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爭執與全武行

[第2章

第二卷校長之道]

第1555節

翟新文神情嚴肅地坐在一把手坐的位置，目光如炬：“同志們，省教育廳今天下發了《關于在東州市第五中學舉辦素質教育現場會的通知》，現在，請興邦同志傳達一下省廳的通知精神。”

汪興邦正襟危坐，一字一頓地宣讀。教育局黨委委員，包括最近一個階段一直未曾露面的韓素貞，都在認真地聽，認真地記。雖然每一個人的面前，都放了一份省教育廳《通知》的復印件，但一些同志，還是喜歡把聽到的內容記下來，仿佛這樣能夠記得更清楚些。

日期是板上釘釘了，3月23日、24日、25日三天。方圓聽著汪興邦有板有眼地讀著通知，內心的壓力在逐步地提升。方圓看了一眼翟新文，看到他沒有一絲笑容的臉，忽然體會到：這一次省素質教育現場會，對于翟新文的壓力，只會更大，他可是東州教育的主官啊！素質教育現場會成功了，他的官位就會暫時保住；如果素質教育現場會辦砸了，估計畢市長等人肯定不會放過他，或許市委王書記、宋市長同樣不會放過他。自己呢？這一次素質教育現場會，就像是演一場戲，作為主陣地的東州5中，如果失陷，那就意味著整次戰役的失利。自己這個東州5中的主官，是不是也難辭其咎呢？

陡然間，因為看了翟新文一眼，方圓發現自己的壓力迅速加大：對于翟新文來說，這素質教育現場會只能成功不許失敗，對于我方圓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在素質教育現場會這件事上，自己與翟新文利益上高度一致，形成了真正的利益統一體。方圓緊抿嘴唇：此事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汪興邦終于讀完了文件。翟新文說：“同志們，這一次省素質教育現場會，是展示東州教育的重要契機，同時也是東州教育歷史上規格最高的一次現場會。市委王書記、市政府宋市長，都在不同的場合表達了務必要辦好素質教育現場會的愿望，作為東州教育人，我們沒有理由讓兩個一把手失望，沒有理由辦不好這一次素質教育現場會。今天是11號，看起來還有11天的準備時間，但剛才我梳理了一下，簡直就是千頭萬緒，這11天的時間，應該說是非常緊張非常緊張的。我們要做的，就是在這一次會議上形成初步的方案，上報市委、市政府，請市委、市政府作最后定奪；同時，相關的準備工作，絕對不能停止，而且還要加速。請同志們談談各自的看法，大家看看怎樣才能辦一次成功的現場會，辦一次精彩的現場會，為東州教育爭光，不給東州市抹黑！”

會場一片沉默。黨委成員們、科長們一個個都像木頭一樣，坐在那里。在這么嚴峻的場合里，有誰敢亂說話？一句話說錯，恐怕小命就都沒有了。當然，也有人雖然不敢從中搗亂，卻抱著觀望的態度，等著看翟新文和方圓的笑話。甚至有人恨不能就讓這素質教育現場會辦砸了，把翟新文搞下臺，取而代之；把方圓搞下臺，以泄心頭之恨！

翟新文說：“大家都發發言吧。”沒有人開口。翟新文說：“集思廣益，才能博采眾長。這樣，就按照黨委成員的排序，每一個同志都要說一說。”孫紅軍看了一眼翟新文，不自覺地又看了一眼方圓，說：“我堅決支持局黨委作出的任何決定，分配給我的工作任務，一定會盡全力完成好，不會從我這里掉鏈子。”

翟新文點點頭，孫紅軍在關鍵時刻還是能站得起靠得住的。鄒志剛說：“要想辦一次成功的素質教育現場會，必須有真材實料。光憑一兩節課，并不能說明我市實施素質教育現場會有多么成功。”誰都聽出來了，鄒志剛這是在暗諷方圓。看起來，鄒志剛最近幾次在局會議上失了面子，他還是記在心里頭了。鄒志剛說：“素質教育現場會，無疑要展現什么是素質教育，我市在全面實施素質教育方面有哪些工作創新、工作特色。在我的印象里，最近幾年，除了那一兩節課外，好像拿不出什么能夠讓省長、教育廳長、各地市教育局長和兄弟城市的教育同行信服的東西。所以，我覺得，要辦好這一次素質教育現場會，沒有真材實料，很難的。”

在潑冷水啊！孔麗麗第一個不滿意了。在這個關鍵的時刻，鄒志剛這個老東西，不但不支持翟新文，還說這樣喪氣的話！虧得翟新文把韓素貞的車讓給了他，虧得翟新文推薦他提拔為了正處級。孔麗麗說：“鄒局長，當上正處了，也坐著局長坐的車，心里頭就沒想想，這一切怎么來的？”鄒志剛老臉一紅，說：“這個我當然明白。我會全力以赴，支持翟局長，努力辦好這一次素質教育現場會的。但是我說的，也是實情，這幾年確實缺少拿得出手的過硬底氣。”孔麗麗毫不客氣：“這幾年如果沒有過硬的底氣，那也是分管教育教學的局長缺少作為。我不知道，這幾年是誰在分管素質教育工作的。”

鄒志剛頓時坐不住了，站了起來，指著孔麗麗：“小孔，你什么意思？”孔麗麗說：“鄒局長，我什么都沒說，你指我干什么？心虛還是底氣不足？”鄒志剛如梗在喉，竟然不知道該怎樣回擊孔麗麗。他哪里知道，孔麗麗已經愛翟新文愛到骨頭里，誰對翟新文不好或不利，那便是孔麗麗眼中釘、肉中刺。維護翟新文，已經成為孔麗麗最不自覺也是最心甘情愿的潛意識行為。

鄒志剛氣咻咻地坐下。翟新文很感激孔麗麗。按說，鄒志剛作為一個老同志，自己待他確實不薄，別克轎車給他坐，自己坐當書記時坐的老紅旗；推薦他擔任主任督學，成為教育局除正團職的和平、非領導職務的韓素貞之外，第四個正處級干部。別的不說，工資待遇一下子提高了700多元。在這個關鍵時刻，鄒志剛鬧這么一出，翟新文心里確實有氣，翟新文甚至后悔，不應該推薦他擔任主任督學，而別克轎車也沒有必要讓一個白眼狼來坐。

翟新文顯然能夠沉得住氣：“繼續討論吧。和局長，你的意見呢？”和平說：“上一周，全市中小學生體育五項聯賽已經開賽。體育是素質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我想，是不是可以在素質教育現場會上適當展示一下我局體育工作深入開展的情況？”翟新文說：“精彩的學生體育比賽，可以作為素質教育現場會的展示內容，但一定要精彩。”和平受到了鼓勵：“我想請領導們觀看一場籃球賽，或許幾個場地同時開賽，領導們愿意看哪一場，就看哪一場。另外，我還想請領導們觀看乒乓球比賽，這個也是很精彩的。足球、排球和網球，就算了。”翟新文說：“精彩才可以作為展示的內容，這方面和局長有信心嗎？”和平說：“本周雙休日，又要進行一輪比賽，我重點看籃球和乒乓球比賽，留意合適的人選或隊伍。翟局長，我在部隊長期擔當政委工作，也經常迎接部隊首長視察，這個方面，我還是有一定的經驗的。”翟新文笑了：“好。和局長的能力，我是絕對放心的。”和平說：“那我這一周與張元慶科長好好商量商量，看怎樣把這件事辦好。”翟新文看著坐在后排的張元慶，說：“元慶啊，在這件事上，一定要配合和局長把事情做好。”張元慶站起來：“請局長放心，我一定支持和配合和局長的工作。”

耿清說：“我分管職業教育。這一次省領導來東州，不會觀摩職業教育吧？”翟新文說：“看主題是素質教育，似乎不涉及職業教育。”耿清說：“這些年，我也沒有分管過高中、初中和小學，算得上是門外漢。我不能冒充內行，這樣會讓人笑掉大牙的。我在這里表個態，堅決支持局長辦公會的任何決定，對于辦公會上分配給我的工作，我會盡我的全力去做好。在大事面前，我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翟新文點頭：“耿局長的黨性，我絕對信任。如果每一個同志，都具有像孫書記、耿局長這樣顧全大局的精神，還有什么工作不能做好？”翟新文這也是暗諷和敲打鄒志剛。耿清說：“作為東州教育的一分子，識大體，顧大局，這是我應該做的，否則，就辜負了市委市政府領導的期許，也對不起我這個共產黨員的身份。”翟新文說：“耿局長說得好。”

孔麗麗說：“我這里沒什么可說的。一句話，全力以赴。”翟新文點點頭，看看孔麗麗，內心被一種溫暖包圍著：麗麗，是個好女人哪！孔麗麗看到了翟新文那些深邃而柔情的目光，心就像是山上的積雪遇到春日的暖陽，慢慢融化了。

陳奇志說：“我沒什么可說的。辦公會上安排我什么任務，我完成好就是。”翟新文說：“陳局長長期擔任江南縣教體局的一把手，黨性覺悟擺在那里，大家都看得到。我相信陳局長一定會做好分配的工作任務。”陳奇志說：“請翟局長放心。我們都是為黨工作。黨把我放到了這個崗位上，我自然會兢兢業業，不能辜負黨的信任與期望。”

方圓說：“我堅決支持局長辦公會上的決定。東州5中是這一次現場會的重要現場，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把東州5中以良好的形象、扎實的素質教育實踐，展示給全省同行們看。”

鄒志剛又忍不住了：“決心很重要。我完全相信方局長的決心，但工作經驗不是一天兩天能夠積累的，工作水平不是表一個決心就能提高的。”韓素貞說：“是啊，小方勇氣可嘉，可是怎樣把東州5中的素質教育現場會做好，光有勇氣與決心，光有膽量與口號，這是遠遠不夠的。”和平現在鐵了心與方圓同步調：“韓局長，有一句話叫長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方局長的工作能力，得到了包括領導在內的許許多多的人的認可，他可不是光靠勇氣和決心坐到副主任督學的崗位上的。”鄒志剛說：“當然，我完全同意和局長的話，方局長肯定不是光靠勇氣和決心坐到副主任督學的崗位上的，當然，憑著一兩節課像火箭一樣提拔，在東州教育的歷史上，也是沒有先例的。我們經常聽到這樣的信息，忽然有一個年輕的干部當了市長，一打聽才知道，原來他是太子黨；忽然有一個人當了副省長，一打聽，呵，原來這個人是某某中央老領導的女婿。這樣的事情多了去了，東州作為中國的一部分，當然也不會例外。”

和平有些心虛地看了看方圓。方圓微笑著沖著和平點頭。和平弄巧成拙，但這份心意，方圓感受到了，這確實很重要。鄒志剛倚老賣老，使我方圓是靠當了別人的女婿提拔到副主任督學崗位這件事來暗諷，方圓當然非常生氣。看起來，最近兩次會議上，因為駁了鄒志剛的意見，鄒志剛惱羞成怒，記仇了。這樣的心胸又怎么能當真正的領導？宰相肚子里能撐船，鄒志剛的肚子能不能放下一個針眼，都很難說啊！

鄒志剛的話，猛然讓整個會場都呆滯了一般。張元慶心里暗暗高興：好啊，就讓鄒志剛斗方圓，看方圓還能有好日子過。這個和平，簡直就是方圓的狗腿子，哼，如果不是翟新文讓自己在省素質教育現場會這件事上支持一下和平，我是絕對不會讓和平有好日子過的。羅達甘坐在后排，嘴角浮現難以讓人察覺的獰笑：媽的，就是要有人修理修理你。嫉妒的怒火在羅達甘心里燃燒，但羅達甘沒有勇氣當面附和鄒志剛，雖然其心里是非常贊同鄒志剛的，你方圓有什么本事？不就是當了個人大副主任的女婿嗎？

翟新文都看不下去了。正準備安慰一下方圓，卻看到方圓笑吟吟地坐在哪里，似乎根本沒有在乎鄒志剛的冷嘲熱諷。呵，有意思，看起來，方圓這是成竹在胸啊！翟新文說：“在任何時候，團結就是力量。我希望每一個黨委成員，每一個同志，都能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方圓陽謀盡出：“翟局長說得很對。今天，我很感激鄒志剛同志。鄒志剛同志再一次提醒了我，我是東州大學常務副校長、東州市人大副主任孔子田同志的女婿。當個領導同志的女婿好啊，誰要是敢欺負領導同志的女婿，都會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夠不夠；當個領導同志的女婿難啊，哪怕就是這個女婿做得再出色，也會有人懷疑這個女婿的能力。我看今天鄒志剛同志的懷疑很好，鄒志剛同志的提醒，讓我更加堅定了努力做好工作的決心，用更多的業績來證明自己的能力。我以前是相當尊敬鄒志剛同志的，但今天看來，小肚雞腸、心胸狹窄，因為工作上的分歧就記仇，這些表現能讓人更加清楚地看透一個人的本質。又有誰愿意與一個小肚雞腸、心胸狹窄、愛記仇的人交朋友呢？”

謝秉國心里忽然有了一種極度的暢快感！鄒志剛不尿自己，謝秉國心知肚明。現在看方圓，毫不客氣地揭露了鄒志剛的性格特點，謝秉國覺得自己好像也跟著出了一口氣。再看方圓，越看越順眼。

方圓的話還是讓幾乎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因為這樣的話出口，就意味著兩個人徹底決裂，意味著要想讓兩個人和好，那是絕無可能。

鄒志剛惱羞成怒：“方圓，誰小肚雞腸？誰心胸狹窄？誰愛記仇？你要說清楚！”方圓笑著說：“歷史自有公論，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鄒志剛說：“你個乳臭未干的東西，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參加教育工作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女人的肚子呢！你根本沒有資格坐在這里！你靠什么進步？你不就是靠了那個當大官的老丈人嗎？一個吃軟飯的上門女婿，說實話，真是讓人瞧不起！我覺得，作為你的同事，我真是感到羞恥！”

方圓根本不理睬鄒志剛跳腳叫罵，淡然地說：“這么難聽的話都能說出來，一個堂堂的正處級干部，真地表現出了完全超過我們其他同志水平的素質。鄒志剛同志，我真地很佩服你！原來平常大家看到的，都是假象；今天的表現，才是最真實的你呀！高，實在是高！”鄒志剛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他今天真地準備要痛揍方圓一頓才解氣。孫紅軍一把拉住了鄒志剛：“鄒局長，你這是干什么？有話好好說。”鄒志剛說：“我要揍這個不懂事的家伙！你別攔著我！”方圓說：“宰相肚里能撐船，我看有些人是做不了宰相了。”鄒志剛掙脫了孫紅軍的拉扯，沖著方圓而來。和平站了起來，擋在方圓的前面：“鄒局長，你這是干什么？”鄒志剛尖聲厲叫：“讓開，你就是方圓的一條狗！”和平畢竟是當過軍人的人，自從當了軍官以后，還沒有誰敢這樣罵他，和平怒極反笑：“如果我是一條狗，那你就是不知道哪條狗拉出來的一泡狗屎！”

“叭！”鄒志剛一個耳光打到了和平的臉上！

“叭！叭！”和平反手兩個耳光打到了鄒志剛的臉上！

全場都驚呆了。教育局的局長辦公會，成了全武行了，這“精彩”的場景，讓人不由地聯想到臺灣的立法院、韓國的議會。這件事肯定很快就傳出去，這一定會成為全市各大機關的笑柄！翟新文迅速地想明白了這個關節，臉色鐵青。宋萍從口袋里摸出手帕，輕輕地拭擦額頭滲出的汗珠。科長們都坐在那里，大氣不敢喘一口，這個局面，前所未有，這可怎么辦哪？亅

教育局長 1644、爭執與全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