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來見白玉京 第一百六十九章 手持長刀,砍頭斬鬼的猛士
夜幕低垂,懸天京的天穹由湛藍漸次沉入深邃的墨藍,幾顆璀璨的星辰悄然點亮天際,宛如上蒼之眼,靜默地凝視著這座古都。
庭院中,眾人神色各異。
云停原本消沉的神色多出了幾分光彩,疲憊的眼神也變得堅定許多。
他盤膝坐在小池邊上,低頭看著手中的陽燧刀。
陽燧對于他這樣的玉闕天關人物來說,算不上一把好刀。
可對于云停來說,這是他闊別一年之后握住的第一把刀,他同樣消瘦的手指撫摸著刀身,感受著長刀上傳來的炙熱。
鄭玄澤、陸竹君神色肅然,站在屋頂上,眺望著廣大的懸天京。
月光如水,灑落在城中每一個角落,讓這座大虞都城顯得繁華無比。
以他們的目力,光是這東城中,就能夠看到無數貴人的樓閣里,有美人翩翩起舞,有珍饈佳肴冒著騰騰熱氣,無數大人們身著華服錦衣,觥籌交錯。
與邊關大有不同。
二人心中同樣憋著一股氣。
“臨近中秋,正是團圓之時,邊關的將士們卻還要防著不過中秋節的大離人來襲,莫說是吃上幾個月餅,便是休沐一天只怕也是奢望。
可這些懸天京中的貴人們,卻能夠如此安逸。”
陸竹君冷言開口。
鄭玄澤嘆了口氣:“你我應該在北地五州,應該在鹿回關殺那些大離蠻子,而不是在這里蹉跎歲月。”
“又能有什么法子?”陸竹君看了一眼懸天宮,那里更是燈火通明。
可旋即他冷哼一聲,臉上多出些怒意來:“老子可不想在邊關殺敵時,背后還有褚岫白這樣的玩意,他若是轉過頭來砍我一刀,只怕我也承受不住。
而且郁離軻那等的好漢,也不該死。”
白間百無聊賴,躺在一處假山下,閉著眼睛休憩,卻躺著并不安穩,隔出十幾個呼吸就要坐起身來,看一看儀門處,看陳執安是否回來了。
陳執安此時也在東街上。
他站在白首街宋相的院子前,也抬頭看著那幾顆星辰。
這幾顆星辰,確實頗為閃亮,就好像是天公的眼睛,在看著這廣大的人間。
“不知那天上是否真有仙人,是否真有天公,若是真有天公,不知可有神明在上,報應不爽這樣的說法。”
陳執安心中思緒,被木門打開時的吱呀聲打斷。
他低頭看去,就看到佝僂著身子的宋洗渠披了一身薄衣,前來開門。
可陳執安方才卻并未來得及敲門。
宋相并未習武修行,又如何知道門外有人?
陳執安有些詫異,躬身行禮,又隨著這老人走入院中。
老人似乎早就知道陳執安將要來,他在院中的茶臺上泡好了茶,又擺出了兩只杯盞。
杯盞如玉,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著清冷的輝光。
“坐。”
宋相面色平靜,跪坐在蒲團上。
陳執安入座。
宋相滿是老人斑的手拿起茶壺來,親自為陳執安倒茶。
“今日宋相不曾去慶祝?”陳執安詢問:“我看懸天宮中燈火通明,后天便是中秋,想來是圣人在宴請諸位大人。”
宋洗渠搖頭,聲音有些沙啞:“年齡大了,去那宴會之所總是犯困,瑣事紛擾,我便能避就避。
就比如今日,我自午間睡下,沒想到睜開眼睛,已然夜色籠罩,白天變成了黑夜。”
陳執安喝了一口茶,又覺得這茶頗為苦澀,并無什么茶味。
可他也不是來喝茶的,只是放下杯盞,抬起頭問道:“宋相,褚岫白殺良冒功之事,懸天京中大人們,甚至那……”
陳執安略有猶豫。
宋相臉上露出些笑容來,道:“你是想說,懸天宮中的圣人難道也不知?”
陳執安抿著嘴唇,不作回答。
“褚岫白是南海褚家這一輩中,最不得寵的人物,所以他才急功近利,想要盡早擺脫南海。
此事,確實很多人都不知曉。”宋相笑道:“便是知道了,一千條邊關百姓的性命,在很多大人眼中,不上稱,其實稱不上多重。”
“這懸天京里,難道就沒有做稱之人?一國寶器,綿延四百八十載,卻稱量不了一個區區的褚岫白?”
陳執安咬牙:“盧慈寬成了妖鬼,云停殺了盧慈寬,所以要將他捉拿歸案,打入大理寺、刑部,眉心中釘入奪神針,折磨半載,將他折磨得不成人樣之后,還要殺他的頭。”
“偏偏這褚岫白干出這樣的事來,還能夠獲封平野將軍,每日鶯歌燕舞,往來無白丁,這實在令人……”
一陣秋風吹過,宋相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又攏起袖子:“這些對于許多貴人們來說,其實不過是一些籌碼,有褚岫白這樣的籌碼,也許有朝一日,南海褚家會吐出一些什么來,讓他們盡情分食,與這些相比,那一千條邊關百姓的性命,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正因如此……才需要一位年輕氣盛,不服管教的執印。”
宋洗渠蒼老卻又深邃的眼眸注視著陳執安。
陳執安深深吸氣,他站起身來向著宋洗渠行禮:“我之所以前來見宋相,是想要問一問宋相,相國選取執印之人,想要的是一位高座廟堂,手中握印的大人。
還是需要一位手持長刀,砍頭斬鬼的猛士。”
宋洗渠道:“我既想要大人,也需要猛士……陳執安,你今日尋我,是想要做什么?”
陳執安道:“我這人太過執拗,有時候見了腌臜之事,腰間又有長刀,就想要拔出刀來,殺一殺那些污穢之事。
恰巧我今日又看到一樁,令我腰間長刀蒙塵,若不拂拭刀上塵埃,執印似乎也沒什么意思。
我很想要憤而拔刀,可這懸天京中盯著我的人實在太多,我出得城去,必然有無數人隨我出城。”
宋相臉上頓時露出笑容來:“你這小子,要拿執印之位來威脅我。”
“可是我手無縛雞之力,只怕幫你不得……你為何不去找秦聞晝?”
陳執安沉默,繼而搖頭:“因為大都御不該在此事上負責,懸天京中的大人們漠視褚岫白這樣的人物犯下殺劫,宋相……”
“我確實應該擔責。”宋相輕輕點頭:“只是,你就不怕我與京城中的朱紫貴人們同流合污?”
陳執安卻皺起眉頭:“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宋相并非是朝堂上的妖鬼,甚至那懸天宮中的圣人……也與宋相不同。
這似乎有些不謹慎,可我總覺得宋相籌謀,應當不止在青龍鑒、陸吾鑒,也不止在執印上。”
宋相頓時睜開眼睛,吹胡子瞪眼道:“少亂說話,若是被旁人聽了去,還以為我想造反。”
他話語至此,又低下頭來:“其實你能主動來尋我,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懸天京中這樣的少年不多了,令我欣喜。”
陳執安哈哈一笑:“我并非懸天京人士,我自蘇南府岐黃街而來……如我這樣的年輕人,我院中也還有幾位。”
“你想要去做,那就去做吧。”宋相道:“即便我已經老朽,也總不能讓你對那執印之位失望。”“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陳執安聞言,站起身來,深深向著宋洗渠行禮,繼而挺胸闊步,踏出這小院中。
他走到門亭處,宋洗渠忽然問他:“陳執安,你難道不喜歡懸天京之繁華?難道不喜歡榮華富貴?偏偏要鋌而走險,與那些貴人作對?”
陳執安頭也不回:“什么榮華富貴?我在夢中早已享受太多,懸天京中的榮華富貴雖有好處,卻也入不了我眼。
而我心性執拗……見事若不順氣,心中恐生魔障,所以才講究一個隨性而為,到時讓宋相見笑了。”
他就此離去。
宋洗渠獨身坐在院中,不多時,秦聞晝走入門庭入座。
“少年之人,有此氣性太過難得,他若能夠執印,對于大虞天下而言,是一件好事。”
秦聞晝緩緩開口,繼而又有些遲疑道:“也許會生出許多動蕩來?”
“動蕩又有何妨?若不早些動蕩,莫說是等到天地傾覆,光是等到大乾那些吃人的修士駕馭神相洶涌而來,也是一場天下大亂。”
宋相神色顯得有些疲乏:“褚岫白這樣的惡人活著,便是為了讓止惡的寶刀開刃,這天下,總需要一些鮮血去洗滌污穢。
陳執安因為道義拔刀,要比那些趨利之人好上一萬倍。”
他話語至此,忽而輕敲桌案。
一時之間,懸天京之下似乎有地龍翻身,自大地中有一陣陣清冷而又仙氣飄渺的云霧升騰而出,頓時遮掩住了半座懸天京。
懸天京里濃霧籠罩,秦聞晝有些擔憂的看了宋洗渠一眼,道:“宋相還要保重身體。”
宋洗渠點頭,只有站起身來,走出院門,抬頭看向東街方向,眼中多出幾分艷羨來。
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匆匆數十年,到老再回觀,還要羨慕這些年輕人尚且還有馳騁、沖動的光陰。
陳執安回了院中,騎上北寅馬,腰間配上斗極長刀,一語不發,踏馬走出院中。
白間不知蹤跡何處,一枚銀針卻懸在陳執安身旁。
云停、鄭玄澤、陸竹君三人中,只有鄭玄澤騎馬。
云停和陸竹君踏步而行,身上真元流動,身影閃爍之間,卻比駿馬還要更快。
懸天京中濃霧縈繞,橫生的霧氣不知自何處來,卻遮掩了太多太多。
于是,他們五人便就此在無聲無息中出了懸天京。
無人在意,也無人察覺。
此時此刻,陳執安眼中殺機凜冽,他一路向南,騎過七經山,又勒馬回首,便看到……
即便是夜晚,繁華的懸天京中依然燈火通明,奢靡之氣在其中流轉。
陳執安又望向七經山下,那里,一隊黑甲,幾位門客,正踏馬而行。
而此時,七經山上空中忽然聚攏云霧,刮起大風,又似乎要下起雨來。
陳執安抬頭看去,云霧厚重,遮掩了星月,讓這天地變得一片昏沉。
“走。”
他一聲令下,當先策馬而去。
其余四人緊隨其后。
一陣雷鳴傳來,天上有人撥開云霧,露出一道白衣身影。
正是陳水君。
陳水君白衣飄然,天上的風波,與天上流淌的云氣都遮掩住他的身影。
他腰間配著那一把名劍,一股難言的氣息從那名劍中流轉出來,進而消散,就仿佛一只只蟬破土而出,飄散于天地。
陳水君低頭俯視這七經山,目光落在那滿山黃葉之上,繼而眼神微動,似乎看出什么來。
緊接著,他探出手來……
陳水君手中,竟然又多了一把劍。
這一把劍通體雪白,便如同寒冬之雪,充斥著萬物肅殺之氣。
如此恐怖的氣魄,又被陳水君壓在一丈方圓中,僅僅只是斬去幾縷云氣。
他將這把劍同樣系在腰間,與黃雀風為伴,繼而目光凜冽之間,望向遠處。
那連綿的山川盡頭,有人盤膝坐在山巔上,同樣低頭看去,卻是在看七經山上,不知是在看些什么。
陳水君眼神轉冷,一只手落在那寒雪之劍上。
一時之間,天上的風雨更甚……
山上的陳執安探出手來,卻發現大雨中竟然夾雜著雪。
“中秋飄雪,是不是早了一些?”
陳執安心中這般想著,繼而搖頭:“正好洗去血跡。”
郁離軻感受到一陣陣劇痛,從他的右腿傳來,令他模糊的意識逐漸清晰起來。
干裂的嘴唇上滿是血漬,喉嚨里也傳來陣陣血腥氣。
他睜開眼睛,就看到自己倚靠在一個巨大的鋼鐵牢籠中,雙手雙腿都被靈寶鎖住。
眉心中似乎嵌入了一枚奪神針,令他全身的痛楚都聚攏在他的元神上,讓他心生顫抖。
就在他身前。
褚岫白盤膝而坐,手中拿著一把小刀,正一片片割下他右腿上的血肉。
他切的極薄,切下一塊,便隨意將那一塊肉,拿給懷中一只黑貓。
那貓渾身污跡,又瘦又小,大約是褚岫白在路上撿來的。
此時,這只貓嘗到了血肉的味道,便安心躺在褚岫白懷中,任憑褚岫白割肉喂養。
郁離軻身上的劇痛,仿佛要吞噬他的神智,可他仍然面無表情,注視著褚岫白。
褚岫白嘴角帶著笑意,道:“你看,你最終還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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