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督主 第二百章各人心思
新宅里一片陽光。
李因緣來找盧德仁匯報自己最近的探尋情況了。
盧德仁也忌憚陸行舟的存在。
所以。
他才會將李因緣給放出來,專門用來對抗陸行舟以及東廠。
其實,他也一直在好奇。
為什么陸行舟到現在都沒有出現?
過了漢中城,譽王馬上就能過滄江口了,東廠再不露面,還在等什么?
這一點。
盧德仁真的沒有想明白。
此刻。
他坐在涼亭中央的桌子旁。
依舊是那一身的簡單布衣,沒有任何花哨。
絲毫不像一位家主的尊貴。
但卻也有掩飾不住的威嚴。
桌子上僅僅擺放著一壺茶,還有兩個茶杯。
一杯給自己。
一杯準備給李因緣。
他捏著茶杯,微微搖晃,里面的茶水冒著絲絲熱氣,反射著光。
李因緣跪在地上,腦袋緊緊的貼在他的腳尖上。
然后慢慢的講著自己最近的推測。
“奴才把固城,石泉等地的消息都仔細研究了一遍。”
“依舊沒有找到東廠的消息。”
“也找不到陸行舟。”
李因緣的聲音里有些緊張,還有些慚愧。
說話的時候,他甚至這額頭碰觸盧德仁腳尖的力度,也在微微的變化。
那種感覺就像是他在發抖。
當然。
他這是裝出來的。
他只是想讓盧德仁看到自己想讓他看到的。
并不想告訴他真相。
陸行舟假扮譽王。
試探天下。
這一遭其實就是他陸行舟把整個天下的人給刷了。
李因緣從固城王氏的那些舉動里面,尤其是王氏在抓捕譽王失敗之后的一些動向。
找到了蛛絲馬跡。
再加上他對皇帝,對朝局,對陸行舟的了解。
他推斷出了這些內容。
他確定。
這就是真相。
哪怕有些差錯,也是八九不離十。
但是,他不想現在就告知盧德仁,一點兒都不想透露。
現在自己在盧家的地位,真的是很尷尬。
盧德仁在用,但卻只是當作一條狗在用。
根本沒有給自己足夠的權柄和信任。
這很影響自己以后做事。
他需要權柄。
需要信任。
為了得到這些東西,他就需要展示自己足夠的手段。
怎么樣展示?
眼看他盧德仁犯錯,然后自己再扭轉乾坤!
真正的證明自己。
所以。
他不肯告知盧德仁真相,甚至,會誘導盧德仁。
讓后者主動犯錯。
盧德仁聽到李因緣的這番話,似乎并沒有什么意外。
晃著茶杯的手也沒有停頓。
李因緣咽了口口實,繼續慢慢的說道,
“但以奴才對陸行舟的了解,奴才想到了一種可能。”
“東廠初建,人手不足。”
“陸行舟應該拿不出那么多的人手,一路追捕譽王。”
“從大理寺以及東廠派出來的那幾個有限的人,就可以猜出一二。”
“奴才又研究了您打探到的長安城的消息。”
“把現在長安城里的東廠番役,做了一個人數統計。”
“按照奴才對東廠的編制的了解,又經過一些計算,推斷,最終確定,長安城里的東廠番役,如今有大概三千之數。”
“三千,這是目前東廠番役數量的極限。”
“所以奴才就更斷定了這個猜想。”
“陸行舟人手有限,只能先以長安城的安穩為主,將東廠三千番役留在長安。”
“但他又不可能真的任由譽王回滇南。”
“那他能怎么辦?”
說到這里。
李因緣故意停頓了一下。
盧德仁搖晃著茶杯的手也是忍不住的停頓了一下。
他抿了一口茶,吩咐道,
“繼續說。”
“如果奴才是陸行舟,只有一條路可走。”
李因緣聽到盧德仁的這句話,嘴角兒微微的挑了些許,然后繼續道,
“奴才帶著幾名精銳,在譽王回滇南的畢竟之路上,候著!”
“能抓則抓,不能抓,則殺!”
“而縱觀譽王逃回滇南的整條線,滄江口,便是最佳地點。”
“到時候,譽王無可隱匿,也無可逃避,只能和陸行舟正面相接。”
“所以。”
“奴才認為,陸行舟之所以這么長時間都沒有露面,應該是提前在滄江口做好了埋伏,等著譽王過江呢!”
說完這句話,李因緣便是沉默了下來。
等待著盧德仁的回應。
盧德仁也陷入了沉思。
搖晃著茶杯的手,就那么懸在面前,眉頭也微微的皺著。
這一雙眼睛里閃爍著光。
李因緣說的很有道理。
這極有可能就是真相的所在。
但他又一貫謹慎。
這個時候,便又思考了一些其他的可能。
他雖然很聰明,但對那位遠在長安的皇帝,對陸行舟,并沒有實際的接觸。
也沒有真正的彼此過招。
所以,他很多事情就想不到。
再加上李因緣這一番誘導,他便徹底的信了這個可能。
他覺的李因緣說的對。
“你倒真是個聰明人兒。”
盧德仁的腳尖輕輕的向上抬了一下,李因緣的額頭順勢提了起來,他小眼睛里閃爍著興奮,一臉諂媚的對盧德仁點了點頭。
像是哈巴狗在點頭。
恭維道,
“再聰明也不如主子,沒有主子,奴才什么都做不成。”
“哈哈……”
盧德仁忍不住笑了一聲,然后將桌子上的另外一杯茶,用食指輕輕的撥弄到了石桌的邊緣。
然后,微微發力。
一縷內勁將這一杯茶從桌上擊落。
茶杯受到內勁的影響,垂直落下沒有歪倒。
里面的茶水也沒有灑在地上。
就這么直直的,落在了李因緣的面前,微微搖晃了一下,便是已經穩了。
“賞你的。”
“這次的事情如果做的完美,以后,你脖子上的狗鏈,就可以摘了。”
盧德仁說道。
“多謝主子。”
李因緣小眼睛里的光更加濃郁。
這正是他想要的回答。
他臉上的謙卑和諂媚更加濃郁,然后往前湊了一些,雙手趴在地上,低下頭,學著狗的樣子,舔起了茶杯里的水。
和狗很像。
幾乎一模一樣兒。
一邊舔,還一邊發出吸溜溜的聲音。
“呵。”
盧德仁搖了搖頭,笑著起身,走開了。
李因緣依舊在舔著。
那眼睛里的笑,越來越濃郁。
他成功了。
接下來,就只需要完成最后一環,就可以了。
“陸行舟啊陸行舟,咱家還得多謝你啊,給了咱家這樣一個表現的機會。”
“嘖嘖……嘖嘖……”
李因緣的手,握成了拳頭。
滄江口。
這是一個渡口。
上承瀾滄江,下接長江。
它并不算是瀾滄江和長江的連接點,而是一個緩沖。
它借著環繞的群山,形成了一片天然的河口。
瀾滄江的水從上游沖刷下來,以滾滾如驚雷的姿態涌入這一片河口里面,翻騰怒吼。
好似天神下凡。
但,這些水經過群山阻礙,慢慢平緩。
最終從另外一側傾瀉出來進入長江河域,那個時候,已經基本上沒有了多少奔騰的跡象。
這處滄江口,其實面積也很大。
足足繞過了十幾座不高不矮的山。
河道有大概幾十公里地長。
一路順著河道從上游到下游,便是入了蜀中,然后再往東南深入,便是滇南。
因為這蜀地地勢曲折的緣故。
滄江口。
是入蜀中的唯一一條路。
任何人,只要想從漢城廣元這一路入蜀中,都必須走滄江口。
因為四周都是環山。
人跡罕至。
野獸出沒。
山與山之間,還時常有水域隔斷。
根本不是人力能走的。
既然是唯一的通道,那這滄江口的擺渡行業,便是早早的便發展了起來。
如今。
已經形成了一個固定的行業。
這里有小船十一,竹筏二十三。
還有比中型船小,比小船大一些的,專門供那些有錢的商賈貴族等乘坐的,平安船。
三艘。
除了這些船,滄江口就沒有其他的船了,也沒有更大的船。
因為滄江口上游區域水流十分的湍急。
如果是大船。
他們的速度被水流沖起來以后,很難靠人力來掌控。
而這河道崎嶇蜿蜒,好似蛇盤行山間。
大船非常容易撞毀。
所以,最大的船便是平安船。
除了這些船,還有船夫七十三。
負責平日里對船的維護,操控,還有載客等等。
這些人,這些船。
都是被一個統一的組織給掌控著。
叫做滄江口船會。
船會,是蜀中的一伙人自行建立的。
不屬于盧家,也不屬于玄機閣。
是蜀中的一些中小家族,聯合起來,統一建立的。
很多人都以為。
他們自行建立船會,組織這些船夫,只是為了對抗盧家的壓迫。
也對抗玄機閣的威脅。
給自己多少爭取一些好處。
但其實并不是。
這船會背后的那些中小家族,都有一個統一的主人。
徐家!
徐北鳴徐國公的那個徐家!
天下皆知,朝廷為制衡盧家,以王氏從固城為據點,由北向西南擴張,吞噬盧家的地盤。
但沒有人知道。
王氏只是一個障眼法。
老皇帝和徐北鳴給盧家布置下來的障眼法。
就連王氏,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以為自己就是那顆棋。
但她其實,只是一顆假的棋子,吸引盧家注意力的棋子。
老皇帝真正的棋子。
是蜀中。
是徐北鳴。
徐北鳴奉命,將徐家的一部分力量,經過多年,暗中滲透到蜀中。
從盧家的后方挖搶盧家的地盤。
數十年過去。
徐北鳴做的滴水不漏,不動聲色。
以至于盧家兩代家主加上如今的盧德仁,都沒有絲毫的查覺。
因為,徐北鳴沒有動盧家的根本產業,他只是挖的那些邊邊角角,那些盧家根本看不上,也沒有精力去看的小產業。
但是。
就是這些小產業,讓徐北鳴在蜀中,建立起了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盧家,就像是那平地起高樓。
煞是壯觀恢弘。
而徐北鳴的這股力量,便是那蛇蟲鼠蟻,正在時刻挖掘這高樓的地基。
只待有朝一日。
地基千瘡百孔的時候。
高樓,一觸即塌。
“小姐,外面風大,小心受寒。”
滄江渡口。
水急風大。
一些小船竹筏,在奔騰的江水之中上下翻騰搖曳。
在這些船筏的附近,則是有著不少的船夫,正在忙碌。
有人休憩竹筏,將上面的繩索捆綁的更加結實一些,有人在給竹筏涂蠟。
在江水里浸泡的時間長了,如果沒有蠟的話,會腐爛的很快。
有人泡在江水里,一會兒扎進水里面,一會兒又露出腦袋,大口大口的喘氣。
他們在檢查船底的情況。
有任何的異常,立刻都要講這艘船給從水里拖出來,進行詳細的檢查和修補。
滄江口這一水路。
和別的水路可不一樣。
只要這船進去,就很難回頭。
再加上兩側環山,中間水流湍急,水下崎嶇山石居多。
中間出了任何的岔子,都危險至極。
所以。
每一條船,每一條竹筏,再出發之前,都要進行詳細的檢查。
每次行程結束之后。
都要好好的重新維護一遍。
以防止出錯。
少出錯。
就少丟一些人命。
此時此刻。
在這渡口的側面,一座不高的山上。
那里站著一個不太起眼的人影。
因為是黑衣。
和這漫山遍野的墨綠色就融為了一體。
這黑衣人,是徐盛容。
滄江口船會,是徐家的力量。
這位徐家的大小姐,自然也是清楚的。
所以,從岳麓書院離開以后,她就是一路來到了這里。
找到了船會的負責人。
做了一些安排。
“王爺,但愿你能到這滄江口!”
徐盛容看著渡口上,那些忙碌的情形,又看著遠處,那逐漸落下的夕陽。
這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崢嶸。
她不信天。
不信地。
也不信命。
她只信她自己!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能夠阻止她!
包括她的爺爺徐北鳴!
“愿與您,一敘!”
她笑了笑。
然后,再那名護衛的陪同下,走下山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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