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斬將 十七 卜虎
劉沖何曾受到如此言語羞辱,不管左臂傷勢,眼紅耳赤,就要撲向來人。
不等劉沖上前,劉策一個跳躍,迎向黑暗中看不清面孔的來敵,嘴里兀自喊道:“兄長,助我掃了周邊,我來試試他幾分斤兩。”
劉沖力大,眼下形勢最適合群戰,方才箭矢突發,劉策聽到破空聲有異,才注意到劉沖已然中箭,所幸看到劉沖行動如常,劉策才有所安心。
但凡箭術精良之人,只需眼看一下,耳聽一下,就知箭術是何種程度,山中狩獵,劉策與鄉人都慣使弓箭,劉策自覺箭術不凡,要是以箭術而論,偷襲之人卻又在劉策之上,劉策就做不到如此的力大和悄無聲息,兼來滴尚未露面,就陡發氣勢深沉,威迫感撲面而來,讓人呼吸也覺得不甚順暢,劉沖又受傷,劉策怎會讓劉沖去冒險,遂接下這一陣。
甫一交手,劉策頓覺手中長刀傳來一股大力,中間又有三分陰柔,同時,周遭一片炎熱籠罩住劉策,讓劉策氣息流轉凝滯,氣勢生生壓了三分。
這是借勢境,武者極高的境界。
劉策既知來者武藝不凡,拼了三刀,退后三步,細微之間,劉策亦感知到,來人尚有余力,似乎覺得劉策不值得他全力以赴,刀勢之間連貫,卻沒有以重手法一刀后下一刀加重力道,劉策心中冷笑,此人武藝高強,只是太過自大,豈不知獅子搏兔,尚需全力,廝殺之中,細微破綻,就是性命有關,當下劉策再拼了一記,佯裝作體力不支,來不及回刀,虎口一松,長刀拋飛了出去,口中駭然驚呼,來敵再無顧忌,乘勢抹向劉策,待要了結劉策性命。
這般強行變招,力道不圓滿,只有四五分鋒芒,身體也因回勢露出大大空當,只見劉策原本退卻身體,如峰巒迭蕩,層層不窮,須臾間不反而進,以右臂撞在敵手武器上,鱗甲阻擋之下,刀刃還是劃開劉策手臂,劉策不管手臂撕裂的血肉,欺身靠近來敵,蓄力的左拳,毫不猶豫直擊在來敵胸膛,如此以傷換傷的打法,敵手始料未及,待要閃避,那還來得及。
只聽得咔擦骨裂之聲,敵手身體直愣愣飛出老遠,落地之后,旋即起身,口中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水,再也不敢向后看上一眼,轉眼間消失在夜色之中。
二人交手,不過兩個呼吸的時間,劉策甚至沒有看清敵手的面容,一線之間,勝負已分。
合圍上來的嚴綱士兵剛才還聽到自家主將不屑的叫囂,轉眼間就落荒而逃,目瞪口呆之下,再也不敢逗留,跟隨主將逃去,戰場經驗頗多的老兵伸手拔下厚重鎧甲,丟掉礙手武器,原本跑動的速度又增加幾分,這般潰敗,不需要你跑的最快,只需要你比同伴跑的快即可,同行者依著學樣,一時間,營門外呼呼啦啦多了一片的鎧甲兵刃。
營門已經被諸人用障礙層層堵上,負責接應或圍攻的士兵被擊潰逃竄,滯留在朱靈軍營的騎兵再無活路。
如同殺神般的劉沖,所遇騎兵擋不住其一合,不斷有騎兵被劉沖從馬上打將下來,后繼的嚴綱騎兵望而卻步,加之劉沖身前,散落了大片殘碎的軀體,身在營地內的士兵猶如喪失了理智,盡管營門大開,他們選擇撇開出口,從一旁繞行,試圖翻越圍欄而出,轉眼間被身后朱靈士兵追上,反抗者被梟首斃命,投降者丟下武器,雙手抱著腦袋,卑微的伏在地面。
一場戰斗,當有一個投降者,就會造成連鎖的反應。
營地中喊殺聲逐漸平息,一場逆襲廝殺,直到下半夜方才結束。
眾人早已沒了睡意,朱靈召集部下,清點敵人首級和己營傷損。
這一戰,殺敵兩百余騎,收繳完好戰馬近百匹。
己方死三百人,負傷者四百人。
死者是被沖入營地的騎兵挑殺射殺,傷者大部分是夜晚中慌亂而致。
以步軍對騎兵,如此的戰損比,算得上是大捷。
朱靈一夜驚擾,幾番波折,面色疲倦又有風塵之色,只是,心中當是欣喜。
此役,滅了嚴綱騎兵,殘存的騎兵已對朱靈沒有了威脅,朱靈熟悉嚴綱心性,今夜一敗,嚴綱不會返回清河拒城守城,而是回到公孫瓚主營,意圖日后再卷土重來。
得知嚴綱沖陣時,朱靈只穿著內甲,便指揮親衛狙擊騎兵,又喝令營官約束部下,好在都是朱靈親隨,朱靈又熟悉高層軍官的姓名,這也避免了將領無法下達的問題。朱靈心知自己不能逃跑,也不能吸引嚴綱注意,還在思索對策時,耳聽劉策喊聲,一時不明所以,又見劉策引嚴綱入困境,才現身而出,讓侍衛揚起火焰,扛著帥旗,調集兵力撲殺敵兵。
事后,朱靈的親衛,死了近一半,一同陣亡的還有負責偵查的朱潤,據朱潤的下屬說,朱潤是被嚴綱騎兵奔襲射殺。
若不是劉策引嚴綱進入拒馬區域,絕然是另外一番后果,且之后,劉策又守住營門,避免了嚴綱再次沖擊營地,阻攔營地的騎兵逃出,在當時的情況下,必須要極為鎮定的心思,才會想到去做這些,朱靈也是在收斂了部下后,才恍然想起穩住營門,后聽探馬回來稟報劉策守住了營門,這才放心,全力絞殺營內騎兵和叛軍。
善后之事安排妥當,朱靈來到營門處。
劉策劉沖二人身上盡是鮮血,劉沖眼睛因為殺戮而變得些許赤紅。
絲毫不顧忌身旁的侍衛,朱靈躬身道:“此次,劉策你當是首功,請受朱某一謝。”
劉策不敢受朱靈大禮,一手丟開兵器,以下屬拜見上方禮道:“朱將軍,切莫折煞我,既跟從朱將軍出征,自然拼死而戰。”
不料,朱靈搖了搖頭,道:“陳力就列,不能者止。王翦白起,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即是項羽韓信,也因以至所向披靡,不能容忍之人豈能成事乎,我朱靈自知自家本事,劉策你日后必為當時猛將,今日能與劉策你一同戰沙場,實乃一幸事,嘮叨之事朱某不再多說,自此以后,我朱靈欠兄弟一條性命,若有驅使,赴湯蹈火,必親力而為。”
朱靈如此說,劉策也不好再以浮于表面客套應之。
輕咳了一聲,環視了四周,劉策繼而道:“朱將軍,此事或許還有些章法...”
朱靈聞弦音知遠意,曉得劉策有私話要對自己說,旋即揮手向親衛道:“你們快快查看營欄,是否有破損,不予敵軍留下破綻。”
幾名親衛并無他想,依言分頭沿著營欄而去。
待到朱靈親衛離去,小黑劉沖又清理營門恰才阻攔騎兵的障礙,劉策壓了聲音,“將軍,今日之事,有內賊來接應,行事匆忙,我擔心跑了內應,把我軍虛實告知清河,殺了數十人,那些人身著我軍鎧甲,又是步卒,將軍可著人留心查看。”
劉策見朱靈沒有太大的驚訝之色,心中陡然醒悟,朱靈統領全軍,熟悉各營士兵,如此敵襲,朱靈豈能不知其中關鍵。
“這算是自家丑事,也不必瞞你,今日,我之疏忽,原本趁機去了這膿腫,沒想低估了他們,全軍幾欲因我而負罪,在某一人之過,不過,想要取我性命,我朱某人雖不才,也不是任人魚肉之輩。”
說到最后,朱靈眼中便是冷淡至極的狠辣。
朱靈心中似乎知曉叛軍是何人,劉策知趣,亦不會追去詢問。
所幸,今晚是一場大勝。
劉策拱手,示以恭賀,道:“朱將軍,此次我軍誘敵深入,殲滅嚴綱精騎,算是去了公孫瓚一只手臂,實在是振奮軍心之舉。”
朱靈微微皺起了眉頭,他聽出了劉策的言外之意,劉策分明是在提醒他,把一場偌大的功勞讓給自身,不管怎么說,終究是一場勝利,以逸待勞大破敵軍可,示弱反擊亦可,匯報于冀州戰報上,今晚一戰軍報全任由朱靈自主發揮。
先前朱靈對劉策恭敬,其中不免是在和劉策拉關系,劉策一行人只是隨軍,劉策在表明,凡事以朱靈行事,絕不會有走漏半點風聲,等到克復清河,戰報已定,旁人都無可更改。
有些事端,終究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十分之事,點到四五分,就足夠了。
朱靈沉思片刻,道:“匯于袁公戰報上,我必然為劉策兄弟請功。”
“母親告訴我,交人交心,朱將軍人品,我劉策信得過,戰局已定,為將者,當以雷霆手段,行風行之事,如此這般,克復清河后,勞煩將軍上報袁公,替我與小黑多一些功勞。”
“劉策你這般待小黑如手足,真乃義人,我自當給小黑記上一功,哎!想我朱某人,黃巾起,帶鄉人舉義,眼見熟悉之人死去,那些共富貴的許諾,已是妄言,朱某著實有愧。”
朱靈言談悲切,斷非偽裝而成。
嚴綱襲營,朱靈為主帥,只能派遣最親信之人行事,以命相搏,死傷極重,這些親信,都是數年相隨才能督建,絕非一朝一夕可彌補。
劉策想起鄉人五十人,多年之后,己身是否也會有朱靈這般心境。
朱靈見劉策右臂還在滴血,眉色關切道:“劉兄弟,你受傷了,傷勢如何?快快去......”
說到這,朱靈陡然變色,又左右尋找,撿起幾根箭矢,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劉策不知所以,道:“朱將軍?”
朱靈長舒一口氣,身體幾乎垂下,躬身道:“劉兄弟為人坦蕩,朱靈卻有所隱瞞,當真是小人之舉....”
這下劉策更是疑惑,剛才自己拒了朱靈低下姿態,怎么此刻第二次提及?
當日清繳黃巾賊,奪堡,處理堡中事務有條不紊,以逸待勞全殲來援黃巾賊,堪為大將才。
不過半個時辰,朱靈心思戚戚,心境幾變,與當日作為全然不同。
兵法有云,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
朱靈有才,終究還是與劉策期望中差了一線火候。
“朱將軍....朱將軍這是為何?”劉策慌忙攙扶朱靈。
朱靈不肯起身,劉策用力之下,不免又牽動傷口,朱靈見到劉策血滴下,這才起身,“劉兄弟,我見到你的手臂的傷痕,又看到這等箭矢,才知卜虎來了。”
三國斬將 十七 卜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