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夢境

元芳也是被屏幕上顯示出來的信息給嚇到了，身體探出欄桿，絲絲地盯著前方大屏幕上的畫面——甚至連她右手上端著的咖啡杯傾倒了，也沒有任何注意。

“好燙！”

從樓梯下方急急忙忙趕過來的局座，也是完全沒有料到前方會有孔明，一杯泛著熱氣的咖啡，直接就從上方全數傾倒在了他認真打理過的頭發上。

張局座還未來得及抱怨是誰這么缺德，突然心生感應，一種莫名的危機感從心底升起，就仿佛在額頭前爆發了一陣閃電，瞬間點亮了張局座的思維……這一剎那，他甚至感覺，思考比平時更快，周圍的事物的運動，在他那爆發性增長的思維面前，就如同突兀地減慢了一樣！

“在那里嗎！”

張局座條件反射地做出了側向回避……然后就看到，一道白影從他的眼前，幾乎是擦著自己的鼻梁滑落下去……

哐當！

張局座的冷汗，從額頭滑落，途徑鼻梁流到了下巴上，最終靜靜地滴到了地上，而局座本人，也是不由地咽了口唾沫。地上那摔成了碎片的殘骸，說明了剛才從天而降的“敵襲”的真面目——那是一只搪瓷杯。如果沒有及時躲開，這只杯子砸在了自己的腦袋上，可絕對夠嗆的啊！

“地點呢？發生地點在哪里？”

張局座抬頭看去，發現自己的副手。已經是半個身子都探出了欄桿，神色急切地來回比劃著，然后局座注意到了。元芳的兩只手，都空空如也……

情緒一激動把手里的杯子甩出去了吧？張局座看了半天，最終也只能無奈地接受了自己險些被部下送進醫務室的現實。既然對方也不是有意的，他身為一個大老爺們，總不好意思去和人家小姑娘家去計較什么吧？

“正在尋找靈能波段的發生地……找到了！發生地點是……凱悅酒店！”

那個名字有些莫名的不吉利的五星級酒店，凱悅酒店嗎？張局座也不知道為什么，在第一眼看到了那座裝修輝煌華麗的大酒店的時候。他腦海里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座酒店有一天肯定會塌……盡管張局座對于自己那“鴉之言靈”的綽號是很不滿意的，但是要說他真的不在意自己那詭異的“預言”能力。那也是不現實的。

事實上，在腦海里不知怎的冒出了這座五星級酒店一定會被塌的念頭后，張局座已經是盡可能地避免接近這金碧輝煌之所了。哪怕是在“工作”中不可避免地要開戰應酬來應付一些人，他也是堅決地抵制去這座帶給他不祥預感的酒店。私下里。倒是傳出了“張局座堅決不去五星級酒店應酬”這樣的傳聞。給局座小小地帶出了一些不錯的名聲。

天可憐見，他只是不想哪天運氣不好被埋在下面而已！

因為這些哥原因，在得知事發之地居然是那個凱悅大酒店的時候，張局座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我就知道會這樣”的神情……好在周圍暫時沒有人發現，他也是及時地調整了自己的姿態。

“做好準備，立刻組織起人手，作為預備梯隊準備去營救。”

“局座。這個時候我們都很擔心你的言靈術啊……”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要又往那地方扯。群眾的生命安全要放在首位，懂！？”

從凱悅酒店頂樓傳出的異樣的靈能波動，幾乎是毫不避諱地展現在世人面前了。也幸好，這僅僅只有靈能的爆發，并沒有帶上什么能引起“天地異變”的現象，但即使是這樣，也還是有無數路過的行人，茫然地停下腳步，不明所以地左顧右盼著。

哪怕是沒什么靈能力的普通人，也可以從心底感覺到一種異樣的感受，更不要說，那些本來就已經和“人類”出現了偏差的存在了。

和那些茫然不知所措的的普通人不一樣，不少隱藏著的“異類”，不論是善是惡，都紛紛把注意力，投向了同一個方向——在那個名叫凱悅酒店的地方，它的上空，有規律地向外輻射著讓人心悸的靈能波動。

仿佛有一塊千鈞重的石頭，狠狠地壓在了自己的心頭，那些平日里猖狂不可一世的家伙，驚愕地發現，此時此刻，自己的雙腿竟然止不住地顫抖著。

“感覺如何？”

愛莎掏出一塊手絹，替琳擦拭著臉頰上淌下的汗水。這種事情，她自己來做是輕車熟路了，但對于琳而言還是有一些勉強……不過，即使是在受到限制的異世界，琳也能和自己一起完成這個儀式，說明琳本身的能力，也是增長到了相當的程度了。

可以說，走出去也是能夠獨當一面了吧？

說起來，愛莎的標準可是很嚴格的，在她眼里的“獨當一面”，某種意義上，也代表著，琳全力施展的話，是可以給一個世界帶來巨大的災難了……要說硬實力，琳還是差了一些，可是誰讓她的專精部分，對于活著的生命，威脅性實在有些大呢？

“很累……”琳的小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她不斷把新鮮空氣送入肺部，來緩解身體和心靈上的疲憊，“那種感覺，就像是暑假最后三天拼命地在趕作業一樣，似乎身體脫了一層皮呢。”

說著，琳把注意力轉向了一臉呆滯中的某位少女。

“比起我自己，我倒是更加擔心這個孩子呢——對于一個前不久還生活在普通日常里的女孩子來說，這是不是有些太刺激了啊？”

琳把小手伸到了少女的面前。來回地擺動了幾下：“怎么辦？她現在好像嚇傻了誒，都不理我了……濕醬，這算是正常的現象嗎？”

“大概吧？”

愛莎對此不置可否。嚴格上來說，她愿意為這個幾乎素不相識的小丫頭這么費心費力，一方面是看在她和琳的那點“緣分”上，另一面嘛，便是因為這個女孩是世界意志選擇的“代理人”——盡管愛莎怎么看，都覺得這個世界意志相當胡來，不過沒辦法。它覺得這個小丫頭可以，那愛莎再不情愿，這點面子還是要賣給對方的。

不過。如果對方自己性格不好，要各種作死的話，愛莎可是也懶得去陪對方鬧騰。反正這個丫頭多半也是死不了的，折騰來折騰去。最后受苦的肯定是她身邊的那些人……說不定。等到她把自己所有親近的人都折騰完了，有些東西也能明白個七七八八了吧？

女孩感覺自己做了一個非常久遠的夢。

在這個夢里，她看到的，不再是這兩天折磨著少女的怪物，而是一些更加光怪陸離的事物——最開始，她看到的，是仿佛天崩地裂一般的末日景象……山海碰撞，斗轉星移。火山在噴發著，海水在沸騰著。大地也在顫抖著。完全無法想象，在這樣連一點綠色，一點藍色都沒有的世界里，何處角落會存在著生命。

再然后，泛著紅色的，不停沸騰著的“水”里，逐漸出現了藍色和綠色的身影。

看到這里，少女猛然想到了自己曾經在學校里學到過的一個知識……似乎，不算細菌的話，最初誕生的單細胞生物，就是藻類吧？

那這里所發生的情景……

順著少女的猜測，她視線里的世界，逐漸從最初的狂暴，向著平靜的方向發展著。而在那變得越來越清澈的海洋中，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生物，也逐漸多了起來。絕大多數，少女都叫不出名字，但是，大名鼎鼎的三葉蟲、菊石、箭石等等，她還是認得的。

再然后，魚類也慢慢出現在了少女的視線里，不過，隨著時代的變遷，環境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原本在海水里歡騰的生命，一個接一個消失在了少女的面前。在少女為之揪心的時候，她看到了有一條其貌不揚的小魚，用它那對和現在的魚類截然不同的有力的前鰭，一步兩步，一步兩步，以不可思議的方式，踩著近似魔鬼的步伐，踏上了未知領域（沒有♂）——廣闊的陸地。

據說是承接了生命由海洋過渡到陸地的使命的生物——真掌鰭魚。

再往后，便是古代昆蟲和兩棲動物的時代，石炭紀和二疊紀。

漫長的時間后，隨著三疊紀晚期的到來，遠古時代最為讓少女熟悉的時代也降臨了——那是恐龍的時代，也是爬行動物的鼎盛時代。

——琳和愛莎究竟要讓自己看些什么？難道，就是這個嗎？活生生展現在自己眼前的，古生代生命的眾生相？

這到底有什么意義嗎？

自己所迷茫的，是為何會遭遇到這樣的命運，已經對于那所謂的“責任”，完全沒有感想和理解……可既然是這樣，呈現給自己看這“科教節目”，又有什么用呢？

少女完全無法理解，但是，這個夢能否醒來，決定權并不在少女自己的手上。縱然少女心里一萬個不情愿，也只能繼續把這個“科教節目”看下去。

過了很久。

為什么自己想要哭了呢？

夢境之中的自己，就像是處在傳說中的“上帝視角”一般，俯視著地上海上的蕓蕓眾生。正是因為這樣，少女才覺得，這只是一個無比逼真的“科教節目”。少女能夠看到，能夠聽到，能夠嗅到，唯獨當她試圖舒展自己的手腳的時候，才會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這點。

自己沒有手，沒有腳，甚至可以說，沒有身體。

只是以一個靈魂、以一個意識的形態，在旁觀著這一切吧？

漸漸地，少女開始生出了一種羨慕的情緒，甚至，悄悄地在往“嫉妒”的方向轉化著。等到少女注意到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現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舒展自己的手腳。親身感觸一下，那些不同年代不同姿態的生命。

盡管它們，隨著時代的更替，舊有的一個接一個消亡，新生的生命逐漸頂替了它們前輩的位置，然后在下一個時代，一代新人換舊人。過去稱王稱霸的物種，也一個個倒在了時間的長河里。

但是，不管是哪一種物種。即使到了最后瀕臨消失和滅絕的那一刻，它們的姿態，也是千篇一律地相似……若是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大概。就是“前仆后繼”了吧？

沒有誰停下腳步。

——這就是生命。

以卑微的方式活著。但是以絕不寒摻的姿態消亡的存在形式……它的名字，就叫做“生命”。

少女從那個“夢”里醒來的時候，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兩張有些擔憂的面孔——哪怕是那個有些冷淡的愛莎，少女也是不難看出，她的臉上埋著一絲忐忑和擔心。

少女呆呆地看著這兩個人，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琳有些緊張地在少女的面前晃了晃手。可是少女的目光，也僅僅只是跟隨著琳的手的搖擺。而上下左右地移動著，她本人的嘴巴，還是完全閉攏著，一點也沒有打開的意思。

“濕醬！她……她怎么了？”

琳連忙去向萬能的師匠大人尋求幫助，愛莎低下身子，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兒少女那清澈地幾乎沒有任何波紋的瞳孔后，最終得出了結論。

“可能是夢境之中的時間太過久遠了，把她的思想和精神給同化了的緣故吧？”

這個世界意志，愛莎也不知道該怎么去評價才好，總覺得意外地“靦腆”啊——就算是找到了可以方便訓練自己的代理人的幫手，也不至于這么光棍地撒手不管吧？好歹也應該給對方稍稍“提點”一下，再不濟也應該讓她明白，自己背上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張鍋。

這位倒好，一聲不吭地表示，丫頭你慢慢悟吧。

——悟你妹啊！哪怕夢境之中的生命演化過程是加速過的，哪怕只選取了那些“臨界點”，可其中的時間的重量，依然能夠壓垮尋常人的精神。少女的精神是沒有崩壞，也沒有進入放棄思考的階段，但是從這“后遺癥”來看，相當一段時間里，這孩子是和傻子呆子沒什么區別的了……

“那那那那那怎么辦！？”

別人還沒開始急，琳倒是第一個跳了起來。對此，愛莎只能嘆氣——該說幸好琳本人的自我犧牲精神并不高嗎？要不然，看她這么關心周圍人的安全，可真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呢。

“放心吧，因為是在‘夢境’這種虛幻的世界里，并不是不可挽回的。”

也難怪要選擇這么一個女孩子作為自己的“代理人”了，在愛莎看來，這么“不負責任”的世界意志，要是選擇了其他的人，搞不好就要花上相當一段時間，才能讓他們成長起來呢。為了讓其迅速的成長，還真的是需要一兩個能夠“擦屁股”的“大閑人”——所以就找到了和琳有著莫名緣分的這個女孩嗎？

連帶著把愛莎自己也算計了進去。

愛莎老不情愿地撇了撇嘴，最終還是沒能敵過琳那充滿了期待的目光，走上前去，把額頭貼在了少女的前額。

“咦咦咦！？我……我這是怎么了？”

琳緊張地盯著少女，直到她自己都以為愛莎的“幫助”無功而返的時候，女孩的瞳孔，忽然恢復了平時的清明。琳還沒有來得及上前表達自己的心情，少女自己卻是直接跳了起來，結果話還沒有說完，便是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抱著自己的頭來回地翻滾著。

“頭……痛死了……”

“濕醬？這個……”

“原本的人格，在和夢境之中承當下來的時間的壓力做斗爭呢……安心吧，后者是不可能贏的，因為如果后者真的勝利的話，就不會出現現在的狀況了。”

言外之意，那樣少女根本就連這樣的耍寶的機會都沒有。

“嗯哼，46億年一日游的感覺怎么樣？”

“糟糕透了。”少女咧了咧嘴，從中不難聽出她那滿滿的怨念。到了后來，少女如何不明白這一切究竟代表了什么？

愛莎和琳所說的，“無可爭議的正道”，究其來源，賦予了自己這特殊的能力的，便是這個世界本身——但是這種事情直接說不就好了嗎？愛莎她們可能礙于一些原因不能直接和自己說，但是既然都“招募”了自己當苦力了，身為大老板，起碼好好地把來來回回的事情說個仔細吧？

“我現在是真的后悔了……我覺得一點前途都沒有，前方根本看不到光啊……”

“少抱怨了，別人羨慕還羨慕不來呢。”

“哼，誰樂意誰來啊，我巴不得呢！”少女沒好氣地抱怨道，“嘖嘖，聽起來是多么狂霸炫酷，可是實際上我的能力好寒酸啊……”

“一下子給你太多，我賭五毛你肯定會壞掉的——各種意義上。想要保證自己的靈魂和神智是完整的，就不能接受太過的饋贈，不管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

自己點燃的篝火，才不會燒著自己。

細想一下，原本一個普通的凡人，一下子就變成了無所不能的神明，擁有了常人無法想象的偉大力量，以使用者本人的覺悟和經歷，大家認為最后會發展成啥樣呢？、

“嗚……作為年輕人的我，有這種幻想很正常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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