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袁術 一百九十一 他太愛這個兒子了
袁樹這么一說,袁逢頓時啞口無言。
他知道袁樹說的是對的,誰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就會死,什么時候就壯志難酬了。
這幾年,他不斷聽說有些地方爆發瘟疫,很多郡縣都出現了滿村滿村的農民集體死絕的情況,官府對此是束手無策,只能聽天由命。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病癥和鋼刀一樣,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存在。
他們待在雒陽不一定就比袁樹去并州要安全。
人是肉體凡胎,誰敢說自己一定能活到七老八十、壽終正寢?
所以抓住一切機會向前奔跑是正確的做法。
這一點,袁隗和袁樹很像。
袁逢想起了英年早逝的大哥袁成,不由得巋然一嘆。
他的兒子有軍事才能,這一點,從他拉起的這支人馬、做出的這份策劃案就能看出來,更兼他身邊有一批忠心耿耿、能文能武的部下在保護他。
袁逢有理由相信他的兒子能在邊關闖下名頭、打下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甚至立下更大的功勛,取得更偉大的成就。
他十分愿意相信他的兒子能做到這些。
但是問題在于,他會心疼。
他會心疼這個兒子,他會牽掛這個兒子,他會為這個兒子魂牽夢繞。
他太愛這個兒子了。
但是這些話他說不出口,作為一個威嚴的父親,他實在是說不出口,沒辦法告訴他的兒子他到底有多愛他。
袁逢抿了抿嘴唇,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術,鮮卑不是宦官,鮮卑騎兵不是宮中侍衛,他們來去如風,剽悍嗜血,戰力強悍,又十分狡猾,你在雒陽,為父能一直護著你,你要是去了并州,為父怎么才能護著你?”
袁樹直視著自己的老父親的眼睛。
“父親,您能護我一時,能護我一世嗎?我能永遠在父親羽翼下無憂無慮嗎?”
袁逢想說可以,但是他說不出口,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就算說可以,袁樹也不會相信。
但此時此刻,他心亂如麻,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說,想要答應,又實在是說不出口,身體和腦袋、理智與情感交織在一起,讓他無法做出決斷。
“這樣吧,術,這件事情咱們之后再商量,且把眼前的事情解決掉,好嗎?”
袁樹想了想,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北宮,緩緩點了點頭。
“好。”
袁逢終于松了口氣,能夠暫時從這個困境中脫離出來了。
兩父子很快抵達西宮。
跨過宮門口尚未來得及洗清的血跡,袁逢在這里看到了被囚禁起來的哭成一灘爛泥的劉宏以及他身邊那個瑟瑟發抖眼圈泛紅的宋皇后。
劉宏今年十五,宋皇后只有十三,嚴格來說,還是少男少女,放在現代,都是初中生,可在大漢,一個是皇帝,一個是皇后。
又實在是沒有皇帝和皇后的樣子。
劉宏眼見袁逢來了,身后還跟著袁樹,想要上前說些什么,卻又恐懼昨夜持刀對著他的袁樹,于是不敢上前也不想后退,只能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袁逢。
“袁太仆,你是來救朕的,還是來……來殺朕的?”
袁逢眼見此景,略有些心軟,剛想說些什么,袁樹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給他使了一個眼色。
袁逢瞬間反應過來,收起了自己的心軟,換上了嚴肅的面容。
“陛下,皇后,這是老臣最后一次如此稱呼二位,陛下,雖然您即位時間不長,但是做的錯事實在是太多,天下人對您的憤恨和不滿已經滿溢出來,乃至于威脅到大漢的存亡,老臣不單單是陛下的臣子,更是大漢的臣子。
老臣不僅要忠于陛下,更要忠于大漢,今大漢有難,實在不是陛下所能應對的,還請陛下退位,讓位于渤海王,讓渤海王承擔職責,至于陛下和皇后,自然會由新帝妥善處置,老臣只能說大漢更加重要,老臣無能為力。”
眼見給自己駕車的袁逢都這樣說了,失去了所有宦官親信的劉宏終于崩潰,癱在地上失聲痛哭,又變成了一灘爛泥的模樣。
宋皇后看著劉宏如此,也忍不住的開始抹眼淚。
袁逢不忍繼續看下去,只能轉身離開,袁樹也跟著一起離開了。
出了宮門,袁逢長嘆一聲。
“稚子無辜,往后,好生對待吧……”
“皇后無辜,至于這位天子,哼哼哼,他可不無辜。”
袁樹冷笑道:“宦官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以他的名義頒布的,其中有多少他不知情,有多少他知道卻認為是對的,這都不好說,父親,他十五歲了,不是個小孩子了,最起碼的是非曲直,該明白了吧?”
袁逢愣了愣,看了看袁樹,忽然感覺袁樹說的很有道理。
這個劉宏,可能并不無辜。
袁氏父子要做的事情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等待全面肅清宦官的好消息傳來,以及等待百官抵達德陽殿,然后帶著劉悝和劉宏一起去德陽殿,完成一場較為簡略的禪位儀式。
兩父子在等待期間,開始認真的討論如何給手下人論功行賞,分封重要職位以掌控朝政。
那些原本就有官職、幫助他們立下功勞的人怎么封賞。
那些沒有官職但是忠心耿耿的部下們怎么封賞。
那些需要拉攏的人怎么封賞。
哪些人可以留用,哪些人需要清洗掉。
等等等等。
袁氏父子商討細節問題的同時,整個雒陽城內面對如此劇變,也發生了不少的變化。
首當其沖的,就是昨天晚上一直守在皇宮里加班執勤的官員們。
比如少府楊賜。
楊賜完全不知道情況怎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十月初二日晚上,袁樹和袁逢發動兵變的時候,楊賜正在宮中值班。
按照漢代慣例,官員在非休沐日或者沒有請假的情況下,都是要在皇宮官署里頭工作并且住宿的,一直到休沐日才能離開官署返回家中洗澡、休息。
這一慣例延續自上古三代時期至春秋戰國時期國君、諸侯對家臣的管理方式,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延續了當時家國一體這個觀念的舊風俗。
到了漢代,經過幾百年的變遷,在具體執行層面有了不少變化。
官員不再像是囚犯一樣被牽制在官署里動彈不得,居住在官署中和離開官署的時間、次數有了更大的彈性。
根據官職的高低、職責的輕重,具體坐班時間也有了更大的自由度。
一些小官小吏職責不重,較為清閑,那連著數日只是點卯而不來坐班也不會有人在意,這種清閑混日子混俸祿的職位,也是不少咸魚夢寐以求的。
至于三公九卿級別的官員,他們如何安排自己的工作時間,那就主要看他們自身的需求和所處的環境了。
比如身為太仆的袁逢,因為皇帝被宦官控制、大量職權被宦官侵占,在不明確反抗的前提下,幾乎就是一個閑散職位,沒什么事情做,點卯、坐班之類的更加隨性。
以袁逢的身份,只要沒有明確的事情需要三公九卿共同商議,哪怕他連著一個月、兩個月不去皇宮也不會有什么人議論,反正袁氏耳目眾多,完全可以做到不出門就知曉朝中大事。
這也就給了袁逢謀劃兵變事宜、到處找人喝酒聊天談感情的時間。
楊賜身為給天子講課的侍講,又有著少府的職責,職權被他牢牢掌握在手。
他負責管理皇帝的私人小金庫,審核支出和收入,滿足皇帝的日常所需,工作還是比較忙的,所以經常連著好幾天、一兩周都不回家。
準確的說,從九月二十九日開始,楊賜就沒有回過家了,一直都在宮中官署里辦公,或者說是在和宦官方面吵架,爭執不休。
隨著劉宏年紀越來越大,對金錢和物質方面的需求也越來越多,少府就要負責滿足皇帝在這方面的需求。
但是少府收入有限,皇帝欲望無限,更兼宦官們上下其手雁過拔毛,少府儲蓄也是日漸稀少。
楊賜出于一定的責任心,常常反對劉宏的用錢需求,不愿意給太多錢,劉宏不滿意,就經常派宦官來問責,楊賜再頂回去,宦官再問過來。
身為經師,楊賜在袁樹面前顏面盡喪,但是身為帝師,楊賜在劉宏面前是有幾分顏面的。
因此,宦官們也不敢過于為難他,少府的錢袋子被他把持著,還就真的能稍微限制一下劉宏的日常花銷。
楊賜為此十分忙碌。
(本章完)
我不是袁術 一百九十一 他太愛這個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