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來見白玉京 第一百九十章 蟬鳴、寶劍
夜晚的風,吹散了淡淡的血腥氣。
有人死在這一處峽谷中,有人奄奄一息,也有兵甲零落,沾染血跡。
更有強者已然奔逃,不愿意死在玉闕第七重的蛟驤公手中。
蛟驤公身后一條威勢比起真龍還要更加不凡的蛟龍,正在咆哮飛舞。
他兩只手臂攤開,兩條玄色廣袖就好像是兩片云霧,遮住天上的明月,也遮住其他人的退路。
在陳執安就地挖出一個坑,安葬了那位盤膝而坐,雙掌合十,靜默而死的大師之后,這一場大戰便就此結束了。
“若無戰陣、靈寶,又或者名劍名刀,玉闕境界的等級差距,真是難以彌補。”
陳執安心中感嘆。
獅子叟、七尾將軍都是玉闕五重玄府修士,再加上玉闕境界的蛟驤公,這些護持王衍的門客,又或者朝廷中人,不得不死在這戰場中。
“怪不得齊天沖那等人物,論及修為,只能夠在西蓬萊中排名第四。
也怪不得西蓬萊立起山頭十余年,都不曾被剿滅……這一座山頭,哪怕沒有謝家的背景,比起某些世家,只怕還要更加強大。”
陳執安心中這般想著,繼而又輕輕搖頭。
不過這西蓬萊并不是什么民間勢力,說到底也不過是大虞六姓的附屬,算是龍溪謝家的勢力。
“龍溪謝家在這大虞天下,養出了西蓬萊這樣的山頭,那么其他五姓……只怕也不遑多讓。
怪不得六姓強勢,光是西蓬萊就已經有了不少玉闕強者,甚至還有蛟驤公這樣的人物。”
陳執安心中沉思。
而虛空中又起波瀾,再度化作一條若隱若現的蛟龍,盤結而下,來到陳執安身旁。
陳執安并不猶豫,踏上那虛無的蛟龍。
“要盡快離去,即便這里人跡罕至,可最多不過盞茶時間,必然會被朝廷發覺。”
蛟驤公開口,當先走入西方的云端消失不見。
陳執安腰佩長劍,盤膝坐在蛟龍頭顱上,也與靡耗頗重的獅子叟、七尾將軍一同,任憑蛟龍游入云流中。
這一處峽谷,其實是在懸天京正南邊。
蛟驤公之所以朝西而去,是刻意為之,為了躲避懸天京中前來的強者。
陳執安殺了王衍,心緒越發平靜。
他盤膝坐在蛟龍頭頂修行,紫清玄微闡真功法運轉,紫色的真元以及十二道先天神蘊,緩緩消化第三道先天之氣。
青綠色的先天之氣每每被陳執安煉化一分,陳執安的真元以及神蘊便會增長許多。
而到了九月下旬,陳執安距離完全煉化第三道先天之氣已經不遠。
“算起來,我是七月上旬踏入先天一重,如今到了九月末旬,還不到三個月。”
三個月時間,連破三重先天境界,陳執安對于這樣的修行速度頗為滿意。
“距離婚約還有幾天時間,希望能夠盡早踏入先天四重。”
陳執安眼神閃爍,神蘊化作絲線流轉而出,就像是兩只眼睛一般,穿過厚重的云流,望向廣大的天地。
獅子叟、七尾將軍就站在他身旁。
一人一妖時不時看向陳執安。
陳執安閉目修行,他們能夠清楚的感知到縈繞在陳執安身上,極其厚重凝實的真元。
像他們這般能夠修行到玉闕第五重的人物,天資、根骨自然也可稱得上絕佳二字。
可哪怕如此,當他們看到還在先天境界的陳執安,手持謝家公子的北陸名劍,就能夠斬殺玉闕天關修士。
心中也不由感嘆。
尤其是那七尾將軍,時不時伸出舌頭來舔一舔嘴唇,眼神貪婪,臉頰緋紅,卻不知在想些什么。
陳執安也感知到七尾將軍有些熾熱的眼神,心中生出一縷警兆。
這位美艷的七尾將軍早在戰場上就已經原形畢露,乃是一只狐妖。
這狐妖還來自西蓬萊。
被如此來歷的妖怪惦記,哪怕是膽魄驚人的陳執安,都不由心中警惕。
可是……
同樣看到這只狐妖貪婪目光的,卻并非只有陳執安!
當那條蛟龍游走于云流,路過一座高聳的山岳,路過一棵葳蕤茂密的迎客松時。
那松樹底下,忽然走出一個人來。
那人面容模糊,腰佩一柄長劍。
長劍雪白,氣息尋常,看起來不過是一位登山的劍客。
于是早已發現此人的獅子叟、七尾將軍放松了警惕。
下一瞬間,卻見那登山的劍客一只手落在劍柄上,輕輕拔出長劍……
長劍出鞘,方圓十里之地的云流仿佛盡數凝聚而來。
一道劍氣撕裂長空,裹挾著云流般的飄渺,銀色的光輝便如同大雪落下,繼而凝聚成為刺目的冰晶!
這一道劍氣太過輝煌,太過熾盛,充斥著難以想象的玄妙。
獅子叟、七尾將軍猛然察覺,繼而心中悚然。
兩座玄府玉闕各自出現在他們身后,又有兩尊神相顯現出來。
獅子、狐貍!
吼聲、七尾!
玄妙的神通接連而至,無數空氣燃燒進而爆開,想要攔住那輝煌的一劍。
可當劍光落下,那凝聚而來的云流轟然坍縮,繼而化作萬千冰晶,又化作萬千劍氣,噴薄而出。
鋪天蓋地的風雪,裹挾著難以想象的劍氣,以及玄妙無比的劍意神通頃刻間落下。
這一劍強大到了極致。
極為輕易之間,就斬去了兩道神相,斬去了數道神通。
天地間飄來大雪,其中又有元神神蘊化作兩只大手,一只手抓向陳執安,另一只手摘下陳執安腰間的云陸長劍。
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聲也自遠處傳來。
一條若有似無的蛟龍破開云端,穿過云流,又穿過夾雜著萬千劍氣的大雪,飛臨而來。
他一只龍爪上血色遍布,便朝著那山上的神秘劍客抓去,想要以此神通功法,以攻代守,讓這神秘劍客放棄抓去陳執安,抓去那北陸名劍。
可那神秘劍客卻絲毫不避,依然站在原處。
他屈指彈刃,又有一道劍氣自劍鐔螺旋攀升,青鋒劃過之處留下連綿殘影,宛若暴風雪前翻涌的積雨云層。
緊接著。
大風!
暴雨!
暴風雪!
全然到來!
種種劍氣混雜而起,化作恐怖無比的龍卷,卷起百丈劍氣波濤。
那游走的蛟龍暴退而去,眼中帶著深深的忌憚。
可即便如此,蛟驤公仍然游走而至,一只龍爪之上點出光輝。
他張嘴一吐,口中吐出一顆寶物,好似一顆龍珠一般亮出光輝。
點點光輝夾雜在蛟龍爪上,朝著虛空抓來。
而那云上,黑衣的蛟驤公看向北陸名劍,眼中似乎是在抉擇……
最終眼底的貪婪,讓他看向陳執安。
那龍爪轟然落下,砸在困鎖著陳執安的那一縷神蘊上。
神蘊頓時消散。
已然被強大的神蘊席卷,從而昏迷的陳執安,落入了這龍爪中。
蛟驤公沒有絲毫猶豫,不再與這神秘劍客纏斗,而是隱入虛空消失不見。
因為……
方圓數百里之內,已經有幾道強大氣息勃發而出,朝著此地匆匆趕來。
那是懸天京中的強者。
倘若戀戰,他們屠戮王家、褚家強者,甚至朝廷金甲、斗牛使的事必然瞞不住了。
除此之外,那迎客松下的神秘劍客劍氣之強橫,乃是蛟驤公生平僅見。
他若是再行糾纏,等到那神秘劍客多出幾劍,自己恐怕要被他斬于劍下。
正因如此,蛟驤公救下陳執安,便急速遠去。
地面上,又有真元勃發,滿身鮮血的獅子叟也逃竄而去。
而那位七尾將軍竟然被這一劍斬去了頭顱,死的不能再死。
陳水君站在迎客松之下,任憑他們遠去,又看了一眼這只妖狐的尸體。
拂袖之間,神蘊流轉,化作大手,撈起那妖狐尸體。
尸體被他收入元神中。
陳水君手持北陸,長風吹過,他的身軀緩緩消散。
也正是在此刻。
懸天京中的謝無拘猛然睜眼。
他眼神震怒,雙手凝出劍指,輕輕一劃。
陳水君手中的北陸猛然間發出輕鳴之音,一道玄妙而又鋒銳的劍氣自這寶劍上升騰而出。
與此同時,秀霸山下,又有一道氣息流轉而至。
這氣息神秘、威嚴,仿佛參悟了某種大道,貴不可言。
陳水君面色不改。
他肩頭不知何時落了一只蟬。
蟬鳴聲傳來,又有黑色的劍氣從他肩頭綻放出來,斬碎了謝無拘祭煉在北陸中的劍氣。
又有第二聲蟬鳴。
虛空中云氣縈繞,天地萬物仿佛都被云霧包裹,顯得頗為神秘。
陳水君探步,走入這云霧中,徹徹底底消失不見了。
那蟬魔微弱,無人聽到。
秀霸山下的謝茂行距離太遠,也來不及阻攔陳水君。
而懸天京中那些強者更是如此。
于是,陳水君便帶著北陸,悄然消失于虛空。
懸天京中的謝無拘喘著粗氣,站起身來,同樣踏上云端,走出懸天京。
他身后浮現出一尊八卦法相,閃爍輝光,一時之間謝無拘的速度快到了極致,破空而去。
他手中又有一道羅盤緩緩旋轉。
“究竟是誰!”謝無拘咬牙:“此人便是殺了六叔的人。”
他匆匆飛過八百里距離,落在那高聳的山上,來到迎客松之前。
手中羅盤還在旋轉,謝無拘眼中的怒氣也幾乎無法壓制。
他已經找不到這神秘劍客的蹤跡了。
“北陸被人奪走了。”
謝無拘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祭煉這一柄名劍已經有許多年光陰。
可今日,當自己的寶劍落在那神秘人手中,自己用盡全力,卻不過只能夠催發出一道劍氣!
然后……他似乎與北陸完全失去了聯系。
“這是什么手段?”謝無拘緊皺眉頭。
緊接著他又想起陳執安,當他運轉種魔之法,那魔種告訴他……陳執安此時已經昏迷,神蘊也受到了極大的損傷。
“他還想擄走陳執安?”謝無拘站在原處思索,又覺得這件事總覺得哪里不對。
“問題出在哪里?出在蛟驤公,又或者是其他人也知曉了道果機緣?”
他思緒閃爍之間,又想起陳執安。
可那魔種仍然在散發著黑氣,要讓那位年輕的天才,徹徹底底成為一種傀儡。
“莫說是先天三重,即便是玉闕七重,一旦被魔種趁虛而入,只要烙印未曾松動,也絕不可能出什么差錯。”
謝無拘氣性不平,可卻又不知這神秘人物究竟是誰。
他轉而看向秀霸山。
那里,謝家家主正在端坐,一道造化神通緩緩落下,終究消失無蹤了。
“能夠輕易殺了六叔,又能夠令蛟驤公倉惶奔逃,不敢與之交戰,必然是一位造化修士。”
“必然有人盯上了道果。”
謝無拘深吸一口氣,眼神中兇光烈烈。
他籌謀多年,道果絕不可有失。
陳執安睜開眼睛,廣寒樓中仍然照出光芒,照耀著他的神蘊。
讓他的神蘊看起來滿布一道道裂縫,就好像是受了重傷。
當他將血氣收入龍軀隱竅中,他的臉色也顯得越發蒼白。
這里并非是東街,而是謝家別院。
最為惹眼,最為格格不入的梨花樹依然生長在謝家別院中。
只是今日,除了幾位奴仆之外,謝家別院去空無一人。
陳執安想了想,不過留下一封“懊悔丟劍”的書信,也并未在這別院中久留,而是去了東街院中。
陳執安踏入院中。
卻忽然發現這小院里,竟然也有依稀可見的霧氣升騰出來。
便一如他們一行人前去殺褚岫白的那一夜。
這霧氣并非來自陳水君,而是來自宋相麾下。
“宋相讓人以霧氣遮掩院子……是因為有人窺視?”
陳執安不動聲色的抬頭看了看天,看似在看天上的明月。
明月依舊,云霧流轉。
陳執安咳嗽幾聲,虛弱的走回房中,繼續閉目休息。
那云上,謝無拘卻搖了搖頭。
陳執安的狀態與魔種反饋而來的信息一般無二。
而那陳水君正在房中盤膝修行。
那孱弱的先天一重真元,就好像一個笑話。
“倒是我多慮了。”
謝無拘臉上的陰郁越盛。
他丟了一柄劍,而且是一柄價值連城的名劍。
值此關頭,正要決定道果歸屬……
“幸好……道果機緣隱秘,并不為人所知。
堵住司遠瞾的嘴,再等那人現身也就是了。”
(本章完)
我今來見白玉京 第一百九十章 蟬鳴、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