愕,其后拔腿便跑!
“那是不是劉豹?!”楊條之子楊素此時也如關興一般一直在尋找王帳。
匈奴營帳設置成多重圓形,按照常理,王帳應就在圓心,可當他們殺到圓心所在,卻并未發現所謂的狼頭王帳。
此刻遠遠見到一人衣著華麗,不與尋常匈奴相同,又在逃竄,楊素驟然一喜。
不遠處的關興聽見楊素的聲音,頓時循聲一望,又順著其人槍指方向再望,果然見到一人衣著鮮亮華麗,必是大人物無疑!
“賢王大人為何要拋棄大伙獨自逃亡?!”關興突然飆出一句九分標準的匈奴語,赫然是那日魏興重復千百遍那句。
他的聲音嘹亮粗獷,然而那衣著鮮亮之人卻是片刻未曾停留,腳步如飛。
可與此同時,遠近所有匈奴人的目光都朝東望去,最后又都定格在那鮮亮之人身上。
見其人竟真在逃竄,于是瞬間變得更加慌亂。
“就是他!穿白色錦袍的人是劉豹!”關興一邊高聲大呼,一邊踏著重重的腳步朝那疑似劉豹之人奔去。
周圍幾十名虎賁與羌勇聽到關興聲音后全部圍了過來,其后又全部向那白色錦袍之人殺去。
劉豹不敢回頭,一邊慌亂地朝戰馬所在奔逃,一邊依托帳篷藏住身形后趁機脫下錦袍。
然而又聽見一聲大吼。
“那戴狼頭帽穿虎皮靴的就是劉豹!”
劉豹冷汗已經冒了出來,可偏偏此刻也沒時間讓他脫靴了,他只能丟下狼頭帽繼續狂奔,任由后面的漢軍甲士來追。
沒辦法,除了最后十幾名親兵仍在他身后,根本就無人替他阻擋!
幸好拴馬樁就在眼前!
“賢王,快上馬!”那名骨都侯牽著一匹戰馬迎上前來。
劉豹趕忙翻身上馬。
十幾名親兵也迅速找到戰馬爬了上去,最后跟隨劉豹一并朝營地外圍逃去。
關興見狀皺眉不已,環顧四周,見幾十步外有不少戰馬原地盤桓,轉身便帶著虎賁羌勇往彼處沖殺。
劉豹與十幾名很快親衛沖到了營地東圍,有了戰馬的他,顯然沒方才慌張了。
“區區幾十漢軍竟敢來襲,還攪得我兩千多人如此大亂,簡直是奇恥大辱!”
馬背上的劉豹面西而望,臉紅得似要滴出血來,顯然是真被羞辱到了。
“叫人集合!”他一邊說著,一邊朝前射出一支鳴鏑響箭,身邊幾十名親衛同時效仿。
鳴鏑嘯聲大作。
“賢王不好!漢軍來了!”還不待有任何人來聚,一聲高呼從劉豹背后傳來。
劉豹登時大驚,轉頭東望,只見五六里外,一大團黑乎乎的騎兵正向他沖來!
劉豹一時既驚且怒!
怎么忘記了東面還有漢騎?!
“漢人當真是狡詐!”一邊怒目切齒地大罵,一邊打馬向西南逃竄,那是牛金營寨方向。
關興與十幾名虎賁騎上戰馬向西南追去,留下楊素與另外幾十甲士繼續殺敵,接應楊條。
匈奴左賢王都跑了,以楊條的本事,拿下這片營地毫無疑問。
跑到無人處,關興等十幾人丟了盆領鎧,只留內里一件鎖子甲繼續打馬前追。
可他們的體格與裝備加起來仍然頗重,戰馬品質又顯然不如劉豹眾人所騎,距離慢慢被拉遠。
然而追出四五里之后,劉豹前騎速度忽然慢了下來,關興立時命所有人警惕小心!
果然,當他們進入射程之后,劉豹十余騎便開始憑借高超的騎術向身后左右開弓。
好在早有防備,無人中箭。
“劉豹,曹氏父子將你匈族分為五部,復留單于為質洛陽,圈你匈族如圈豬犬!
“你既是攣提氏貴種,承我大漢國姓,號為劉漢骨血,何不歸漢,卻要從賊?!”
關興一邊大吼,一邊躲開一箭,緊接著舉弩朝前一射,將一名匈奴騎兵射下馬來。
其后俯身馬背,雙手離開韁繩,硬生生將踏張弩以手上弦!
劉豹見狀登時驚愕,萬萬沒想到這漢將竟能在馬上用弩!
關興手握元戎弩,又見劉豹對先前的勸降之語沒什么反應,立時換一種說辭:
“劉豹,張郃火燒浮橋,自渭南奇襲之策已被我大漢天子識破!魏寇此戰已是必敗無疑!
“你匈族如今已敗,壞了曹氏關中大局!
“族人與戰馬數千,盡為我大漢所有,你獨自一騎逃走,以曹氏之刻薄寡恩,你難道還能活命嗎?!”
劉豹俯身馬背,躲避可能從身后襲來的弩矢,神色慌亂無比,不時回望那喊話的漢將。
關興見其人臉上儼然已有猶豫之色,再次加碼:
“劉豹,你還有一條路可走!
“不如效呼韓邪單于歸漢故事,棄暗投明,遣你部眾隨我一并攻殺陳倉魏寇,再與我大漢陳倉守軍一并往渭南圍殺張郃!
“若能功成,以我漢家天子浩蕩天威,難道能不待你以上賓之禮,賜你以金印綠綬、單于位號嗎?!”
關興威逼利誘之語頻出,莫說是劉豹本人,便是他身周十余親衛都已是面面相覷,全部朝劉豹望去。
劉豹神色復雜至極,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猶豫之中只是繼續打馬前奔。
然而就在他恍惚愣神之際,卻見側前方荒野之上,不知從何處竟突然出現一個奔跑的莽漢,正手持大弩向他逼來!
“滾下馬來!”
其人一弩發出,正中劉豹戰馬!
戰馬吃痛摔倒。
劉豹果然滾下馬來!
十余名匈奴親兵立時拔馬四散,回望之時一個個不知所措。
魏興持刀便向前沖!
其人因尋不著關興究竟何在,無奈在荒野草叢中伏了一日一夜,見匈奴營地火起后,便一直守在匈奴營地與牛金營寨之間。
五六里外便望見有騎奔來,早已做好了預判埋伏起來,然而匈奴方向竟還是偏了些,他不得不從草叢里持弩奔出。
本以為定然追不上了,卻不料匈奴不知為何頻頻回頭,甚至前望之時也沒能察覺到他的存在!
被掀翻在地的劉豹吃痛呻吟,與那重重壓在他身上,復又將大刀橫于他脖梗前的莽漢四目相對,整個人已是驚愕嘆恨不能。
主動歸漢與被迫獻降,待遇豈能一樣?!
五丈塬上。
劉禪等人的注意力全被千余漢騎向西奔襲的姿態吸引了過去。
即使注意力未被吸引,關興與劉豹區區幾十騎的追逐,在距五丈塬二十里外的荒野上,目標也實在太小,根本不可能被肉眼望見的。
“為何匈奴竟沒有出來迎擊?”郭攸之完全不能理解。
非止其人一人不解,便是劉禪與亭下眾臣也別無二致。
既不理解為何關興會率千余騎直沖匈奴營地。
也不理解為何一直到關興千余騎殺至匈奴營地,也未見人數更多的匈奴騎兵出前迎擊。
總而言之,此刻的匈奴營地變得過分安靜,只有裊裊炊煙升起,讓眾人不知到底該興奮還是不安,什么樣的猜測都有。
唯有劉禪心中略顯安定,畢竟他知道魏興那封血書,知道關興似有擒王之計。
到了此刻,劉禪才終于是想起了些什么。
當日授予魏興符節使命,以趙統為持節護羌校尉,率領前時攻取街亭的一千虎賁去替楊條守月支。
除此之外,還讓魏興帶去了六十多領繳獲的盆領鎧,讓趙統用來武裝虎賁軍。
眼下看來,許是趙統沒要,全讓關興帶去奇襲匈奴營地了?
不然如何解釋擒王?又還能如何擒王?
“陛下,西面的魏寇要退!”劉禪身側的陳祗突然發聲。
劉禪頓時把視線從匈奴營地往渭水南岸移來,果然發現有小股魏軍開始后撤。
這也是必然之事了。
鄧芝在渭北的人馬早就安然無恙退回了渭水南岸,休息片刻后,便與借著工事防御的將士輪流抗敵。
另一邊,宗預則繼續率領兩千將士留守中洲。
木橋沒有被魏軍火船波及分毫,鄧芝燒寨而退,魏軍追到浮橋前,卻也沒有選擇將浮橋砍燒,似乎是在評估到底該不該沿橋搶奪中洲。
宗預也沒有砍燒浮橋,畢竟這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方,魏軍要真敢過來,那簡直就是給守洲將士送首級戰功。
魏軍也確實沒敢過來。
更早些時候,渭水上仍有四艘未被燒沉的木筏,其上仍燃燒著不小卻也不大的火焰,被乘坐小舸逆流而上的將士,以鉤鐮長斧從容鑿毀。
大漢的煙船隨即收回,由于涂以濕泥防火,悶燒時間也不算長,竟幸運地一艘也未被燒穿燒沉。
先前在斜水上試驗之時,一艘涂泥防火的小舸,能在船上燃料持續悶燒下支撐一個多時辰。
而由于鄧芝及時回軍,趙廣與一千虎賁此刻仍在塬下等待,似乎不需要他們參戰了。
劉禪觀望沒多久,渭南營寨西面來襲的張郃部曲全線潰退。
然而鄧芝、董允主持下的守軍似乎沒有追擊的打算。
劉禪皺了皺眉。
目光朝東面望去,只見大約七八千魏軍此刻正沿著斜水列陣,大有渡河之勢。
彼處地勢略低,又有漢軍與工事阻隔視線,望不見斜水西岸漢軍與更西面的魏軍之間戰況究竟如何。
斜水東岸,安西將軍夏侯楙之弟夏侯褒,與令狐愚并肩而立。
二人看著斜水西岸略顯空虛的守備,又俯首看向身前渾濁的斜水,實在是不敢渡河。
“會不會…會不會蜀寇又在上游塞了壩,準備擊我于半渡?”夏侯褒想到敗亡在劉禪手里的曹真,整個人不由發怵。
令狐愚亦然。
與董允、鄧芝激戰的張玉、鹿磐一萬魏國部曲,因渭水濃煙大作,看不見浮橋是否被燒。
但渭水下游的令狐愚與夏侯褒卻是看得一清二楚,分明知曉,張郃火燒浮橋這一最關鍵環節出了大問題!
眼下斜水又是大濁!
誰敢渡河?!
而他們所在之地,乃斜水北注渭水水口,距那可能再度塞壩的山谷仍三十多里,沒時間讓他們去查探是虛是實。
“怎么辦?若因我等遷延不進而導致右將軍戰事失利,誰能擔得起這罪責?!”令狐愚直接把鍋率先甩給了夏侯褒。
只要夏侯褒下決定,最后真的敗了,責任也不用他擔。
夏侯褒沉吟猶豫,最后望向渭水北岸。
毌丘儉與牛金的部曲此刻陳兵渭北河畔,似乎只待他們一有動作便會向那座中洲發起進攻。
“此必是疑兵之計!渡!”夏侯褒狠下決心。
先頭千余部曲很快在猶豫彷徨中涉入渾濁的斜水。
可就在他們走到斜水中央時,五丈塬上突然鼓聲大作!
已踏入斜水的魏軍一時驚愕,一個個止住腳步不敢前行。
須臾之間,斜水西岸本在守備的漢軍竟如狼似虎般沖下斜水,斜水中的魏軍愣神一瞬后扭頭驚退!
令狐愚與夏侯褒恍惚之間朝渭水北岸望去,只見一面碩大的白旗正指揮他們速退!
“快走!”令狐愚已經麻了,直接帶著自己還未下水的三千河東軍扭頭便跑。
五丈塬上。
金吾纛旓之下。
劉禪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放棄收攏軍心的機會,在一眾臣僚錯愕的矚目下掄起了鼓槌。
奮進戰鼓的節奏早已深入骨髓,他私底下不知拿著筷子敲擊練習過幾千幾萬次,此刻揮起來也是真的毫無遲滯生疏之感。
塬下聞聽鼓聲,分別向東西追殺而去的將士沖得很快。
趙廣業已帶著一千虎賁向西發起沖鋒,追擊潰敵。
擂鼓三通,劉禪命一龍驤郎上前接槌,自己轉身坐回木椅之上,繼續靜靜觀望。
亭下群臣鴉雀無聲,不少人偷偷看向這個略顯陌生的君王,復又看向塬下追亡逐北氣勢洶洶的將士,最后盡皆肅容。
劉禪氣息很快平復下來。
只見渭水北岸的曹軍,終于砍斷了捆綁木橋的繩索,開始分別向東西退去。
扭頭西望,只見七八里外,先前在原地休養的數千曹軍結陣東來,毫無疑問,是來接應潰軍的。
木椅旁的陳祗似是察覺到了天子所思所想,道:“可惜了,若是魏寇舉軍而來,無人接應的話,此刻怕只能棄甲曳兵而走了吧?”
亭下眾人見終于有人說話,一時皆是附和起來。
但就算如此,此刻的魏軍棄甲奔逃的人仍不在少數,殿后部曲已被大漢將士追上,沒能組織起太頑強的抵抗。
以此情勢來看,斬獲一兩千應不成問題。
劉禪看了一會兒,再次將目光朝正北的匈奴營地望去,緊接著整個人腦袋一懵,呼吸一滯!
一大團騎兵此刻正直直朝著西面陳倉方向奔去!
然而使得劉禪心中驚疑的卻并非這一大團騎兵,而是匈奴營地東方,另有一團規模略小的輕騎直直向東!
如此情形實在出人意料。
劉禪一時也不敢確定了,開始疑惑,關興與楊條到底擒沒擒王?
若是果真擒王,說得匈奴來降,全部去陳倉尚可以理解。
自然是替趙云解圍,再舉陳倉之兵殺向渭南,把張郃潰軍徹底堵死在渭水南岸。
可是向東呢?為何向東?
阻止渭北的毌丘儉回郿塢?
然而半刻鐘后,那支騎兵便已越過郿塢北方的荒野,繼續東奔。
郭攸之一臉茫然:“陛下,中監軍…難道要去長安?!”
(本章完)
三國:王業不偏安 第77章 滾下馬來向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