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診斷 344.你們知道你們徐老師最怕什么嗎?
從袁天馳丟了自己的白大褂起,祁鏡就已經預見到了這種情況,只不過他沒想到自己老爸的電話會來得那么快。人剛放走,他還想再回急診拿回病歷,祁森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對于白大褂,祁鏡沒必要隱瞞:“嗯,確實被人偷了。”
他就站在公交車站旁的小店門口,還能清晰地看到一院那幾棟大樓。祁鏡看了眼身邊還在喘氣的袁天馳,笑著說道:“是一個怪人,偷了我皮夾,被我揍了一頓后不服氣又反手偷了我的白大褂。”
祁森愣了愣:“怎么還打起來了,你人沒事兒吧?”
“沒事兒。”
“白大褂也不知道怎么的留在了一院骨科。”既然兒子人沒事兒,祁森算是松了口氣,現在大致了解了情況,也沒什么好多說的,“別人聯系我了,你要想拿回來就去拿,不想拿的話就和醫務科說一聲重新補上一件。”
“這家伙怎么跑那兒去了?”祁鏡的語氣聽上去一臉狐疑,但其實臉上非常淡定,“爸,一院的人找你了?”
“你在后領不是寫了個祁嘛,還以為是我的衣服,后來都驚動劉副院長了。”祁森笑著說道,“這小偷倒是挺有意思的,看到他臉了嗎?”
這才是祁鏡最不想面對的問題:“看是看到了,不過細節方面有點一言難盡。”
“我回頭讓梁超給個特寫,把他頭像貼在大門口。”祁森最近一直在督促監控室的梁超處理這類事兒,已經非常熟練了,“下次要是再敢來,就讓保安逮他。”
“其實不用那么麻煩。”祁鏡幫著袁天馳檢查了一遍右手關節,然后談笑風生般地把過程又敘述了一遍,“那家伙被我結結實實地訓了一頓,應該不會再來了。”
祁森聽后點點頭。
他雖然不太贊同兒子的處理方式,不過那些慣偷也確實可恨,有太多的救命錢葬送在他們手里:“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我還有事兒就不聊了。對了,晚上回不回家吃飯?”
“手里有個麻煩的病人,還不太好說。”
“今天你媽做飯,要是回家吃的話就早點告訴她。”
“我知道了。”
祁鏡掛掉電話,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袁天馳的后背上:“你是不是不想過這富三代的生活了?想進去睡大通鋪、吃牢飯?想去趕緊去,別連累我!”
袁天馳后背火辣辣的,但這點懲罰已經比右手好太多了:“誰會想到辦公室有個副主任呢”
“沒想到?”祁鏡指了指自己,然后巴掌像雨點一樣落在了袁天馳的身上,“我臨走的時候沒幫你想?我怎么和你說的?讓你要小心,要謹慎,別大意,你呢?就給我演這么一出?”
“對,對不起”
袁天馳也是沒辦法,心里總有那么一個聲音想推著他往前走,不斷地去“冒險”,不斷地去挑戰極限:“我也不想的,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祁鏡知道他這是一種精神疾病,是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靠簡單的坐牢和懲罰不會有太大作用:“現在丹陽醫院你肯定是去不了了,一院你也給我少來。”
“那我”
“如果你還珍惜現在的優越生活,還想拿到將來的繼承權,我勸你別再偷了。”
祁鏡鄭重地向他解釋道:“現在的電子監控攝像頭越來越高級,或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得手兩次。可只要次數一多,他們就能拿到你清晰的面部照片。到時候和日漸完善的身份證信息庫做比對,你能逃的了?”
袁天馳點了點頭:“知道了。”
祁鏡被他認真的樣子逗樂了,笑著說道:“你也別裝了,我知道你根本沒想收手,現在想的或許是下次如何做得更隱蔽些。恐怕那么多年下來你也遇到過不少類似的情況,每次都逼迫自己做得再隱蔽些,久而久之練就了這副身手。”
袁天馳尷尬地笑了笑:“真的什么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你以為我在夸你呢?”
“不不不,哪敢啊”
祁鏡看著他,心情有些復雜。
面對這么個人,報警其實沒什么用,揪進去蹲幾天就能放出來。因為這個癖好一直存在,他會毫無顧忌地繼續去偷,然后陷入一個“被抓出獄繼續偷被抓”的死循環。
袁天馳家庭背景特殊,繼續發展下去下場難料。而祁鏡這里也少了個“人才”,以后一些私活說不定得自己親自來做。
祁鏡嘆了口氣:還是再爭取一下吧。
“你想戒么?想戒我可以幫你一把。這畢竟只是一個長期養成的習慣,并不是直接作用在神經系統上的藥物刺激。機會還是有的,只看你肯不肯了。”
“我當然想了。”袁天馳連忙說道,“想了十幾年了!”
祁鏡點點頭:“那就在家安分地等我三天,讓我準備一些材料。你現在的胳膊需要做固定,不過一院和丹陽醫院都沒法去,其他醫院我也沒空陪你。就先回家,等我空了再說吧。”
“行,一切都聽你的。”
“你注意胳膊,別承重也別用力。”祁鏡邁開步子向一院大門走去,臨走還晃了晃自己手里已經有些碎屏了的nokia,“別忘了賠我手機,還有那個錢包。”
“我一直記著,你放心!”
袁天馳叫了輛出租車,祁鏡則進了一院大門。他得先把病歷材料拿回來,然后再回去找紀清他們好好談談,說不定還得聯系丹陽醫院的骨科,等王平石出院后,直接把人接過去。
至于丟了的白大褂,沒就沒了吧。
再回內急的辦公室,徐佳康卻早已經沒了人影。他的桌上放著吃剩一半的飯盒,王平石的病歷材料堆放在一邊。而另一邊的辦公桌上,兩個實習生正在邊吃飯邊抄著方,見祁鏡來了,便招呼道:“老師,你回來了啊,飯在桌上,快吃吧。”
徐佳康這次確實花了不少錢。
一樓最貴的5元類葷菜足足要了三份,蠔油牛肉、整只大雞腿和咖喱雞塊塞滿了一整個飯盒。再算上另一盒的素菜,祁鏡一頓就吃掉了徐佳康20來塊錢。
“打了那么多?”
祁鏡拆開一次性木筷,把身邊的兩個實習生也一起叫了過去:“一起吃吧,我一個人吃不完就浪費了。”
“老師不用了。”
“是啊,我們夠吃了。”
“我就比你們大了兩歲,那么拘束干嘛?”祁鏡見他們還是有些拘束,笑著繼續問道,“話說,你們知道你們徐老師最怕什么嗎?”
“徐老師還有怕的東西?”
“呵呵呵。”祁鏡吃著牛肉片,笑著說道,“他其實膽子很小的,對某些東西毫無抵抗能力。”
這徹底勾起了實習生們的興趣:“還有這種事兒?”
“有意思有意思,老師快給我們說說”
對急診醫生來說,吃飯聊天本就算是一種消遣,又遇上祁鏡這個大嘴巴外加頭號八卦分子,沒一會兒徐佳康的事兒就被抖摟了個干凈。
“怪不得上次辦公室里來了個大頭蒼蠅,他什么話都沒說就一個人跑了出去,過了很久才回來。”
“上次還向何主任申請要把辦公室搬去二樓,看來是覺得一樓蟲子太多了吧。”另一位實習生也陷入了沉思,說道,“當初何主任還說了他兩句,我們也覺得很奇怪,重癥急救的醫生辦公室設在一樓挺正常的,原來背后的原因出在了這兒啊。”
“那問題來了,你們徐老師呢,聊他聊了那么久,人影都沒見著。”
“剛才來了病人,收人去了。”一個實習生說道,“來這兒的都是重病人,恐怕還在icu里搶救吧。待會兒等抄完方,我們就把飯熱一熱給他送過去。”
這時何天勤走了進來,一起來的還有一位瘦高個醫生。兩人年紀相仿,估計這位也是個主任級的大佬。
實習生見狀連忙起身給了盒飯:“何主任,你的飯,快吃吧。”
何天勤點點頭,看到了他們身邊坐著的祁鏡,笑著調侃了他一句:“小祁,還沒走呢,要不然就來一院上班得了,別回去了。”
“何主任抬舉了。”祁鏡也跟著笑了起來,“那可不行啊。”
何天勤又大笑了兩聲,連忙向身邊的醫生介紹道:“老錢,祁森的兒子,祁鏡。你應該有點印象吧,去年登革熱的時候這個名字可是在全丹陽的三甲內部傳開了。”
“哦,就是他啊。”
這時祁鏡看清了老錢左胸口袋上別著的工號牌,原來是神經內科的主任,這次來急診恐怕是為了王亦玲。
而一個普通的mg還不至于驚動副主任親自下來,老錢這次下來除了處理一下王亦玲外,主要原因還是自己治療組里的一位病人:“老何,院內幫困基金是不是今早開過會了?結果怎么樣?”
何天勤搖搖頭:“這次給了普外、心內和骨科,分掉了不少錢,你那位恐怕還得再等等。”
“啊?還等啊?”老錢顯然有些不樂意,不過畢竟不是自家科室,說話聲音被他壓得很低:
“普外是個早期胃癌,我之前就聽說過,只有30多歲的年紀,確實需要盡快手術。心內那個15歲的孩子一直等著上起搏器,也是個困難戶。可怎么突然又出了個骨科病人?難道骨折還比不上病毒性腦炎?這這是不是有點不講道理啊?”
“你手里那個病人病情確實太重了,就算給你錢,預后怎么樣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何天勤就事論事,非常客觀:“骨科這次送來的是個很嚴重的脊椎壓縮性骨折,已經出現了脊柱畸形,壓迫了椎管內神經。如果失去了這次手術機會,他就得自動出院,恐怕沒多久就會造成單側甚至雙側的下半身癱瘓。”
“這”老錢聽了這些,只能語塞。
醫院幫困基金里的錢是有限的,那么多病人等著去救去治,作為管理者總希望把錢花在最需要的地方。而評判需要與否的標準就會顯得格外殘酷,其實只要和錢沾上關系,想不殘酷都難。
預后就是其中一項重要指標。
早期胃癌幾乎可以手術根治,五年后存活率也非常高。心內那個孩子是病毒性心肌炎后的二度房室傳導阻滯,需要起搏器來幫助控制心率。有沒有起搏器,對病人來說是天壤之別。
但老錢手里這個病人,年紀已經80多歲了,得了單純皰疹病毒性腦炎。
剛來的時候人就已經昏迷,并且病情迅速惡化進展,腦水腫一度瀕臨腦疝。最后雖然靠著病人頑強的抵抗和醫護的救治,把病人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但預后依然很差。
就算后續治療跟上,病人還是有極大的可能出現全身癱瘓、智力大幅度下降等后遺癥。甚至在大量的病例數據面前,就算接受了最好的治療,病人仍有1/3的幾率死在醫院的病床上。
和那三位比較之后,他只能敗下陣來。
老錢死心了,長長地嘆了口氣,收下王亦玲的病歷資料,起身離開。但聽到這個消息的祁鏡卻是完全兩個模樣,何天勤嘴里的壓縮性骨折病人和王平石的情況高度重合。
同樣的病情,同樣的家庭經濟情況。
祁鏡剛從骨科下來,王平石也確實表示過自己要自動出院了。如果之前通過審核的病人真的是王平石,那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說不定會讓他改變原先出院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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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診斷 344.你們知道你們徐老師最怕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