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 第240章 趕到
“何方修士,何不現身一見?”
威勢無匹的乾坤鎖好似遇著克星如被正中七寸的騰蛇般略一掙扎,便委頓落地,那道突兀而至的青嵐劍影卻是消失無蹤。
絕行仙尊目光如炬直直向著云端望去,卻是一無所獲,他心中極為驚詫,“能將本尊乾坤鎖頃刻制住的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當下,便是拿捏不定,處變不驚的神色亦略顯陰沉,然而,無論是誰從中阻撓,此刻他已錯過了刺殺青蠻最好的時機。
因為,其余四名赤練舊徒終于趕到,這四人如今的修為皆是非比尋常,便是他絕行仙尊有著天大能耐,亦不敢在此刻虛空中隱匿有一真正高手的情形下,貿然對他們出手。
“三師兄。”
“天化。”
顧行風等人剛一落劍,便是見得重傷在地的黃天化,紛紛上前,黃天化見得他們四人,委頓的面容露出一絲苦澀笑意,張了張口,卻是淚如盈珠,滾滾滑落,多少年了,自離開師門后,獨他一人隱居在翠霞山門,對于其余師兄弟卻滿是心懷愧疚,只是礙于師尊臨終遺言,許多事只能憋在心里,開不了口。
他略有些哽咽,百種滋味上心頭,不過卻也知曉此刻并非言敘舊情之時,而是滿目擔憂的看向了遠處背對著他們的青色身影,顧行風等人隨著望去,皆是深深凝眉,方才的一幕他們亦是在虛空中瞧得真切,驚駭于那女子的舍身忘死,更是不明這毫無修為在身的世俗女子為何會在此地,只是眼下,他們皆是明了,這女子與青蠻卻是有莫大關聯。
在神秘一劍的阻擋下,絮兒并未身形俱滅,仍舊保留最后一絲清明,只是那無論青蠻如何努力,仍舊止不住的殷紅血跡是那么的刺眼。
淚水模糊了雙眼,絮兒勉強能夠看清眼前緊緊將自己摟入懷中的男子,卻是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顏,面頰愈發紅潤,“咳咳....咳,青...青蠻公子。”她斷續虛弱喚道。
“別說話!”
青蠻不敢去看她的雙眼,只是將目光落在掌心,體內仙元,佛力源源不斷渡入其體內,絮兒被鮮血染透的衣衫道道青金氣息流轉,她面色亦隨之不停變化。
“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
青蠻面寒如冰,自顧念叨著,手掌絲毫也不敢放松,幾次打斷想要出言的絮兒。
“絮兒...!”
被方才一幕驚住的眾人還處于呆瑟之中,這時,方才有一年輕公子沖出人群,向著青蠻之地而來。
“吳兄。”
青蠻眼前一亮,之前他一直將心神放在打斗之上,卻是沒有注意到,吳正風便在絮兒不遠處,現在又是被絮兒如此模樣給擾亂了心神,一時沒有想起吳家乃是宣武之地第一岐黃世家,直到吳正風出現,方才回悟。
“吳兄,你來得正好,絮兒她身受重傷,你快予她看看。”
青蠻手掌不離,抬頭看著吳正風,焦急道,雖然能夠清晰感覺到絮兒的生機正在不停的流逝,但亦只認為是自己方法不對,若有精通醫道之人相助,定能挽回其性命,只是他卻忘了一點,絮兒乃是世俗女子,沒有絲毫修為在身,受得如此重傷,便是九天真仙下凡亦難以起死回生了。
出生岐黃世家的吳正風自是看得通透,強忍住心中悲意,苦撐道:“好,你且讓我看看。”
“恩。”
青蠻連連點頭,便要讓開,只是身子剛一挪動,懷中的女子卻是皺眉輕吟道:“疼。”骨骼錯動聲,清晰可聞,青蠻如墮冰窟,苦澀道:“疼?那好,我不動,不動。”他抬起頭來,緊咬著唇,悶聲道:“吳兄,便這樣吧。”
“作孽啊!”
吳正風微微別過一下頭,淚滿盈眶,絮兒雖是個世俗女子,可在莊內為人乖巧,深得人心,他亦是自小便將其當做了妹妹看待,只是未曾想,如此嬌柔女子,竟會遭得如此大劫,“絕行老賊,你萬死不辭。”
寒風中,吳正風緩緩點頭,蹲下身來,便在絮兒身旁,亦不將其手腕兒拾起,只是將彈指輕放在其腕間,這般做無非是斷了青蠻最后一絲念頭,什么情形,心境稍微平靜一些的修士,哪會瞧不出。
經脈盡毀,骨骼盡皆裂碎,無一完整,就連現在勉強合一的魂魄亦是瀕臨破滅,如此傷勢,便是放在個修為高深的修士上,亦教人膽顫心寒,更遑論是個如此嬌弱的世俗女子,她承受了多少疼楚,那聲“疼”,究竟有多“疼”,沒有切身體會,只怕無人能夠言明,只是,骨骼盡碎的她,連疼痛而顫抖都做不到。
半響,吳正風收回指尖,實則,卻是連一絲元力亦未探入,僅剩一絲意念支撐的軀體,哪還能承受于她二人雄渾之極的氣勁兒,見得青蠻手掌仍舊抵在她后心,渡入道道元力,伸出手去使勁兒在青蠻手腕兒一緊,沖他搖搖頭。
青蠻一呆,有些木然低頭看了眼,旋即在聽得吳正風傳音入密之言后,停滯了元力的渡入。
“并無大礙,安養幾日便好了。”
黃天化看向面頰道道血痕交錯的絮兒,輕笑道,繼而憑空虛點幾下,幾枚銀針沒入,絮兒先是眉頭一顫,旋即輕喜道:“多謝少爺,絮兒果真不疼了。”
她說著,卻又咳嗽兩聲,全不在意的想要起身謝禮,卻感覺使不出分毫力氣,這時聽得耳旁響起青蠻言語,“就這樣,你別動,加劇傷勢可就不好了。”
青蠻淡笑說著,只是說著說著,便是他自己亦有些哽咽,鼻頭發酸,因為,從絮兒身下,又是一大波鮮紅血跡蔓延而出。
“大師兄,我們....!”
卓不凡見得如此情形想要上前,總覺著應該做些什么,卻被顧行風伸手攔住,后者微微搖頭,嘆息道:“現在便別不過去了,讓五師弟靜一下吧。”
“唉....!”
卓不凡猶豫片刻,長嘆一聲,與眾位師兄佇在原地,遠遠望著,片刻,便將那些個一臉漠然的諸多修士看在眼中,最后又落到看不清神色如何的絕行仙尊身上,怒道:“這絕行老兒當真是罪無可恕,竟明目張膽的如此殘害一個世俗女子,還敢誣蔑青蠻師兄行事如魔,我看他才是深藏魔性。”
“慎言!”
顧行風雖亦是極為厭惡此人,不過卻也明白這般言語切不可胡亂言說,修士無故殘害世俗百信,的確是修行大忌,更與正門宗旨相駁,不過,世俗中一些個商賈巨富,權貴世家,尚有生殺予奪之權,更遑論這高高在上的方外修門了,若世俗人真個兒犯了修行之士什么忌諱,殺掉一兩人亦并非什么天怒人怨之事,再者,王朝例律中亦是嚴令百姓不得冒犯修者。
而今日這世俗女子之所以落得這般,皆因其自己要用自身去抵擋修者的攻勢,如此說來,絕行仙尊倒是沒有多大罪過。
“慎言?無須慎言。”
盤膝在地修養的黃天化驀地開口冷笑,“絕行老賊,與我們赤煉門不共戴天。”眾人皆驚,黃天化緩了一口氣后,卻是將真相與其余四人徐徐道來。
望著從身下滲出的血跡,絮兒笑容僵了僵,旋即回復常態,向著青蠻眨了眨眼眉,輕笑道:“青蠻公子,能夠再見到你,真好。”
“你怎么這么傻!”
從她雙眼中,青蠻亦是瞧出她已然看穿了自己與吳兄二人的拙劣演技,心頭抽搐,滿是責怨,哀聲道。
初時,絕行仙尊出手之時,他雖是與許寶昌,澄空二人激斗尤烈,但也有所察覺,之所以沒有即刻而逃,并非是有把握應付絕行這一手突來的手段,只是當時發現了許寶昌一絲破綻,想要拼著自損八百的代價一鼓作氣將其重傷,只是,事情的發展太過于出乎他的意料,才至如此。
“你本可以不死。”
青蠻情不自抑,低垂著頭,嗓音嘶啞。
絮兒抿嘴笑,望著這張近在咫尺,略顯扭曲的面龐,輕言道:“我知道。”
此刻,吳正風亦是悄然退至一旁不遠處,將這所剩無幾的光景,留予那命運悲苦的女子。
“所謂天道無情,太上忘情,但凡至強至圣之輩,皆乃忘情絕愛之人,此言確是至理,為飄渺情愛,自甘身死,何苦來哉。”
此刻,龍鳳臺上不少修士皆是不禁側目,撫須輕嘆,畢竟還遠未到得圣人那般心如磐石的境界,見得如此情形,終究是有些心生惻隱。
“哼,為了這魔頭去死,當真愚昧,最愚昧最是凡俗,此言一點不錯。”
余意然之前被黃天化與青蠻聯手重傷,此刻經得安心調養,亦是回復了些許,聽得從旁又人輕嘆,不禁冷笑。
“緣起緣滅,情之一字何堪!愚與不愚,值與不值,人誰能明,自知而已。”
余意然神色一冷,轉頭望去,卻見得是個衣著華貴,溫潤如玉的白綢男子,下意識的打量,微微一怔,便又回過頭來,這看似極為陌生的男子,她卻是看不透修為幾何。
“此人暗隱王朝宗族氣息,別輕易招惹,徒生事端。”
余意然再次詫異,向著遠處的絕行仙尊遙遙頷首。
“小妹,你便別哭了,又不是叔祖他老人家重傷不治,不過是個尋常世俗女子,雖是死得冤枉了些,你也不用這般吧。”
見得素來堅強的小妹,從方才至此便是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還未有停歇之勢,許正然不禁撇撇嘴,念叨道。
許花琪乃是女子,無論身在修門,或是凡塵,皆是如天下女子一般,于情愛之事頗為敏感,向往,即便平日隱藏得再深,實則亦是有的,而今見得那舍身為愛的一幕,卻是被勾起了心底愁腸,饒是不想流露出這般脆弱的一面,卻仍舊無法自拔的陷入其中。
“你懂什么?似你這般薄情之人,哪能體會各種滋味。”
“我....!”
許正然神色一呆,“我...薄情?”
他連連無奈搖頭,在此當口亦是決定不與自己這小妹兒爭辯,這才出得一言呢,便被戴上個薄情之人的帽子,若再說下去,指不定再被安上什么名頭。
在其身后的錢子陵嘴角輕輕上揚,一絲嘲弄不經意劃過。
“青蠻公子,你會那般阻擋言語之聲的術法嗎?絮兒有些話,想要與你單獨言說。”
絮兒含笑望著青蠻,斷斷續續道出這個請求后,又面露忐忑,瑟然道:“還是不用了,都這般時候了,還有什么顧忌呢。”
“青蠻,這兒可不是你談情說愛的地方,若你還心懷一絲仁念,便將她安置一旁,如若不然,可非快我等無情,牽連到她。”
一道冷然之聲忽然在平靜的天臺上響起,不少人紛紛側目,他們皆是有些不悅。
“便是誅妖滅邪,亦得視情而論,更遑論,依我之見,此子未必便真是什么十惡不赦的魔頭,否則亦不會如此看重這世俗女子。”
見得出言之人是個僅有破空初期修為的年輕人,頓時人群中便有一中年男子冷眉言道。
林奇不想竟有人出言袒護青蠻,詫異片刻,悄然回眸瞥了神色如常的絕行師伯一眼,頓時底氣大增,向著出言的破空巔峰境男子,冷笑道;“敢問閣下何人?身為我正門修士,為何要出言維護這魔道中人?”
“好說了,本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丹鼎門,杜千凡便是。”
林奇恍然,神色愈發不屑,笑道:“原來是丹鼎門杜仙尊,失敬,失敬。”他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面色驟然一冷,呵斥道:“難不成杜仙門及其丹鼎門皆是要質疑我七派盟的言語,還是要質疑天下悠悠眾口?或者是,連天劍宗的天劍令亦不放在眼中?”
他這一連三問,使得不少旁門修士紛紛變色,方才想起這兒是誰的山門,看這小子所立之地,四周盡是七派中人,想來亦是盟中弟子,瞧他那狂妄的模樣,多半還身份不低。
“杜兄,消消氣。”
在杜千凡身旁的是個儒衫老者,與其修為相若,同樣是個三流小派的掌門人,見得林奇如此氣勢洶洶,不由為杜千凡擔心,他亦是明白,這杜兄乃是個心直口快之人,若執意下去,指不定會惹禍上身。
“七派大盟便會譴出這么些小狗腿子,盡說些不疼不癢的言語么?”
青蠻冷冷看了眼林奇,只是他還未出言,卻已有站出來朝著林奇一陣冷嘲熱諷,他回頭一望,略微怔了片刻,遙遙一點頭。
顧行風等人仗劍而出,幾個閃身,亦是立于青蠻身前,王出云手中的出云劍一點,“嘭!”一道劍勁從地面激射而出,帶起一道狹長裂紋好似霹靂般迅捷而去。
速度太快,林奇還來不及回過神兒來,便見那道劍芒已至眼前,神色一變,倉皇抽劍一道,“哐當”一聲脆響,雙臂發麻,連連退出數步,自撞到身后的修門弟子,方才堪堪穩住身形,他低眉一看,衣衫上卻是被劃出一道長長豁口,雖未破入皮肉,但仍有火辣辣的生疼之感。
王出云冷笑一聲,“就憑你這實力,亦敢站出言語,你還真不嫌丟臉。”
“噗嗤!”
林奇吃癟,七派弟子自然是面不好過,不過其他修門弟子卻是又不少被王出云言語逗樂了,不禁輕笑出聲。
林奇面頰如燒,冷冷掃望一眼,方才使得那些修門弟子禁聲,只是遠處仍舊有一實力僅有分神初期境的年輕弟子大笑不已,正是許正然。
“這二愣子。”
許正然見得這林奇還想威脅別家弟子,心底更是不岔,不屑嘲弄一聲,見得林奇神色陰沉的緊盯著自己,倒是渾然不懼,也就給瞪了回去,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模樣。“呵,別人怕你什么七派大盟,本少爺可是不怕,有本事便來南離尋我許家的麻煩,到時候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他暗罵一聲,這才回頭,并非是故意要與林奇過不去,只是不知怎的,一瞧他那模樣,便想起身后這極為令他討厭的錢子陵,都是一類人。
“出云劍,王出云,果然有幾分實力,看來這些年在凌劍閣,亦是受益匪淺啊!”
崆峒門澄華冷笑著向王出云望去,頓了片刻,又道:“本尊知曉你們師門情深,同門之誼難以斷絕,不過今日非比尋常,你可得看清楚了,你與那青蠻站與一道,便是與天下正門為敵,別以為有凌云霄為你撐腰,便能在此為所欲為。”
“哈哈,澄掌門好氣魄,天下正門,你一家之言么?”
顧行風放聲大笑,他性子本來最是沉穩,可而今得知真相,與南問天師徒情誼最深的他,哪能不對七派眾人恨之入骨,當下譏笑道:“我看不然吧,方才便是那丹鼎門,杜仙尊,便對你七派心生疑惑。”
位于杜千凡身旁的幾名修士紛紛色變,沒想到杜千凡卻是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不顧身旁老者的勸阻,朗聲道:“這位道友所言不錯,杜某現在的確是對你七派行事心生疑惑,僅憑你一家之人,杜某看來,卻是盡信不得。”
青帝 第240章 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