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長 2419、方圓犯了天大的錯
聽到王國棟說很被動,方圓連忙回過頭看王國棟,內心充滿了緊張與不安:“王書記,對不起。”王國棟閉著眼睛,一言不發,似乎剛才并沒有說過任何驚天動地的話一般。
方圓不知道王國棟為什么說半截話,這一路上就忐忑不安,甚至在下車的時候,頭上已經滲出了細細的汗珠。時令已是秋末冬初。江南的冬天,一般來說還是比較溫暖的,但近幾年情況有些特殊。2008年初的時候,湖南彬州以及江南全境,幾乎都遭受到了凍雨冰雪災害,不計其數的樹木凍死,大量的供電線路因為重重的冰坨壓斷了線路,造成了供電中斷,更讓京廣電氣化鐵路完全中斷,幾天的時間,就造成廣州火車站積壓了超過100萬的民眾,胡總去了,溫總去了,周警去了。鐵道部更從全國抽調了數百臺原本用來運貨的柴油車頭,趕往廣州、彬州,幫助疏散旅客。郴州,在前幾年因為一件接一件大案被曝光之后,又因為全城斷水斷電半個月而知名全國。
在這樣有一些冷的天氣里,方圓都能出汗,只是因為王國棟的半句話,讓方圓感覺到這一次杭江之行,并不會一帆風順。
東州駐省辦主任白曉柏立刻安排了四個房間,請領導和隨行人員休息。王國棟一間,明裕云一間,方圓一間,兩個隨行的市委辦工作人員一間。按照規定,方圓的級別是不夠單獨享受一間,但白曉柏另眼相看,高看一眼。現在方圓才28歲,已經是副處級實職,幾年之后,誰敢保證方圓不是最年輕的副廳級干部呢?按照中央組織部干部革命化、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的四化新要求,特別是年輕化,在換屆之時,往往都會要求區縣級領導班子需有一名35歲以下成員,地市級領導班子需要有名40歲以下成員。有一些省、自治區甚至將這一標準還有提升,在某些區縣安排32歲以下的年輕化干部,在地級市也出現了35歲以下的副職干部。現在的方圓,才28歲,五年之后,才33歲,誰敢說他不會成為副市級領導呢?更何況,再過5年,方圓才38歲,那個時候估計已經是資歷很深、擔任過多年正處級領導的方圓,更是市級領導班子的不二人選,擔任個市委常委再掛個職務,是很有可能的。
王國棟說:“小方,來我房間一下。”方圓跟著王國棟,進入了房間。明裕云看著兩個人的背影,盯了幾秒鐘,沒有說話,也進入了自己的房間。再親密的市委書記與市委秘書長之間,也不可能是親如一家人,更何況雖然王國棟對明裕云有提拔之恩,但明裕云并非是王國棟的嫡系。在王國棟任市長的時候,明裕云就是前市委崔書記看重的市委副秘書長。這里面復雜的關系和彎彎繞繞,并非外人能夠搞明白。
方圓進了房間。王國棟坐在了沙發上,指著另一個沙發,說:“坐吧。”方圓抹了一把汗,側坐在沙發上,不敢多說一句話。王國棟說:“東州實驗中學掛牌的事情,其實本來是東州自己的事情。能請來省領導,對于東州實驗中學的發展,對于擴大東州實驗中學的社會影響力,是有好處的。但是,人在官場,就一定要按照官場的規則做事。你這一次想繞開某些領導,某些領導不高興不說,還把你給上報到了省委某重要領導那里,說了你兩條,第一,目無上級;第二,越級辦事。你知道嗎?這兩條,哪一條都是為官之人的致命傷。”
方圓冷汗直流。
王國棟說:“當省委某領導把電話打到我的辦公室,說要了解了解情況。明著是了解情況,實則就是興師問罪。我能怎么辦?”
方圓被一種強大的壓力壓迫著心臟,幾乎喘不動氣。
王國棟閉上了眼睛,自我批評般地說:“是啊!這件事我也有責任。當時,我也是想得少了一點,考慮得不夠周全。一些做法,也沒有完全地遵守請示的正常途徑和基本規則。”
方圓到現在也不知道,什么是請示的正常途徑和基本規則。畢竟進入真正的所謂官場還不到一年的時間,方圓進步的路線一直都是高層點名,破格提拔,方圓不知道請示該請示誰,途徑是什么途徑,規則是什么規則。其實東州實驗中學掛牌這件事,確實是有些小題大做了。最正常的途徑是:東州教育局向市委、市政府請示如何掛牌。如果教育局方面認為有必要,在經市委、市政府同意之后,可向省教育廳請示,請教育廳領導來出席掛牌儀式。而如果東州市委、市政府如果認為有必要,則分別向省委辦公廳、省政府辦公廳請示,請相關省領導出席。
現在呢?一個小小的地級市的中學搞個掛牌儀式,一沒請示省教育廳,二沒請示省委辦公廳,三沒請示省政府辦公廳,直接繞開了所有的正常途徑,請示了不分管教育工作的省委常委、省委宣傳部田國華部長。而田部長同意出席,則給省委辦公廳、省政府辦公廳、省教育廳,都造成了極大的被動。省委辦公廳批東州市委辦公室,明裕云挨了批;省政府辦公廳批東州市政府辦公室,徐華有腦袋上頂著蛋大的包。省教育廳那邊,雖然沒有批東州教育局,但估計廳領導們對東州教育局也沒什么好印象。沒有辦法,廳領導們只能調整工作日程,一切以田國華部長的行程為基本參考,田國華說什么時候去東州,關權仁和柳軍就什么時候跟著去東州。一個堂堂的廳長,半點自主權都沒有。誰當廳長,心里恐怕都會有意見吧!
而屈必通作為分管副省長,雖然同樣認為一個小小的地級市所屬的中學掛牌,確實沒有必要去;但現在,田國華要去,屈必通不去的話,很顯然不合適。不分管的都去了,分管的不去,這確實是說不清楚。而屈必通本人也非常忙,他不只分管全市的教育工作,他還分管清江省的文化、科技、體育、衛生、地震、史志,聯系婦聯、共青團、殘聯、紅十字會、文聯、作協等群團組織。屈必通每天的行程,也都排得密密麻麻,教育工作,只是屈必通分管眾多工作的一個方面。東州實驗中學掛牌這樣的事情,就算是東州市政府報過來,就算是省教育廳報過來,恐怕也根本不會到屈必通的桌面。屈必通的秘書就直接把這樣的小事給劃掉,屈必通也就根本不知道還有東州實驗中學掛牌這件事。畢竟,屈必通分管的全省的工作,比東州實驗中學掛牌的事情重要得多的大事,還有很多,一個省長哪能像一個鎮長那樣,只那么一點點屁大的事情呢?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田國華要去,屈必通不得不去,省教育廳更要陪同。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千鈞,田國華這個齒輪一動,這官場的大鏈條就會帶著許多的其他齒輪一起動。那位給王國棟打電話興師問罪的省委領導,說得一點都沒有錯。東州方面確實是做錯了,王國棟確實是做錯了,方圓確實是做錯了。錯了還有什么可以解釋的?
王國棟說:“小方啊,我幾乎是啞口無言。但你是東州少有的有才干、能干事的年輕干部,作為市委書記,我也有保護年輕干部的責任。我把責任都攬在了我的身上,說東州教育局方面已經把這件事向市委、市政府報告過,聯系省委田部長也是我王國棟直接聯系的。省委這位領導只留下一句話:那個小孩不懂事,你這個市委書記還不懂事嗎?”
在省部、廳局級的官場,能說出“不懂事”這樣的話,《局長成長史》,就是一次非常嚴厲的批評了。說完了這些話,王國棟很是疲憊,又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久久不發一言。
方圓的心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和震撼。望著敬愛的王國棟書記,方圓悔恨萬分,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錯已經犯下了,還有補救的辦法嗎?
房間里的氣氛壓抑而且沉悶。王國棟一動不動;方圓一動也不敢動。方圓不知道王國棟在想些什么,只是感覺到自己很悔恨。確實,自己太不懂事了,害得王書記被省委領導批!想得更長遠一點,王書記進步的路將會更加艱難,至少這位省委領導,雖然不知道是不是趙書記,即使不是,估計也是省委常委里排名靠前的領導,他對王國棟的印象會變得很差很差。唉,為什么自己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沒有人提醒呢?周鵬有周叔為什么不提醒,反而要鼓勵邀請田國華部長來東州參加實驗中學的掛牌儀式呢?方圓覺得自己的腦袋都想大了,卻同樣想不出想要的答案。跟同齡人比起來,方圓的閱歷算是比較豐富的;但是,在深不見底的中國官場,方圓其實連個小蝦米都算不上,最多最多也就是一個肉眼看不見的浮游生物。
王國棟又一次睜開了眼睛,感嘆地說:“都說人生如棋盤,我們都是這個棋盤上的一個棋子。原來我有所感悟,但感悟得不深。小方,這一次,我是深深地體會到了,我們其實不過就是一個棋子。我在想,田部長可能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其他的領導也沒閑著,他們也在下棋。他們中的某個人,可能就是田部長對弈的棋手。”
綱舉目張。王國棟這個棋的比喻,讓方圓有點茅塞頓開的感覺。只見王國棟苦笑:“小方,成千上萬的人,連當個棋子的權利都沒有。你說,你,我,還能成為省委某些領導下棋的棋子,我們是幸運呢,還是倒霉?”
教育局長 2419、方圓犯了天大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