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一百零八章:以身飼魔斬妖邪
鐘無時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在做什么?這是祝福還是詛咒?還是垂死時的胡言亂語?
他沒有感受到任何法術的波動,這說明她的話語并未生效。
鐘無時最后一絲顧慮也沒有了,他的身軀翻滾出江,箕張罩來,可林守溪非但沒有后退,反而向前踏步,雙臂一拉,擺出了古怪的架勢。
這又是想做什么?
鐘無時搖了搖頭。
莫名其妙的話語不是力量,怪異的動作也不是力量,小魚團結成群也會被一口吞沒,真正的強者是不會被螻蟻的虛張聲勢所嚇退的。
肉鞭掃落,口器縮張,惡臭的風自江面卷來,拍上灘涂。
接著,令鐘無時無法理解的事再次發生了。
只見林守溪雙臂一展,竟用那雙手將自己雄勁有力的進攻阻攔了下來!
這少年立在江邊,看似單薄的血肉之軀竟一下變成了塊鐵板,他揮動手臂,或抽打,或纏繞,一時間卻皆無法勝之。
作為時空魔神的他生來就擁有巨量的知識,他在大部分問題上都顯得冷靜而博學,可一旦涉及到未知的領域,他過往的博學反而會讓他鉆牛角尖。
他知道眼前的少年少女定身負大秘密,尤其是慕師靖,每每看到她,鐘無時都不由憶起籠罩道心千年的陰影,她們同樣窈窕冷冽,仿佛隨時都會重疊在一起,化作足以斬滅一切的劍光。
但這暫時不是鐘無時該思考的問題。
他近日來吸取的時之力正在飛速消耗,若不及時取勝,他恐也無法再駕馭這副殘缺的真身。
好不容易平穩的精神再度混亂不堪,鐘無時蒼白的皮膚下涌現出一只只妖異的瞳孔,這些瞳孔似要從毛囊中生長出來,將他這副貴公子般的身軀吞噬!
狂風驟雨似的攻擊里,林守溪巋然不動。
他的猜測是正確的,慕師靖竟真有欽點龍性的能力!她讓鐘無時擁有了龍的特性,于是擒龍手也有了用武之地,他憑借著這一神術對于龍的克制,竟真將狂暴的鐘無時阻截在了濁江之中!
慕師靖也吃了一驚,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擁有這種能力,這是靈根么?還是說她的血脈可能比蒼碧之王還更高貴?
“太厲害了……”
三花貓癡癡道,感慨他們簡直是天作之合,不聯姻根本沒辦法給世人交待啊……它連忙對慕師靖說:“我也想擁有力量幫助你們,圣子大人,我是什么呀,您欽點一下?”
“你是豬。”慕師靖冷冷開口,她斜持長劍,縱身一躍,也去助林守溪一劍之力。
三花貓大驚失色,連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看有沒有異常。
它看著林守溪與慕師靖抗擊邪神的身影,為他們加油鼓勁之余也感到了沮喪,畢竟自己實在是太沒用了,簡直是隊友的拖油瓶,敵人的心頭寶,它暗暗發誓,以后自己一定要好好修煉,讓慕師靖對刮目相看!
林守溪也沒空去安慰沮喪的三花貓,他全速轉動氣丸,擒龍手的功法周轉于身,他甚至將湛宮直接拋給了慕師靖,讓她手持雙劍對敵,自己則直接全力施展酣暢淋漓的拳腳功夫。
今日是第七天,小語應去比試了,哪怕將湛宮給了慕師靖,自己偷偷收徒的秘密應該也不會被發現。
慕師靖接住湛宮。
時隔將近一年,這柄師尊所傳之劍終于落回了她的手中,她持著湛宮凌空揮舞了幾下,意外地發現自己好像用慣了死證,湛宮也不那么順手了……
慕師靖手持雙劍,足踏崖壁,如凌江而去的黑羽鸕鶿,揮舞出噬骨的劍弧,朝著鐘無時的頭顱斬去。
有了慕師靖的幫助,林守溪的出拳也更顯游刃有余。
他發現,擒龍手與其說是某種武功,不如說是心法,只要以此為基礎,他可以將過去學習過的武功都雜糅進去,融為一爐。
數百條瘋狂擺舞的觸手間,林守溪沉心靜氣,好似回到了古庭中與小禾對練拳腳功夫的夜晚。
揉化搬攔,封閉纏絞,林守溪年紀雖輕,拳法老道,他手臂的揮轉看似柔和,勁卻一分不少,這些觸手無論怎樣糾纏進攻,林守溪都能輕松化解,甚至發動反擊,他的動作如攬孔雀尾翎般輕柔,卻能將它們直接撕碎!
得虧鐘無時手臂手臂眾多,若他也是人類,只這輕輕一斬,勁力透過皮骨,能將他的關節直接切碎。
當年創造這一武功的人,恐怕也想象不到,這武技竟還能用來對付這等怪物!
濁江上,身如黑燕的慕師靖將鐘無時逼得極緊,他真正的實力遠在這圣子之上,但慕師靖對于龍屬的天然壓制也彌補了很多。
現在,鐘無時不僅要同時對付兩人,還要時刻提防體內的瘋狂,他感到心力交瘁,不消一刻鐘,烏黑的長發末梢竟都開始泛起了白色。
他的皮膚下開始分泌出黏白色的液體,一根根尖刺扎破他的皮膚,在風中飄蕩生長——它逐漸控制不住自己的軀體了。
待他被自己的真身吞噬之后,他會真正陷入狂暴之中,屆時他會殺死周圍的一切,包括自己……
慕師靖那句‘你是龍’是這場戰斗中最大的變數,自那之后攻守交換,他疲于應付,狼狽不堪。
不能這樣下去了……
他知道,自己必須暫時放下自己的尊嚴,暫避鋒芒,清除自己身上的龍性后再與他們交戰。
林守溪似乎察覺到了他的退意,攻擊也越發狠厲,抽來的肉鞭皆被他看似隨意地格住、撇開,他的上身隨著腰肢擰動,手掌在額前揮動,所過之處,肉肢盡數斷裂,被江水吞沒。
這是云手,看似輕柔,但高手施展之時卻有分筋錯骨的威力。
鐘無時的再生之力也明顯弱了下來,退意愈發明顯。
林守溪與慕師靖哪能任他來去自如。
“濁江剛剛葬了位溺亡之神,這里做你的墓地恐怕不算委屈吧?”慕師靖冷眼譏諷。
她并非是勝券在握地嘲笑,而是在推波助瀾,將他的精神更脫離理智之路。
“你這卑微的寄生蟲,回不去深海,也無法光明正大地行走大地上,像你這般居住肉泥中的東西,也配稱作神?”
慕師靖冰冷的話語切入他的心中,更勝過了她手中的刀匕,她足點江面,一躍而起,兩道銀光刺向鐘無時的雙肩。
鐘無時甩動衣袖去擋,雪白的袖子卻似被颶風卷碎的云朵,竟再難攔住慕師靖劍的鋒芒。
慕師靖在出劍之余,甚至都有閑心在心里比較這兩柄劍的優劣了。
死證古樸無華,湛宮明亮輕靈,一者重殺氣,二者重劍意,實在讓人難以抉擇,只想盡收囊中……
“對了,你們邪神中可有劍仙?”慕師靖突發奇想,“人只可手握兩把劍,像你們邪神有這么多手,一只卷住一柄古劍,豈非天下無敵?”
先前慕師靖嘲諷的話語并未起太大作用,但這番話卻極具畫面感,被誅神錄荼毒至深的鐘無時立刻意識到了這種想法的可行性……或許可以試試……
等等,現在豈是想這些的時候?
“哎,你怎么不回答我?”慕師靖將劍從纖細觸須的纏繞中抽出,反手一刺,直擊胸口。
鐘無時猛地甩頭,試圖將那邪神劍仙的模樣甩出腦海,可它卻像是吸食腦髓的惡魔,怎么也無法從顱中抹去。
“你給我……閉嘴!!”
鐘無時放聲咆哮,瞳孔猩紅。
慕師靖冷淡一瞥,一劍刺向他張開的嘴巴,鐘無時偏過頭去倉促躲避,少女身影一閃,轉眼已踩上了他的后背,鐘無時不停搖晃身軀,試圖將她從背上摔下來,卻無濟于事。
慕師靖的平衡能力極好。
小時候,師尊曾經親自帶著她于夏日的湖中泛舟賞蓮,這本該是浪漫的事,但不知是不是巧合,每每賞蓮皆恰逢狂風驟雨,而師尊親的馭舟能力差得嚇人,若非慕師靖在那時候及時練就了一身平衡感,否則恐怕早就被師尊搖下船去喂魚了。
此刻鐘無時拼命掙扎的身軀反倒讓慕師靖勾起了童年回憶,她立得穩當而優雅,甚至有時間將兩柄劍歸鞘,然后重新抽出。
慕師靖手握劍柄,一拉。
劍刃錯空而過,十字冷光閃爍,她握著劍柄,一左一右同時斬下,刺入鐘無時的肩膀,斬斷他的骨頭。
鮮血飛濺,邪神哀嚎,鐘無時痙攣般收回觸手,沿著石壁狂奔哀嚎,他皮膚下的眼睛再次閃爍,隨時都要扎破身體,將他自己吃掉,慕師靖心生警意,沒有繼續攻擊,立刻從他背上躍下,與其拉開距離后再耐心地追擊進攻。
林守溪正酣暢淋漓地用著大摔碑手,他的身邊斷肢已堆成小山,此刻鐘無時傷敗而走,他反倒不滿,也隨著慕師靖一同追去。
三花貓大呼精彩,不愿錯過斬邪的瞬間,跟緊過去。
沿著崖壁向上,不遠處恰好是龍鱗鎮,還有不少人與妖駐扎在這里,他們聽到了動靜,紛紛朝這里望來,然后驚叫而逃。
鐘無時沖入了龍鱗鎮中,四下掃視似在搜索什么。
慕師靖敏銳地察覺到,鐘無時的后頸處,有一個乳白色的蜘蛛狀物體正從血肉中緩緩析出。
這是……
“是他的寄生體,他的這副身體即將潰爛,他想要換一個目標!”林守溪立刻做出判斷。
“我去阻止他。”慕師靖說。
他們之間尚有一段距離,這白色寄生物析出的速度卻是飛快,它沿著鐘無時的脊椎爬行,眼看就要逃到地面上!
異變再生。
試圖逃出生天的寄生物竟被一只手抓住了!
——一只鮮血淋漓可見白骨的手。
那是鐘無時的手。
鐘無時頭發半白,肌肉萎靡,皮膚褶皺,面部更是腐爛了大半,但他的眼睛卻前所未有地澄凈。
他俯下身,將這雪白可怖的寄生物抓在手中,如握著清風明月,任它腐蝕自己的手腐蝕成骨架也不松開。
鐘無時緩緩地站起身,站在龍鱗鎮浩大的山風里,血衣舒卷,笑容溫和,眉心點紅,他早已不復翩翩公子的模樣,但笑得卻是前所未有地溫柔快意:
“我鐘家傳承至今,世代斬邪,哪怕僅剩一人,又豈有獨善其身之理?”
話語在龍鱗鎮間回蕩。
言罷,鐘無時將掌心之物重新吞下,揮劍自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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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埋葬眾神 第一百零八章:以身飼魔斬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