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七節 局勢

阿巴斯公爵張開嘴，最終還是無言地搖了搖頭。

一百鎊……不，一百個第納爾是很大的一筆錢。這個時代講究幣值與含金量對等，金鎊與第納爾等值，不要說是四百鎊，就算帶著五十個第納爾外出，也是沉甸甸的一大袋錢。

在重量的限制前提下，對錢袋的要求也隨之拔高。普通布料無法用于制作錢袋，必須以輕質化、耐磨、結實的面料才行。尤其是獸皮錢袋，加上精致的縫紉技術，一直是風靡南方大陸貴族圈倍受青睞的產品。

天浩淡淡地說：“使用鈔票就簡單得多。區區四百個第納爾只是很輕的一卷，就算四萬個第納爾也沒多重。”

阿巴斯公爵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反駁的理由：“可它畢竟是紙，容易損毀。”

“所以使用起來必須小心。”天浩對此覺得理所當然，他臉上隨之洋溢著溫和、關愛的微笑：“無論金鎊還是第納爾，在使用過程中都會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公爵下意識地問：“陛下，您指的是什么？”

“磨損！”天浩從衣袋里拿出一枚撒克遜金鎊，在指尖靈活滾動著：“新鑄的金幣使用一段時間，你會發現它變輕了，沒有以前那么重。”

阿巴斯公爵沉默著點了點頭。這是公認的事實。

“很多商業糾紛都源于此。”天浩關注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因為磨損，一百個金幣只能折算為九十九個，甚至更少。可它們的數量本身沒有變化，數來數去還是一百個。這種事情太多了，呵呵……知道為什么我這幾天要呆在倫敦，而不是約克嗎？對撒克遜國庫的收繳清點出了些問題，就是因為折損。有很多金幣和銀幣“不見”了。你知道，一枚一枚點算需要花費大量時間，而且很累。帝國財政部的官員用了更簡單的辦法，他們把成堆的金幣和銀幣上秤稱重，然后分組點算，結果金幣數量與重量不符。”

這些話說到了阿巴斯公爵心里，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

天浩暗暗地笑了：“使用紙幣就避免了這些麻煩。以你手上這張十個金幣的鈔票為例，現在價值是這么多，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后還是這么多。”

“……不會折損……”阿巴斯公爵喃喃自語，他很快想到另一個問題：“陛下，我無意質疑您在這方面的賢明政令，可我想知道，您如何確保這種鈔票在價值？我指的是如何兌換成黃金？”

“這就是接下來我想要與你談論，還有需要你傳遞給貴國陛下的問題。”天浩溫柔地說：“其實鈔票和金幣一樣，都會磨損。所以鈔票在使用一段時間后必須更換，這就需要一個權威性的機構，也就是鈔票的發行源頭……嗯，我把它叫做銀行。”

“銀行？”阿巴斯公爵重復了一遍這個單詞，感覺很陌生，又有些熟悉。

“除了舊鈔換新鈔，銀行業務還包括紙幣與金幣之間的正常兌換。”天浩笑道：“我必須重申：這絕不是用紙張替換黃金的游戲，而是鈔票本身價值的確認。我不會強行要求使用鈔票，無論是誰都有使用金幣或紙幣的自由。另外，銀行可以幫助鈔票持有人進行存放和管理。比如你有十個金幣，放在家里感覺不安全，可以存放在銀行，只要交納極少的費用，每年一個便士，就再不用擔心盜賊把這筆錢偷走。銀行方面會給儲戶一個憑證，需要用錢的時候就帶著憑證到銀行支取，就這么簡單。”

聽起來好像不錯！

阿巴斯公爵皺起眉頭，陷入思考。他感覺這其中肯定還有什么自己沒聽明白，沒能理解透徹的部分。

站在他旁邊的一位伯爵躍躍欲試，他面對天浩躬身行禮：“陛下，我有一個問題。”

天浩笑容可掬：“請說。”

“如果我有一萬個第納爾，或者更多……嗯，十萬，假設十萬，您的銀行會接受這筆款子的存放嗎？”

“當然可以。”天浩此刻聲音變得尤為甜蜜：“當然手續費要多一些，按照比例的話，應該是每年兩個或者五個第納爾。”

伯爵臉上浮起驚喜的表情：“如果……如果銀行遭遇搶劫，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匪徒盯上這筆錢，他們沖進銀行把所有的錢搶走，這該怎么辦？”

“銀行仍然會兌付屬于你的那些錢。”天浩鄭重其事地承諾：“只要有取款憑證，銀行就會一分不少的支付。記住，你付了保管費，存在銀行里的錢就絕對安全。哪怕有強盜沖進銀行把錢搶走，銀行也會完成當初承諾過的義務。”

王座臺階下響起一片驚嘆聲。

這在上主之國的貴族們看來簡直不可想象。同時也意味著財產有了安全保障。

阿巴斯公爵心中同樣泛起了波瀾。只是他的想法比其他人更多，也更復雜。

“陛下，能給我點時間考慮嗎？”使節團還將在約克城逗留幾天，之前因為安全和其它問題，所有使節團成員都按照廖秋的命令居住在行宮范圍，不得外出。現在天浩回來，阿巴斯公爵覺得這是一個了解約克城本地各方面狀況的機會，于是提出請求：“另外，還請陛下允許我們在城里走走。”

天浩笑了：“當然，你們是自由的。”

約克城居民早在城市被攻占的時候就開始使用紙幣。

很多人都有著與阿巴斯公爵同樣的想法。他們認為龍幣就是一張紙，用來擦屁股都嫌硬。

他們拒絕按照巨人占領軍的命令，將手中的金銀貨幣兌換為紙幣，并為此付出了慘重代價————所有拒絕者都被殺死，多達上千顆人頭懸掛在城墻頂部，旁邊還用醒目的白色涂料刷出一行行標語，附帶著具有指向性的箭頭：蠢貨、白癡、吝嗇鬼、帝國的敵人……

接受新生事物有一個過程。隨著帝國皇家銀行約克支行的開張，對此抱有質疑和反對聲音的人越來越少。

嚴禁使用沒有得到帝國允許的任何一種貨幣。

嚴禁貴重金屬在沒有獲得允許情況下流通，包括黃金、白銀、目前已知的任何一國金屬貨幣，及不同類型的礦石（歷史上的確發生過以未提煉銀礦石充作臨時貨幣，后被查處的案例）。

嚴禁民間以貨易貨，所有交易行為必須前往帝國政府指定的官行。

嚴禁任何形式的民間價值評估機構存在，發現一起查處一起，涉案者視情節輕重按帝國法律予以嚴懲。

天浩對撒克遜占領區的財富搜刮及各方面削弱達到了極致。除了包括前財政大臣勞倫特在內的那一批主動投降貴族，也就是在官方文件中多次被提及的“帝國支持者”，其余的上至貴族，下至平民，所有財產均以不同形式被剝奪，無人例外。

撒克遜王室積攢多年的金銀被全部運往大陸北方。包括多達數千噸準備用于制成貨幣的黃金，以及大量的提純銀塊。修昂公司與國王為了重獲權力的所有財富基礎一夜之間化為烏有，成為了北方帝國崛起并強大的奠基石。

來自民間被搜刮的財富數量同樣多得驚人。作為最高等級的貨幣使用單位，金鎊在撒克遜、萊茵、金雀花和維京四國之間流通。上主之國雖然使用第納爾為最高等級貨幣單位，但在幣值方面卻不受影響，可以互相流通，基礎幣值對等。至于名稱上的區別，那只是上主信徒及國王小小的傲慢與自尊表現。

阿巴斯公爵帶來的禮單上，送給天浩的奴隸多達上百萬人。

看似很多，其實就總量來看，這個數字不算大。

按照協議，上主之國的進攻方向以大陸西南為主。這就意味著主要攻擊目標為教廷，以及接壤的萊茵和金雀花。龍帝國的首要攻擊目標為撒克遜，接下來才是教廷和維京。

帝國已經完成了第一階段的戰爭任務。面對多達八億的人口（撒克遜國內最近一次人口普查時間為十一年前，具體數字有出入），天浩與拉赫曼毫不客氣吞入了屬于各自的那部分，并對占領區進行了肢解。

上主之國在對撒克遜戰爭中獲利約為八千萬人。鑲嵌著漂亮金邊的綠色旗幟飄揚在撒克遜國土西北部。上至國王和軍方，下至中、小貴族，所有人都對這場交易和戰爭的結果感到滿意，也都從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尤其是奴隸，多達八千萬的數量足夠上主之國內部完成一次全新的大規模財富分配。正因為如此，阿巴斯公爵對一次性送出上百萬白人奴隸毫不心疼，甚至覺得“這點東西未免太少了”，尤其是面對年輕巨人皇帝的時候，向來吝嗇的公爵竟然覺得有些尷尬。

天浩對撒克遜的治理目標及管理手段非常明確。隨著戰爭進程不斷深入，帝國治安維持部隊的人數及上限一再修改，目前的官方許可編制（紙面數字）已經達到三百九十二萬，可實際上的新編部隊早已超過四百五十萬。這其實很正常，畢竟帝國正規軍數量有限，盡管分設在磐石城和雷角城等地的軍事基地目前滿員超負荷運轉，后方源源不斷增援的新編軍團多達六個，還有八個后備役軍團正在組建，但這些部隊加起來的總兵力約為一百五十萬，以撒克遜占領區龐大的面積和海量人口，無論是臨時駐扎還是作為臨時性占領的軍事力量都顯得太弱。就像一瓶倒在干涸沙地上的水，頃刻之間就被吸收干凈。

在新的文件上，天浩批準了六百萬治維軍的編制。

修昂公司已經成為帝國專屬企業，也就是文明時代所謂的“國企”。

目前的治維軍裝備仍以舊式火繩槍為主，但從兩周前開始，以修昂公司為主的多家（原撒克遜屬）軍火企業就得到了一份新圖紙，以及相關的流水線生產授權文件。

燧發槍取代火繩槍是正常的歷史科技走向。盡管教廷在過去漫長的歲月里強行扼殺并掩蓋了這一方向的科技研發萌芽，卻總有著更多想要探知秘密的人不斷出現。他們就像茁壯生長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卻仍在頑強存活，并且生長。

治維軍雖然是帝國軍隊的附屬力量，戰斗力偏弱，天浩卻不希望他們被弱化的不成樣子。無論射程還是威力，燧發槍都比不上帝國正規軍已經列裝的步槍，卻強于維京等國列裝的火繩槍。從這方面看，治維軍的綜合戰斗力就算因為指揮官和人員構成等因素相對弱勢，卻至少可與他們打個平手。

養人要花錢，養軍隊同樣也要花錢。

六百萬治維軍的相關費用不從帝國賬面上走，而是以“占領軍事費”的名義從撒克遜各地區所轄政府機構直接撥付。包括兩部分：給養和軍餉。前者由當地管理機構以實物形式給予。包括面包、肉類、蔬菜、被服等等，結算清單以當地采購價為準。在這個過程中必須有帝國軍部和內政部指定的監管人員全程參與。后者以紙幣方式支付，按照不同種類駐軍（前線、戰區、平定區域）等級下發。

腐敗這種事情大概永遠不可能根治，天浩能做的也只是將其遏制在最低層面。只要是人類就會見利忘義，無論巨人還是白人，在利益面前都有著同樣的欲念。加強監管人員的個人素質引導與教育，使他們盡可能的清正廉明，僅此而已。

想要做個流芳百世的明君，就必須言而有信。天浩承諾過的事情從不反悔（對下級民眾），尤其是在針對撒克遜占領區民眾的稅率方面，他做到了搜刮與公正兩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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