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太一

六道輪回深處，一道被白光籠罩的身影默默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無窮的距離，落在了章尸之墟的上空，無聲注視著三位大菩薩的出現，目光凝重之中，又帶著一絲疑惑：

“章尸之墟內的那位，為何不曾阻止？”

章尸之墟內這些年發生的變化，他都看在眼里，盡管對于王魃的實力增長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當他真正得知王魃竟然飛速收伏了整個章尸之墟，仍然心中覺得吃驚不已。

既驚訝于王魃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收服章尸之墟的諸多勢力，同時也疑惑于章尸之墟內那位神秘的存在為何不曾阻止。

要知道，他當初暗中奪舍了萬魔宮宮主，還未對章尸之墟做什么，那位隱秘的存在便已經對他施以警告。

“或許是因為他的實力還沒有達到這個層次？又或者對于章尸之墟的那位來說，并不在意這些變化？”

“可是……連無上真佛進犯，那位也全不在意么？”

他不太清楚，只是遙遙看著這一幕，心中卻還是不禁微有些凝重。

他不太喜歡這個太一真人，或者說，有些厭惡。

僅是渡劫境，在他面前卻不卑不亢，甚至還敢于拒絕他的安排，這無疑是在挑釁他身為大乘修士的威嚴……實際上，任何一個大乘，除非有所求，否則多半都難以接受。

但一碼歸一碼。

這太一真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收服了章尸之墟，在他意料之外，也遠超他的期望，可以說，太一真人便是吸引無上真佛注意力的絕佳人手，對于他的計劃來說，也是眼下他所能想到的，最為合適的人選。

這樣一位合作伙伴若是中道崩殂，絕對是莫大的損失。

“不過……若是我感應沒有錯，他的元神境界，應該是初入渡劫中期……想要應付三位大菩薩……”

他的眼中閃過了一抹凝重，眼底深處，又隱隱掠過一抹無奈：

“可惜我現在無法輕易出手，否則……”

輕嘆一聲，目光再度遙遙看向章尸之墟上的那道青袍身影：

“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至少……當斷則斷，當退，則退！”

被白光籠罩的身影默默低聲道。

與此同時，不光是在六道輪回深處，章尸之墟外，茫茫虛空之中。

一具龐大的身軀將將趕至，卻不曾顯露出來，如本能一般隱匿在虛空內，看著章尸之墟表面發生的這一幕，寂靜之中卻又蠢蠢欲動。

只是就在這時，他忽地心中一動，目光微轉，遙遙看向了章尸之墟另外一個方向的虛空。

隱隱間，他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隱匿在那里。

這股氣息讓他不由得面色微沉，瞬間殺意勃發：

“云天界……蓋真人！”

渾身的滾滾血氣，無聲翻滾，幾欲噴薄而出。

這氣息他實在是再熟悉不過，更是咬牙憎恨了對方不知多久，是以幾乎是一瞬間，他便認出了那虛空中隱匿之人的身份來。

他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要找對方麻煩。

然而目光掃過章尸之墟上的被三位大菩薩包圍的那道青袍身影，卻又在最后關頭終于忍住。

報仇什么時候都可以，但若是誤了大事……

注視著三位大菩薩，目光之中，微微閃爍著幾若凝成實質的冷芒，似乎是在思索著該以何等方式將這三位撕碎……

而在那虛空之中，一道蒼老的身影也正無聲無息地注視著章尸之墟上方發生的一切。

只是便在這時，他心中一動，似有所感，抬頭掃了一眼對面虛空，有些訝然：

“靜窟之主？”

“他來這里做什么？”

微微皺眉，心念微轉，隨后轉頭看向章尸之墟內的王魃，暗暗疑惑道：

“晁道友的弟子，怎么和靜窟之主扯上關系了？”

“還是說，他也只是過來瞧瞧動靜？”

沉吟了下，這蒼老身影最終卻是并未有任何的動作，就好像不曾察覺到對方一般，繼續轉頭注視著章尸之墟，看著被三位大菩薩包圍的青袍身影，目光之中，似是有些遲疑，似是在猶豫到底該不該出手。

章尸之墟上方。

流光激蕩，章尸之墟表面的琉璃色陣法光華，與上方的金色陣法相持在一起。

盡管方才羅漢陣被破，但這些僧人到底是人多勢眾，雖少了十余位菩薩，但剩余的菩薩人數卻也有十數位，加上大量的羅漢，很快便重整旗鼓，憑借著數量驚人的極品道寶，再度壓落了下來。

成練子、殷天志等人反復沖擊，又被一次次擊退，這當中，有修士身隕，也有羅漢兵解，雙方糾纏不休。

雙方大陣一時間相持不下，火光、水波、法術、道寶……無數流光亂飛，爆裂、呼嘯之聲不絕于耳。

而在章尸之墟口竅上空，此刻卻是一片寂靜，仿佛與四周的紛亂交戰完全隔絕。

被三尊巨大佛像包圍的王魃，此刻神色平靜從容，目光越過三尊佛像，環顧四周，他看到了遠處的申服一掌擊退了章尸之墟修士，隨后身形飄然退后，目光掃過他，眼中卻無波無瀾，似看陌生人一般。

而更遠處虛空中的小沙彌面容熟悉，此刻看到他，目光也同樣平靜無比，神色淡然，似乎全然不認識他。

“夏侯天魔怎么把他們安排到了這里來？”

心中微微皺眉，正迅速思索，便忽地被一道佛號打斷，其聲若洪鐘：

“無上真佛，太一居士，云天界一別，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

王魃聞言，收回了目光，看向包圍他的三尊佛像，目光逐一掃過，隨后落在了其中一尊巨大佛像的身上，眉毛微微一挑，臉上浮起了一抹淡笑：

“北方大菩薩，久違了，在下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大菩薩你，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到處都能見著無上真佛的足跡。”

言語淡然，似是譏諷，又似只是感嘆。

北方大菩薩所化佛像微微皺眉：

“上次一別，不過三四百載，何來久違？”

隨即話鋒一轉，面容之中多了幾分‘貪、嗔、癡’交迭的神色：

“不過倒也無妨，今日之后，你我便不須相別了。”

說罷，迅速沉喝道：

“二位，此魔手段繁多，萬不可輕慢，我等一起出手，莫要再讓他逃脫！”

話音未落，三尊巨大佛像已是同時抬起巨大的佛手，朝著王魃同時按下！

三尊大佛之外，無數‘卍’字金光幾乎是在動手的同時，無聲亮起！

經文流轉，梵唱響起。

三只巨大佛手，若天穹砸落！

這一瞬間，天地齊喑！

王魃負手立在三尊巨大佛像最中間處，望著上方按下的三只巨大佛手，雙眸平靜如水，倒映的卻非是佛手的模樣，而赫然便是一道道流轉的神秘金紋。

這些金紋在霎那間完成了無數次的變化、重組……最終聚合成了‘佛手’的樣子。

有些地方模糊，有些地方在他眼中卻又清晰無比。

“是這樣么？”

眼看著三只巨大佛手即將落下，王魃似有所悟，心隨念轉，霎時間，他抬手朝著上方輕輕推去——

巨大的轟鳴之聲，瞬間驚動了四周所有的修士和僧人！

劇烈的震動甚至將整個章尸之墟的表面，都震得無數碎石脫落，驚起了滾滾的混沌源質，將三尊巨大佛像都盡數遮蔽……

“墟主！”

“大菩薩！”

這一刻，修士們和僧人們皆是面色一變。

而章尸之墟外，隱匿在虛空之中的兩道身影，也都面露擔憂、驚疑之色，目光緊緊盯著下方如云霧般涌動的混沌源質……

僅是霎那間，那翻滾的混沌源質便被迅速推遠。

隨即露出了三尊大菩薩的身影。

只是看到其中的景象，所有人卻都不禁一怔！

三尊巨大佛像中間，一尊比起三位大菩薩法相更為驚人的閉目金身佛陀虛影無聲盤坐。

祂三頭六臂，頭生肉髻，面容飽滿，雙耳垂肩，嘴角似有慈悲笑容，遍體似金似琉璃，穿著金色袈裟，寶相莊嚴，兩手合掌在前，一手托住一尊青袍道人，另三只手各自捏成手印，與周圍三尊佛像推來的三只巨大佛手，恰是相持！

“這、這是怎么回事？！”

“墟主，怎么也變成妖僧了？！”

莫說是章尸之墟的修士們，便是那些僧人們，看到這一幕也都懵了。

“這……這是《般若法門經》中的‘智慧佛法相’！”

“可是、可是他怎么會？”

而看到這一幕，不管是六道輪回內的那道身影，還是藏匿于虛空中的兩人，也都充滿了愕然！

“不對！”

虛空之中，那蒼老身影微有些皺眉：

“這無上真佛的味道，有些似是而非……”

對面的虛空中，那道巨大的身軀，也隨即面露驚疑之色：

“有些像，又好像不是那么像……這太一真人，竟還會無上真佛的手段？”

三尊大菩薩顯化的法相佛像，此刻見著面前的這尊閉目佛陀虛影，臉上已經再無半點從容鎮定，無不驚愕失色，滿眼無法置信。

其中的西方大菩薩卻隨即察覺到了面前這尊佛陀虛影的問題，驚怒道：

“四大規則稀疏……這是假的！”

“安敢褻瀆真佛！”

其他兩位大菩薩也隨即察覺到了破綻。

他們本不至于看走眼，只是眼見得對方莫名便使出了無上真佛的法門，一時間驚愕無比，反倒是忽略了細節，但此刻被提醒，也都一下子看出了不同來。

怒極之下，再度出手。

三人開啟了他心通，心意相通，此刻含怒出手，四大規則顯化，落在外人眼中，便好似無數佛手拍向這閉目佛陀虛影。

“果真是瞞不過你們。”

見被拆穿，王魃輕聲一笑，倒也并不在意。

他只是嘗試著模仿大菩薩們駕馭四大規則的手段，實則他并未將四大規則融入萬法脈中，即便強行模仿，也只得其形，不得其神，被內行人看穿，那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不過經此一試，他倒是對四大規則又有了些別樣的領悟。

“難怪重華喜歡與人斗法……斗法之中，果真能學到好些東西。”

心中想著，眼見得三位大菩薩聯手再度攻來，他卻也微波不驚，心念一動，托著他的閉目佛陀虛影便即微微一震，撤去了表面的偽裝，化作了玄黃道域，將之裹住，迎向這三位大菩薩。

佛光流轉，與玄黃道域迅速碰撞！

可讓所有人震驚的是，雙方涇渭分明，竟并無明顯強弱之別！

“墟主……竟能力敵三位大菩薩？！”

成練子駕馭著火石，成功擊傷了一尊菩薩，迅速退后，心神卻被王魃的斗法所牽系，此刻眼見雙方斗法景象，不禁又驚又喜，又是后怕。

能夠以一己之力抵御三位大菩薩，這等存在，他當日竟然還敢偷襲……

僧人們對于眼前的景象卻都難以置信，三位大菩薩乃是天殤佛主之下的一流人物，可三人聯手，竟都拿不下這太一真人，簡直比當日在云天界時，還要不堪！

一想到這，不少僧人卻都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恐懼來，只因當日云天界對方以一己之力擒拿諸多菩薩、羅漢，給他們帶來了太過深刻的印象……

而章尸之墟外，那兩位隱藏在虛空中的存在，看到這一幕，也都不禁驚愕。

“玄元子說的沒錯……”

龐大身軀俊美的面孔之上，露出了一抹驚訝之色：

“這太一真人這么短的時間，便能到這個層次……大乘，怕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目光閃動，似是暗暗做了決定。

而另一側，蒼老身影的眼中，也閃過了一絲愕然：

“這和晁道友、了禪說的，可不太一樣啊……”

眼底不禁多了幾分正色，隨即目露思索。

與此同時。

三位大菩薩，尤其是之前追殺過王魃的北方大菩薩心中如驚濤翻涌！

若說方才他還只是吃驚于對方竟能假借無上真佛的手段唬人，此刻卻是清晰感覺到對方道域之中那渾然無鑄的強沛之力！

規則密布，渾厚澎湃。

他本也是修士出身，盡管洗去了罪孽，但終究清楚能掌握如此強橫的規則，當中自無半分僥幸可言。

“這太一真人……竟也有渡劫后期的實力了！”

“怎么會這么快！”

“這才三四百年……上次在云天界時，他還遠不是我的對手！”

腦海中，不禁想起了在‘百草界’外，與對方的第一次相遇，那時候的太一真人，還只是一抬衣袖，便可隨手擒下的小人物，即便是后來在云天界，對方實力大增，但若非那‘地大’之寶庇護，對方也早被他擒下。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僅只是這三四百年的時間，對方便仿佛換了個人一般！

修為境界，皆是大增。

此刻若是二人放對，他竟是沒有半點信心能夠應付得了對方。

心中不禁又驚又怒又是后悔，若早知今日，他當初必定想盡辦法，也要殺了此人！

無數佛手之中，北方大菩薩目露森然之色，手上忽地掐出手印，默念法咒，那些佛手頓時勁力大增，如加持龍象、金剛之力，與其他佛手威能大不相同，夾雜其中，卻是陰毒無比。

同時又無聲地投入了數件極品佛寶。

其余二位大菩薩與之心意相通，這一刻都意識到了他的計劃，立刻加快了攻勢，為其遮掩動靜。

正駕馭著玄黃道域的王魃感受著對面三位大菩薩進攻時施展的諸多規則，對于佛門四大的認識，卻是越發清晰起來。

他所參悟的便是無上真佛的法門，雖遠未達到大菩薩的境界，但對于這三位大菩薩的手段卻也不算太過陌生，此刻駕馭著渾厚無比的玄黃道域，以修士的手段，和對無上真佛法門的理解，與這三位大菩薩純以規則、道域相斗，倒也相差仿佛。

只是便在這時，他驟然察覺到了對面攻勢的加快，心中微異。

“嗯？”

若是尋常修士，恐怕未必能察覺到這無數‘佛手’之中的變化，然而他研究無上真佛的法門許久，結合自身的境界，卻是立刻察覺到了其中的細微異常。

抽絲剝繭，順藤摸瓜……

心神幾乎是在一瞬間，便察覺到了異常的源頭。

“北方大菩薩！”

目光一沉，但見得無數‘佛手’之中，驟然多出了四大規則和合而成的‘神力’以及幾件極品道寶，王魃冷哼一聲，也未動用辟地杖，衣袖一揮！

但見得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麒麟五神獸從袖中飛出，搖身一變，化作五道流光，混成一體！

化作了一頭火紅神獸！

其狀如黃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渾敦無面目！

正是神獸‘混沌’！

張口啼鳴，如犬吠叫。

霎時間，陰陽顛倒，五行混亂，地火水風，亦隨之逆轉！

但見得四周無數‘佛手’微微一滯，旋即倒卷而回！

三位大菩薩猝不及防，驚駭之中，匆忙應對。

而便在這應對的間隙，王魃信步跨過虛空，抬手抓去，玄黃道域如影隨形，同樣也化作了一只大手，穿過紊亂的地火水風，抓向北方大菩薩！

北方大菩薩正忙于應對自己之前打出的‘神力’手印，見到這大手抓來，心中立時驚駭，連忙倉皇欲逃！

然而便在這一刻，一股驚人的元磁吸力自那大手之中猛地傳來！

他心頭一震，竭力運轉規則欲要相抗，然而耳邊卻是又聽得那‘混沌’的啼鳴之聲，周身規則頓時亂成一團，再無阻力，心中暗叫要糟，隨即只覺眼前一陣顛倒，整個人便不受控制地被那吸力卷走！

嘩——

衣袖一卷，將北方大菩薩收起。

王魃隨即看向剩下兩位驚駭莫名的大菩薩，目光幽幽，聲音平靜：

“二位可還有什么手段？若是沒有……便請二位一起入在下袖中了。”

長生，從養雞雜役開始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