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 決戰 二

轟！！！

伴隨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整個灰蒙的世界猛地一震。

比終爆還要恐怖的沖擊波，以肉眼可見的形式擴散，激起數百米高的滾滾灰霧，不停翻涌。

余波隆隆作響，地面震顫不休。

此時此刻。

三位司辰卻沒有挪動半步。

只見“雅夫人”依舊佇立原地，扶肘抽著煙斗，表情淡漠。

祂的身后——

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尊僅有數米高的白色石膏雕像！

這雕像為一個男人的模樣，身披簡單麻袍，捋袖赤足，呈單膝跪地的馱負狀，五官愁苦，表情艱忍，似是蘊含深深苦痛。

其雙臂肌肉緊繃，血管隆起，細節之處惟妙惟肖，猶如一個真人。

它……

竟硬生生擋住了那龐大無頭怪物的拍擊，將爪子抗在了肩背之上！

遠看過去，猶如一顆白色米粒，扛起了一座毛茸茸的塔柱，十分不協調。

三位司辰站在石膏雕像下，毫發無塤。“挽歌小姐”與“白鴿詩人”微微抬頭，打量著那巨型無頭怪物。

“這應該是塵世中古時期，‘月神’信徒們用以祭祀而創造出的，名為‘貢狼’的怪物。”

杜維侃侃而談。

“只不過在這場夢里，它得到了無限放大，便成了這巨大且荒誕的模樣。”

“‘寐主’就這點手段？”

辛西婭吐出一口煙霧，語氣失望。

這時，芙蒂絲輕咦一聲，道：

“似乎沒這么簡單呢……”

祂剛說完，另兩位司辰便都感知到了什么，眼神不禁一凝。

在這片區域的蒙蒙灰霧之外，竟又陸陸續續顯現出一只又一只如同山脈般的巨型無頭怪物，不計其數！

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這些龐然大物所充斥，它們環伺此處，包圍著三位司辰。

“有點意思……”

杜維饒有興致地點了點頭。

祂抬手從禮服的內襯口袋里一掏，取出了一卷羊皮紙，動作優雅地解開了細繩，將其往半空一拋。

“過去創作的一首詩歌，倒是與此刻應景。”

嘩嘩……

棕褐樸素的羊皮紙翻滾著，在灰霧中如一葉扁舟，上面由古羅美語書寫的華麗文字，在這一刻閃耀出光芒：

“詩人徒步浩旅，終是憧憬別樣；倘若怪物亂世，亦能挺身而出；明悟三者之律，足以撼動月亮……”

后續的詩文已是看不真切。

杜維的律法在此刻顯化，一道蒼白的閃電從天而降，擊打在羊皮紙上。

下一瞬，一個與杜維樣貌相同，氣質卻截然相反的男人取代了羊皮紙而出現。

其身著黑色鎧甲，湛藍的斗篷迎風狂舞，手持長戟，頭盔頂部盤踞著一尊飛龍銅雕。

“文學的藝術，是顱中的風暴，足以撼動日月。”

杜維輕笑一聲。

“而‘勇士戰勝怪物’，亦是永不過時且最具戲劇性的橋段。”

“彌久之械，不倒之軀——”

只見那黑甲騎士端著長戟，以淡漠卻鏗鏘有力的語氣呢喃一句。

“無畏之心，致勝之首。”

旋即，他憑虛御空，劃過一道流星般的軌跡，朝頭頂的巨怪飛去。

噌噌噌的巨大錚鳴聲接連不斷。

長戟舞動，迸發的刺眼光焰閃爍。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包圍三位司辰的巨型無頭怪物們胸腹留下貫穿的空洞，噴涌著滔天洪水般的鮮血，接連倒下。

轟隆隆！

山傾般的聲勢浩大。

黑甲騎士仿若無敵的戰神，四周的巨怪如潮水般涌來，卻始終無法靠近三者，盡皆被其攔截斬殺。

尸山血海的場面僵持了許久。

突然，芙蒂絲抬起眼簾，美目中閃過一道精芒，輕啟紅唇道：

“找到‘寐主’的位置了。”

祂張開纖細白皙的五指，掌心冒出了幾朵蒼白小花，緩緩綻放。

伴隨著叮咚的清脆之聲，花瓣飄飛，掠過了身畔兩位同伴的耳邊。一陣似呢喃低語，又似輕聲吟唱的聲音，將“寐主”的方位傾訴。

“我來試試祂。”

辛西婭放下煙斗，嘴里吐出一抹煙霧。

那煙霧翻滾，竟在半空自行凝聚成一片浮雕長卷般的精美圖案——

成千上百的男女肢體扭曲，表情痛苦，卻都面朝一個方向，伸出左手，用食指遙指，似是在向神明狀告不公。

而在這些煙霧人形手指的方向，千里之外的地方，一位雙手插兜的黑服紳士眉頭一挑。

“雕塑？”

吉蘭呢喃一聲。

他正前方不遠處便出現了一尊常人身高大小的白色石膏雕像，其手無寸鐵，沒有性別特征，面部一片光潔，缺少五官。

且看上去不具備任何戰斗力。

可這雕塑一動，卻散發出恐怖氣勢。

它以一種近乎于瞬移的速度，閃身在吉蘭面前，抬手揮拳。

樸實無華的直拳，卻蘊含著足以撼動山岳的力量，連四周的空間都如鏡面破碎，裂開道道縫隙。

吉蘭面不改色，連手都沒有從口袋里伸出，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嘭！！

人形雕塑一拳砸在了吉蘭面前不足十公分的位置，激起肉眼可見的巨大沖擊波，悶響聲動。

方圓數公里的灰霧盡皆被拳風震散。

然而，吉蘭毫發無傷。

他的身體周圍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人形雕塑的攻擊輕松擋下。

“這是‘雅夫人’的雕塑作品？”

吉蘭打量著面前的石膏人像，輕笑一聲，抬手便虛握一捏。

“怪丑的，還是別拿出來丟人了。”

嘎吱——

一陣牙酸的尖銳刺耳聲響起，那白色的人形雕塑仿佛被一只無形大手抓握，動彈不得，受到猛烈擠壓后當場壓扁變形，成了一團扭曲不堪的白色爛泥。

吉蘭遙望遠方，似是與那手持煙斗的女士平靜對峙。

“不用再試探了，拿出真本事吧。”

他淡淡道。

“雅夫人”辛西婭冷哼一聲。

祂伸展雙臂，邁開了左腿，以一種舞蹈的起始動作，擺出了極為優美的舞姿。

就是這一剎那。

灰蒙蒙的天幕卻是一轉，竟被星空所取代，“雅夫人”的律法在此刻顯化。

只見辛西婭開始了舞動。

祂的姿態極具人體美感，或邁步，或后仰，或旋轉，或抬腿……而天上的星空，仿佛隨著祂的舞蹈而轉動，霎時間壯觀莫名。

隆隆——

巨大的轟鳴聲從天上傳來。

一顆白金色的璀璨星體，逐漸放大，似是以可怕的速度落下。

辛西婭無悲無喜，美目閃耀著淡淡的光芒，神情在這一刻顯得無比神圣。

祂偏過頭，順著目光的視線，緩緩攤開手指，像是邀舞般，對準了吉蘭所在的位置。

“高傲的‘舞蹈與等待女神’，以律法對我發起邀請？”

吉蘭平淡開口。

他瞥了眼天空，看著那朝自己落下的白金色星體，卻是搖了搖頭。

“抱歉，沒興趣。”

說罷，吉蘭從褲兜伸出右手，對準那逐漸放大的星體便是一彈指。

如拔劍時的錚鳴，噌的一聲。

卻見那遮天蔽日的白金色星體，竟從上至下出現了一道細密的黑線，旋即迸發出道道光柱，直至徹底裂開——

彈指斬星！

這一道斬擊不但劈開了巨大星體，還以某種律動，直沖天際，甚至將那壯觀的星空洞穿。

正在舞蹈的“雅夫人”身形一滯。

祂猛抬起小臂一看，晶瑩剔透的肌膚下，仿佛蘊含著縮小了無數倍的星空，點點繁星閃爍……可此時，一道漆黑狹長的劍痕洞穿了這美景，也劃破了祂完美無瑕的胳膊。

“呵！”

辛西婭氣極反笑。

“寐主”在祂們三者聯手的情況下，不但輕易消弭了攻勢，還反過來傷到了祂。

這令“雅夫人”頗為惱怒。

“美麗的女士，你蹙眉的樣子真令人憐惜……但別擔心，我詩歌下的勇士已經趕到。”

此時，一旁的“白鴿詩人”溫柔安慰了句。

在祂說話之際，與之長得一模一樣，卻身披黑色甲胄的長戟騎士，亦是拖著長長的光焰，如隕石般落下。

當！！

沉重無比的黑色長戟劃過一道弧線，如漆黑閃電，劈落在吉蘭面前。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乍現。

可連這黑甲騎士也未能打破吉蘭的防御，被那種無形的屏障擋住，整個身體保持著握持長戟的姿勢，定格在半空。

沖擊波四散，僅僅揚起了吉蘭胸口的紅色領帶，而他依舊以悠閑的姿態佇立，雙手插兜。

“沒想到，堂堂十月司辰，也會幻想自己是救世英雄，還刻意美化出這樣高大的形象。”

吉蘭搖搖頭，調侃著杜維。

說著，他伸出一只手，像是拍蒼蠅一樣，隨手一揮。

嘭的一聲巨響。

面前的黑甲騎士像是遭受到了轟擊，整個上半身當場被抹除，爆開成一片光芒粉塵。

可就在這時。

一陣動聽且圣潔的歌聲不知從何處響起，那是一個女人的吟唱。

吉蘭聽出，那正是四月司辰“挽歌小姐”芙蒂絲的歌聲。

伴隨歌聲，一朵朵細小的蒼白花朵從只剩下半身的黑甲騎士身上長出，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長成花叢。

“你上當了，吉蘭·伊洛斯。”

吉蘭的耳畔，響起了芙蒂絲的低語。

仿佛就像是這位女士，正站在他身后，用小手輕搭在肩頭，湊過腦袋以俏皮的語氣附耳呢喃。

“我們終于鎖定你了。”

“嗯？”

吉蘭眉頭一皺。

下一秒，他的身體像是被定住，再也動彈不了分毫，就連表情也僵硬。

嘩——

旋即，他所在位置出現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線條，而身體輪廓逐漸變得粗糙且模糊起來，就連色彩也更為暗淡。

這一處空間仿佛遭到降維，沿著四方線條而脫落，化作了一幅油彩肖像畫！

遠方——

一襲黑裙，頭戴黑色小禮帽，面部擋有黑色面紗的女士露出了微笑，紅唇微揚。

祂的手里，正端著一支畫筆。

“許久未曾作畫，我給它取名《永縛之夢》。希望這幅作品能讓你滿意，吉蘭冕下……”

灰霧世界中，僅余寂靜。

從囚徒到司辰 605 決戰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