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2見報

“吃吃吃，就知道吃。咸菜還嫌孬？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不知道外面過的什么日子？”小王同學戳戳弟弟的腦門，之前她也覺得吃咸菜艱苦，但昨天看到張承平的吃相，很受教育。

敬民待小王同學說完，飛快的將剩下的一口窩頭塞進嘴里，起身撿起書包往外跑，邊跑邊說：“媽，我吃完了，去上學了。”

等出了門，敬民卻沒有立馬關門，而是朝小王同學吐吐舌頭，這回不慫了，嘴里含著窩頭，含糊不清的說道：“哼，你就是不舍得姐夫陪我去。”

還沒等小王同學追出去，敬民立馬“噔噔噔”的下樓了，樓道里傳來他“勝利”的笑聲。

敬民就讀史家胡同小學，離婦聯宿舍200米的樣子，平日里都是他一個人上學，放學就去學校隔壁的婦聯，然后跟母親一起回家。

“你們倆啊，一見面就吵。”葉志娟在旁邊看姐弟斗嘴，笑了，沒有責怪的意思。

“媽，誰讓敬民氣人呢。”小王同學關上門，坐在葉志娟旁邊，頭直接靠在了葉主任肩膀上。

“說吧，什么事？”葉志娟抓過女兒的手，在手上摩挲幾下，手心沒有繭子，手背沒有皴皮，從手感上就能覺出沒有受到過家務的襲擾。

“嘿嘿，就是想問問昨天的事。他回去以后也沒說出個四五六來。”小王同學的小心思被猜破，也不惱，笑嘻嘻的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這事說來話長。桉子前面搞的那些發明，自打進了臘月，外匯就陸陸續續到賬。

你也知道，咱們一直是缺外匯的，隨著到賬金額越來越多，桉子的發明就越受重視。

雖然外面不知道這些東西是桉子發明的，但我沒有瞞著你們李姨。”葉志娟從事情的起因說起，說的不緊不慢。

小王同學則在一旁靜靜聽著，一邊聽一邊點頭，不插話。

“這些事情由婦聯牽頭，婦聯這邊能分一些，所以你們李姨對桉子很欣賞。

再加上《赤腳醫生手冊》的事情發展的很好，前陣子，祂從杭州圍讀回來，你們李姨去匯報工作的時候，就提了一嘴。”葉志娟頓了頓，這是事情的起因。

“哦，所以才會有接見？”小王同學適時的接了句話。

“嗯，否則即便是接見，桉子也不會獨自受到重點照顧，這可是獨一份。”說到這，葉志娟想到了昨天的事情，不自覺的又笑了起來，笑里充滿了對女婿的欣慰。

“我聽他說了，夸了他一句，勉勵了一句。”小王同學也跟著笑，臉上很有光彩。

“呵呵，可不止這么簡單。祂握住桉子的手沒放，還拍了桉子的肩膀，直接把桉子拍哭了。”葉志娟笑容更盛了。

“他還真沒說這個，為什么哭？勁太大了？”小王同學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哪有那么大勁？”葉志娟搖搖頭，很感慨的說道：“散會后，李姨悄悄問了桉子一句，桉子說，祂67了，兩鬢都白了。”

“桉子是個好孩子。”說完，葉志娟覺得這么說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感慨，又著重強調了一句。

這句話把小王同學干沉默了，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幕。

“沒事，這不算失禮，都是感情的真實流露。”葉志娟拍拍女兒的手，安慰道。

“我知道，就是心里不是滋味，光顧著高興了，沒想到這一點。”小王同學嘟囔道。

“我也沒想到，所以才說桉子是個好孩子，重情義。”葉志娟對女婿的評價又高了一點。

“嗯！”面對母親對丈夫的稱贊，小王同學與有榮焉，重重應了一聲，該問的還是得問：“接下來呢？這事會見報嗎？”

“肯定會。你李姨已經安排好了，估計最晚明天會登出來，不過報道中不會突出桉子。你李姨的意思是桉子年紀還小，太出挑了不是好事，昨天特意囑咐了相關人員一句。”葉志娟再次拍拍女兒的手，示意她安心。

“李姨考慮的真周到，回頭得好好謝謝李姨。”小王同學對于這個結果還是比較滿意的。

“你們李姨呀，提前就跟我說了，說你們真想謝謝就讓多多搞發明，多多創造外匯，這樣與國家、與人民都是有益的。”葉志娟對李大姐非常欽佩，無論是工作還是為人，都無可挑剔。

“嗯，那我回去跟他說，讓他努力搞發明，不聽話就用小皮鞭抽他。”小王同學保證道。

“調皮，哪能用鞭子抽？真當他是農奴啊？”葉志娟用手指了指女兒的腦門，不讓她胡鬧。

“嘻嘻。”小王同學不以為意，又問道：“媽，這次見報會有刊登照片嗎？”

“怎么？想問有沒有跟桉子的合影？”葉志娟敏銳的覺察出了女兒的小心思，再次點破。

“嗯，多好的機會啊，肯定是要問一問的。”小王同學大大方方承認道。

“有。還是你李姨操辦的，昨天她跟我說，這兩天就能把照片送到婦聯，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葉志娟沒有賣關子，坦誠道。

“那真是太好了！謝謝媽！”塵埃落定，小王同學心滿意足。

“滿意了？滿意了就快走吧，上班該遲到了。”葉志娟看了一眼表，催促道。

“還有件事。昨天桉子大舅家的表哥去了一趟家里……”小王同學簡短的將事情說了一遍，從兜里掏出寫有張承平姓名、地址的紙條。

“行，我知道了。”葉志娟接過來，直接揣進了自己兜里。

小王同學是哼著歌下的樓，哼著歌去的北圖，若不是結了婚要注意形象，她覺得自己能蹦起來，不過一想又覺得不對，如果沒結婚，那這一切不就跟自己沒關系了？

愚蠢果然是可以傳染的，一切都是他的錯，小王同學想到了丈夫早上關于去年2月29結婚的言論，將錯算在了丈夫身上，不過臉上又是一陣笑，把北圖的門衛都看呆了……

話說唐植桐送下兩個妹妹，去郵電學院的路上，順手買了一份二流日報，當即翻了起來。

第一版沒有，但第二版有，篇幅還不小，而且配了照片。

照片是祂跟羅清泉握手時的抓拍，角度是羅清泉的右前方。

羅清泉左手邊第一個就是唐植桐，從照片上唐植桐看只露了一張臉。

唐植桐仔細看了看照片，也就放心了。

拍這張照片的時候，自己臉上還有淚呢，不過報紙上的照片是由小點組成的，像素并不高，甚至不熟悉的人看到，都不一定能認出自己。

放心的同時，唐植桐也有點點失落，這可是長臉的機會啊，要是能留下張合影就好了。

“同志，還沒給錢。”賣報的大爺看唐植桐拿過報紙去翻了一頁，在旁邊催促了一句，心里祈禱著，小伙子可千萬別再把報紙放下。

“哦，不好意思，走神了。”唐植桐將報紙合上，先夾在腋下，然后從兜里掏出兩角錢遞了過去：“大爺，不用找了。”

“謝謝您，謝謝！”大爺感恩戴德，不住地朝唐植桐作揖。

唐植桐笑笑，單手捏著報紙，騎上自行車跑了，騎了二十來米將報紙薅進空間，打算留作紀念。

中午的時候，唐植桐還是被舍友給認了出來。

郵電學院閱報欄的報紙是每天都更新的，二流日報每次貼兩份，上半截是一三五版，下半截是二四六版，主打一個全面。

“哎，唐老師，閱報欄貼了份報紙，我咋瞅著上面有個人跟你挺像呢。”唐植桐自己帶飯，正在宿舍吃得香，一眾舍友從外面進來，竇永昌打頭問道。

“是嗎？我咋不知道。”唐植桐呵呵一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嘿，不承認是吧？咱們舍長可是去老師辦公室借報紙了。待會你自個好好瞅瞅。”竇永昌將路堅的飯盒放到一旁，神在在的說道，那模樣像是在告訴唐植桐：看你一會怎么狡辯。

“來來，吃飯，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唐植桐樂呵呵的將自己咸菜往中間一推，腦袋里想著一會自個被揭穿，得好好跟舍友嘮嘮，不能讓他們出去幫自己揚名。

幾人早就饑腸轆轆，路堅回來的時候，飯已經干下去一半了。

路堅沒有介意，舉著手里的報紙說道：“老師跑的比學生都快，跑外面才買到一份，瞧瞧，這是不是唐老師。”

“還真別說，這哪是像，明明就是嘛。”其他同學湊過去看著第二版的照片，辨認著照片中模糊的人物。

“聊什么呢？熱火朝天的。”此時，羅志平才姍姍來遲，他最近都在“友情”幫助陸滟打飯，積極的不得了。

“說唐老師被接見，上報紙了。”竇永昌最積極，因為他上午點卷了根大炮，想看著精神食糧抽一根來著，意外發現了這照片。

“我看看，我看看。”羅志平一聽，也顧不得吃飯了，湊了上去。

唐植桐回頭看看敞開的宿舍門，起身默默地關了起來，希望一會舍友的動靜能小一點。

“這有啥好確定的，就是唐老師嘛，報道里還提到了《赤腳醫生手冊》，唐老師不正是其中一員嗎？”羅志平放下自己的搪瓷飯缸，轉身找出自己那本已經將重點章節熟記于心的手冊，翻到編纂人員名單那頁，指著說道。

“好了，好了，讓我說兩句可以吧？”唐植桐舉著雙手，讓舍友先安靜下來。

“那啥，哥幾個給我個面子，千萬別激動，千萬別大聲嚷嚷，更不要往外面說。我在這先謝謝大家了。”唐植桐朝諸位舍友拱拱手。

“這么說真的是你？”

“你還有啥疑問？唐老師都說謝謝大家了。”

“唐老師，那只手握的？我們也感受一下祂的溫暖。”竇永昌看唐植桐已經變相承認，起身搓搓手，又覺得不夠正式，“等著，我先洗個手！”

“我也去！”一個說洗手，其他舍友連飯也不吃了，跟著竇永昌魚貫而出。

唐植桐看著滿桌子的飯和咸菜，心下感慨，除了個別時期，其他時候的群眾還是非常認可祂的。

舍友去的快，回來的也快，回來后挨個跟唐植桐握手。

“行了，竇老哥，該我了。”竇永昌握著不撒手，被其他舍友給趕走了。

剛開學那陣子，有其他舍友喊竇永昌老竇，但在聽了路堅說了“老竇”在粵語中的意義后，就都改了口，年齡小的喊老哥，年齡大的直接叫永昌。

為此，竇永昌還曾怪唐植桐點破，讓自己失去了好些大兒，結果被舍友摁住好一頓撓，用雞毛撣子撓腳底板，那滋味，誰被撓誰知道，自那以后竇永昌就沒敢再開口提“老竇”的事。

“嘿嘿，你還真別說，感受到溫暖了。”竇永昌一點都沒生氣，站在一旁傻樂。

唐植桐聽了這話，樂呵呵的笑了，竇永昌剛用涼水洗了手，自己手是熱乎的，能不溫暖？不過唐植桐沒吭聲，這種氣氛，不適合說這種話。

握完手，飯還得接著吃，不過這時候舍友們的注意力就轉移了：“唐老師，你手里有跟祂的合影嗎？”

“沒有。你們也瞧見了，我又不是組長，資格差了不是一點半天。能蹭個報紙上上，就是祖墳冒青煙了。”唐植桐否認的很快很直接，而且理直氣壯，現在確實還沒有嘛。

“這倒也是，不過別氣餒，你還年輕，以后還有大把的機會呢！”

對于這種說法，唐植桐哼哼哈哈的應付了過去，這又不是街邊的大白菜，怎么可能有大把的機會？普通人一輩子能遇上一次就算積德、燒高香了。

有了這一茬，219宿舍中午罕見的沒有午休。

路堅和竇永昌下午就跟丟了魂一樣，上課點了幾節課的頭。

放學后，唐植桐照例去接小王同學和兩個妹妹。

送靜瑩回婦聯宿舍時，葉志娟罕見的在宿舍門口等著小兩口。

看到小兩口停下車，葉志娟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交給了唐植桐，笑道：“辛苦你們了，路上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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