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3 司辰

吉蘭摔倒在了一片金色花叢中。

嗅著四周彌漫的奇異芬芳，他抬起頭，朝前方看去。

越過紅、藍、黃、灰構成的四色花叢，只見遠方佇立著一座山峰。

山巔灰霧縹緲，背后有著一輪璀璨的金色光圈，看上去如夢似幻。

天空倒映著黑色的海水，環境昏沉。

“馬哈伯……”

吉蘭呢喃著，艱難從地上爬起來。

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只見空缺的雙腿處，空蕩蕩的褲腿凌亂。

不知為何，吉蘭此刻想到了自己穿越伊始，因腿部中槍倒在冰冷牢房時的場景。

他咧嘴一笑，試著使用“快速移動”瞬移到山巔，卻發現馬哈伯仿佛有著一股神秘力量，限制了他原質能力的發揮。

無奈之下，吉蘭只好雙手并用，緩緩在花叢中往前爬行。

花海蕩漾，嘩嘩作響。

他渺小的身影如一葉扁舟，在花海中前行，不斷向著那高山而去。

就這般過去了許久。

山峰仍在遠方，而吉蘭卻久違感到了疲倦。

“都到了最后一步，不能放棄。”

他深吸口氣，咬牙擺動胳膊，奮力往前爬行。

又過去許久。

吉蘭感覺兩條胳膊已經酸麻發脹，渾身大汗淋漓，嘴里喘著粗氣。

他終于爬上了山。

此時，吉蘭看到了這一生從未見過的神奇景象——

崎嶇的山路呈現深邃黑色，仿若焦土。地面布滿了蘊含神秘意味的裂紋，從中散發出詭異的高溫和紅光。

道路兩側長滿了金色的，似是由黃金鑄成的樹木。枝丫細長扭曲，表面還形成了一些奇怪文字與符號。

半空還掛著一輪極為刺眼的白月，灑下的月光朦朧，倘若細看，似乎在縹緲的霧氣里映照著一張看不真切的扭曲人臉。

在這般場景下，一種無形的力量籠罩了吉蘭，令其渾身僵直。

‘馬哈伯是舊神的居屋，三位司歲留在這里的力量拒絕外人造訪……’

吉蘭意識到了什么。

就在這時。

他的身體散發出微弱的光芒，混合著紅、藍、黃、灰的彩光匯聚成了四個烙印，交織環繞。

似是嗅到了同源的氣息，周圍的環境不再壓制吉蘭，允許他繼續前進。

“呼……”

吉蘭長出口氣。

“看來是世界本源氣息起了作用，讓我擁有了在馬哈伯自由行動的資格。”

他沒有浪費時間過多逗留，抬起胳膊，又繼續往前爬行。

匍匐著越過黑色焦土與裂痕溝壑，吉蘭已是灰頭土臉，但他臉上的表情卻是越發堅毅。

紫色的雙眸凝視著山巔。

又不知過去了多久。

他終于爬到了馬哈伯最核心的區域。

山巔上，是一片潔白的廣場。

這里一個人影也沒有，也看不見任何的動植物，顯得空空蕩蕩。

在廣場的中心，卻是擺放著一張簡簡單單的木頭高背椅。

吉蘭看著那張椅子，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直覺：那是馬哈伯為他準備的登神媒介，只要坐上去，便能接受神鄉賜予的律法，從而成為這個世界的新司辰。

但吉蘭并沒有這么做。

他趴在原地，抬起了一只手。

掌心散發出四色光芒，匯聚成了四枚烙印，環繞著緩緩升空。

似是感應到了這股世界本源氣息，周遭環境不再對吉蘭隱瞞，放開了某一片時空。

而這——

也是“置閏儀式”最關鍵的一步。

嗡！！！

只聽耳畔傳來了陣陣高頻震顫。

整個馬哈伯隨之搖晃起來。

吉蘭猛然一怔。

他的腦海里，仿佛多出了什么，可又像是自己的錯覺。

與此同時。

神之鄉·托亞蘭的海岸邊，紅卷發青年與黑裙少女都是神情一變。

祂們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腦海里多出了一股信息——

這個世界有五個季節，分別為春夏秋冬閏；這個世界有十三個月，一至十二月，還有閏月；這個世界的“閏”時一直存在，卻被隱藏，直至這一刻方才出現。

“吉蘭成功了？”

托莉娜很快回過神，展顏朝父親問道。

不料威廉卻是一臉凝重，道：

“恐怕沒有……看來他已經喚出了‘閏月’，卻還沒成為閏月司辰，因為我未曾感知到有新的律法誕生。”

聞言，托莉娜不由默默閉上雙眼，合十雙手，為自己的愛人祈禱。

同一時刻，不論是神鄉的上位者們，還是塵世的凡人，都多了一種認知，那便是這個世界存在著“閏”時。

它有著極其特殊的意義。

是世界誕生的時間，亦是“愛”萌芽的時間。

一位象征“閏”的司辰，即將出現。

無數上位者為之震驚。

能憑空篡改祂們的認知，這唯有一種可能，那便是至高律法……

有人觸動了至高律法！

吉蘭爬上了那張木質高背椅。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放松了身軀，讓后背貼靠上去，雙手輕輕搭在了兩側扶手上。

然后，閉上了雙眼。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在上升，不斷上升，仿佛要飄飛出馬哈伯。

直到吉蘭的意識進入了一片仿若星空的地方，這里飄蕩著密密麻麻數之不清的光團。

每一顆光團，都無比巨大。

仿若行星一般。

‘那是原質？！’

吉蘭愕然。

但很快，他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那不是原質……而是律法！’

吉蘭感受到了每一顆巨型光團傳來的不同力量，內心的震撼卻更為強烈。

他甚至看到了遠方，漂浮著三枚極其熟悉的光團……它們分別呈現為黑白、金黃與黑紅色。

‘那是記錄律、秩序律和支配律。’

吉蘭瞳孔一縮。

這三道律法，曾屬于二月司辰“導演”、七月司辰“正午曙光”和十一月司辰“盲將軍”。

在祂們隕落后，律法回歸了馬哈伯。

這一刻，吉蘭方才明白，馬哈伯內蘊藏著無數律法，每一位登神的新司辰，將會在這里受賜一道律法，用于維系塵世的運轉。

心念至此，吉蘭猛然轉身。

他看向了最遠處，最核心的區域。

一顆大小和規模遠超所有光團的巨型光球，如恒星一般停留在那。

它散發著蒙蒙的橙黃色光芒，并沒有給吉蘭熾熱之感，反而十分溫暖。

“至高律法……”

吉蘭瞬間明悟。

那便是象征著馬哈伯核心，由“飛蛾”與“亙陽”的遺骸融合而成的至高律法。

是創造了這個世界，乃至萬千秘史的權柄力量。

吉蘭正打算往那太陽般的巨型光球飛去，卻是突然停住了動作。

“不行……”

他呢喃道。

“現在還沒到時候。”

吉蘭意識到，如果自己此刻接觸了至高律法，不論他是否能夠將其徹底掌握，都將觸發“斑斕”的機制，從而引起外神“癲夢”的注意。

屆時，將會發生什么根本無法預料。

他認為自己還沒準備好。

同時，這個世界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完成，吉蘭不想留下遺憾。

倏地——

吉蘭注意到，一枚紅色的光團拖著長長的尾巴，從遠方冒頭，徑直往自己這邊飛來。

感受到那光團上的力量波動，吉蘭不由愣神。

“那是……”

那力量，吉蘭再熟悉不過。

正是“泡影律”！

見到這道律法回歸了馬哈伯，吉蘭怎能不清楚發生了什么——這意味著，秘史A的另一個自己，一周目吉蘭的封印人格，“寐主”伊洛斯永遠地消失了。

或許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

“寐主”恐怕也猜到了，吉蘭不會第一時間接觸至高律法，于是選擇了自殺。

此舉的目的，便是將自身的“泡影律”拱手相讓，留給吉蘭作為過渡的力量，用于完成那些未竟之事，不留遺憾。

在“寐主”看來，祂自身早晚都會消失，不如在這合適的時機，再為吉蘭做些什么……

吉蘭看著飛來的紅色流星，眼神劇烈波動。

“謝謝。”

他顫抖著聲音，呢喃一句。

旋即，伸出了手。

紅光掠過了吉蘭，將其淹沒……

嗡！！！

整個神鄉震蕩起來。

海岸邊的威廉和托莉娜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看向天幕。

只見天色在一瞬間轉變成了黃昏，背景是猩紅深邃的星空，絢爛璀璨。

“這是新的律法！”

威廉驚訝道。

托莉娜抑制不住喜悅，美目流轉。

“成功了！他成功了！”

“是的，他成為了新的司辰，且是最為特殊的閏月司辰……”

威廉微微一笑，滿臉欣慰。

話音剛落。

兩人便看到，一道身穿黑服，卻打著紅領帶的男人，從天而降。

嗖——

男人懸停在了兩人面前，摘帽一禮。

那黑色矮禮帽的邊緣，還以系著一條紅色綢帶，看上去既神秘又優雅。

看到眼前出現的吉蘭，兩人注意到，對方原本殘缺的雙腿已經補全，且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已是與祂們相同，甚至更強大。

“先生，恭喜！”

托莉娜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上前兩步，直接投入了男人的懷抱。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吉蘭摟著黑裙少女，輕笑一聲。

威廉走上前來，語氣感慨地問道：

“如今你已成為了閏月司辰，接下來打算做什么？”

“履行我曾許下的承諾。”

吉蘭摟著托莉娜，轉頭朝威廉道。

“獵殺藝術三司辰！”

從囚徒到司辰 603 司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