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一條血河向東流(一)

龍天行先是一驚，旋即俯首躬身道“屬下拜見無影陛下。”

無影微笑道“許久未見，昔日小蛟龍已然這般大了。”

昔年，龍天行年幼之時，曾遇見白發和無影，當年的白發和無影尚且不是名動妖界的大人物，兩人不過是閑云野鶴般的神仙人物。

龍天行依稀記得，白發的那一抹白眸之清澈尤為令人心動，而無影像是白發的影子，一同隨行。

當年的無影不過是白發身后的小跟班，哪里有如今王霸天下的氣概，但是，天真浪漫的龍天行遇見了同樣涉世未深的二人，昔日的小龍得了白發的指點，境界突飛猛進，這才有了后來前代龍王為無影所殺，而龍天行才能從一介默默無聞的龍族旁支登頂至尊之位。

龍天行與白發、無影的淵源，除去白發、無影和龍天行之外無人可知。

“陛下親臨，有何指示？”

無影看了眼天幕，陽光明媚，微風和煦，“是個殺人的好天氣。”

龍天行微微一驚，要殺何人？

“昨日，人族糧草大營遇襲，糧草幾乎毀于一旦。”

龍天行笑道“天助我也，人族大軍可要不占自退了。”

無影沉聲道“非也，恐怕瀕臨絕境的人族將會垂死掙扎，就這一兩日就會猛攻你軍大營。”

龍天行神情冷峻，若是人族冒死一戰，自己可頂不住，問道“魔君站在哪邊？”

“魔君已親臨鳳凰一族大帳。”

龍天行面容慘淡，若是魔君拋起了龍族，來一個兩頭夾擊，恐怕不足三日龍族最后的精銳就要灰飛煙滅了。

無影笑道“還是小時候那般沉不住氣，昨夜，魔君麾下八千精銳著龍族和鳳凰一族甲胄突襲人族糧草大營，如此一來，原想坐山觀虎斗的鳳凰一族可就沒法坐收漁翁之利，若龍族和鳳凰一族聯手，對陣人族大軍可有勝算？”

龍天行撫掌稱贊“善，大善，若能將人族大軍殲滅，人族大修士隕落，為妖族增添不少氣運，妖族崛起，指日可待。”

無影笑道“兩個時辰后，你龍族大軍退往般若城內，十日之內堅守城池，人族不戰自潰。”

龍天行畢恭畢敬俯首行禮，“諾。”

鳳凰一族軍營，一名其貌不揚的士卒穿過大半個軍帳，直入中軍大帳。

鳳斯禮察覺到異動，握住佩劍，“來者何人？”

這名小士卒舉止反常，見了鳳主、凰主絲毫不懼，微微一抖衣袖，笑道“閻羅拜見鳳凰之主。”

鳳斯禮、凰傲雪極為震驚，閻羅乃魔君之名，看眼前士卒儀態雍容，心里便信了七八分，問道“魔君親至，有何貴干？”

閻羅笑道“貴干談不上，就是請鳳凰之主共同出兵剿滅人族大軍。”

鳳斯禮沉聲道“戰事是龍族挑的，鳳凰一族積弱已久，在人族和龍族戰事之中但求自保，不敢主動挑釁人族。”

“鳳主這是什么話，龍族、鳳族皆是妖族，人族犯境，乃是侵略我妖族，同為妖族當同仇敵愾，共同退敵。”

“人族、妖族千年來相安無事，為何龍天行要私自撕毀盟約，如今兵敗又要拉妖族下水與他龍天行一同陪葬，他龍天行如意算盤打的真叫好，贏了他獨吞勝利果實，輸了整個妖族一同救他？”

“鳳主殿下英明，龍天行確實打的是這般主意，我魔宗不也和人族無怨無仇，無奈在妖族大義面前，我只能幫龍族一把，人族再怎么拋橄欖枝我也沒法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妖族如是想，人族何嘗不是呢？”

凰傲雪聽了良久，反駁道“魔君殿下把自己摘得真干凈，昨夜偷襲人族糧草大營的死士不正是魔君麾下人馬，如今倒來鳳凰一族面前偽裝白蓮花，你覺得我們會信嗎？”

“不愧是凰主殿下，昨日我的雕蟲小技你們都知曉了，估摸著人族至今都還沒搞清楚狀況，鳳凰一族倒是先知道了，那我就攤牌了，鳳凰一族如今是騎虎難下，想幫也得幫，不想幫也得幫。

凰傲雪冷冷道“此話怎講？”

閻羅現出原本面貌，冷酷道“想來鳳主、凰主皆知昨日有一半偷襲死士身著鳳凰一族鎧甲，而喪失了糧草的人族此時軍心大亂，唯有與妖族速戰速決，一旦戰事起，人族豈會放過同為妖族的鳳凰一族呢？”

鳳斯禮沉聲道“鳳凰一族身正不怕影子斜，魔君莫要再浪費口舌了。”

閻羅眼神愈加冷冽，“鳳主仍是太年輕了，老夫都給過你機會了，沒想到你冥頑不靈，休怪老夫下手狠辣。”

閻羅黑影一閃而逝，轉瞬就出現在鳳斯禮身側，鳳斯禮和凰傲雪拔劍不及，閻羅灰色靈力將凰傲雪捆縛，而一把揪住鳳斯禮的胸口，似乎一拳就可崩碎鳳斯禮的頭顱。

忽然，一道劍光閃過，閻羅心中一驚，來不及出拳，身形暴退，出手者好強。

劍光閃耀，劍氣縱橫，一座中軍大帳盡碎，營帳之后，鳳九天、凰清絕和一襲青衫緩緩走出。

閻羅難以置信道“想不到鳳凰一族已經背棄了妖族，徹底倒向了人族，看來這一趟我白來了。”

鳳九天白衣仗劍，風度翩翩，“賊喊捉賊，你蓄意讓鳳凰一族為你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賣命，你何曾將我們當成同族手足，你夜襲人族糧草大營就是為了讓人族狗急跳墻，與龍族和鳳凰一族徹底撕破臉，在般若城下廝殺一場，待龍族、鳳凰一族與人族三敗俱傷之際，你好坐收漁利，對嗎？”

閻羅冷哼一聲，看著人群之中突兀的一襲布衣青衫，譏笑道“鳳凰一族看來得了高人指點，不然以你們的鼠目寸光可想不到這么長遠之事，既然如此，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后會有期。”

閻羅灰色身影消散，鳳九天一劍破空，“鳳凰一族豈是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

鳳九天半步陸地神仙的境界，在如今妖界除去無影和煉獄，不遜色于任何人。

加之鳳九天本身劍道天賦極高，出劍干凈利落，一襲白衣飄蕩，劍招唯美又足夠狠辣。

閻羅隱匿氣息，眼見一劍就要穿心而過，只能現出真身，長袖一抖，將鳳九天佩劍擊飛，鳳九天內心微微一驚，“你也觸摸到陸地神仙境了？”

閻羅不置可否，“只許你能，不許我能嗎？”

“上代魔君不過飛升境巔峰，為鳳凰一族所殺，你如何能在短短十年之內便能觸摸到那個層次？”

閻羅笑道“你猜。”

凰清絕臉色清冷，直接回了句“猜你姥姥。”

一劍氣勢如虹，鳳九天身形亦動，或許，在來般若城之前，鳳九天和凰清絕從未想過彼此會聯手退敵。

閻羅鐵了心要走，鳳九天無法將其留下。

徐天然冷冷瞥了眼在天際的那一個身影，他究竟在等什么，無影、龍天行和閻羅似乎在謀劃著什么驚天陰謀，若是無法提前看破，則要處處被動。

一抹灰光一閃即逝，鳳九天傾力一擊宛如飛虹，卻也無可奈何。

凰清絕解救了凰傲雪，眾人移步前往隔壁大帳議事。

鳳斯禮問道“師父，鳳凰一族下一步當如何謀劃？”

天氣微涼，鳳九天拿過一壺溫熱的酒，仰頭喝了一大口，“你和傲雪是鳳凰之主，我們不過是護法，皆聽你調度。”

“師父，當下連徒兒都察覺到這其中必有巨大陰謀，不然閻羅不會狗急跳墻逼著人族和龍族、妖族血戰，若是人族孤軍心存死志，恐怕妖族就算是勝了也是慘勝。”

一襲青衫肚子里的酒蟲被一股酒香吸引，眼巴巴看著鳳九天，鳳九天刻意不看徐天然幽怨的眼神。

鳳九天笑道“若非徐公子前來道明緣由，我們早做準備，一旦你被閻羅所殺，真的鳳凰一族就要莫名其妙和人族決戰了。”

鳳斯禮立即聽懂師父的意思，朝一襲青衫深深一揖道“多謝徐公子，敢問徐兄，閻羅究竟在謀劃什么，鳳凰一族又當如何自處？”

徐天然輕輕咳嗽了幾聲，略顯沙啞的聲音透露著唇舌干涸的信息，凰傲雪心思縝密，立即命

扈從送上來兩壺溫熱的酒水。

溫熱的酒水劃過喉嚨，徐天然肚子里躁動的酒蟲都漸漸平靜了，神識也清明了起來，平靜道“依在下愚見，無影、閻羅和龍天行從一開始就在謀劃引人族大軍至般若城，而閻羅更是不惜冒險要率先挑起鳳凰一族和人族的戰事，必然戰事于魔宗有極大的利益。”

徐天然喝了一大口酒，繼續說道“在下去過般若城，城中以靈魂為貨幣，白發魔宗亦是以收攏靈魂為生，千年來真不知白發魔宗已經收攏了多少靈魂，而在此處廝殺的人族和妖族的靈魂于閻羅而言必有大用，因此，他才會如此費盡心思讓人族和妖族不死不休。依我之見，閻羅所謀劃的最終目的皆與無影相近，都是想要讓白發重現妖界。”

鳳斯禮沉聲道“徐兄所言甚是，在下有所疑慮，如今人族糧草大營被毀，鳳凰一族縱然想與人族握手言和，人族可會善罷甘休？”

徐天然平靜道“在下不過是一名江湖游俠，做不得主，但是鳳凰一族可以向人族釋放善意，先退兵十里，稍后我前往人族大營，表明鳳凰一族無意與人族爭斗之心。”

鳳斯禮拱手道“有勞徐兄了。”

徐天然微微一笑，只顧低頭飲酒，在心里思慮，絲毫不避諱鳳九天窺探自己的內心。

徐天然自幻境中而出，從烏雷的殘魂記憶之中知道了閻羅夜襲人族糧草大營之事，而烏雷本就是閻羅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一顆棋子，沒想到徐天然也沒一早就看出烏雷的根腳，原以為就是一個爛賭鬼的，想不到隱藏如此之深。

鳳九天對徐天然還是頗為欣賞，徐天然揣測魔宗必會對鳳凰一族有所圖謀，沒想到是魔君閻羅親臨，不過當下也摸清了閻羅的根腳，已然是半步陸地神仙的超然人物，將來的謀劃也會多了幾分謹慎。

閻羅隱藏之深，幾乎騙過了整個妖界，誰人能料到登上魔君之位短短十年的閻羅竟然是半步陸地神仙境界，閻羅究竟背后潛藏著什么秘密誰也不得而知。

徐天然拜別了鳳九天，“在下這就前往人族大營，期望能為人族和鳳凰一族簽下和平盟約，人族也可以不再顧慮后背之憂。”

鳳斯禮送至大帳門口，抱拳道“有勞徐兄了。”

鳳九天丟出一杯酒，自己先干為敬，徐天然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轉瞬，長平祭出，御刀而去。

南宮飛羽召集諸部主將議事，一時間眾說紛紜，沒有定論。

朱子柒說道“大帥，妖族此舉就是為了挑釁人族，不可輕易中了妖族的奸計。”

祿東贊起身，畢恭畢敬抱拳道“少主，如今糧草盡毀，各部所存糧草皆不足十日，錢郡主好不容易搶救下來的數萬石糧草約莫也就能支持五日，我提議明日便猛攻般若城，只有拿下般若城才有一線生機。”

錢玥皺眉道“縱然拿下了般若城，恐怕魔君和龍天行也不會留一顆糧食給我軍。”

忽然，一襲青衫乍現，南宮飛羽平靜道“徐小子來了，可有急事？”

徐天然緩緩步入大帳，不卑不亢，湊到了朱子柒身邊，慢慢坐下，朝朱子柒眨了眨眼睛，旋即將閻羅密謀鳳凰一族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在座諸將皆神情凝重。

南宮飛羽沉聲道“如今決斷事關二十余萬大軍存亡，不可不細細謀劃，諸將有何良策，皆可暢所欲言。”

陳敬塘與徐天然微微點頭，徐天然頷首，一切盡在不言中。

陳敬塘冷靜道“當下局勢極其兇險，我軍深入妖族腹地，一著不慎腹背受敵，我軍唯有先攻克般若城，方進可攻退可守。”

徐天然非一軍主將，不敢輕易言語，朱子柒美眸緊緊盯著徐天然，徐天然起身道“鳳凰一族打算與人族訂立盟約，我軍便可專心對付龍族。”

南宮飛羽沉聲道“可。”

徐天然瞥了眼靜靜坐在陳敬塘身側的李天勖，兩人對視一眼，彼此皆是思緒萬千，又都面色如常。

晚上喝多了，實在更不動了抱歉，明日再更，先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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