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450、黑船截殺
心動?不,菩薩你是魔鬼吧……趙都安嘴角抽搐。
恍惚間,覺得自己成了深陷女兒國的唐僧,面前杵著女兒國主,不斷挑逗,在耳邊念咒:“唐長老你看看我……”
趙都安面色肅然,退后數步,撇開目光,不悅道:“菩薩莫要再說玩笑話!”
“哈哈……趙施主真可愛,”般若菩薩笑容燦爛,如同逗弄子侄的姨姨,打趣道:
“放心吧,貧尼已不做念想,一心向佛,只是來叫你出去吃飯。”
說完,這習慣披輕紗僧衣的女尼扭神,裊裊婷婷走出船塢。
“呼……”趙都安用手擦去額頭汗水,神色無奈。
這老女人是主動找上門的,因般若菩薩準備南下,接收大凈上師留下的“遺產”,故而索性與他同行。
此事與女帝匯報過,女帝考慮到有海公公在旁,以及多一位菩薩隨行,趙都安安全系數大增,大度地準了。
至于危險性……
因佛門辯經的事,般若菩薩立場上與龍樹、玄印不同,須仰仗朝廷幫助。
趙都安隱約知道,朝廷也有意與這老尼姑結盟,以此制衡神龍寺。
故而,除了一路上,這老尼姑時不時調戲他外,理智判斷,的確是一大助力。
尤其般若菩薩此行的最重要的目的地,同樣在建成道。
“吃飯就吃飯,搞這么曖昧是哪樣?”
趙都安吐槽,邁步走出船艙,迎面有暖風吹來。
如今已近暮春時節,河風潮濕和煦,運河兩岸青山漸綠,甲板上,一道道熟悉的身影或站或坐。
“大人!”
梨花堂的幾名親信官差正將板凳、桌椅搬到甲板上,朝他打招呼。
抱著酒葫蘆的浪十八,與深度社恐的霽月依舊茍在甲板角落。
“少保!”
甲板上,武功殿內,以唐進忠、宋進喜二人為首的一行大內高手行禮。
值得一提的是,為了低調行事,船上所有人都沒穿官袍,只是扮做護衛伙計模樣。
趙都安點了點頭,走到站在船舷邊,背著手,眺望前方的海春霖身旁:
“公公在看什么?”
海公公富家翁打扮,頭戴瓜皮小帽,帽帷下鉆出幾縷銀發,他望著江上遠處來往的船只,說道:
“再往前,就是建寧府境內了。”
建寧府……建成道內第一大府城,靖王府亦坐落城中,府內還有好幾家地方豪族,可謂是建成道的中樞。
女帝封禪的洛山,也在建寧府境內,不過距離府城有段距離。
“知道這地方,什么船最多么?”海公公問。
趙都安笑道:
“公公莫要看輕我,我雖沒來過,卻也做過功課,若說淮水道商船最多,那建成道,卻以漕運船只最知名了。”
“是啊,漕運,”海公公語氣感慨:
“南方氣候溫和,一年可栽種兩季,甚而三季糧食,加之京城在北,故而有了南糧北調,有了前朝開鑿的這運河,運河初時只拓寬至淮水,那時,淮水才是漕運之重地。
后逐步南延,如今漕運之核心,也到了建寧府了。呵,若非建成道產糧多,靖王府何以有膽子與朝廷叫板?”
嘖,老海你很懂嘛,在封建時代,兵權的關鍵就在于誰有足夠的糧能養兵,靖王在這塊的確資本雄厚……趙都安目光深沉:
“先帝時也知曉此處利害,故而在建寧府設漕運總督,統領漕運事宜,亦可插手兼管地方,乃是正二品的實權大員,比布政使實權都大的多。
此次,南方官員任免,便是那位名為寧則臣的總督屢次催促,才加快了進程。”
漕運總督寧則臣……這個名字在虞國官場上,也是個傳奇。
據說,此人出身一般,二十歲時鄉試及第,卻三次科考都名落孫山,一怒之下,按照婚約入贅了臨封的一個富戶之家。大婚時,此人寫了副對聯貼在新房:
“身無半畝,心憂天下;讀破萬卷,神交古人。”
而后,身為一區區贅婿的寧則臣不知怎的與彼時的布政使結交,雙方以書會友,成為忘年交。
而后,經布政使舉薦,寧則臣結識了一大群地方大臣,往來交好之人,無一不是大人物。
直到近四十歲,地方爆發匪患,人手急缺,寧則臣受臨封知府之邀,以友人身份入官署相助,一舉成名。
而后順勢入仕,又去河道對付水匪,處理地方事務,因行事風格強硬,被彼時雖糊涂,但還不算昏聵的老皇帝看重,提拔為漕運總督,以鉗制南方豪族。
玄門政變后,女帝登基,寧則臣是第一批上表表忠心的地方官,故而,同為皇黨重臣。
“你這次前來,他大概最歡喜。”海公公笑道。
趙都安納悶道:“歡喜?他沒聽過我的糟糕惡名?”
海公公說道:
“這個總督與京中那些腐儒不同,只在乎能力,手腕,不怎么看重品行。你名聲雖差,但這一年來的功勞是實打實的,這次又是來幫他,豈會厭惡你?”
哦豁,是個實干派啊……難得……趙都安點了點頭,生出少許興趣。
他對于這類不參與權術爭斗,黨派紛爭,更不管頭頂上的皇帝是誰,只一心做事實的官員還是很有好感的。
這一次入建成道。
趙都安只辦三件事。
一個是為封禪做準備,不過這件事還不急,可以稍微往后放一放,在貞寶南下,抵達建成道前完成即可。
第二個,乃是考察本地官員情況,以及靖王的勢力大概有多強。
第三個,也是最要緊的,便是協助漕運總督,將這邊的地方豪族敲打一波,讓這幫人消停了,之后再過來上任的新的地方官員,受到的掣肘才少,推行起新政才更容易。
也免得新官上任,一條命令推行不下去,還要面臨糖衣炮彈的腐蝕。
不過這事還不好辦,趙都安暫時還沒個章程,準備等悄然進城,與總督見面,了解這邊情況后,再定計策。
“大人,公公,該吃飯了。”
這會,身后傳來下屬的呼喚,與此同時,船上的灶房內,傳出香濃的魚湯滋味。
趙都安與海公公不再說話,轉身往船艙里走。
甲板角落,浪十八站起身,走了幾步,扭頭看向蹲在船舷邊,雙手虛握成一個“望遠鏡”,抵在眼眶上,抻長脖子往遠處眺望的霽月,好奇道:
“吃飯了。你看什么呢?”
霽月沒動,依舊保持古怪姿態,說道:
“前面……不對勁。”
嘩啦啦……
水浪聲拍打著船艙,時間到了正午,江上的一艘艘的船只都陸續停下,船夫們歇功吃飯。
馮大拎著食盒,從船上的灶房走出來,徑直來到了甲板上站崗的幾個官差旁,招呼道:
“都別站著了,坐下吃飯吧。”
幾名官差沒動,為首的一個年歲約莫五十的老卒笑了笑:
“莫要亂了規矩,你們護衛先吃,然后與我們輪崗再吃。不然的話,這船上所有人一堆懈怠,沒人守著,若給賊人突襲,就要死人了。”
馮大放下食盒,調侃道:
“知道你老徐是正經在西南邊軍打過仗,見過血的,后來才來咱們漕運官署,做了衛漕官兵,經驗豐富,若非如此,也不會這么大年紀,還能領著一隊人,給總督挑中,專門來護送夫人……
但這河面上,哪里來的賊人?總督可不在這里,放心吧,是夫人要我送飯來的,體恤你們一路辛苦。”
聞言,幾名站崗警戒的早心思浮動的士兵露出笑容,紛紛就要往食盒邊湊。
姓徐的老卒呵斥道:
“讓你們動了嗎?平常說的軍紀都忘了?”
幾個年輕的衛漕官兵訕訕收回手。
馮大苦笑搖頭,既敬佩,又覺得有點小題大做。
馮大是漕運總督寧則臣家中的護衛。
但準確來說,是總督入贅的妻子家里的護衛,只是后來寧則臣以贅婿之身份扶搖直上后,其妻子便帶了娘家的丫鬟和護衛離開娘家,跟著夫君組建了新的“寧家”。
馮大自然而然,就成了總督府上的護衛長。
過年時,夫人攜著少爺小姐回臨封娘家探親,住了個把月,這次重新返回建寧府。
路上,除了家中護衛外,寧則臣還調遣了一隊漕兵精銳水兵保護。
漕運衙門勢力極大,底下只文官武將就二百余人,下轄倉儲、造船、漕兵等近兩萬人。
若非按照朝廷法度,總督也不能隨意調兵,護送規格有上限,此刻船上的官差還會更多。
不過……
馮大覺得這樣已經綽綽有余了,配備了軍弩和盔甲的精銳水兵,船上甚至還有一門小型的簡易火炮。
尋常水匪莫要說根本不敢觸寧家夫人的霉頭,便是真不長眼,也只是有來無回的下場。
“也罷,反正眼看著前頭就是建寧府了,等回去,見到總督老爺,夫人肯定給你們請功。”馮大笑著說。
姓徐的老卒卻擰緊眉頭,死死盯著前方,低聲道:
“不對勁,打起精神來!”
馮大一愣,向前望去,就看到遠處一艘船只正朝這邊飛速靠近,半點不像過路的,而是給人一種,徑直朝他們撞過來的意圖!
“豎旗!”老卒呵道。
立即有一名年輕官差,奔入船艙,抱出一桿明艷的漕運衙門的大旗,用力揮舞。
這便是在表明身份,運河上行走的船只,幾乎沒有人會不認識“漕運衙門”的大旗。
然而,遠處那條船沒有減速,也沒有任何“旗語”回應,依舊快速逼近。
并且這個距離,已經能隱約看到對方船只甲板上,是站著一群人的。
“警戒!是黑船!”
老卒大喝。
所謂的黑船,原本專指河道上沒在官府備案的私船,后來泛指形跡可疑的水匪船只。
“水匪?哪里來的水匪,難道瘋了?看到漕臺的旗都不避?”馮大又驚又怒,也扭頭招呼在艙內吃飯的護衛們出來。
眨眼功夫,甲板上站滿了人,那些官差更是人均持握只在軍中才能使用的軍弩,鎖定可疑船只。
大聲喊道:“停下!再敢逼近,立即射殺!!”
前方。
那一艘飛快逼近的船只上,站著一名名蒙面的漕幫殺手,為首一個,臉上覆著面巾,右側臂膀上拴著紅色絲帶,身后背著一條烏黑長棍。
赫然是建成道漕幫第一打手,賀小樓的心腹,左榮。
“榮爺,看來是這條船沒錯了,都帶著軍弩呢。”旁邊,一名殺手說道。
只露出上半張臉的左榮眼神陰冷,道:
“降低船速,保持在弩箭射程外。”
“他們減速了。”
馮大注意到前方的黑船降低了速度,心中懸著的一顆心松緩下來,笑道:
“看來是瞅見了咱們這邊的人手,怕了。”
另外一名寧家護衛拎著刀,也笑呵呵道:
“一群不知哪里來的水匪,看到軍中弓弩還不嚇傻了?真以為跟他們玩兩條船靠近那種水戰呢?”
那些官差見狀,也精神松緩下來,以為對方看清后會退避離開。
然而就在眾人聚精會神,盯著前方黑船的時候,卻沒注意到,船只后方的水面緩緩破開。
鉆出二十幾個“水鬼”,這些水性極好的殺手只穿著短褲,上半身赤裸,嘴上咬著匕首。
悄無聲息爬上船只,兵分兩路,靠近站在后頭的護衛們,然后突兀暴起。
“噗!”
“噗!”
悶哼聲中,眨眼功夫丟下好幾具尸體。
“不好!有人爬上來……啊!”
“后面!后面!”
回過神來的護衛和士兵們大驚,慌忙與殺手們廝打起來,可一群家丁護衛如何敵得過訓練有素的水鬼?
眨眼功夫又死了好幾個。
士兵們這個距離,有護衛擋著,根本用不了軍弩,只好倉促拔刀,卻又被地形擋著,一時間一片混亂,只有喊殺聲,不時有鮮血如噴泉般灑出來,迸濺在船艙的窗戶上。
“我先過去,你們隨后跟上來。”
黑船甲板上。
左榮淡淡道,繼而這名漕幫第一殺手弓步沉膝,猝然躍出船只,雙腳踩踏水面,竟是如履平地,以超絕的輕功,如一只大鳥,幾個呼吸間,就掠至船只前頭。
人在半空,反手抽出烏黑的長棍,“嗚”的一聲,將悍然拔刀,朝他沖殺過來的姓徐的老卒一顆頭顱“砰”的一聲打爆!
如同摔爛的西瓜!
老卒的無頭尸體晃了晃,噗通一聲栽倒下船,砸在水里,濺起浪花。
“老徐?!!!”
馮大瞳孔驟然收窄,聲嘶力竭地喊道,一股怒火升起,竟令他一時忘記了恐懼,舉刀朝躍上甲板的左榮砍去。
然而馮大卻只覺自己眼前一花,對方已不見蹤影,旋即覺得有人在扯著自己的頭發。
還沒來得及扭頭,他就茫然地看到,自己的下半身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沖出了甲板,墜入河中。
他呆了呆,才意識到方才自己的腰已經被對方一棍子硬生生掃斷了,只剩下上半身,被這名武夫殺手拎著頭發,懸在半空。
劇痛后知后覺襲來,馮大發出慘絕人寰的慘叫。
左榮隨手將他丟在甲板上,手中烏黑長棍橫掃,余下的還活著的士兵和護衛毫無反抗之力,幾個呼吸間,就死了個干凈。
有嚇得跳船求生的,也被藏于水下的“水鬼”用匕首割破喉嚨。
船只下方,江水染成一片紅色。
整個船只一片死寂,左榮拎著長棍,靴子跨過鮮血和尸體,抵達了船艙前,他抬手推開艙門。
“吱呀”一聲。
艙內一片空蕩,沒有人,只有小桌上還擺放著吃了一半的飯菜。
“寧夫人,出來吧,別藏了,就這么大的船,你覺得藏得住么?”
左榮笑著說道。
無人回答。
他也不急,就拎著烏黑長棍在小小的船艙中走了一圈,腳步不急不緩,就在走到某一處時,他突然毫無征兆地用長棍在地上一捅!
“噗!”
長棍沒入地板,下方發出一聲低呼。
“找到你們了。”
左榮獰笑著,蹲下,用手將這塊作為暗門的地板硬生生拆下,露出下方一個小小的空間,里頭,赫然蜷縮著一名保養得當的夫人,其懷中還抱著一名豆蔻少女。
“娘……”
少女瑟瑟發抖,寧夫人死死將女兒護在懷里,神態異常平靜地抬起頭,盯著他:
“我跟你們走。”
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450、黑船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