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出個萬法道君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三車之力,擇路而行
白啟思緒一沉,徐徐內照那座浩瀚心海,果不其然,似有微風吹拂掀起陣陣漣漪。
盤踞眉心的神魂胚胎隱隱躍動,如同蟄伏的大龍意欲興風作浪,騰空而起。
這種感覺頗為熟悉,乃是掩埋于茫茫虛空的內景地散發牽引波動。
修道之人的神魂就像環繞大日的天外星辰,只要響應召喚,便能墜入其中。
“未有惡意,也不曾出現心血來潮的示警……”
白啟靈覺大開,足足保持半刻鐘,并未覺察捕捉到任何異常,這才略微松了一口氣。
《蛟伏黃泉經》最大的長處,便是孕育五感,明察秋毫,使之心境明澈,始終緊守如一。
“按照師父所說,修道人多半陰險,不乏有以廢棄一空的內景地,蒙騙打劫同輩的歹徒,萬事都要小心。”
確認無誤,白啟眸光收斂,放出還未完全成形,宛若嬰孩蜷縮的那團念頭,緩緩地融進虛空。
好似銅鐘撞響,帶起肉眼可見的細微波紋,冥冥虛空一扇若隱若現的門戶洞開,將其接引入內。
“這小子,真是謹慎,頗像陳行那廝,陰險奸詐,滿腹壞心!難怪跟他看對眼了!”
目睹一切的陳隱感慨道。
這位白陽教主大袖飄飄,立于絕巔,腳下是鋪展開來的萬里河山。
倘若從高處俯瞰而下,好似宏偉龍脈層巒疊嶂,昂首嘶鳴,衍生磅礴大氣的莽荒地勢。
這處內景地,名為“萬龍巢”。
與傳說中的“二十四節通天谷”、“長春不老五臟觀”、“三元通神大黃庭”齊名。
皆是一等一的修煉圣地!
譬如“通天谷”,就與與四練當中的周天氣關相符契合。
它能助人修成“三車力”,煉成“大龍骨”,明悟行氣周天之精妙。
道喪之前,各座真統法脈常以“河車”指代運載水火之工具。
正所謂,河車者,起于北方正水之中,腎藏真氣,真氣所生之正氣,乃曰河車。
因此,諸多道經用“羊車”、“鹿車”、“牛車”。
比喻四大練周天氣關,搬運水火熬煉大藥的輕重緩急。
由尾閭至泥丸,一撞三關,通過督脈時,進行緩慢,細步慎行,如羊駕車之輕柔;
夾脊關到玉枕關,其行宜速,巨步急奔,如鹿駕車之迅捷;
玉枕關至泥丸,因玉枕關極細極微,必須大力沖開,如牛駕車之奮猛。
同樣,佛門禪武也有類似描述,以羊車指聲聞乘,鹿車指緣覺乘,牛車指菩薩乘。
無論道修、武修,一旦修成“三車力”,便能時刻行氣周天,行走坐臥都在練功,不斷地增長氣力,好處自然不必多言。
煉成“大龍骨”,度過水火劫,更是肉殼圓滿,真體無漏,再也不會衰老朽邁。
后面的“五臟觀”、“大黃庭”亦是一樣。
分別可以讓修者,摘取某一境界的極大成就。
“哼哼,陳行這廝哪里曉得,歷代白陽道子,皆要進一次‘萬龍巢’。
通天谷是修氣之三車,萬龍巢卻能煉神之三車。
五行循環,周而復始,默契顛倒之術,龍虎相交而變黃芽者,小河車也;
肘后飛金晶,還晶入泥丸,抽鉛添汞而成大藥者,大河車也;
真氣生而五氣朝中元,常如元鶴對飛,白玉汞就,正似火龍涌起,搬神入體,且混時流;化圣離俗,以為羽客,紫河車也……”
陳隱嘴角勾起,隱含自得之意,萬龍巢地勢磅礴,聚攏浩蕩靈機,內里孕育三種神丹。
一為龍虎玉液大還丹;二為泥丸金液大還丹;三為九九水火大還丹。
它們并非養身之藥,而是養神之丹。
大還二字,乃死之婉稱。
讓魂魄從死中得生,便是抱胎功成,回返先天的意思。
故而,從古至今,大還丹都被奉為“修道奇珍”。
“多少凡夫俗子,打從出生之后,濁氣侵染,難返先天,肉身沉而污穢,魂魄昏而晦暗。
白七郎百日抱胎,若能服得萬龍巢的大還丹,必定能將資質再做突破,只需得其一種,便可拔升到蓋世奇才層次,待到這一步,他自會曉得大道真諦之玄奧,絕非粗鄙武夫可比。”
陳隱想得很簡單,收衣缽真傳這種事,憑的就是底蘊。
給足甜頭,還愁留不住人?
“陳行那廝,終歸只是個武夫,哪有本教主這般高瞻遠矚。”
陳隱淡淡一笑,好似胸有成竹,求道之人,對于“道”的渴求,遠遠勝過餓鬼饕餮看到佳肴盛宴,那是發自魂靈的本能悸動。
尤其越是資質頂尖出類拔萃之輩,越能清晰感知大道是否垂青。
道經所云的“非人逐道,乃道逐人”,便是此意。
“據說,四逆教中的五部經典,就已通了靈性,還會擇主……也算一種大道奇珍了。”
見到白啟墜入萬龍巢中,陳隱眸光一凝,落向莽莽群山間。
“魯家倒了?”
何府靈堂,何禮昌的目光從燭臺挪開,望向歸家的何敬豐。
“一夜之間,如何說沒就沒?”
他在府邸當中,的確聽到些動靜,但由于精神疲憊并未在意,不曾想竟是道官派遣扛鼎力士捉拿魯家老小。
“消息已經傳開。稱是勾結白陽教余孽,這幫人乃造反大逆,犯了朝廷的忌諱,依孩兒看,魯仲平這一回很難翻身!”
何敬豐如實回答。
“白陽教……魯仲平膽子這么大?”
何禮昌大驚,龍庭通緝文書上白陽教常年名列榜首,跟底下的四逆教、一貫道、禾山派,壓根就不是同一個層次。
蓋因白陽教真正敢于刺王殺駕,太上皇尚未登基之時,曾遇到過兩次震驚天下的公然襲擊,最兇險的一次,距離御輦圣駕僅有三十步。
故而龍庭彈壓這幫反賊手段相當暴烈,秉承著一個“寧殺錯不放過”的原則。
如果換成其他勢力,打點關系,疏通門路,搞不好還能摘得掉,洗得清。
但與白陽教余孽挨上邊,便是犯下株連大罪,滿門都要遭殃。
“余孽、余孽,從這兩個字就能看得出龍庭之痛恨,白陽教萬萬碰不得,魯仲平往日這么惜身,居然敢鋌而走險,當真吃了熊心豹子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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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禮昌來回踱步,右手握拳捶擊掌心,似是興奮:
“義海郡十三行,頃刻間少了一門,空出來的諸多營生是塊肥肉,咱們何家反倒最受益!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這位何家大老爺因為痛失愛子的滿面愁容,終于舒展開來,一掃頹廢之態,眼睛陡然明亮。
“父親,還有一事。白哥他好像早就預料到了,主動邀我說看好戲,他與其弟都具備修道資質,而且相當出眾,讓扛鼎力士親口稱贊。”
何敬豐補充道。
“修道資質?他一個黑河縣打漁人……等等,小七你此前曾傳信,說把何家的秘文冊子贈給白七郎,用作結交?”
何禮昌眉頭一皺。
“不錯,孩兒當初想著,修道離不開外物資糧,白哥一旦步入道途,難免有求于咱們家。現在再看,實在可笑。”
何敬豐語氣苦澀,以他的眼界與認識,哪里想得到這世上竟有如此奇才,輕易就跨過自己攀爬艱難,消耗不菲的兩大境界。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當真這么大?
“做得好!小七!既然有這樁事,你也可以厚著臉皮說一句,是白七郎修道的引路人,情分就結下了!”
何禮昌卻是大喜:
“他定然是入道院的,屆時你跟著一同進去,有這樣一個強人撐著,能夠減去不少勾心斗角。”
白哥成我靠山了?
何敬豐眼角抽動,堂堂十三行長房高門,抱黑河縣打漁人的大腿。
早個半年說出去也沒人信!
“小七,你可是覺得抹不開面子?”
何禮昌問道。
“白哥本事大,手段硬,我向來服氣。似馮少陵、鄭衡那樣的蠢人,都以為白哥靠著師父寧海禪才出頭,我卻認為,即便沒有通文館傳人這個身份,他遲早也能闖出一片天地。”
何敬豐搖頭:
“我只是想,父親以前教我,以利相交,雖然難得真心,可無利相交,更難起交情。
白哥他如今飛黃騰達,不僅有寧海禪為師,更得道官青睞,我們何家,還能入他的眼么?
今日靈堂之上,十三行的眾多大老爺瞧不上白哥,覺著他沒資格做那把交椅,可今夜之后,義海郡人人都會曉得,白七郎的名字。
其他家,恐怕爭相上門,咱們該拿出什么樣的誠意?”
何禮昌聞言眉頭擰緊,大恨道:
“早知道應該給你生個姐姐或者妹妹,可惜了。”
這位何家大老爺曾屢屢自得,長房子嗣皆為家丁,不愁沒有撐門面的苗子。
而今反倒遺憾,缺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好閨女。
“久聞鄭家女,絕艷;施家女,驚才;祝家女,嬌俏……”
何敬豐提醒道。
“你倒是門兒清!”
何禮昌平白橫了兒子一眼。
“我何家子,難道不能憑義氣交下白七郎?”
何敬豐苦笑:
“白哥不是好哄弄的,我與他是否存著肝膽相照的義氣,彼此心里都清楚。”
何禮昌沉吟片刻:
“古往今來,最誘人心,莫過于名、利二字。今日我在靈堂上,觀那白七郎舉止沉穩,氣度從容,眉宇間隱含桀驁,并不把十三行眾人放在眼里,可見是個能成大事的雄略英才。
咱們何家的底蘊,一者在于百畝靈田,能種碧水粳米,一者便是伏龍山腳下的羅珠貝場。
雖然比不上天水府勛貴所用的修煉寶地,卻也算是一處難得勝境,可供白七郎待上數日,滋養神魂念頭。”
何敬豐心下一震,感慨還是父親有魄力,羅珠貝場盛產靈貝,研磨成粉,可以美白肌膚,增光添彩,乃是天水府貴人女眷尤愛之物。
每年何家都要運上幾船過去,換得數萬兩雪花銀,可謂供不應求,搶手得很。
何禮昌開這個口,必然影響貝場買賣,興許還要惹惱幾個不好伺候的勛貴妾室。
“咱們何家勢弱,須得靠著幾棵大樹才好撐過這段,白七郎他擺明前程遠大,些許眼前小利,舍就舍了。”
何禮昌望著還未去掉的靈堂布置,大白燈籠被風吹得搖晃,帶起光影蕩漾,這位何家大老爺卻笑道:
“再者,有魯家填補,他的榮華齋藏著那么多寶貝,連帶那座朱雀銅燈一起換回來了,也算揚眉吐氣,了結恩怨。”
“這方內景地,好生奇特。”
白啟神魂胚胎好似浸在溫泉里頭,頓覺暖洋洋的,無比舒適。
顆顆晶亮的凝練念頭如同嬰孩張嘴吞吸,飽受滋養,瞬間漲大兩圈,莫名有種撐飽了的感覺。
“這居然是一方容納靈機的內景地,九成九的稀罕物!”
白啟心下大喜,感慨自個兒最近真是氣運爆棚,連著撞到好事兒砸頭上。
他原本不算穩固的神魂胚胎,頃刻勾勒出模糊的輪廓,飄向就近的一方瑩白如玉的丈高石碑,略微感應,便浮現出一行行字跡:
“向東行一百二十步,可采寶藥一株,上上。”
“向西行五百步,可見天髓池,大有裨益,但有精怪守護,中下。”
“向北行半里路,有一鬼仙惡念,近之則亡,下下,大兇。”
白啟不由愣住,三種路線,三種獎勵?
能否全要?
“東邊無驚無險,卻只能得小河車之妙,取龍虎玉液大還丹;西邊有驚無險,采大河車之精粹,服泥丸玉液大還丹;北邊九死一生,好處最大!
一升一沉,相見于十二樓前,顆顆還丹而出金光萬道,則曰紫河車也。紫河車乃道家煉丹的極高成就,吞下那枚九九水火大還丹,立地蛻變,有成鬼仙之資……看這小子如何選!”
陳隱暗中觀察,按照他的猜測,白啟多半是挑西邊那條路,收益最穩妥。
可下一刻,這位白陽教主眉頭微皺,好似意外。
“東路而行,未免忒沒志氣了。”
瑩白石碑前,白啟猶豫之際,卻聽到師爺陳行的聲音:
“好徒孫,聽我的,先走東,再往西,最后去北,咱們全都要,掏干凈那廝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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