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三身三相,鴻蒙太初

歲月的空轉，至尊赫。太初之時，天圓地方分割時祂便藏在了九州的背后，宇宙樹的枯敗也未必沒有祂的影子。

“你終是再現，如那九州的末代。”太一開口，聲如海潮，層層疊疊地蘊含各種法理拍擊在太虛上。

“歲月，為何你放不下九州，拼了命也要重拾這個世界？燭龍如此，你亦如此。”太一負手，背后沉降下星空，只因為祂的一念，便有無數造物破開鴻蒙，攜著群星為祂披掛。

李熄安握住黑色亡鐮，地上的黑色土壤翻涌裸露出大地脊梁，花朵頂開巖壁盛放，屬于生命的領域就此降臨。

群星壓制著白色花園，太一閑庭漫步，祂見到了這令自己難忘的對手，不介意多聊上片刻。

“九州末代，歲月成就了燭龍，現在，原始宇宙伊始，歲月又成就了你。果然啊，時光就是橫亙在至尊之間不可忽視的東西，至尊本該超越一切，卻被燭龍親手斷送未來。”太一頓了頓，“對了，榮有和你說過么？祂是被歲月殺死的。”

“所以祂希望從歲月的軀殼上復蘇，這才盯上了持有歲月尊位的你。”

太一在漫天星辰中踱步，這宇宙之外的孤寂危險之地，黑霧濃郁，黑土不祥，可太一置若罔聞，目光始終放在李熄安身上。

“我猜祂一定會告訴你，你們并非敵人，榮枯與九州也不是敵人。但榮是被歲月殺死的，我當初率兵進攻九州，榮枯亦是始作俑者，你們真的不是敵人么？”太一笑道，笑的居高臨下。

“以前的賬，我會一筆一筆算，何況我駕馭著榮的尊位，若你們都是敵人，而我用敵人的手段來對付另一個敵人，豈不是更加暢快了。”李熄安攤開手，亡鐮環繞著祂轉動，漆黑的鋒刃吸引著黑霧，祂的靈是純白色，可燃燒的火卻是象征死亡的漆黑。

“現在，我先打理你。”李熄安陡然扛起鐮刀，祂微微躬身，垂下臉，用手拂過面龐，榮的形象就此散去，一張扭曲猙獰的赤銅鐵面熊熊燃燒。這一刻，仿佛那頭名為南燭的赤龍撕開了這具軀殼，對太一發出不屑的嗤笑。

李熄安沖向屬于太一的那一片燦爛中。

漫天造物的晨星炸裂成星光，無數的枝條從星體內生長出來，垂落成一層一層的翠綠薄幕。有人劃過薄幕而來，翩躍如起舞，祂握著鐮刀，這是從未使用過的武器，但在李熄安手中卻如同早早熟悉了一般，祂以歲月呼喚過去的生命尊位，二者近乎融于一體。

太一冕旒上的寶珠齊齊掉落，鐮刀的鋒刃貼著祂的臉拂過去。太一避開，雙臂伸展，身著的黑色袞服化作甲胄，那一顆顆落下的寶珠成了活過的來的毒蛇，巨大的陰影從下方騰飛而起，那是狂舞的群蛇，它們對李熄安露出毒牙，擺動著身軀。

“你的造物與你一樣丑陋至極。”李熄安冷笑一聲，雙手握住鐮刀圓舞，將那群蛇的首級盡數斬落，于散落的濃稠黑血中，祂一手撥開太一造物，隨后猛地舉起鐮刀。

鋒利的鐮刃對準太一的額前，映射冷冽寒光。

太一搖頭，一枚黑金盾牌憑空擋住了鐮刃，兩者碰撞，道韻爆鳴，擴張的漣漪往外，震散黑霧。但那枚黑金盾牌擋不住李熄安的下一擊，鐮刀砍斷了盾牌的一角，那堅不可摧的壁障散落一地。

太一做了一個法印，散落的碎片凝聚成萬般利刃，一股勁對李熄安傾倒。那是千變萬化無窮盡，往來解數不可欺，萬物都在其中肆意改寫，一切的規則皆由此創立。

李熄安催動生命尊位，瞬息間意象橫出，明月高照，霎時所有刀光劍影消弭無形。白色花圃的中心，生命尊位以高塔顯化，塔身的浮雕印刻那塵世奔行的萬靈形象，以藤條與花蕊點綴，直到塔頂，垂下十六支翠綠光條，就如羽翼披下，裙擺舞動，那是神對塵世萬物的垂憐。

李熄安落在塔頂，那些浮雕活了過來，作雨點般簌簌落下，奔向太一。

太一也稱奇，道：“我愈發看不懂你了，歲月，強托的虛幻身竟能做到這個程度么？”

浮雕并攏造物，生命對決太一。

這里已成為兩個終極對決的戰場，一層無形的領域籠罩住這里，祂們交手，一路朝著黑霧更深處席卷。

兩者相逢真對手。

一個是太初帝，創世天，煌煌不動坐如玄。

一個是小歲主，復生榮，亙古橫來灼光妙。

黑霧慘淡，煞氣狼煙，兇無更兇，險無更險。

那諸位至尊不能近，遠遠觀之，深感驚恐。

“太一啊，這是太一！祂與誰在戰？縱觀寰宇，誰是太一的對手？”一位天央的老至尊驚嘆，祂深信太一沒有對手，應龍都隕落，誰還是太一的對手？

“這白色花瓣，恐怕是榮醒來了，果然雙子隕落一位不過是謠言，榮枯都完好，就是不知榮為何與太一爭斗。”一頭巨獸沉聲，為萬物之母的降臨感到欣喜，又對那散播謠言的小人憤怒。

“恐怕是為了原始宇宙，聽聞原始宇宙出現極大的變故，云中君都隕落了，蠻荒時代的大荒三獸，至尊蠛也現身在其中，簡直是一個吞噬萬物的漩渦，風暴的中心。”

“榮都現身了，那一位還會遠么？只怕早已降臨了！”一位至尊笑道，不以為意，一副看樂子的模樣。

“還好祂們越打越往深處去了，不然這所有宇宙今日重啟，我等都將失去起源時間線。”一位至尊搖頭，只驚覺這萬物終極的恐怖。

榮與太一的偉力正在影響所有宇宙，可大多生靈連感應都做不到，即便是沒有進入原始至尊注意到黑霧里的動靜，也不敢貿然前往，因為這一幕宛若九州之戰的重現，當初無上至尊于黑土的戰場就是這般模樣，同為至尊，祂們甚至不知道終極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

“榮與太一此戰后，無論結果如何，太一只怕難敵死亡，只能暫且退去。”

“也許榮枯想要瓜分新生的原始宇宙，太一插足，于是有了這一戰。”

“原始宇宙啊……當初那批去了太虛的老弱病殘真是撿了大便宜，從太虛融合到原始宇宙，我們這等便只能等在外面，到時候吃點殘羹剩飯了。”

“撿便宜？我看不見得，云中君都會隕落的兇險之地，我等便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何況不止古之云神，那熠，孑，仞，厄，數位王座都寂滅太虛中，成了原始宇宙的養分，我們也許上不了桌，可至少不會變成食物和養料。”

這時突然響起了鐘聲，壓過至尊們的竊竊私語。

“當——！”鐘聲悠悠，回蕩在這漆黑的虛空。

雄渾悠揚的鐘聲穿透黑霧，令所有至尊神色一變。

“鴻蒙太初，耀靈魄寶！是東皇鐘！真是見了活應龍，我等還能再聽見一次東皇鐘！”

至尊們飛速退去了，祂們一路逃亡到完全聽不到鐘聲的地方才停下。回望來時之地，黑霧狂躁，深黃色的混沌氣團不斷地升華，電閃雷鳴，隱約可見那混沌之氣凝聚成一口大鐘的模樣。

“當——！當——！當——！”一聲又一聲，沉厚的鐘聲接連敲響。

至尊們的表情驚恐未定。

太初太玄之道，皆在其中。

“別說殺死我，現在的你連戰勝我都做不到。”太一將翠綠的薄幕敲碎。

祂吹出一團混沌氣籠罩李熄安，雙手一張喚來陰陽之道。祂雙手揉搓，那陰陽二氣便交匯于一體，混沌由此破開。

混沌氣團與陰陽二氣匯聚而成的漩渦迅速擴大，轉瞬卷起黑土黑霧，露出沉浮在無垠虛空里的多元宇宙。這些宇宙猶如一個又一個黑色的空洞漂浮在虛空中，若是能在極遠的地方觀察，會發現多元宇宙浮動的畫面與太一的臉極其類似，看似是一道光滑的無質臉，實則是無數個扭曲的氣團擠壓在一起形成的平面。

那氣團形成一口大鐘將李熄安罩住，隨著鐘聲的敲響，李熄安渾身發麻，象征生命的白色花圃枯敗，道韻失控，仿佛連尊位都不再是自己的。那張赤銅面具下的臉深吸氣，日冕升騰而起，緩緩轉動。

“吼！”一聲龍吟，金青之色覆攏大地，那口巨鐘轟然倒飛出去。

漩渦消失，掀起的風沙瞬間凝滯。

李熄安大踏步，揮動鐮刀分出一相，顯化金青之鱗，手握昏劍，以空境平息混沌暴動。又以昏劍化出一相，乃羽帶金身仙佛身，以歲月倒行鴻蒙開辟，強行扭轉東皇鐘的形態。

生命純白之身摘下赤銅面具，為那具仙佛身戴上。隨后仙佛身一聲呼喚，金玉小劍劃過鴻蒙，落入手中。

三相三身，一為歲月，二為空無，三為生命。

持三身以應太一。

天旋地轉。

在日冕旋轉至極致時，隱隱出現了一頭盤踞在天上的赤紅龍影，那對眼睛真的看著這里。

太一見到那龍影，一時有些緬懷。

祂清楚地記得宇宙樹死亡，天圓地方分離開辟出宇宙的那一瞬間，九州明面上雖然站著那名為顓頊的古帝，可在九州破開的天穹上坐落著一座朱紅的寺廟，寺廟里盤踞著一頭身披鐵鱗的巨龍。

彼時的太一認為那是與九州古帝類似的開天魔神，會死在九州的歷史進程里，祂從未放在心上，而是注意到那頭從開天時代活下來的應龍。

太一雖然通曉萬物的道理，卻無法追溯應龍的起源。

若是通讀九州古史，會發現應龍的痕跡比起其他開天魔神要多得多，祂從炎黃帝的時代便開始在塵世游蕩，在涿鹿之戰殺死魔神蚩尤，又斬首巨人夸父，傳承自炎黃二帝之父的禁忌被其封存。在太初，應龍便已經稱得上殺人如麻。

太一記得苦海盡頭那具天使尸體上，每一個天圓地方在剝離宇宙樹后都出現了類似的存在。

九州魔神蚩尤，大荒的翡翠天使，祂們都來自黑霧深處。太一回想起那來到天央的生靈，披著類似騎兵的重甲，全身呈現出黑曜石般的質感，對方具備一些匪夷所思的力量，掌握著“至純”的數種兵刃，太一以創世之法都不能將其摧毀。

但太一最后依舊戰勝了祂，卻沒有將其殺死，那個生靈退回了黑霧里，并有意地為太一留下了一條通往深處的道路。

可祂不曾想過，那個曾經在太初一瞥的生靈竟然于九州墜落的末代再度降臨。歲月的空轉，至尊赫，而很多人稱呼祂為燭龍，祂如上古的應龍般強大輝煌，撕裂古淵帝的天淵，一路殺到至尊血填滿整個宇宙，壓制死亡，殺死生命，又從太一手中奪走了九州最后的殘片。

每當太一回想起那一戰，就會覺得自己成為了應龍神話中的魔神與巨人。

終極們斷絕未來，是歲月的詛咒。

而至尊們失去未來，是因為祂們早就死了，死在了九州之戰。但歲月回溯，使得祂降臨的那段歷史從未存在，如此至尊才會如常活躍，只是對感知不到未來感到疑惑。不過對于從未有過的大戰，至尊們很快就有了自己的理解，顯然是九州之戰造成的，只是祂們也不知道九州之戰究竟發生了什么才會導致至尊無法觀望未來。

此刻，李熄安的眼中正在瘋狂閃回，祂正在見證諸世因果，運轉歲月尊位到這般程度，無數時光飛速翻過，祂必須通曉，才能執掌，于是整個宇宙的歷史成了一本攤開的書籍，祂在瀏覽，在翻閱，沒有驚嘆，沒有迷惘，就像時光對萬物如一，祂亦是如此。

那蓮臺再次構筑，但不再為太一摧毀。李熄安合掌，落座蓮臺，祂平靜地注視太一。

“祂來了，你敗了。”李熄安說道。

混沌氣散開，漆黑的陰影襲來。

這位天央至高的創世神輕聲嘆息。

謀奪生命的尊位，必將招致死亡的怒火。

巨大的心跳聲如巨鼓般擂動，祂終究是找來了。

死亡的終極，至尊枯！

無敵填坑，這一卷寫完應該就沒啥坑了。

燭龍以左 198.三身三相,鴻蒙太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