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長 2465、耿清也不是草包
人為利生,鳥為食亡。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為東州實驗中學掛牌,是在給方圓的臉上貼金,不牽扯到個人利益,衷心擁護也好,違心拍馬屁也好,為了不讓方圓反感或討厭,眾人的觀點還能相對一致起來;而現在,翟新文拋出這個蘊藏著巨大潛在利益的繡球,誰會不動心?要知道,一個副職,平常是很難有機會在分管副省長、省教育廳廳長、市委書記或市長面前直接露臉或展示政績的,但這個展示非常重要。未來市委在調整干部的時候,能不能想起有這么一個人,能不能想到某項工作業績從而想到其工作能力,關鍵在展示政績。這是有中國特色的社會制度所決定的。群眾認為這項工作可以惠民生、受擁護,如果不被上級領導所知曉、所欣賞,還是等于零蛋。
可以講,翟新文抓住了人性的弱點,直接把暫時所表現出來的團結、一致,只用了分分秒就徹底打碎。
方圓感嘆翟新文寶刀不老。不過,這樣的時候,也正是他可以細心、用心觀察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好時機。方圓摸出一根煙,點上,安靜地坐著。誰能沉得住氣,誰會急不可待地跳出來,這不也是人生的一場戲嗎?
在表態擁護方圓的時候,耿清是最后一個發言;現在,耿清第一個發言了:“各位同事,近年來,東州的職業教育取得了許多可喜的進步,為東州市的經濟和社會發展,培養了一大批有專長、有技術的合格勞動者。可以講,東州民營經濟迅速發展,中小企業遍地分布,是東州市良好的職業教育是分不開的。職業教育,培養的是藍領工人,培養的是在生產和服務一線的工作者,比起大學生,這些職業高中或大專畢業的職專生,構建了社會生產、社會和諧的基礎。所以,我期望翟局長、方書記能夠支持,請省、廳、市領導視察一下蓬勃發展的東州職業教育。”
翟新文點點頭:“職業教育,確實很重要。”
孔麗麗看著翟新文老神在在的樣子,心里說不出的厭惡。感情的事情就是這樣,愛存在的時候,看什么都順眼;愛不在了,或許就成了敵人。對于翟新文的短短評論,孔麗麗非常不順耳。孔麗麗說:“各位同事,教育的起點是0~6歲兒童。當前,起點教育已經越來越被廣大的人民群眾所重視,一句‘不能輸在起跑線上’,說出了廣大家長的共同心聲。學前教育,雖然沒有高考那般吸引老百姓的眼球,但是我相信,沒有一個家長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都進入職業學校學習。”
翟新文看著孔麗麗跳出來與耿清“爭風吃醋”,內心的痛苦可想而知。孔麗麗是自己曾經愛過的女人,翟新文內心深處還是不希望孔麗麗陷入到復雜的政治斗爭中來。這兩年來,孔麗麗之所以在教育局相對比較安全,很大程度上離不開自己的保護。可是孔麗麗為什么不領情,反而要與耿清直接發生對立和沖突呢?
果然,耿清冷冷地說:“孔局長,你可不能對職校生戴有色眼鏡啊!”孔麗麗說:“耿局長,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的意思只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學習不好的學生才會到職業學校學習。家長重視教育,更會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所以,當前全市學前教育在人民群眾力量的推動下,實現了跨越式、有特色的發展。我希望,省、廳、市領導,能夠到我們的幼兒園走一走,看一看,到早期教育指導中心看一看。東州市的早教中心,已經從幼兒園延伸到了社區,中心城區的許多街道、社區,都成立了0~3歲早教指導中心,讓學前教育從3歲提前到了0歲。這是我們的特色工作,也能夠很好地展現東州教育發展的情況。”
耿清說:“是啊,學前教育搞得很好嘛!我聽說,孔局長昨天還到市信訪局接訪,上訪的人恰恰是許多幼兒園老師。”
這簡直就是在傷口上撒鹽,典型的哪壺不開提哪壺。按說接訪是由副書記和平來分管,但上訪的幼兒老師們,要求的是解決待遇問題。由于學前教育目前還沒有納入到國家的義務教育體系中,因此對家長來說,上幼兒園需要交很多費用,比上小學、上初中的經濟負擔重許多。國家推出了義務教育免費政策,目前已免除學雜費,農村學生更可免教科書費。再過幾年,恐怕城市學生的教科書費也會免掉。屆時,上小學、上初中,基本上就不需要花什么錢。而學前教育,目前矛盾重重。相對低收費、師資強、質量高的公辦幼兒園,擠破頭也進不去,就像東州實驗幼兒園,目前提前兩年來報名,也沒有空學位,早就提前報滿,只有像方圓這樣的大領導或教育系統內部人員的子女才有機會入這樣的幼兒園,社會上對此意見很大。但實驗幼兒園也沒有辦法,一個年級只有3個班,一個班最多只能收40名兒童,三個班也只有120名,全園總幼兒數也不過360名,哪能滿足全市500多萬老百姓的入園需求?退而求其次吧?各教工幼兒園,機關幼兒園,區縣實驗幼兒園,同樣是報名難,入園難,根本進不去,因為同樣在那個范圍內,內部的或關系戶都滿足不了,又哪能對社會招生?民辦園,水平參差不齊。教育質量好的民辦園,收費也高,貴的一個月僅托兒費就3000多元;便宜的,也有200元的,但質量之差,除了農民工子女,誰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這樣的廉價幼兒園?與此同時,幼兒園老師的待遇,也很可憐。公辦幼兒園能好一些,而公辦性質的幼兒園、民辦園,除少數收費高、生源足的,老師待遇還比較可觀外,剩下的幼兒園老師,一個月也就一千多塊錢,比起義務教育階段的教師待遇,有天壤之別。家長對學前教育不滿意,所以經常打市長公開電話投訴;幼兒教師對待遇不滿意,所以一部分流失了,另一部分就上訪,要求與中小學教師享受一樣的待遇。全國各地的學前教育,已經成為教育矛盾越來越尖銳的領域,前進艱難,改革艱難。
東州根本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全國各個城市都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根本原因在國家沒有出臺相關法律,在中央沒有明確的政策,沒有把學前教育納入義務教育范疇。要讓幼兒教師享受與中小學教師一樣的待遇,沒有法律依據和政策依據。更何況,一旦把學前教育納入義務教育,每一個地方的幼兒園絕大多數都是民辦幼兒園,這些民辦幼兒園的教師根本不在財政保障范疇之內,其改革的難度之大,非普通百姓所認為那么簡單。一個城市,一下子要增加數以萬計的財政供養人員,且不說地方財政能不能承受得了,就是社會上的老百姓,也不會認可一下子增加這么多需要讓納稅人來養活的人。更何況,目前學前教育的教師主力多數是中專或大專畢業,根本也不是拔尖和優秀人才,如果輕易轉化為財政供養人員,讓那些找不到工作的大學本科、研究生們情以何堪?
任何一項改革,其實都很難。因為牽扯到許多利益攸關方的復雜利益博弈,學前教育改革一直在艱難中前行。東州,和全國的許多城市一樣,學前教育相對來說,依舊是沉重的改革包袱、迫切的改革難題。中央也不敢輕易出一個將學前教育納入義務教育的政策,畢竟政策好出,但地方要承擔財政的壓力、維穩的壓力,不像中央,動動嘴就可以。
所以,這些退休的幼兒園教師集體上訪、越級上訪,要求享受與中小學教師一樣的待遇,目前這是一個無解的難題。在中央沒有政策、國家沒有法律法規的情況下,哪個地方、哪座城市也不敢開這個口子。東州如果敢開這個口子,全國其他城市就能把東州用唾沫星子淹死,因為上訪人在上訪之時,最需要的就是哪個哪個地市、哪個哪個城市已經有先例。
雖然東州沒有辦法解決上訪幼兒教師的待遇問題,但是面對維穩的壓力,東州教育局作為主辦單位、東州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作為協辦單位,也還是必須要接訪這些上訪的幼兒教師,安撫她們的情緒,確保社會的和諧穩定。一方面解決不了上訪幼兒教師的上訪要求,另一方面還要保持社會穩定,這幾天孔麗麗、和平壓力很大。面對無解的難題,孔麗麗是吃不好,睡不香。現在,竟然被耿清當場譏諷,孔麗麗悲憤難平:“耿局長,幼兒園老師上訪是我的問題的嗎?是我想讓她們上訪嗎?國家沒有政策,你耿局長能答應她們要求與中小學老師一樣的待遇嗎?”
耿清冷冷一笑:“孔局長說得很對。當前沒有誰有能力解決幼兒老師與中小學老師一樣待遇的問題。你還想讓省長、廳長、市長去視察學前教育,如果省長、廳長、市長被幼兒老師追問要求與中小學老師一樣待遇的問題,你這是給省、市領導制造難題呢,還是在展示東州教育的成績?”
大家忽然發現,這學前教育還真是不能列入視察的范圍。沒有人能擔得起在屈必通副省長、關權仁廳長、柳軍總督學在視察的時候,突然被一大群幼兒老師團團圍住的政治后果!
教育局長 2465、耿清也不是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