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八節 等級

大多是關于雨水，內容很簡單————按照帝國氣象部門的觀測，后年有大概率出現旱災。

你沒有看錯，是的，就是關于“后年”的氣象預報。

當世界被強行分隔，很多人都會對未知的陌生部分感到好奇。戰爭前，鎖龍關北面的巨人世界對白人來說是一個謎。他們對巨人的日常生活及所有相關事物都產生了強烈探知欲。然后爆發了戰爭，北方巨人以壓倒性的優勢獲勝，從此成為了南方白人心中的恐懼源頭。

弱小者對強者有一種先是被迫服從，進而盲從的特殊心理轉變過程。撒克遜占領區上的白人民眾也一樣，他們對這些身高超過三米的巨人抱有普遍反感，面對面的時候卻不得不面帶微笑。無論過程還是態度，總之與發現親生兒子長了一副隔壁老王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面孔時候卻無法戳穿并將事情鬧大沒什么兩樣。更糟糕的是，對于巨人在稅率方面的命令無法拒絕，更產生出對前任國王與現在之間的微妙對比。

他們認為巨人掌握著強大的力量。

他們認為巨人擁有比自己更先進的科技，尤其是在武器方面，否則王國聯軍就不會輸掉北方戰爭，倫敦城也不會發生翻天覆地般的變化，國王喬治仍然呆在王宮里發號施令。

是的，巨人在很多方面都比我們先進。這一切絕不是想象。看看他們的軍服，還有平時使用的各種物件，以及建筑方面的造詣……很自然的，當巨人民政官莊嚴發布《關于后年旱情最新預測報告》的時候，撒克遜占領區上的白人民眾紛紛一臉懵逼，感覺眼前開啟了標注著“神秘學”三個字的全新大門，尤其是頭頂上這片從未接觸過的天空，竟有一種思維和知識超越了偉大圣主的全新迷惑。

巨人會飛，他們能在天空中為所欲為，任意遨游。

從金雀花王國和萊茵王國傳來的消息使所有聽者感到震驚。巨人造出了一種會飛的球，他們從天上播撒毀滅的火雨，引發了可怕的火災，燒光了金雀花和萊茵田地里即將成熟的麥子。

兩國缺糧的事實已經得到確認。貴族糧商們正在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他們在亢奮之余，也對遙遠的北方帝國產生了全新認識和更加強烈的畏懼————連天空這種禁忌區域都能涉足，還有什么事情是巨人不敢做的嗎？

由此，對于“帝國氣象部門對后年災情的預報”這件事，撒克遜占領區上的白人民眾不由得不信。

隨之下發的還有年輕巨人皇帝的最新詔令，內容歸納起來就是一句話：必須抓住時機，在明年多干快上，一年種出足夠兩年消耗的糧食。

春天來臨的時候，撒克遜占領區上的農民如辛勤的土拔鼠，紛紛以前所未有的瘋狂勁頭開始了勞作。

凌晨天不亮就扛著農具出門，在田地里忙碌一整天，直到太陽下山才回家。除了在原有的耕地里勞作，還要花費大量時間開墾荒地。那曾是屬于貴族老爺的控制區，現在對民眾開放，只要在巨人民政官那里申報并獲得允許，新開墾土地上的收獲連續三年交納百分之五十的農稅，以后這塊土地就永遠屬于你。

“九九六是福報！”

這句話現在成為了占領區白種工人頭頂上最可怕的噩夢。天浩深知對宗教的信仰限制必須從官方與民間雙管齊下，才能發揮最大效果。其實官方強行禁止效果不大，最多只能收繳教會財產，把教堂轉為它用，然而在民眾心中的信仰永遠不會隨著外表事物而消失。沒有了來自教堂專用的銀質米字架，他們還會用木頭和繩索制成簡單信物加以崇拜……畢竟帝國占領這片土地才幾個月，對于圣主的信仰卻從他們生下來那一刻開始，可以說是貫穿了靈魂。

天浩的對策很簡單：“讓他們忙碌，加快工作速度，增加工作強度。以官方介入的形式對他們的生活構成全面影響。想要吃飽肚子就得干活，只要隨時被饑餓威脅，每天都累到下班什么也不愿意做只想睡覺的程度，就算圣主是脫光衣服主動躺在床上任他們為所欲為，也沒人會多看那個虛偽的女表（和諧）子一眼。”

現實當中不存在“占領區”這個詞，民政官員們使勁渾身解數口口聲聲宣傳“所有白人都是帝國的一員。”他們沒有撒謊，因為在官方文件和皇帝詔書上，的確把所有占領區白人都列為“帝國成員”。

區別在于對身份的劃分。

只有血統純正的北方巨人才是帝國公民。他們擁有最高的社會權力和人身自由，個人財產神圣不可侵犯，位列帝國最高階層。

當然不是所有北方蠻族都是帝國公民。在之前部族戰爭中被判流放、強制勞役、監禁的部族成員分別屬于第二、第三，甚至第四序列。按照不同對應級別分為平民、流民、罪民……相應克減擁有的權利，分配的財富標準也以此遞減。

占領區民眾按照不同標準同樣劃分為多個層次。

首先是“貴族合作者”，以前財政大臣勞倫特等人為首，他們的身份是“一等帝國平民”。雖然擁有爵位和封地，但這些東西只是帝國官方認可的榮譽，并不作為有法律依據的財富憑依。其中，勞倫特是個特殊例子，他因為在戰爭中的表現，以及此后表現的忠誠，成為了所有貴族合作者當中唯一的帝國公民。至天浩率軍占領撒克遜全境之后，這份殊榮擴大到了勞倫特家族的所有直系成員身上。

第二、第三、第四帝國平民的對應權利，同樣參照對比平民、流民、罪民的模式。

時代在進步，多達數億人的流民和罪民這種稱呼顯然不太合適，因此天浩從這類特殊稱謂從官方文件上取締，轉為以第二、第三、第四，甚至“第五社會等級”這樣的名稱予以指對。

當然，擁有社會等級的白人不是罪犯，兩者之間有著天壤之別。前者雖然生活狀況很糟，卻不用像罪犯那樣被關押監禁，進而處刑。

身為第五社會等級是很悲慘的。那意味著離開原住地被迫流放，只能保有最低程度的生活物質。主糧是添加了大量木屑的黑面包，可以得到極少量的劣質脂肪，以及按量配給的蔬菜、鹽和維生素（主要以茶葉方式發放）。

嚴格來說，第五社會等級的白人與奴隸之間最大差別在于稱謂，其次就是人身自由方面的限制。他們不會被官方管理者隨意殺戮，生命上有一定保障。可即便是這樣，仍有無數奴隸迫切想要得到這個社會等級，那意味著離開奴隸營和工程軍團，享受有限的自由。

按照上個月頒布的皇帝詔令，大部分占領區白人都被列為“第三社會等級”。他們的日常主食為黑面包，有少量木屑和麩質添加的那種，每人每天發放的基礎量為八百克。

所有基礎生活物質都列為配給品。油脂、咖啡、糖、鹽、蔬菜、布料……一夜之間，從莫倫特郡到倫敦，再到最新占領的約克城，出現了大大小小無數的“官行”。人口普查工作將持續到下周，相關的公告早已張貼在大街小巷。帝國從不考慮占領區民眾的識字率，總之內容寫得清清楚楚：所有人必須前往轄區新設的街道辦事處領取戶口簿，只有得到身份編號且擁有社會等級的人才能領取生活物資。

撒克遜從此進入了全新的時代。人們每個月從所在轄區的相關機構，以及各人工作單位領取各種票證：肉票、油票、面粉票（或面包票）、糖票、布票……按照各人配給的數額在指定柜臺領用。

帝國當然不會白白養活這些人。想要的到相關生活票證就必須有一份正式工作。你可以是農民，也可以是工人，關鍵在于無論任何形式的工作，都必須得到帝國官方，也就是轄區街道辦事處的認可。只有這樣才能得到居民戶口簿，再由工作人員以漂亮的帝國官方書寫方式寫上你的名字，加蓋印章。

即便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以及十歲左右的孩子也要工作。帝國有很多工作崗位：礦工一直是高缺口職業，無論任何一種礦脈的挖掘都需要以人工方式進行。蒸汽機尚未進入到這一領域，研發需要時間。因為挖掘效率和方式問題，各地礦井事故死亡率居高不下。天浩之前大量使用豕人及部落戰爭俘虜。依照法律，這些人很多已經通過勞教得到身份等級晉升，成為了帝國公民。

國家運轉需要新的骸骨和血肉，白人成為了新的奴隸來源。就算成為奴隸，他們同樣無法逃脫，想要活著就必須吃飯，想要得到食物就必須干活。“工分制”和更加詳細的工作獎勵制度是牢牢禁錮他們的枷鎖。現在是撒克遜，以后還有更多的國家。

所有撒克遜農民都被列入第三社會等級。他們與第四社會等級成員形成很好的互補。事實上，這相當于在帝國主導下對撒克遜土地的再次分配。在此前的戰爭中，大部分撒克遜農民被殺，軍隊攻占各地城鎮的時候，已經把領主、有實力的貴族、鎮長、村長之類的人物挑選出來，要么作為震懾當場殺死，要么將其全家變成奴隸，然后財產充公……新的土地分配目標主要是白人無業者，以及勞動欲望強烈且地少的農民。據統計，這部分人占到了撒克遜平民的百分之四十（現有人口）左右，他們成為了帝國土地分配的強有力支持者，對年輕巨人皇帝的贊同聲也最大。

人均八百克黑面包只能勉強維持生活，想要吃飽就必須得到更多的食物。按照各人工作量，這種“基礎配給”的發放前提相當于每日工作量的百分之八十。想要得到更多就干更多的活，包括加班。

很多帝國高層都認為“半夜雞叫”是年輕皇帝無意中說的笑話。他們很快發現這是刺激占領區白人工作效率的好辦法。就目前掌握的數據和情況來看，加班現象非常普遍。農民加班的方式是開墾荒地，礦工加班意味著更多的出產。在撒克遜南部和東部城市，出現了比以前更多的家庭式作坊，幾乎都是女人、老人和孩子在家里工作。他們從各個工廠和企業領取零件、附件加工之類的活計，帶回家中批量生產，以此換得更多的生活物資。

配給物資也包括白面包，品質較好的腌肉和香腸，以及新鮮的黃油。這些東西專供第三社會等級的平民，只是數量很少，沒有想象中那么多。帝國在占領區各地都設有專門的特供市場，只要愿意花錢，可以從那里買到足量的食物、油脂，甚至酒類。

不是所有人都會主動交出積攢的金銀制品和貨幣，前往帝國銀行更換紙幣。畢竟兩者區別很大，民眾接受與認可也需要時間。天浩之所以實施全民配給和強制置換的意義就在于此————你可以拒絕接受帝國命令，但你必須服從帝國法律。無論黃金還是白銀，其本身價值必須依靠貨物才能得到體現。在整個社會所有資源都被國家控制的前提下，想要得到食物只能從官方指定市場購買，這樣做的前提是必須使用紙幣。在“餓死”與“交錢”兩個選項上，毫無疑問前者才是根本。

有官方市場，自然就有黑市買賣。

帝國稽查隊從不放過任何黑市，同時開出了很高的懸賞，鼓勵民眾舉報黑市經營者，一旦抓獲就當場查處，直接處以最殘酷的凌遲。進而追責其家人，以及所有的貨源供應商……連坐效應之下，占領區上的黑市交易雖然存在，卻無法形成規模，對官方市場的影響幾乎可以不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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