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灰芒

蘇麗爾女王，摩羯瞳陛下，俏生生立在當場。

她一雙美目掃過眾人，芙蓉般的嬌顏上陰晴不定。

“完犢子！看來是談崩嘍！”胖子看著摩羯瞳臉上混雜著憤怒、失望與傷心的表情，加上她粉腮邊猶在的淚痕，便把事情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他東游西逛，見識廣博，一嘴口頭語也是南腔北調，不倫不類。

“師父！”摩羯瞳把目光定在大師臉上，可憐巴巴地叫道。

然后，她的眼圈就開始發紅。

艾瑪！想起在廣場上，女王陛下對司格頓使出的那招“乳燕投林”，胖子頭皮發緊，心想若是她給大師也來這么一下子，可是夠瞧的。

大師到底是非凡的存在，預感也強。

“坐下說！”他神色如常，指著身邊剛才鄧普拉坐過的地方淡然說道。

語氣中卻有不容違背的威嚴。

哦！好像還有些慌張……

摩羯瞳愣了一下，即將流下的眼淚原路退回。

她把性感的紅唇一扁，不情不愿地坐在大師身邊。

“師父，我不想做女王。我要退位！”摩羯瞳突然說道。

胖子帶著一頭黑線偏過頭去，不忍見大師尷尬的表情。

“嗯！這是你蘇麗爾的政事，與我無關。”大師來個一退六二五，一句話頂回去，立馬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高啊！”胖子暗挑大指。

哪知大師接著說道：“若要討論政務，不妨和你這師弟說說。他在注師方面雖然還未入門，但對勾心斗角的雜事，倒還有些獨到的見解！”

“哈？！”胖子驚得差點從座位上蹦起來。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老師那“陰暗”的一面。

“這也太不厚道了吧？！讓胖爺我和這個女魔頭講政治？是嫌我死得慢嗎？”胖子心中腹誹不已。

自己有多少斤兩，他還是清楚的。

他善于察言觀色，邏輯性也頗強，尤其具備在紛亂的線索中尋找聯系，厘清思路的天賦。

這些能耐，去忽悠鄧普拉之流綽綽有余。

和斯蒂芬、甘米爾、謝洛夫這個級別的老家伙打交道，只要加些小心，也能應付得過去。

可是，再睿智的籌謀，也怕遇到混人吶！

而眼前這位女王，就頗具“混人”的特性。

且還是有著一身絕世威能的“混人”！

可怕，太可怕！

胖子馬上開動腦筋，準備尋個合適的借口離開。

“就他？！”摩羯瞳仿佛這時才覺察到胖子及西萊爾母女的存在。

她俏臉一板，冷冷說道：“我要和師父談些正事，閑雜人等退下吧！”

嘿嘿！說來她還就來了！

西萊爾聞言，臉色一變。拉起珠珠，就要告辭。

西西公主雖然性情溫婉，可不是沒有脾氣。

她尤其，打心眼兒里，看不上眼前這個囂張跋扈的，女人！

大師正要發話，卻突然眼珠一轉，閉住嘴，看胖子如何對應。

“呵呵呵呵！師姐放心！閑雜人等早就被我請出大殿，如今正在去給司格頓親王報信的路上。”胖子嬉皮笑臉地說道。

他輕輕將西萊爾按回座位，又向珠珠擠擠眼睛。

“你讓我走我就走，那多沒面子？本想眼不見心不煩，可你偏偏撿胖爺最煩的話說！好哇！爺就陪你聊聊！還拾掇不了你個小樣兒的？！哼！”胖子暗想道。

他這次徹底被女王的狂妄作派激怒，又想起之前的“舊恨”，便起了教訓她的念頭。

西萊爾現在對胖子的抵抗力每況愈下，見他如此，也不掙扎，順勢坐回去。

她扭過身，向著胖子，丟給女王一個側臉，以示不滿。

珠珠原本氣鼓鼓的，可一見橘叔叔的表情，知道他又有了鬼點子。

她也乖乖坐下，懷著興奮的心情，等著看女王吃癟。

“你說什么？誰要去給我哥哥報信？報什么信？”摩羯瞳果然被胖子的話拿住，開口問道。

“這些現在還重要嗎？師姐，您現在需要關心的是，這個報信的人會在哪里找到親王殿下才對。你猜，是在親王自己的宮殿？還是在麥肯的使驛館？又或是在甘米爾首輔大人的宅邸呢？”胖子笑容可掬地說道。

他是語不驚人誓不休。

這幾句話立刻讓摩羯瞳陷入思索之中。

她可能是有點“混”，但卻不“蠢”！

大師見胖子已經準確拿住女王的要害，放下心來。

他一臉坦然地，準備開始欣賞自己的男徒弟如何“收拾”自己的女弟子。

女王思索片刻，不得要領。

她見胖子一副跩跩的樣子，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不由得心中惱怒。

“哦？小弟弟！那依你看，我哥哥現在會在哪里呢？”摩羯瞳突然拿腔拿調地問道。

她此刻面起桃花，媚眼如絲。蔥尖玉指繞著一縷長發，配上無限曼妙驕人的身段，顯得嫵媚異常。

“靠！這女人蠢倒未必，可一定是有病！”胖子在心中狂喊。

他被摩羯瞳的變化搞得措手不及，小心心又漏跳好幾拍。

可是，喊歸喊，看歸看。

摩羯瞳充滿誘惑的聲音一個勁兒地往胖子腦袋里鉆。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逡巡在對方身上，只覺得眼前這女人無一處不美，聲音更是無比撩人。

剛看了兩眼，他便腦中發蒙，心中有個念頭越來越強：“若是能這樣看她一輩子，也值了！”

胖子意識模糊起來，只想就此沉淪下去。

這時，一股沉凝、厚重、陰冷、淡漠的氣息，自胖子體內悄然升起，并突然加速，向他的雙眼沖去。

西萊爾最先發現胖子有些不對。

她雖然側臉而坐，卻也在關注著摩羯瞳的一舉一動。

見女王突然整出一副勾魂攝魄的模樣，西萊爾剛暗罵一句“不要臉”，便發現胖子的眼神開始迷離，身體也在微微抖動。

“莫不是著了這瘋女人的道兒？”西萊爾心下一慌，注力隨機而動，她一掌便推向胖子肩頭。

大師本來一邊在看戲，一邊在想心事。

多年前，他在麥肯街頭，遇到了正在四處游歷的摩羯瞳。

那是個天賦奇高，大膽潑辣，性格張揚的小女孩。

連番巧合之下，摩羯瞳成了大師的第九位弟子。

那之后，大師才得知她的身份。

由于太過敏感，大師便與她商定，對外暫時隱瞞住這層師徒關系。

在大師的悉心教導之下，加之摩羯瞳超越常人的天賦與努力，她很快便成為個中翹楚，走向注師的巔峰境界。

高階注師的實力，注師聯盟榮譽長老的身份。摩羯瞳這些耀眼的光芒背后，都有大師的一份付出與辛勞。

摩羯瞳也十分尊敬這位老師，在心里一直把他當做自己的父親一般愛戴。

特別是五年前，蘇麗爾國王去世，哥哥出走。

一連串的打擊之下，自覺孤苦無助的摩羯瞳，更是把大師視為自己唯一的親人和精神支柱。

她成為女王之后，由于政務繁忙，與大師的聯系便少了許多。

但是她每年總會找機會，借口去注師聯盟總部，實則是去看望師父。

而大師，對這個年級最輕的弟子也一直更為關愛。

因為，他總能在摩羯瞳明亮的眸子中，看到隱藏其后的那個寂寞、孤獨的小女孩。

半年前，大師開始聽到一些關于摩羯瞳的負面傳聞，說她喜怒無常，濫殺無辜，貪圖男色，生活糜爛。

大師絕不相信這是真的。

摩羯瞳或許性格有些潑辣，卻絕對談不上霸道殘暴。

說她貪圖男色，更是無稽之談。

作為師父，作為一名對元素感知已達極致的絕頂高手，難道還看不出弟子是否有過男女之事么？

可是，當師父的，到底也會擔心徒弟出什么差錯。

他擔心，是不是過重的政治壓力，使弟子的心境受損，而導致行為的偏差。

于是，在辭掉大長老職務之后，大師便決定要選時間來蘇麗爾，見見自己的弟子。

然而，這次見到摩羯瞳的時候，大師的心中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因為面前這個人，和印象中的那個女孩，除了容貌之外，相差太遠！

就像現在一樣。

若非親見，大師怎么也不會想到，摩羯瞳能做出如此一副妖艷魅惑的樣子。

“不好！”大師眼神一凝，發現在摩羯瞳身上竟然有一層極為隱蔽的暗紅色光暈。

這光暈很不尋常，以大師的功力，也只能稍有察覺。

光暈正在向胖子侵襲而去。

大師來不及多想，一掌便切向摩羯瞳后頸。

恰在此時，一縷灰色的光芒，自胖子眼中激射而出，直接迎上那發自摩羯瞳周身的暗紅色光暈，發出“啵”的一聲轟響。

摩羯瞳驚覺。

她柳眉倒豎，注力驟起，抬手便要發動攻擊。

說巧不巧，大師一掌正好切到，女王頓時昏厥過去。

胖子“啊”的一聲，也被西萊爾一掌推翻在地。

“哎喲！哎喲喲！碰到頭啦！碰到頭啦！”他捂著頭大叫不止。

胖子并不知道剛才是怎么回事。

他只覺得有一柄重錘，在腦中狠狠敲了一記。

西萊爾慌手忙腳地過去把胖子攙扶起來。

就這么一會兒工夫，他竟然已經恢復正常。

剛才腦中的轟響、暈眩、疼痛全都消失不見，連帶著那股神秘的氣息，也不知所蹤。

胖子驚魂未定，死皮賴臉地靠在西萊爾身上，望著伏在幾案上的女王，驚悚地向大師說道：“您不會是把她殺了吧？！”

“胡說什么？！”大師正要發作，卻突然想起胖子眼中的灰色光芒。

“你，你剛才眼睛怎么回事？”他趕忙問道。

“眼睛，眼睛怎么啦？我眼睛沒事呀！”胖子被問得懵圈，一邊使勁向大師眨巴著眼睛，證明自己完好如初。

見胖子自己也搞不清狀況，又想起摩羯瞳身上的暗紅色光芒，大師心下疑云重重。

“你們照看她一下，我要去思考一些問題！等她離去，你們馬上來見我！就這樣！”大師說完，不再理會胖子和西萊爾，急匆匆奔回自己的房間，“砰”地關上房門。

房間里隨即傳出一陣翻找東西的響動。

“這都什么人啊！你把女王打昏，卻讓我在這里頂缸？”胖子老大不高興地在心里抱怨著。

“橘叔叔！你好些嗎？要是沒事的話，就別這么摟著媽媽！她都累出汗啦！”珠珠看著西萊爾滿臉通紅，額角冒汗，心疼地說道。

這一下，西西公主的臉更紅了。

她掙脫開胖子，摟著珠珠坐下，飽滿的胸脯不斷起伏，看來確實是，嗯！累得不輕！

胖子干笑兩聲，有點被抓了現行的尷尬。

“噯！我竟睡著啦！”一聲輕呼，女王醒來。

胖子滿臉驚懼地看著她，不知該說什么。

西萊爾在一旁也戒備起來。

“對不起！小師弟！也許是近日有些勞累，不想說著話我竟睡著了！師父呢？他生我氣了？”摩羯瞳眼神迷離，一副酣睡初醒的嬌柔模樣。

“被打一掌就又變成了這樣？嗯！這樣好多了！也算有個女孩兒的樣子。還知道道歉！莫非，就是欠揍？”胖子見女王的表情腔調又變了個人，不禁胡亂揣摩起來，卻絕對不敢說出口。

“哦！那個，師父他，他見你睡著，不忍打攪，便也回房休息！讓我們在此，在此照看你！”胖子張口就來，倒也入情入理。

“嗯！有勞師弟！多謝！”摩羯瞳說道。

她此時逐漸恢復了女王的風度，可說話的語氣仍然十分溫和。

“啊！西萊爾公主，你們在這里住得還習慣嗎？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侍從去辦。你們既然是恩師故人之后，咱們便是自己人，一切都不必客氣。”摩羯瞳又對西萊爾緩緩說道。

對女王一直頗為敵視的西西公主聽到這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聲說道：“承蒙女王關照，我們一切都好！您國事繁重，不必為此掛心。”

一說到國事，摩羯瞳好像記起了之前的話。

“小師弟！剛才好像說到我哥哥的話題。你覺得他現在會和誰在一起呢？”女王悠悠地問道。

胖子對女王當前的人設還有些不適應，可也不能不答。

他稍作思考，便說道：“我想，他現在應該是在甘米爾大人的宅邸。”

摩羯瞳神色一黯，并未覺得有多驚訝。

她輕聲問道：“你為何會有此一說呢？”

胖子突然覺得這女王也挺可憐。

喜怒無常，瘋瘋癲癲的不說。

手下的大臣和自己的哥哥之間又過從甚密，有所圖謀。再加上來自外部各國的壓力，也真是夠她受的。

雖然，摩羯瞳貴為一方世界的人王地主，但從另一個角度看，她也不過就是一個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女。

卻偏偏被置身在這種爾虞我詐的環境之中。

可悲！可嘆！

“外部諸國的態度已然明朗，只有內部可能還有些曖昧！若我是司格頓親王，現在首先要做的，便是盡可能得到來自內部的支持。讓那些曖昧，也變得明朗起來！”胖子體會到女王此時糾結的內心，便不再油腔滑調，真誠地說道。

摩羯瞳望著胖子，在瞬間，眼神中閃過一絲感激。

“哼！宵小之輩！倒是打得好算盤！”她的聲音變得冰冷起來。

“唉！只怕這些宵小之輩的軍隊，已經離馬色不遠！”胖子隨口說道。

摩羯瞳臉上的嬌柔漸漸淡去，“這話怎么說？”她沉聲問道。

“謝洛夫曾說，他們一進入蘇麗爾國界，便遭遇伏擊。從那時開始到現在一個月，一直到王宮，也沒能擺脫你哥哥的追殺。那么，發生這樣的事情，即使司格頓親王做得再隱蔽，沿途的守將也不可能完全沒有察覺。可是，他們為何沒有任何回報呢？”胖子緩緩說道。

看著憤怒的表情再次出現在女王臉上，他心中黯然，卻也只能繼續說下去。

“原因只可能是，要么，那些守軍全部被殺；或者，他們已經全部倒向你哥哥的陣營。我認為，第二種可能性，更大！”胖子說完，有些緊張地望著女王。

摩羯瞳的臉上泛起一片潮紅，她緊抿著雙唇，眼神中除去震怒，還有落寞與失望。

“唉！背叛其實并不可怕，畢竟立場不同，誰都有選擇的權力。唯獨親人之間的反目，才令人神傷！”胖子忽然自言自語地輕聲說道。

摩羯瞳嬌軀微顫，用復雜難明的眼神望著胖子。

“咦？！這眼神好熟悉！”胖子想起在四方街，被金屬人炸昏過去之前，見到的，那女注師的眼神就是這樣。

“女王陛下，我也有件小事，想要請教。您是否記得，之前見過我和這個小女孩呢？”胖子突然問道，一邊還指指站在旁邊的珠珠。

“不記得！也沒見過！”摩羯瞳神色一緊，冷冷地說道。

隨后，一個閃縱，人已經上了屋頂。

胖子沒想到女王會突然上房，正自驚異，卻見摩羯瞳忽地轉過身子。

她笑顏如花，萬分妖嬈地對胖子說道：“小弟弟！不過我記得另外一件事。剛才，你看我的眼神，好色呀！”

說完，在放肆的笑聲中，蘇麗爾女王已經不知所蹤。

“嘿嘿！這是又變回去了？還不忘給你家胖爺上眼藥！靠！”胖子惱怒異常。牙臺策：大陸新秩序 第二十四章 灰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