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5章 換人如換刀

已然是過了數九寒冬即將迎來初春的時節，平北城這座中國北方的大城依然是寒風凌冽，街頭行人寥寥無幾！

或許不僅是天氣寒冷生活無依、已經在日軍統治下艱難求生一年有余的民眾不愿出門，而是平北城自前兩日起就陡然加強的警戒。

街上的巡邏日軍和治安軍比前兩日多了至少兩倍，遇見稀少的行人通常都會上前查看其證件，若無證件者皆拳打腳踢一番由治安軍帶走關押，由其近親屬攜帶罪金及本人證件去治安軍處領人。

不問可知，這是日本華北方面軍有大動作，或者有大人物前來，軍統在平北城的間諜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看向日本華北方面軍司令部！

日本華北方面軍司令部那間小型會議室內，板板正正坐著4個人。

有方面軍司令官杉杉元大將，方面軍參謀長宮本三郎中將，日軍第三軍司令官板垣四郎中將，還有一名面色冷峻眼角有些下垂顯出幾分酷戾的日本陸軍中將。

顯然，這是個極其高規格的軍事會議，光是杉杉元三人，就已經是日本在華北的最高軍事決策者了。

可哪怕是陸軍大將杉杉元，也依然坐在會議桌的下首，而不是主位，這尚是杉杉元抵達中國這大半年來的頭一次。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名挺著大肚腩面容蒼老的七旬老人。

面對著坐在主位上的那位已年過七旬的老人，現任華北方面軍司令官杉杉元大將臉色一片僵硬。

或許，換成誰知道自己要從方面軍司令官位置上離開去當什么教育總監，這心情恐怕都不會太好。

‘元旦攻勢’受挫后，杉杉元已經知道自己在中國的時間已經開始倒計時，但他沒想到大本營會如此不給面子，竟然連兩個月的時間都不到，就迫不及待的將其調離。

如果是別人，他這個曾經的堂堂陸軍大臣根本不會給來宣布大本營命令的來人好臉色看，但眼前這位老人，縱算是他，也不敢惹。

閑院宮仁親王，皇帝陛下的親叔叔，20年前就晉升為元帥，現任日本陸軍參謀總長，事實上的日本陸軍首腦，侵華戰爭的每一條重要指令都是由他親筆簽發的。

面對這樣一個人，杉杉元也只能乖乖表示順從。

“元君，你能告訴我，何以華北戰局會變得如此艱難？”身穿軍服的老者開門見山的開口詢問。

“親王閣下，中國人的第二戰區在華北囤積重兵，背后亦是他們稱之為最后防線的黃河天塹，固只能殊死一搏，從而爆發出驚人戰斗力，這是我和板垣君都沒有料到的，故遭此挫折！”杉杉元只能低頭回答。

但杉杉元也不是泥捏的，哪怕面對著陸軍頭號人物，承認自己有問題的同時也夾槍帶棒的把大本營指定的前線指揮官板垣四郎給拉出來，那潛臺詞分明是，這里面可不光只有我的鍋，大本營和板垣四郎才是主要的。

腰桿挺得筆直的板垣四郎身形未動，但低垂的眼瞼卻是擋住了那抹一閃而過的兇光。

“元君，你不要把責任都推給大本營，我剛剛說的很清楚了，我指的不僅僅只是所謂元旦攻勢，而是整個華北戰局。”老者根本沒打算給這位陸軍大將面子，而是直言不諱道。

“華北方面軍原有兵力33萬，僅在過去這一年內，直到國內又補充多少帝國官兵至華北方面軍嗎？超過13萬，那是不是意味著華北方面軍在過去一年戰死和因傷不得不退役的人數已經高達5個師團？

這個責任，你說是該由大本營來擔負還是皇帝陛下本人？”

一席話說得杉杉元面色鐵青，卻又無力反駁。

雖然這里面有一半的鍋得室內壽衣那個狗日的來背，但那貨不在，他這個時任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只能扛下來。

1938年這一年堪稱日本華北方面軍的滑鐵盧，臺兒莊一戰方面軍出動的兩大精銳師團損失超過2萬人；4月份的黎城之戰又被中國人偷摸了一萬多人；

等到5月份他接任司令官策劃的晉東南八面圍擊戰，直接以被中國人全殲一個混成旅團外加一個冉冉升起的陸軍少將收場；

9月份，中國人率先發起的晉東反擊戰，他絞盡腦汁兒玩了一招聲東擊西，結果又玩砸了，賠進去幾萬人不說，還連帶著一個陸軍中將和兩個少將的小命沒了；

憋足了勁兒搞的元旦攻勢，更是被揍了個灰頭土臉，全面損失超過6萬人，差點兒就和華中會戰持平了。

但一個是雙方投入兵力不過四五十萬，一個是雙方投入超過百萬大軍，完全不再一個層面上。

見杉杉元低頭沉默不再嗶嗶，老者的語氣也變柔和了些：“記得去年室內君去職元君你赴任前我和你說過，不要小瞧這個古老的國度，這個國家有著我們難以企及的文明傳承，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一旦錯過，或許再也無法征服他們了。

可惜，元君你依然和那些人一樣，依舊停留在輕易拿走東三省，輕易敲開華北大門的帝國陸軍榮光里。

此去擔任教育總監，望你務必接受教訓，不負皇帝陛下重托！”

“嗨意！杉杉元必不負皇帝陛下、親王閣下重托！”杉杉元再強硬，此時眼看大佬已經給臺階了，那還不趕緊的就坡下驢。

教育總監雖然沒有方面軍司令官位高權重，但好歹也是總管帝國軍事教育，如果遇到機會，指不定就能東山再起。這會兒再和陸軍參謀長頂牛，搞不好連這個位置都沒了，像室內壽衣那個倒霉孩子一樣搞個什么軍事參議的閑職掛著。

“元君，雖然你在任時有失誤，但亦是對戰局清晰之人，我和多天君都想聽聽你對中國戰局的意見。”見杉杉元服軟，老者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這”杉杉元略微有些遲疑。

“但說無妨，我此次來中國，就是要聽聽你們這幾位前線統兵大將的意見并向皇帝陛下建議做出調整。

現在國際局勢緊迫，日耳曼帝國已是箭在弦上隨時可能向他們的世仇開槍，皇帝陛下和他們的元首密使已經接觸過好幾次，我們隨時可能會多上幾個強敵。

我們只能也必須盡快結束中國戰場，帝國的目標不僅僅只是這里，而是整個大洲，甚至是海洋的另一端。”老者的臉色變得嚴肅，眼中更是充滿了野望。

“帝國武運昌隆！”幾名日軍將官臉上皆露出喜色，包括剛剛還在黯然神傷的杉杉元。

帝國所動用兵力越多，他們這些陸軍將領獲重用的機會就越多，所獲得的財富也就會越龐大，家族騰飛就靠帝國這一波了。

“帝國在中國已經投入近百萬大軍，包括華中方面軍和華北方面軍兩大方面軍，分別由南北兩條線對中國內陸發起攻擊，看似是兩線進攻，致使中國方面也不得不分兵相抗，削弱了其在某一個方向上的投入。

但透過這一年多的戰場，實際上由于編制問題和將領對戰局的判斷各有不同，兩大方面軍基本上是各自為政，根本無法形成大本營先前設想的合力。

就像年前9月我華北方面軍根據大本營指示，打算調遣師團增兵華中戰局，我華北方面軍司令部需要和華中方面軍司令部進行參謀長級別的電報溝通，再交由參謀部人員進行戰術安排最后再傳令至師團部，其效率之低令人發指。

臺兒莊之戰，第五師團和第十師團所派遣的支隊折戟沉沙，和這種低效率的溝通不無關系。”杉杉元開始侃侃而談。

“那元君你的意見是？”

“我建議，成立一個中國派遣軍總司令部，下轄各獨立軍團，統一指揮中國境內作戰。”杉杉元絲毫不顧那名臉色冷峻酷戾陸軍中將陡然間難看的臉色，繼續說道。

身為陸軍次長、陸軍大學校長算是閑院宮仁親王副手的這位抵達華北，不就是想接任他華北方面軍司令官的位置嘛！杉杉元在離開之前給他下個絆子，絲毫沒有心理負擔。

“這條老狗，不得好死！”這名日本陸軍中將在心里著實把眼前的杉杉元恨到骨子里了。

這關于他就任華北方面軍司令官的任命都還沒宣布，馬上就要離任灰溜溜回本土的杉杉元就狠狠地給他擺了一道，換成誰都得罵娘。

“嗯！元君你說得正合我意，我在來之前就和皇帝陛下商量過改組中國兩大方面軍組織架構的問題，大本營遠在本土，在協調兩大方面軍方面信息交流太過緩慢，戰機往往是稍縱即逝，那容得如此效率低下？

建立中國派遣軍司令部之事已是勢在必行！”相對于屬下已經浮于表面的不滿，老者卻是滿意的點點頭。

“還有呢？”

“還有就是關于華北的戰局，中國第二戰區擁兵數十萬，實力不容小覷。不過，余者皆不足為懼，唯有兩支軍隊需要提高警惕。

一為四行團，該團裝備精良，麾下官兵驍勇善戰，該團指揮官更是狡詐多計，二者結合于一體，過去一年中給帝國大軍造成不小損害，已然是帝國心腹大患！

二為八十集團軍，該集團軍裝備和兵員素質皆普通，但該集團軍不同于中國其他軍隊，極擅于藏兵于民間，以此為掩護大力發展新兵，實力膨脹極快，加之喜歡化整為零小股為戰，對帝國軍隊后勤部隊襲擊頻率極高，造成人員和物資損失。

假以時日，他們會成為比四行團更令人頭疼的存在。”提起這兩個老冤家對頭，杉杉元嘴角已是露出苦澀。

他被迫下臺的原因，這兩支部隊就是始作俑者，更關鍵的是，他這個統領著數十萬大軍的方面軍司令官還拿他們沒辦法。

臉色酷戾的日本陸軍中將嘴角露出一絲不屑！怪不得軍方將領間對杉杉元的評價為愚魯，此言一點不虛。

一個兵力不過數千的步兵團和一個在中國都算不上正規編制的小型集團軍，都能被其稱之為帝國心腹大患，他的眼光格局也就這么大了。

“多天君，這兩個月你對中國戰局研究頗深，并在陸大做過一場戰棋推演，現在你已經聽過你的前任對中國以及華北戰局的看法和建議，不如說說你的想法。”老者聽完后，將目光投向面露不屑的日本陸軍中將處。

是的，多天駿中將，抗日戰爭時期日本華北方面軍第三任司令官，終于‘閃亮’登場。

只是，和曾經時空中略微有點不同的是，因為兩個前任都接連提前下課，這位原本應該在1939年9月才接任的倒霉孩子，提前7個月就成就一方大將的‘偉業’！

這其實吧！不是個好現象。

如果不是閑院宮仁親自跑來給他站臺，就他這個陸軍中將，坐在另外一邊的板垣四郎和宮本三郎都不帶正眼看的。

畢竟，一個是長期掌控精銳師團的老牌陸軍中將，一個是想脫離華北方面軍這個泥潭一直未能脫身的關東軍嫡系，都有不把這個陸軍參謀總長副手放在眼里的資格和底氣。

甚至，兩人都已經意識到大本營任命一個陸軍中將接任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已經是開始為籌建中國派遣軍司令部做鋪墊，不然的話，下級作戰單位的司令官是陸軍大將，那派遣軍司令官不得是元帥了？

志大才疏的多天駿顯然還沒意識到問題的關鍵，還完全沉浸于即將坐上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寶座的興奮中，站起身走到懸掛著的華北地圖前：“職下對華北戰場經過數月研究，在去年之前，中國軍隊在正面大軍對抗中往往會選擇固守直至被擊潰，華北方面軍戰線拉長后，后勤運輸線也隨之過長，這給了藏于鄉間的小股中國軍隊機會，也就是剛剛杉杉元大將閣下所說的八十集團軍，方面軍后勤輜重部隊頻頻被襲擊，導致前線獲取物資困難，軍心浮動，焉能不失利？

帝國大軍控制區域，多在城市，對廣袤鄉間的控制力近乎于無，這也給了所謂帝國心腹大患蔓延滋長的沃土，這才是華北方面軍頻頻失利的主因，而不在于區區數千人的四行團戰力有多強悍，也不在于什么八十集團軍實力膨脹極其迅速。”

“呵呵！多天君，你這研究的不錯，做為你的前任，我無法給你更多指導，只能告訴你一個中國古代故事，中國古代有個叫趙括的人，就能研究戰局，然后很年輕就死在你所站的這片土地上。”杉杉元冷笑一聲回應道。

多天駿這完全就是指著和尚罵禿驢，半點遮攔都沒有，杉杉元那會咽得下這口氣？只是以紙上談兵的趙括來譏諷，那都是看在閑院宮仁的面子上。

“我是不是紙上談兵者，不勞杉杉元司令官閣下費心，但我已有克敵之計，這是親王閣下已經首肯了的。”多天駿倒也沒有和杉杉元當面爭執。

他剛才就差點名的指責已經是出了自己先前心中那口惡氣，若繼續和其斗嘴下去，反而會激起板垣四郎以及宮本三郎兩人的同仇敵愾。

在座的幾位日軍將官，除了那位老者外，沒人知道多天駿是怎樣打動他并下定決心提前更換華北方面軍司令官的。

但唐刀知道！

多天駿這個臭名昭著的甲級戰犯，之所以能和谷獸夫等人并列，不是因為其在戰場上有多兇殘，而是因其在任上提出了著名的‘三光政策’，在廣袤的華北農村，日軍士兵執行的具體行動就是‘殺光’、‘燒光’、‘搶光’的原則對平民和非武裝人員進行殘忍行徑。

多天駿企圖以摧毀農村的人員和物資，從源頭上解決八十集團軍在占領區不斷地招兵及頻繁的活動。

史料顯示，1940年10月至12月間，日軍在掃蕩八十集團軍晉冀魯豫邊區時，正是這位下令：“這次作戰，與過去完全相異，乃是在于求得完全殲滅中國軍隊及其根據地，凡是敵人地域內的人，不問男女老幼，應全部殺死；所有房屋，應一律燒毀，所有糧秣，不能搬運走的，亦一律燒毀，鍋碗要一律打碎，井要一律埋死或下毒！”

也正是在這種思想指導下，多天駿的繼任者崗村小次數次下令執行‘燼滅作戰’，并一直持續到整個戰爭結束。

這種于禽獸無疑的戰術，給根據地的軍民造成了極大的損失，也打擊了日軍占領區的抗戰積極性。

想抗戰的，很多村莊都被屠滅了。

但，生命猶如野草，連五胡之亂都挺過來的華夏民族有著日本人想象不到的堅韌，他們依舊堅強的活在祖輩留下的土地上。

并且，這個時代有了來自未來的小蝴蝶，雖然多天駿提前到來，但那也在他的計劃內。

因為閑院宮仁的到來，日軍華北方面軍司令部僅用了一個上午，就完成了軍權交接。

板垣四郎和宮本三郎也都表態全力支持多天駿這個新科中將司令官。

閑院宮仁給了這兩人分別畫了張足夠的餅！

當然了，這餅可真不是畫在紙上的，宮本三郎只需要再堅持半年，第一師團長的位置非他莫屬，中國派遣軍司令部已經在籌建中，現任教育總監西尾壽造大將雖還未正式任命，但已經開始領銜籌備司令部，參謀長人選基本已定板垣四郎，陸軍大將的軍銜已是指日可待。

被安撫的兩人如何不服服帖帖？多天駿擔任司令官最大的兩個障礙都被掃除。

又在平北城待了兩天，閑院宮仁連續接見了幾個甲種師團中將師團長，為自己的副手鋪平了所有的路，這才帶著灰頭土臉去職的杉杉元飛回本土。

這已經是不到一年內，日本華北方面軍司令部被迫離職的第二位大將級司令官了。

換人如換刀，日本人是懂這個道理的，萬一換到個還行的呢？

獨自坐在寬敞明亮的華北方面軍司令官辦公室里，眼角下垂的多天駿嘴角狠狠上揚，再也不壓抑自己的喜悅，放聲大笑！

雖然頭上多了個派遣軍司令部這個婆婆，但他依舊成了一個掌管三十萬大軍的司令官，放眼整個帝國陸軍，又能有幾人達到這樣的成就？

只是，志大才疏的多天駿依舊和曾經時空中一樣，過于低估他的對手。

尤其是，還有個知道他想要干什么的唐刀。

想制造華北無人區嗎？那得看你的牙口夠不夠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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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八百開始崛起 第1305章 換人如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