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表白

方曉婉一看她的神態比自己還差，不禁憐惜道：“雙兒不要內疚。我知道你目前背負的壓力有多大，這段時間都沒有時間去探望你和田濤，這讓我應該感到慚愧呀。”

趙雙顯得很大度：“沒什么的，我知道你平時操勞的事情太多。”

“嗯，謝謝你的理解。今天太晚了，等明天我去看一看田濤。”

“哦，你如果方便再來吧。”

秦松沐這時插話問道：“田濤目前的情況怎么樣？”

“他前幾天特別糟糕···張大夫都吩咐我做好后事的準備了···可從今天來看，他的精神又好起來了。”

秦松沐心里一震，嘴里卻掩飾道：“那就好。”

方曉婉因為惦記老者，不禁問趙雙：“你去馮伯伯的病房了嗎？”

趙雙很明快地回答：“我一到三病區，就去了他的病房，以為你一定在那里。他的情況也好多了。”

方曉婉松了一口氣：“只要他能踏實睡覺就好。”

趙雙一愣：“他沒有睡覺，正在利用電腦寫小說呢。”

方曉婉的大眼睛頓時瞪圓了：“此話當真？”

“我親眼所見。你如果不信，可以進去看看嘛。”

方曉婉瞥了秦松沐一眼，二話不說就往玻璃門里闖。

秦松沐叮囑趙雙一句，“你回去好好照顧田濤吧。”隨即，他緊跟在了方曉婉的身后。

方曉婉奔向老者的病房前，以最快的速度推門而入——

老者聽到動靜，愕然回頭，并下意識地合上電腦。

“馮伯伯！”方曉婉失聲叫道，“您不要命了？為什么熬夜寫小說？”

老者凝視著她那副緊張的樣子，趕緊賠笑道：“閨女急什么？馮伯伯現在突然有靈感了，便即興寫一段。”

“可您的情況是剛剛脫離生命危險呀。必須要靜養才是。”

老者遲疑一下，又不禁嘆息：“我本來不怕死了，但現在真的怕突然‘過去了’，因為我的夢想還沒有完成呢。”

方曉婉的熱淚不禁奪眶而出：“您一定會完成夢想的···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千萬不要這樣拼命了···”

老者知道自己不能繼續再寫下去了，當即上床并親手給自己插上氧氣管：“我現在真有點累了，要安靜地睡一覺才行。”

方曉婉知道老者擔心自己陪護，就委婉地下了逐客令。但她也不好讓老者再為自己擔心，于是點點頭：“嗯，您老休息吧。我也回去休息。愿我們都晚安。”

秦松沐等陪方曉婉一起走出三病區后，才好奇地詢問：“馮老先生到底寫的是什么素材小說呀？”

方曉婉其實也不知道，但她含蓄地回答一句：“他寫的是當代《紅樓夢》！”

秦松沐從她的語氣里聽到了一絲悲壯，心里不由沉甸甸的。

當他倆沿著樓梯走到三樓時，秦松沐試探詢問：“需要我親自送你上去嗎？”

方曉婉瞥了一眼旁邊的五病區的玻璃門，便斷然表示：“你趕緊去陪魏姐姐吧。假如我遇到了樓上的鬼，就讓他把我抓走好了。”

秦松沐一看她來拿以前鬧鬼的事情做文章，便無奈地搖搖頭。

方曉婉這時毫不遲疑地登上了通往四樓的樓梯——

秦松沐直到她的背影在樓道里消失了，才轉身奔向了五病區。

當他推開3022病房的房門時，發現魏青霞正坐在病床上，而陪同她的秦朵朵卻躺在床上一側睡著了。

秦松沐看了一眼熟睡的女兒，不由笑了笑，然后輕聲問魏青霞：“她睡多久了？”

魏青霞的表情顯得很平靜：“她剛睡不久。你怎么過來了？”

秦松沐愕然望著她：“我當然是過來陪你的呀。”

“那曉婉呢？”

“曉婉···她已經回宿舍了吧？”

魏青霞帶著一種嗔怪的口吻：“你今晚應該好好陪陪她。難道不知道她受到多大的驚嚇嗎？”

秦松沐一聽她與方曉婉都相互關心對方，內心不由唏噓不已，但在表情上卻莞爾一笑：“她是一個醫生，并不是普通的女人，該過去的都翻篇了。”

魏青霞的表情顯得很凝重：“松沐，我也是一個女人，知道在自己精神上受到驚嚇的時候，最希望心愛的男人陪在自己身邊，甚至抱著自己入睡。否則，內心的夢魘就難以過去，甚至會做噩夢的。”

秦松沐心里一顫，不禁失聲道：“青霞···你胡說什么···誰是她心愛的男人？”

魏青霞一看他過分緊張了，便清楚是怎么回事，于是坦然道：“我知道曉婉心里有你，這對我來說，是一件很欣慰的事情。因為自己所愛的男人被別的女人欣賞著，這應該是引以自豪的。”

秦松沐趕緊信誓旦旦地表示：“可我對她絕對沒有這個意思，之前在病房里的那一幕···那是因為她剛受到驚嚇，情緒太激動了···我不得已才安慰她一下。”

“松沐，你別緊張呀。我又沒認為你對她動了真感情。”

秦松沐有點語無倫次了：“我···我真的對她沒什么···除了你···”

“松沐，你別再解釋了。我又沒有怪你。當初你如果對曉婉的遭遇冷漠，那就不是我所欣賞的男人了。”

秦松沐一聽她這樣的表態，這才心神稍定。

就在這個時候，秦朵朵突然坐了起來，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秦松沐一愣：“朵朵睡醒了？”

“唉，我就算沒睡醒，也被您的大嗓門給吵醒了。”

秦松沐詫異道：“我的嗓門有那么大嗎？”

魏青霞立即接口：“你剛才簡直是臉紅脖子粗了。”

秦松沐頓時意識到自己剛才為了表白而失態了，不由尷尬地笑了笑。

秦朵朵這時問道：“馮爺爺的情況怎么樣了？”

“哦，他已經脫離危險了。”

秦朵朵的表情一松：“那曉婉姐呢？”

“她···好像回宿舍了吧？”

秦朵朵“哦”了一聲，不再言語了。

秦松沐則趁機說：“你趕緊回宿舍睡吧。我留在這里陪魏媽媽。”

魏青霞趕緊表示：“你們爺倆既然打算在這里長住了，就都回宿舍去吧。我自己可以的，已經習慣了。”

秦松沐這時對她突然產生一絲愧疚感，很果斷地表示：“青霞別勸了。我今晚就住在這里陪你！”

秦朵朵有些瞠目結舌了，便跟魏青霞道了一聲“晚安”之后，就乖乖地離開了病房。

魏青霞等秦朵朵離開后關閉房門，不由輕聲道：“松沐，你這又是何苦呢？”

秦松沐嘿嘿一笑：“難道你就不想我晚上陪你一起睡嗎？”

魏青霞輕輕搖頭：“不想！”

秦松沐一怔：“那你為什么不跟朵朵一起睡，卻坐在床上等我？”

魏青霞慌亂地掩飾：“我···我是睡不著，哪里是等你？”

秦松沐的神情故作鄭重：“那我想說一句，現在想陪你睡好不好？”

魏青霞顯得很糾結：“可我的身子已經給不了你了。”

秦松沐動情地一笑：“你只要把一顆真誠的心給我就好了。”

“松沐？”魏青霞眼含熱淚，激動萬分地凝視著他。

秦松沐鼻子一酸，情不自禁地撲上去，一把抱住了她的病軀。

再說秦朵朵沿著樓梯走上空蕩蕩的四樓之后，心里有些戰戰兢兢了，可又不好意思回去請老爸送自己上去，便掏出手機撥通了方曉婉的電話。

方曉婉很快接聽了電話：“朵朵，你在哪呢？”

“曉婉姐，我就快到四樓了。你能出來接我一下嗎？”

“唉，我正洗腳呢。你都快到了，需要我接你嗎？”

“我···這里的燈光太暗，我的頭皮有些發憷。”

方曉婉立即表示：“朵朵別怕，我馬上出去接你。”

秦朵朵掛斷電話后，又硬著頭皮緊走幾步，便發現方曉婉濕漉漉的腳丫撻著拖鞋從四樓走廊的一側奔過來。

秦朵朵一看到她，心里這才松口氣。

方曉婉迎住她以后，一邊跟她并肩往她倆的宿舍方向走，一邊哂笑：“你呀，真是個膽小鬼！”

秦朵朵等被方曉婉帶進了宿舍，才心有余悸地詢問：“曉婉姐，宿舍里真的鬧鬼嗎？”

方曉婉心里一動，表情有些驚懼：“你最好不要提這個···會讓我感到脊背發涼的。”

秦朵朵一看她也恐懼了，不由皺眉道：“在這里入住，真的讓人感到滲得慌。要是爸爸在這就好了。”

方曉婉驚疑道：“那你爸爸什么時候過來？”

“他···今晚好像不上來住了。”

方曉婉臉色一變：“難道他要回家嗎？”

秦朵朵的臉色有些尷尬：“他····今晚要陪護魏媽媽···”

秦朵朵本以為方曉婉會很難堪，但讓她意想不到的卻是方曉婉卻顯得很欣慰，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秦朵朵有些不解：“曉婉姐，難道你不介意嗎？”

方曉婉表現一副肅然：“我如果在這個時候去嫉恨魏姐姐，那簡直是太不懂事了。我希望你爸爸能好好守護著她，讓她品嘗愛情甜蜜的同時，能夠接受醫院的治療方案。”

秦朵朵簡直無語了，居然想不到同時喜歡自己爸爸的兩個女人會在這個時候能夠惺惺相惜。

方曉婉因為之前所受到的侮辱和驚嚇，已經忘乎所以了，直到現在情緒平復了，才記起一些事情來：“莉莉怎么樣了？”

秦朵朵連忙相告：“莉莉今晚很開心。因為她自幼意念中的親生父親終于出現了，也算了卻一樁心愿。不過，她在今晚的晚宴上，還是顯得跟陳叔叔親。”

方曉婉不禁感慨：“我們周圍每個人都很注重血緣親情，但左右我們感情的，往往是能夠跟自己朝夕相處的人。這個時候，血緣已經不那么重要了。”

秦朵朵眨了眨好奇的眼神：“曉婉姐，除了愛情之外，你有這樣沒有絲毫血緣關系而又感覺對方是你現實生活中密不可分的親人嗎？”

“當然有了，并且有很多這樣的人。”

“哦，是嗎？”

“是的。比如我負責的這些患者就都是我的親人，尤其是馮伯伯···他今晚為了救我···差不一點沒···”方曉婉因為動情，語音也不禁哽咽起來了。

秦朵朵這時對她充滿了欽佩，不禁表示：“曉婉姐，我畢業時也考醫學院，做一名像你一樣的醫生。”

方曉婉深知自己的苦楚，不由提醒：“你可以選擇做醫生，但最好不要像我這樣多愁善感，還是做像你媽媽那樣的醫生好。”

秦朵朵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我才不學她呢。做一名像我爸爸那樣的醫生也行。但我還是希望做你這樣能把所有的患者視作親人一樣的醫生。”

方曉婉聽了，不禁黯然神傷：“可你想過沒有，當你認為的親人一個個從你的身邊離開，那你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秦朵朵眉頭一蹙，茫然搖搖頭。

“那我告訴你吧，當你對親人投入的感情越深，那等送走對方時，在心情上就會更難過。”

秦朵朵聽了，半晌無語。

方曉婉這時起身要去倒洗腳水。

秦朵朵趕緊搶步過去：“我幫你去倒吧。”

“你知道要倒在哪里嗎？”

“當然是衛生間了。”

“可去衛生間要通過一段黑暗的走廊。難道你不害怕嗎？”

秦朵朵不解：“那我們為什么不開燈？”

方曉婉解釋道：“目前宿舍里還沒有其他人入住，我就沒有浪費太多的能源。能這里入住的人多了，那走廊會像病區里一樣，每晚都是長明燈。”

秦朵朵則顯得不以為然：“我卻不這樣認為。正因為目前人少，才更應該開燈壯膽呢。如果入住的人多了，那就無所謂了。”

“那好吧。我跟你一起出去把走廊的燈打開。”

秦朵朵嘻嘻一笑：“這就對了嘛。我們要把這個宿舍照的燈火輝煌，就不怕有鬼了，因為鬼是怕光的。”

人生的底線 第431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