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當什么亂臣賊子 0485 心念通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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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真明白了。
裴元的做法,就是利用張雄想幫張銳上位的心理,誘騙生怕會拖張銳后腿的張雄犯下一個錯誤,然后將張永案的疑點綁定在張雄身上。
辦案的官員想要厘清張雄的嫌疑,就必須要證明張雄沒有作案的能力。
而要證明張雄沒有作案的能力,就必須得證明張雄實際損傷慘重,他是為了欺騙朱厚照而故意隱瞞,偷偷補充了人手。
如此一來,就會催生出第二個要命的案子。
于是,東廠提督張銳為了保住張雄、進而自保,將只能被迫下場,斬斷因果。
甚至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張銳說不定還會無差別的打擊繼續深入查案的三司官員。
這特么誰頂得住啊!
那可是東廠提督啊!
以現在的工資構成,就算是正五品的刑部主事一個月也拿不到幾兩銀子。
幾兩銀子一個月,這還玩兒什么命啊?
不管朱厚照如何的狂怒,除非他親自擼起袖子來查案,不然在東廠提督斬斷因果的威脅下,這件事終究會拖成一筆糊涂賬,最終毫無結果。
那么朱厚照是靠什么掌握外面的情況呢?
只有西廠、東廠、錦衣衛。
錦衣衛監督外朝,東廠監督錦衣衛和外朝。
西廠設立的原本用意,是監督皇宮內外有無邪教妖人。后來汪直憑借著屢屢破獲大案,讓西廠的地位凌駕在了東廠之上。
現在西廠提督在山東剿滅羅教,朱厚照監督外朝的首領就是張銳。
搞定了張銳,就搞定了這樁案件后續的一切!
畢真不由贊嘆道,“千戶此計,甚是周全啊。”
若能干掉張永,還能保住有用之身,自然是最好的。
裴元也不和畢真多客套,“讓你的人立刻去游說張雄,等到張雄湊夠了人馬,我這邊就會動手。”
“除此之外,還要設法拖延張永的行程。這次要動用的人數不少,這件事必須得在山東境內解決,如果出了山東界,就很容易暴露行跡。”
畢真想了下,不假思索道,“好辦,我可以讓人給他找點麻煩。”
裴元覺得這個法子欠妥,“張永剛剛狼狽離京,恰如驚弓之鳥。見你氣勢洶洶的要找麻煩,恐怕會選擇避讓,說不定就從德州直接坐船沿運河南下了。”
畢真聞言,有些為難,“那該怎么辦?我和他關系一向不怎么好,若是殷勤相留,恐怕他更要多疑。”
裴元笑道,“好辦,我有個法子。”
“張永以前畢竟是內相,這次南下,天子還特意給了犯有大錯的張容南京錦衣衛指揮同知的身份,讓他領兵隨護。這說明,天子只是暫時需要‘弘治舊人’一系賣命,他心中真正在意的,還是那些東宮出身的。”
“而且這次張永出京的時候,吏部尚書楊一清親自把他送到了盧溝橋,又當著送行的官員與張永談笑風生,向眾人展示了他力挺張永的堅定立場。”
“你不妨找個機會把這里面的曲直,告訴山東各司衙門的官員,讓他們明白張永早晚有重新啟用的那一天。”
畢真聽了難以置信的看著裴元,“我這是吃飽了撐得啊?看著張永做喪家之犬不好嗎?”
裴元卻神色不動繼續說道,“你不妨明白的點撥一下那些官員,張永是因為貪墨了御用監的庫銀才被天子責罰的。”
“這次張永南下前,被東廠提督張銳帶人查抄過,現在正是手緊的時候。”
“若是此刻能雪中送炭,接濟他一些銀子。不說將來張永重做內相后會如何回報,單就是讓張永在楊一清面前提一句,就受用無窮了。”
“何況現在楊一清正和左都御史李士實一起主持京察,京察完畢后,說不定很快就會對地方官員展開考核。與其那時候臨時抱佛腳,不如現在提前做好人情。”
畢真懵逼的看著裴元,“我說,你這圖什么啊?”
裴元奇怪的看著畢真,“張永這么有前途,現在正是趁著他落魄燒冷灶的好時候,那些官員豈敢不去表示表示。”
“如此一來,張公公收禮收的手軟,自然樂不思蜀,要慢慢而行了。”
畢真這才明白裴元的意圖,敢情丟甜頭慢慢喂呢。
雖是知道了裴元的用意,畢真仍舊有些不太情愿,“就算如此,也不用這么捧他吧。”
“不能好好羞辱他一番,咱家就很不甘心了,何況是這。”
裴元看著畢真平淡道,“不去力捧,別人怎么心甘情愿的大筆掏銀子?我湊了那么多人,辛辛苦苦跑來殺他,總不能白來一趟吧。”
畢真這才聽明白,原來這筆錢是裴元想要啊。
也對啊!
張永人都被砍了,錢難道還能留下?
先利用張永的身份大肆的收受賄賂,狠狠敲上一筆,然后等到殺掉張永之后,直接拿現成的銀子犒賞眾人。
想到這里,畢真都要窒息了。
不是,這特么殺張永的犒賞,還是張永自己掏的?
這裴元,簡直是魔鬼啊!
以畢真對張永的仇恨,這會兒竟然也有了于心不忍的感覺。
接著,就聽裴元以冷冰冰的詞語,組合出了有溫度的話,“到時候有你的一成。”
畢真瞬間通達,立刻拍著胸脯保證道,“交給我了。”
裴元又和畢真商量了一些細節,隨后才道,“事不宜遲,畢公公還是早些行事吧。”
畢真聞言,很是感慨的說了句,“此事若成,咱家這條命就交給裴千戶了。”
裴元辭別了畢真,隨后馬不停蹄的轉往西廠設在歷城的行轅而去。
這次裴元就不再遮掩行蹤了,大張旗鼓的讓人報門而入。
谷大用聽說裴元到來,連忙放下手中的茶,就要整理衣服出門迎接。
一旁的副手丘聚實在沒眼看,頗有微詞道,“谷公公好歹現在也是御馬監掌印,西廠提督,何必這么自降身份,去迎接一個錦衣衛千戶。若讓人知道了,難免為人所笑。”
谷大用呵呵一笑,神色間皆是人間清醒的優越感。
他也不勸丘聚,自顧自道,“那你先歇著,我去門前瞧瞧。”
原本丘聚還沒感覺什么,但是等到谷大用腳步匆忙的往外去了,丘聚遲疑了半晌,忽然覺得有些坐不住了。
空蕩蕩的大堂中感覺少點什么,屁股下的座椅也感覺擺的不太正。
丘聚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那點不踏實,也趕緊向谷大用追了過去。
等到了西廠行轅門前,卻見裴元正高興的和谷大用寒暄著。
看見丘聚出來,也滿意的沖他點點頭,“丘公公多日不見,風采依舊啊。”
丘聚尷尬的咳了一聲。
他不好去看谷大用,只是對裴元寒暄道,“咱家也有些日子沒見裴千戶了,什么時候回山東的?”
裴元嘆道,“卑職也是風雨兼程的剛剛趕回來。天子聽說羅教的形式不太樂觀,于是下旨讓除濟南府之外,再建立五個行百戶所。卑職這次來山東,就是為了部署這件事的。”
丘聚聽了此言,有些無語。
他看著裴元,很想說,都是自己人。
好在說完場面話,裴元也多少給了個交代,“京中不太平啊。現在天子喜愛武人,寵信邊將,就連朝廷都有些奈何不得了。”
“自從上次宣府兵入京之后,天子又從遼東、大同、延綏三鎮調兵入了京師。這三鎮兵馬和宣府兵馬合稱‘外四家’,又叫做外四家軍,由陛下的四個義子,江彬、許泰、張洪、神周統率。”
“陛下每日在大內團練,間或與兵士角抵為戲。與士兵縱橫街市時,也并騎而出,鎧甲相錯,幾乎分辨不出尊卑。現在北京城中訓練的鼓炮之聲,震駭城市,宛如戰場。”
“與其在京中每日擔心出亂子,還不如出來山東舒坦。”
谷大用和丘聚都是懂點當前形勢的,不由驚訝的問道,“當初調撥宣府軍入京,還是趁著何鑒離職,眾多大臣在城外相送的時候,才由蕭敬和李浩突入兵部,拿到的調兵文書。”
“如今李浩都致仕了,兵部也已經有尚書了,怎么還讓天子把邊軍調進京了?而且這次還不是一鎮兵馬,而是三鎮兵馬!”
裴元言簡意賅的給兩人說明了下情況,“有人要搞陸完。”
“陸完本就不是強硬的性格,自然不敢獨自頂住天子的命令。”
“偏偏這時候本該對他聲援,一起分擔壓力的文官勢力們都沒吭聲。別說內閣無人說話,就連六科都沒個鬧動靜的。結果陸完沒頂住,就放了三鎮兵馬入京。”
“現在內閣首輔楊廷和與楊一清等重臣,都把三鎮兵馬入京的事情,歸罪于新任的兵部尚書陸完。偏偏這確實就是陸完的責任。”
“陸完百口莫辯,如今每日遭受彈劾。”
“在朝野口中,這家伙也一下子從一個力挽狂瀾的功臣,灰頭土臉的變成了諂媚君王,無大局意識的佞臣。”
谷大用和丘聚互視一眼,都有些嗟嘆。
特別是谷大用,他在提督軍務的時候還和陸完共事過一段時間。
陸完性格軟的事情,谷大用知道的一清二楚。
按道理來說,那些和陸完接觸更久,也更熟悉的文官群體,應該對陸完更清楚才對。
放陸完和天子單獨對線,這和直接將陸完賣掉有什么區別?
可是這件事誰又說不出什么來。
畢竟天子的命令是下給兵部的,把這個亂命頂回去也是兵部的主要責任,你陸完身為堂堂正二品的大七卿,自己做不到難道就開始罵隊友?
你再看看面對亂命的時候,別人是怎么做的?
就連最斯文的禮部尚書傅珪都能把朱厚照陰陽回去,你怎么就不行呢?
結果,三鎮兵馬一入京,不管是內閣還是六科,都來了精神了,開始以這為由頭,死命的彈劾陸完。
裴元又對谷大用道,“還好你們聽了我的話,選擇來了山東。張永的事情,你們知道了嗎?”
谷大用和丘聚聽了,都心有戚戚,“已經聽說了。”
這兩人也是東宮出身,和張永同為正德七虎。
朱厚照為了騰籠換鳥,就連張永都落了個貪污革職的下場。
丘聚的感受更是復雜,他還在東廠做提督的時候,張銳和張雄就在等著接班了。
那種如芒在背,患得患失的不踏實感,丘聚如今都不愿意多回憶。
也就是他見機的早,從谷大用那里討來了裴元給他出的法子。
這才果斷的把東廠提督的官位讓了出去,然后憑借著這悲情謝幕,跑來給谷大用當了二把手。
如今兩人看著京中的風云變幻,在山東的西廠行轅瑟瑟發抖,但終究是保住了手中的權位。
只要有機會,他們還是有再殺回去的希望。
裴元見氣氛醞釀的差不多了,主動對兩人說道,“我聽說張永張公公這些日子就要路過山東,前往南京去了。兩位與張公公是舊識,如今張公公正是失意的時候,兩位不如前去送送。”
兩人聽了都面露猶豫之色,好一會兒才對裴元說道,“我們和張永有些情分在,按理說,去送送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張永是被貶去南邊的,若是我們不知好歹的湊過去,只怕會礙了人的眼。”
裴元為二人寬解道,“兩位公公不必多心。這次張永去南京,天子還特意讓張容做了南京錦衣衛的指揮同知,又讓張容帶兵沿途護送,這里面的關愛之意,想必并不難猜吧。”
“何況這次張永離京,只是因為貪財這等小錯,無關大節。不但吏部天官楊一清主動出城相送,就連很多感念張永誅殺劉瑾的大臣,也都出城相送了。”
“是以天子不會在意,兩位公公在相送的人中也并不特殊。若是兩位置之不理,反倒讓世人覺得薄情了。”
兩人聽裴元說的在理,都點頭稱是,“好,我等必去好好送送張永。”
裴元趁機說道,“張永現在正是落魄的時候,既然已經打算要做人情,就該做足。兩位何不大張旗鼓的就近趕往德州迎接,也好留下患難不負的好名聲呢?”
沒錢當什么亂臣賊子 0485 心念通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