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78 第195章 我有上中下三策
謝虎山趕去韓老二家里湊熱鬧時,發現連他家院子都已經擠不進去,得到消息的鄉里鄉親們已經把韓紅兵家里圍滿了,畢竟在農村,看熱鬧可不講究讓領導先走。
那邊送韓紅軍回來的縣武裝部退伍安置處的干事已經被公社武裝部長連同韓家幾個長輩簇擁著送出來上車回了縣里,沒了外人,鄉親們更沒了顧忌,一窩蜂湊進去想要看看韓家大小子如今混成個啥樣。
謝虎山對自己的身體素質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是真急眼,他絕對不是那些扛麥子挑玉米走二里地不歇腳甚至能在地里干一半活計表演生孩子的大嬸大娘的對手。
所以他退到遠處,找了個舊磨盤一蹲開始抽煙,反正老韓家晚上肯定得請客,他是三隊隊長,肯定在邀請名單上,就算父母忘了邀請,韓老二估計也能給他找個蹭飯的位置。
他就安心在這里抽煙等著摟席就行。
大黑也被這陣勢嚇壞了,可能怕在自己韓家那狗窩里呆著被人踩死,從人群里鉆出來,挨著謝虎山蹲在磨盤上。
“這些老娘們干啥啥不中,就看熱鬧一門靈,屬屁崩蟲的,哪有熱鬧往哪鉆。”馬老五揣著兩只手走過來,看著老韓家門庭若市,嘴里嘟囔了兩句,隨后大聲喊道:
“都讓讓,讓讓,讓我進去看看!”
馬老五想擠進去瞧瞧,結果院里的人沒人買賬,他擠了半天都沒擠成功,倒是一個婦女懟他的話差點讓馬老五氣得的撅過去:
“三隊隊長都擱遠處蹲著呢,你一個讓群眾擼下來的副隊長也好意思?還當自個是隊長呢?回家呆著等著聽二手熱鬧去!”
一群婦女頓時哄笑出聲,馬老五氣得指著拿他開涮的婦女:“咋說話呢?咋說話呢這是,昨天你們兩口子上隊部跟我和鳳蓮要……要……要泡兒的時候敢這么跟我說話?”
中年婦女切的一聲:“你敢不給?那是國家的!再說,那么多泡兒,得使倆仨月的,且求不著你呢!”
“哈哈”謝虎山被馬老五和婦女的對話逗得哈哈笑,所謂的泡兒,是農村成年人對安全套非常統一的稱呼,因為家里都有孩子,家里孩子問起這東西是什么,一般都說是氣球或者泡兒。
其實中年婦女去隊部領這玩意,不是自己用,都是給兒子兒媳婦領,小兩口臉皮薄,上歲數的可不怕,甚至還能多要幾個,給孩子吹泡兒當氣球玩。
生產隊長和婦女隊長每半年都要給成年社員開計生會的,教大伙怎么,采取措施,馬老五給男的開,婦女隊長劉鳳蓮給女的開。
謝虎山不是沒想過把權力拿回來,說自己也可以開計生會,不用副隊長和婦女隊長幫忙,差點被馬老五和劉鳳蓮聯手綁起來送公社讓馮春來給教訓一頓。
在他們看來,大小伙子哪能干這種事,年輕人臉皮薄,那都得最少結婚五年十年才能當眾說出很多讓大伙難為情的話來。
馬老五倒不怕謝虎山這犢子臉皮薄,他能主動要求開計生會,可見他已經不要個臉了。
馬老五是懷疑謝虎山能不能講好生理健康和夫妻生活注意事項,畢竟這都得是有婚姻生活的人才懂的事。
畢竟說實話,很多農村的年輕人,都恨不得結婚洞房那天都得父母隱晦教一教,才知道怎么行房。
因為農村缺乏系統的生理衛生課程,浭陽農村還真發生過小兩口結婚一年沒懷孕,去醫院檢查身體,醫生詢問發現倆人居然一次洞房都沒有過。
每天倆人躺一個炕,啥事不干,那他媽能懷孕才怪。
可是倆人之前真就樸實的相信老人自小跟他們說的話,兩口子一被窩睡覺就能有孩子,父母沒告訴他們除了睡覺還有點兒別的事。
但謝虎山打消了馬老五的懷疑,并且把馬老五氣得把他要送公社讓馮春來上手段。
因為謝虎山這狗日的告訴他和婦女隊長,給適齡男女上課根本不用吐沫橫飛說半天,就牽著大黑再牽幾條母狗去開會就行,當眾讓大伙看幾遍配狗,啥都能明白。
那些連洞房都不會的年輕姑娘年輕小伙,就是配狗看得少,不像他謝虎山,打小就看。
整得婦女隊長聽完覺得自己工作這么多年,那些普及生理衛生的話都白說了,早知道聽謝虎山的,牽著狗去……
馬老五和婦女鬧著玩逗樂子時,韓紅兵叼著香煙,手里用竹竿挑著長長一卦鞭炮從院里走了出來,掛在門口,韓老三從二哥嘴里接過香煙,要動手點燃引信。
看到要放鞭炮,門口看熱鬧的人頓時躲開,馬老五抓住機會,和趙會計兩個雞賊貨捂著耳朵沖了進去。
他倆到不是跟農村婦女一樣喜歡八卦,而是確實有正事,韓紅兵是生產三隊的人,謝虎山這個隊長可能剛上任不了解具體工作,但馬老五得把該辦的事辦妥,比如了解韓紅兵的戶口是不是回三隊,回三隊以后是繼續務農,還是跟張誠,謝啟茂一樣有工作,領工資的非農業戶。
馬老五趙會計剛進院,身后鞭炮就噼啪炸響,韓紅兵接過弟弟還回來的香煙,走到謝虎山旁邊,挨著他蹲下,兩人一狗蹲在墻邊看著遠處噼啪炸響的鞭炮。
謝虎山樂呵呵的問道:“你媽高興壞了吧?”
“肯定啊……我大哥那就是我媽的心頭肉,還哭呢,都哭背過氣兩回了。”韓紅兵語氣無奈的笑道。
韓老二在家不被他父母重視是有原因的,主要是老大和老二一對比,老二真不行。
他們家的老大韓紅軍就是農村人長期掛在嘴里的那種別人家孩子,比謝虎山韓紅兵他們大三歲,學習好,聽話,初中畢業差三分考上中專,之后沒上高中,在大隊小學教過一段時間的書,還在生產隊里當過出納和記工員,天天掙工分,而那時候謝虎山和韓紅兵還整天翻墻爬樹啥正事不干光浪費糧食呢。
后來到歲數,韓紅軍就被挑兵挑走了,好像是在蜀州省那地方當兵,第二年還是第三年,就當上班長了,當兵一個月掙六塊錢,韓紅軍能攢下四塊五寄回給家里,想著讓父母給倆弟弟買點東西,說實話,哪怕韓老二是自己兄弟,謝虎山也不能違心的說韓老二比他哥強。
“咋樣啊,你哥應該不是咱們連長那脾氣吧,肯定不能當幾年兵又回來種地,肯定解決工作和戶口問題。”謝虎山對韓紅兵問道。
大伙這么多人跑來湊熱鬧,不就是想了解這件事嘛,看看韓紅軍是回來種地,還是回來歇幾天就去當城里人,至于是干部是工人,那就看縣武裝部退伍安置處的分配了,不過怎么安排,都比留在大隊種地強。
中坪大隊這些年只要是被挑兵挑走的,退伍之后混最差的也是張誠這種,在公社當武裝部長。
大多數軍人都是退伍轉業去了工廠工作,當上了城里人,或者留在部隊提干繼續保家衛國,武裝連長葛寶生回來繼續種地純屬是意外,他當年要不是因為沖動,現在早被安置去了工廠當工人享福去了。
聽到謝虎山問起,韓紅兵搖搖頭:
“哪能跟咱們連長一樣,我哥多老實多聽話,他手上拿著一個集體二等功,倆個人三等功,按照往年來說,他肯定能留部隊提干。”
“但今年他們部隊不是去南邊跟著揍猴子去了嘛,這功勞就有點兒拿不出手了,立功的部隊和戰友都太多,所以領導找他談話,話里話外他留下的機會不大,要是主動些打報告,部隊還能考慮他情緒,幫他爭取一下地方退伍安置的待遇,他那個人你還不知道,聽話聽勸,這不就回來了嗎。”
“縣武裝部退伍安置處陪著回來的,已經說了,工作單位已經聯系好了,過兩天去咱縣新建的第一化肥廠人事科辦手續,一化公安科,工人待遇,但被縣局以工代干留在公安局上班。”
“人生贏家啊。”謝虎山聽著韓紅兵說起他哥退伍的安排,嘴里感慨道:“國家對這些保家衛國的軍人安排的真挺好。”
謝虎山沒當過兵,可兩世為人,他發現國家對軍人的安排挺好,上一世他有個經常周六下午約一起打籃球的球友,這貨字兒都認不明白,兢兢業業都能念成克克業業,可這么一大老粗,居然是一所學校的事業編老師,雖然不教課,負責后勤,那也是老師,所以那時候謝虎山沒事就嘲笑他,質疑他到底走了什么后門,一個文盲能混進教師隊伍吃上公家飯。
結果球友就一句話,沒啥,就是九七年九八年當了兩年兵堵了堵洪水,結果國家發文,那兩年當兵為國出力的,退伍之后地方必須安排工作,是必須。
所以他退伍之后當后勤老師的這份工作,等于是國家給硬走的后門。
球友自己也沒想到,當了兩年義務兵,沒打過仗,退伍國家還給安排了鐵飯碗。
再有就是聽韓紅兵說韓紅軍的安排,也挺好,退伍就是工廠鐵飯碗,就是老韓家有些可惜,兩個個人三等功,沒能換韓紅軍繼續留在部隊。
按說如果是往年承平年月,韓紅軍的兩個個人三等功,留在部隊晉升基本可以說是手拿把攥,但今年因為揍了越南猴子,超神的戰友太多,所以韓紅軍的功勞就不太夠看。
領導勸他發揚風格,他發揚了,然后部隊也對得起他,縣里新蓋的兩處化肥廠,他去第一化肥廠當工人,享受工人的高工資高福利,但還不用去離著縣郊的第一化肥廠上班,報個到辦完入職,縣公安局那邊就給化肥廠發以工代干的調動通知,安排他去公安局上班。
以工代干,是這個年代浭陽縣甚至全國各地很多機關單位不得已出臺的就業政策。
因為大批退伍轉業的軍人選擇去工廠當工人,拒絕去機關單位當國家干部,導致很多一線單位的人手緊缺。
尤其以公安局這種單位尤其嚴重,工資少,事還多,可是呢,公安系統又對系統內的工作人員身體條件和服從性,政治覺悟等要求還高,最理想的補充對象其實就是退伍轉業的軍人。
但奈何退伍軍人寧可去工廠當門衛看大門,都不去公安局配槍穿制服,畢竟工人待遇太好。
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有了以工代干這種政策,縣武裝部退伍安置處每年幾乎都會先把轉業去工廠的優秀退伍軍人的檔案給縣局一份,讓縣局先偷偷挑選,然后武裝部幫忙做工廠和退伍軍人的思想工作,爭取把人輸送到公安局幾個。
相當于還是工人,但在公安局干著干部的工作,對這種挖來的人,公安局一般會給些甜頭,能忽悠就忽悠,主打感情牌,然后用一兩年內忽悠對方轉干,徹底給公安局拉磨,別想再回工廠享福。
“好不好的我不知道。”韓紅兵嘆口氣,一臉蛋疼的說道:“你說我哥回來,我媽還不忘數落我一頓,我也是服了我哥,上眼藥一門靈。”
謝虎山好奇的問道:“剛回來就能給伱上眼藥?”
“可說呢,我就納悶了,你說我哥是怎么一邊當兵一邊靠寫信解決個人婚姻問題的?我這專心致志的搞對象還沒搞上呢,他那邊隨時都能結婚,哪說理去?一聽我哥有對象,我媽把我數了一通,說我上學不行,搞對象也不行,不如我哥。”韓紅兵把煙蒂彈飛,摸著大黑的腦袋說道。
“對象都有了?”
“我哥初中的女同學,倆人學習都好,姑娘當年考上中專了,我哥差三分沒考上,結果倆人在我哥當兵這段時間一直保持書信往來,完了人家女同志中專畢業之后,分配到了現在的縣一中當老師,我哥到縣公安局工作,這不門當戶對嘛,要不我媽能又哭又笑,老韓家一群人擠我家里開心成那樣?”韓紅兵搓了搓自己的臉:
“我哥回來,我好日子就算又到頭了,我媽肯定又得天天數落我。”
“我老覺得你對你親大哥是不是有啥意見?從小時候我認識你,你提起他就這副語氣,恨不得離他遠點兒。”謝虎山對韓紅兵問道。
一般來說,有親哥哥的男孩,年紀又差不太大的話,基本都會跟哥哥比較親近,比如馬三兒和操馬兩兄弟,操馬整天跟在馬三兒屁股后面玩。
或者韓老三跟韓老二這種,也是一有空韓老三就跟韓老二身后瞎跑,但謝虎山印象中,還真沒見過韓老二整天跟著韓紅軍身后,都是跟謝虎山老猛他們這幫同齡人一起玩,感覺打小韓老二跟他哥就尿不到一個壺里。
“我也不知道,可能覺得他不像個哥,倒像個媽,天天替我媽管著我,誰家當哥的不是帶著弟弟玩去,換一個天天管著你的,你能樂意呀?”韓紅兵嘴里笑著說道。
晚上謝虎山果然被主動邀請參加摟席,這是必須的,他是三隊隊長,大隊治保主任,三隊誰家有事請吃飯不請他,那吃飯都不可能吃踏實。
家里兒孫有出息,換了成分,這對本家來說可是大事,放在上一世大概相當于自家孩子有出息考上了名牌大學,甚至考上名牌大學都不如這種,畢竟上一世大學畢業可能還需要找工作,但韓紅軍這種屬于直接捧上了鐵飯碗,要是愿意工轉干,放棄工人待遇,隨時就能成為國家干部。
所以韓家擺酒擺了七八桌,連兩旁鄰居家都被支起了桌子待客,三隊一半人家里的板凳碗筷桌子都被韓家借走。
那邊韓紅軍規規矩矩的跟著父親韓成桂敬完了韓家自己的長輩,來到大隊和三隊干部這一桌,除了韓老狗之外的干部,都坐這桌。
馬老五老狗日的還是很有眉眼高低的,一看韓紅軍端著酒碗朝這桌走來,就提前給同桌的人發信號:
“都注意點兒,別瞎咧咧,多說好話,我跟你們說,下回大軍再回來,那就是縣里領導,整不好公社小馮都得歸人家管。”
直到韓紅軍走過來,謝虎山才有機會看清對方,比起參軍前那個溫和老實的韓家大哥,韓紅軍變了不少,果然當兵鍛煉人,尤其上過戰場之后,韓紅軍現在反而像特派員老馮,警惕性極高,臉上笑呵呵看起來像是喝了不少酒,實際上啥事沒有,跟大伙打招呼說話時,眼睛或者耳朵都能留意旁邊其他動靜。
“大軍啊,你小子出息了,可算讓你爸你媽放心了,這小一年,你爸媽心里不一定咋惦記你呢,這回回來好好陪陪他們。”馬老五站起身,和韓紅軍父子說著恭維話。
韓成桂已經醉了,跟酒沒關系,自己兒子的好事比酒更醉人,這一年多來沒兒子的消息,就光知道上前線了,是死是活啥消息沒有,兩口子人前沒變化,可自己知道背后眼淚掉了多少次,好在兒子命大,囫圇個回來了,手腳都還在,國家還給安排了工作,兒子自己還找了媳婦,這讓韓成桂覺得一切好像是做夢,突然自己人生就從之前的艱難坎坷,變得快圓滿了。
韓紅軍靦腆的笑笑,舉起酒杯依次和桌前的長輩們敬酒,只剩下歲數比他小的謝虎山之后,韓紅軍拍拍他肩膀,動手幫謝虎山倒滿,舉起酒杯跟謝虎山碰了一下,隨后揚脖就把酒一飲而盡,然后摟著謝虎山的肩膀說道:
“虎山啊,我聽家里說了,這一年多來嗎,多虧你照顧老二,帶著他去港島掙補貼,又讓他在大隊廠子里上班掙錢,家里有啥事你也沒少跟著忙活,謝謝你啊。”
“大哥,客氣了啊,我跟韓老二我倆誰跟誰呀,他的事不就我的事嘛。”謝虎山端起酒杯也一飲而盡,笑著對韓紅軍說道。
“以后有事說話,我可聽馮特派員說了,縣局還掏過你,我跟他說,保不齊縣局就是因為掏不走謝虎山,所以把我留縣局上班,專門用來中坪掏人。”韓紅軍笑著對謝虎山打趣道。
謝虎山也笑了起來:“那你要來掏我,我肯定乖乖跟你走,二大爺和大隊不反對就行,都是為人民服務,我去哪服務都一樣。”
“還跟以前一樣嘎。”韓紅軍哈哈笑了起來,跟著父親又去了下一桌:
“今天人多,等我工作落實了,發了第一個月工資,肯定喊上你和老二去縣城下趟館子,到時候再好好喝。”
韓紅軍回家呆了三天,就去了縣里報道上班,雖然說是爭取一禮拜回趟家,用韓老二的話說,估計夠嗆,對象在縣一中上班,有休息的時間肯定得陪陪對象,哪有空回來。
但是韓紅軍這趟回來,倒是讓中坪廣大社員堅定了讓兒孫上學或者參軍走出去的決心,只要走出去,好像干點什么都比當農民強。
之后沒幾天,大爺謝啟茂和二叔謝啟豐也操持了一頓酒,擺了兩桌,擺酒是為了來年開春動工,給侄子謝虎山起新房,請的都是十里八鄉最好的木匠,泥瓦匠,還有就是本大隊與謝家關系不錯的男人。
請客就相當于預定,預定了這些木匠瓦匠,等到了來年開春,這些木匠瓦匠也就不會再應其他家的蓋房活計,按照約定來幫謝虎山的宅基地動工。
浭陽縣這邊蓋新房一般都選在春天,春天地里的農作物還都是麥子,除了澆地之外沒什么太追人的活計,時間上能忙的開,最主要是氣溫合適,不冷不熱,方便施工,和泥或者上礁子比冬天干的快些,又不用擔心夏天動不動下雨。
謝虎山對蓋新房倒沒怎么太過激動,新房怎么蓋一直是桃子和奶奶說了算。
因為批下來的地方大,目前桃子和奶奶暫定正北起三間不帶廚房的正房,正西蓋三間廂房,正東蓋三間廂房,然后再修個花墻,月亮門之類的,剛好把土地本上劃的土地占全,剩下自留地就圈起來當院子,老人喜歡愿意種點什么就種點什么。
奶奶很喜歡這么安排,因為桃子基本沒怎么發表意見,都是哄著奶奶把思路說出來,這房子雛形思路剛一出來,桃子跟謝虎山說起時,在旁邊聽了一耳朵的大爺就嘿嘿一樂,這是你奶按照當年她住的宅子蓋的,農村人哪知道啥叫花墻,啥叫東西廂,啥叫月亮門。
謝虎山不激動,有人激動,最激動的就是未來老丈人金滿倉,得到定下動工日期的第一時間,金滿倉李巧枝兩口子就跟著崖口生產二隊買的拖拉機來了中坪。
拖拉機上,是金滿倉從定下這門親事之后就鉆大山里,一根一根親手給姑爺和閨女挑的上好木料。
奶奶,大爺,大媽,二叔他們看著那車木料非常激動,一個勁兒的跟老金表示別說是岳父,生父也就這樣出力了。
還是奶奶說,謝虎山才意識到這車木頭的來歷,大山里選木頭,那不是走馬觀花,哪一根木頭都合用,那要一根一根的挑,進次山沒有大半天出不來,而且還不是次次去一個地方,之前去挑過,下次就要去更遠的地方,而且挑中之后不是能裝車運出來,哪有車,搞不好連路都沒有,就得看中之后自己鋸斷,一兩個人用繩子拖著慢慢出山到有路的地方再裝車。
就這拖拉機上的十來根木料,金滿倉這一年得走不知道多少次西山才能湊齊。
老金一直想著給姑爺家里添點啥,可是添貴重大件吧,家里沒什么錢,而且姑爺女兒也不缺。
添點兒針頭線腦吧,老金自己又不甘心,閨女嫁的遠,一輩子就一次,那必須得給小兩口淘換點兒好東西。
所以思來想去,金滿倉覺得啥也不如幫兩人挑選木料,那時候他想的是,如果謝虎山不蓋新房,住老房子,木料也能賣些錢裝小兩口的口袋過日子,如果謝虎山以后有錢蓋新房,那這木料早晚能用上。
剛訂親那會兒,金滿倉覺得這木料自己能慢慢攢,攢個三年估計姑爺能蓋起新房,結果沒想到,還沒結婚呢,新房就要起來,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拖拉機上的木料有一半是他自己進山挑的,還有一半其實是他在附近打聽買來的,都是上好的西山栗木,這東西雖然沒辦法做房梁,但做椽子打家具那是最好不過,過去解放前那得是大戶人家才舍得用栗木做椽子。
至于房梁,那是家中主心骨,老謝家長輩的事,他不能搶這個風頭。
房梁最終是大爺伐了他家門前的兩顆榆樹,又托關系買了幾根,這也等于告訴外面的人,將來謝虎山給他養老是理所當然,因為家里房梁都是大爺家的。
浭陽縣這邊蓋房,房梁一般都是用榆木或者柳木,一般好榆木都是自種自用。
比如謝虎山的新房如果蓋好,按照農村慣例,新家的門口當年就要種下兩棵榆樹,每年不定時修一修,這樣等他的孩子長大也要蓋房時,榆樹差不多也能砍下來做房梁。
“那啥,親家,我們兩口子來,還一個事,把桃子接回去,明年就成親了,今年最后一年在家里,這幾個月讓她在家好好住住,而且明年結婚,家里就算條件再不好,也不能委屈她,給她得準備準備,老金家不是賣姑娘,我姑娘得有陪嫁。”李巧枝對大媽和奶奶說要接桃子回去住段時間,畢竟閨女明年肯定就是人家老謝家的人了,再回家就是客人了,今年再不踏實住一住,以后更沒什么機會常住了。
一家子人本來還有點兒因為要分別兩個多月而有些難過,但被謝虎山當場哄好,他當著眾人對桃子說道:
“忘了咱家有車了?今天我送你回去,然后晚上我住那,明天早上吃完早飯咱倆開車再回來,白天接著研究房子,晚上我開車再送你回去,就相當于咱倆晚上住你家一段時間。”
所以桃子剛回去那幾天,謝虎山還真是每天晚上住在崖口,早上吃完早飯開車帶著桃子再回來,讓桃子繼續研究那塊宅基地,剛開始桃子覺得還挺開心,結果三天之后就死活也不上車了,她跟謝虎山說坐的腰疼。
其實腰疼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覺得腰疼,她三哥肯定也腰疼,就是哄她開心一直沒出聲。
謝虎山覺得桃子最可人的一點就是心疼人,之前沒坐過車不算,坐過車之后,自己趕出來一個靠腰坐墊交給了謝虎山,讓他開車墊在身下,整得現在謝虎山每回下車都先把墊子取下來。
那些借自己車的牲口不配享受這種待遇。
這段時間其實借車的時候比較少,謝虎山自己開車的時候較多,大半時間都在開車跑縣里喝酒應酬。
本來之前他是想帶馬三兒去長春跑跑業務,長春有幾家工廠需要鋼管,馬三兒要比大喜在待人接物上靠譜,能往業務員方面發展發展,結果副廠長老蔣有個多少年關系的老工友,他老家是長春的,今年想要一家子回去過年,老蔣說讓馬三兒跟著他那位工友帶著制管廠的樣品去長春就行,認認門,了解了解對方需要啥型號,不急著來買賣,馬三兒這都走了一個多禮拜了,估計也快該回來了。
所以謝虎山每天幾乎都在往縣里跑,他沒忘馬老五為啥讓他當生產隊長,給大伙找點兒副業干。
三隊隊部,謝虎山看著在條凳上圍坐一圈的隊委會成員,朝外面喊道:“韓老三啊,跟大黑看好嘍,嚴禁不是三隊的人靠近,本次會議事關重大,不能走漏消息。”
“放心吧三哥。”韓老三在外面啃著一個粘豆包說道。
“神神叨叨,你有事趕緊說。”馬老五叼著煙袋,看向謝虎山:“我就瞧不慣你這個裝神弄鬼的德行。”
謝虎山清清嗓子:“雖然按照流程,過完春節我這個生產隊長才算走馬上任,但因為馬老五自覺才淺德疏,德不配位,再加上生活作風等等問題,所以……”
“你有事說事!我生活作風啥問題!瞎說八道,待會我就揍你!”馬老五運著氣說道。
謝虎山說道:“你自己看配狗,不帶大伙一塊看,這就有問題……別樂了,說正事,具體去哪看配狗,等會后大伙再跟老五私下討論,會上我說一下,這段時間我把工廠的活都交出去了,媳婦也送走了,天天喝大酒,我他媽是為了誰?那都是為了三隊。”
隊委會的幾個人以趙會計為首,把臉都扭了過去。
“我把三隊的耕地都走了一遍,社員資料都了解了一遍,又去了縣里跑跑關系,走走后門,現在我覺得,咱們可以搞點兒副業了。”
一聽這話,開會的三隊隊委會成員馬上把臉扭過來,一個個都笑得跟爛桃一樣。
大伙陪著笑臉選這犢子當隊長是為了啥,不就是這小子搞副業有一套,讓他開動腦袋瓜子,幫大伙把生活改善好點兒嗎?
這段時間謝虎山個王八艸的,可把他們擠兌夠嗆,不說馬老五和趙會計這倆冤種,就連婦女隊長劉鳳蓮都被吩咐的跟使喚婆子一樣。
“十個婦女農機手不算,目前我有上中下三策,可解三隊之急。”謝虎山拿出自己的筆記本,打開之后學著馬三兒他姥爺說書的語氣說道:
“第一,奶牛養殖,這都多虧我大爺獸醫站和縣畜牧局的關系才能輪到咱們干的副業,搞個奶牛養殖場,安排專人負責飼養,擠奶,收奶,然后送去縣食品公司交奶掙錢。”
“優點是獸醫站咱們有人,奶牛生病病死的可能性較低,缺點是,成本大,投入多,回報低。”
聽完謝虎山的第一點,車馬組長老盧就有些坐不住,覺得這個好,干脆就干這個,好奶牛種不好買,有謝大茂和縣畜牧局的關系,肯定能買到好的,而且還找了縣食品公司專門收奶,天天都能進現錢,這好事上哪找去?
他剛要開口表示這個好,就被趙會計和馬老五用眼神給瞪回去了,鄉下人,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至少都聽完了再說。
“第二,咱隊那個豆腐作坊擴大,改成個小加工廠,不能只靠二瞎子和王瘸子發光發熱了,靠這倆,豆腐生意啥時候能做大做強?”
“大隊如今三個工廠,軋鋼廠,膠印廠,制管廠,加起來人吃馬嚼兩百多號工人,我的意思是,擴大之后,三個工廠食堂的豆制品采購,都歸咱們豆腐作坊,這事我可以做主,三個工廠哪個反對,我收拾哪個。”
“那也沒多少,用得著擴建嗎?”趙會計聽完謝虎山的話,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聽起來二百多人挺多,但是人家食堂不能一天三頓吃豆腐。
“我還沒說完呢,改成豆制品加工廠,能公對公之后,縣畜牧局食堂,縣農機廠食堂,縣委食堂,這仨食堂分別是焦部長,供銷社老張,老楊他們的關系,經過他們幫忙,人家食堂同意由咱們送豆制品,但人家是仨月一結賬,平時打條,我們偷著說句難聽的,這三個食堂的采購量可以很大,因為浪費也不起眼,甚至不送貨光打條,只要跟食堂負責人搞好關系……”
“送,必須送,關系可以搞好,但邪門歪道咱可不能干!”馬老五開口打斷謝虎山的話。
“第三,家具作坊,我讓港島的港商給我弄了幾本他們港島本地那些小家具廠的產品介紹畫冊,都是那邊的流行款式,一會老五拿著去讓咱們隊里那倆木匠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做出來,需要什么機器,物料,隊里想辦法給解決,如果可以仿制個七八成,我跟供銷社老張談好了,送他一個大衣柜,換他在供銷社把咱們的家具擺在那試著賣賣看,如果能賣出去,注冊個小家具廠,我去找關系,把它擺縣城和堯山的商場里賣去,還能讓木匠帶幾個學徒。”
趙會計撓著下巴瞧著謝虎山,琢磨好一會兒才開口:“虎三兒啊,大隊倆廠子都跟鋼鐵有關,你就不能想想給咱隊整點兒跟倆廠子有關的副業?主要是這便利條件擺在這里呢。”
“對啊,虎三兒,這三點都挺好,但是不是還能琢磨琢磨跟鋼鐵沾邊的副業,肥水不流外人田。”
“就這仨,我知道你們想啥,有廢鋼的門路,有煤炭的門路,哪怕給三隊壘幾個爐子煉粗坯呢,是這意思吧?”謝虎山對倆人的想法嗤之以鼻,直接點出了對方心里的小九九:
“做夢吶,那廠子是大隊的,出事大隊韓老狗能替我扛前邊,你倆這樣的雞賊老貨帶那個能扛事的相嗎?出事不得第一個把我供出來?再一個,公社能給韓老狗扛事,但未必能給你馬老五或者我謝虎山扛,你和我跟尹書記是什么交情,韓老狗跟他是什么交情?”
“那就干這三樣!”馬老五看看其他幾個人,最后起身拍板:“第一個來錢慢,第二個來錢快,第三個學技術,虎三想得挺全,我沒話……”
外面韓老三的聲音此時響起:“三哥,馬三哥回來了,用繃帶吊著胳膊呢。”
重回1978 第195章 我有上中下三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