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一你的謀士又掛了 第十八章 主公,失去(二)
他們自聽了她那一番陳腔軟調的“塵歸塵、土歸土”后,本就難看的面色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他們冷冷地盯著她,好似想剝開她的皮肉骨血看看,她的那顆心究竟丟在了哪里,究竟要做到何等見血程度才肯罷休!
卻再怎么不肯喝下這第三杯酒,而這一次陳白起跟早就料到這種結果,也沒等他們,先一口入喉。
她喝得太急,酒的辛辣一下沖鼻,令她眼眶微熱,喉中堵哽。
她仰頸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慢慢消化完這陣難受,方撤開衣袖,緩緩放下杯口,神色表情已是恢復如初,除桃花眸較往常清潤了些。
她模樣生得精致,皮膚又白細嬌嫩,輕聲細語講話時,溫溫吞吞跟沒脾氣似的:“酒既然喝完了,我們……便徹底做個了斷吧。”
她捏著手中的薄胎恣酒杯,白玉指尖反復環著杯緣摩挲,終是清媚眸子一凜,然后高高舉起,欲碎了這杯子,以示決心。
看見她高舉欲落的摔擲動作,在他們眼中變成了一幀幀慢動作,也被賦予了某種深刻的意義。
杯子,輩子。
徹、底、了、斷。
她這是要……斷了與他們的一輩子?
后卿倏地微瞠眼眸,頭腦嗡嗡作響,心中如同破了個大洞,呼呼地灌入冷風,讓他手腳冰冷。
不能讓她摔!
楚滄月面容一僵,想都沒想便頃刻出手,這一刻,他們腦中的頻道難得一致,遂同一時間出手。
陳白起的動作果斷,下擲時被楚滄月一掌撐肘上托,她對他的阻撓不明所以,但身體在遇到攻擊時反射性格擋開來。
陳白起一袖卷起罡風揮開楚滄月的欺近,側側一避,手中酒杯本就虛握欲墜,這般一動,便從眼前掉落,楚滄月不顧她的格擋,忍著攻勢出手。
他橫伸一只手從她眼前掠過,陳白起心中興起一抹荒唐,她隨之一指彈過他腕筋,這力道不傷人,卻會讓整條手臂酸麻,可他哪怕手上痛麻亦要搶走那只酒杯,她也不知與他爭什么,直接反掌一蓄勁想逼開他,卻不料,他就跟被人操控住了似的不知閃躲,直直受她一掌。
陳白起一愣,匆匆撤回了部分的力道,可因此反受其害,胸口處一窒險些閉氣。
她低低喘著氣,瞥了楚滄月一眼。
楚滄月卻是氣血洶涌喉中腥甜,她功力深不可測,哪怕是拂及亦令他傷了,他身形踉蹌,想都沒想將酒杯一揮,掃向了后卿方向。
而那頭后卿看準了機會伸手接下,陳白起顰眉橫眼一掃,也不去搶了,就怕他跟楚滄月一樣瘋,不管不顧地身替死物,直接彈指一勁風,砸向他指縫,“哐噠”一下那干脆的杯身便碎裂成塊。
或許是不想它在他手中破碎,他用力一攏,掌中碎片飛濺不經意劃破了他的額角,一絲血順著他眼角落下,他看著手中碎片有些陰沉怔神。
陳白起一怔,眼中映入他被傷的位置,那猩紅的血讓她臉色有些難看。
看到他們兩人,眉頭緊顰,此時他們三人之間的氣氛好像凝固了一般,繃緊的弦欲斷未斷,緊張的讓人的心臟都被攥緊。
他們身后各自的軍隊倒是沒有貿然插手,他們躁動不安,掌心冒汗,只因上峰命令不可擅自行動,哪怕見主公因為奪一枚酒杯受了傷,他們也是腳下生根一下硬拽著身形固定原處,但眼神卻猶如實質一般的殺意射向“陳芮”。
尤其是雙方親信,那叫一個咬牙切齒,卻又不得不按捺下來。
這個“陳芮”竟如斯不知好歹,但偏生他們的主公卻跟著魔了似的栽在了她手上,殺不得,打不得,連罵都不行。
可惡!
可氣!
明明他們來了這么多人,哪怕她武功再高強,豈能拿不下她區區一血肉之軀?
可主公卻像巨獸甘愿緊緊束縛住了手腳,只敢用兇狠的聲音與表情來叫囂心中的委屈與不甘,卻不愿用實質來傷害她一絲一毫!
這邊楚、趙兩國的人對“陳芮”那叫一個恨得深沉,而前方他們的君主卻她卻是愛恨交加更為復雜。
這喻意著了斷的“酒杯”終究還是碎了,她太狠了,他們兩人執意阻撓,卻攔不下一個人的決然。
他們僵硬著動作站在那兒,表情有些回不過神來。
后卿失笑,倏地啞聲一笑,有句話是不是叫,釀酒的人總是分外清醒,醉酒沉溺的從來是他們這些喝酒的人?
他嘲諷又自嘲地抬眸看向陳白起。
“你非要碎了它不可?”
陳白起回過神,撇開了臉,黑纖的睫毛像羽毛斂低,線條柔美的側臉透著冰雪的白凈。
溫軟卻又無情的聲音再次傳來:“以后我不需要你們在我背后幫助,我知道你們一直在暗中守著我,護著我,但我不愿欠你們任何的情,這會讓我的立場很為難。”
“我既嫁謝氏為妻……”她微頓了一下,調整好氣息,平穩道:“至此,便再無它想,于公、于私。”
這句刀子的軟話簡直比她拿真刀割更傷人,他們都盯著她,眼中都有著個自的情緒洶涌。
而陳白起向來不會演戲,偏生他們都是看穿人心的個中高手,她垂眸靜默看地,不與他們視線交流,袖掩下指尖掐入手心,讓自己始終保持著應有的態度。
但落在他們眼中,她便是漠然無視,一副脫離在外的無情之態。
“你便……這么容不下我?”楚滄月黑瞳暈了一圈紅,將喉中的血生生咽下,唇齒間稍抿出的一絲紅染上淺白的唇,如墮仙一般妖異黑暗:“你想要什么,我從來都是愿意雙手奉上,但你還是不要……你還要我怎么做才肯滿意?”
她不要他,所以也不要他的東西。
他即使做再多也挽回不了她……
后卿胸口泛起一片刺痛感,狠狠抓緊手中碎片,手中鮮血淋漓,他似不察覺,他眼中的光亦湮沒成灰,他道:“陳、白、起,你說夠了……”
“你憑什么……”他氣窒一聲,聲音堵著半天吐不出來,他喉中滾動一下,挑眉冷笑一聲,才緩緩、極慢,用一種氣音吐出來:“憑什么以為你不想要了,我便會如你愿地放手?”
這話一出口,后卿猛地一震,神色有些怔忡蒼白。
不說別人,連他自己都快不認得這樣的自己了。
他到底在做什么?
這樣苦苦哀求的神態,簡直太難看了。
他抬起眼,白皙指尖揩過眼角快要干涸的血痕,那擇人而噬的眸光一片死寂平靜:“你既然不屑于孤的庇佑,那從此你陳白起與趙國、與我后卿,便是敵人,我對于敵人的做法你一向知道的。”
很輕,很平和的聲線,但其內容卻是字字如刺剌肉,再不見以往親呢無間之感。
既無法善了,那便將她全身的傲骨折碎了囚在他身邊,他沒有那么大度可以放手容她與別的男人雙宿雙棲、白頭偕老,哪怕最后落得個同歸于盡,也比起再無干系、形同陌路得好,他寧可將彼此磨成粉混兌在一起不分彼此,遇火燃燼,遇水融成一體,遇風纏綿不分。
陳白起耳力很好,聽到了血滴在地上的冰冷聲音,她也如愿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后卿忽地想起什么,玲瓏玉眸微勾,磁性干凈的嗓音低轉砭骨:“還有你的好夫婿,你最好時刻守著他,否則……”
陳白起沒有說話,緘默地聽著,好似他們說什么都影響不了她的決定。
楚滄月對后卿的事情充耳不聞,他面色很白,有一種病態的灰青覆朦其上,他狹長清冷的眸子垂落下一片陰影:“既然等不了你回頭,那我又何苦為他人做嫁人,我什么都可以妥協與容忍,卻唯有一樣底限,那便是你……容忍與退避的等候換來的只是你頭亦不回地離開,那我只能重新拿起武器,這天下與你,我都不會再放手。”
既然秦國禁錮了她的意志,令她一心向秦,那便毀了它,以后她除了楚國,無論為哪一國效力,他便摧毀哪一國,直到這個天下只剩他楚滄月一國之主,她別無選擇。
至于她的那個未婚夫,卻是沒多大放在心上的,他除了對她貿然嫁于別人這件事情本身嫉妒發恨欲狂,卻是了解她的,她并沒有愛上謝郢衣,這樁婚事更大的存在價值并非兩情相悅,因為她的眼神始終沒變。
所以,在楚滄月心中,謝郢衣根本不是威脅,只是一種礙眼且厭惡的存在罷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但周身氣勢一下有了變化,不張怒不猖揚,但那不安動蕩的風到了他周邊便似被吞噬進了黑洞,他幽幽望來的視線,足以冰結一切事物的深邃。
陳白起巍然而立,不受任何影響,聽到他們的宣戰,輕輕抬眼,這才看向他們,烏黑的眸子溫溫,聲音好似因壓抑過久,而顯得有幾分暗啞、冷淡:“那便拭目以待,我力爭我所圖,你們追求你們的山河霸業,各憑本事,且看這天下鹿死誰手。”
主公一你的謀士又掛了 第十八章 主公,失去(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