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收了神通吧! 第八十八章 【王初一】
汽車開進村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天色也微微有些暗了下來。
路邊還有小孩子手里拿著摔炮跑來跑去,追逐笑鬧。村口的小賣部那家,前院已經掛起了過年的燈籠,看著就充滿了喜慶的味道,更是那一堆堆的年貨商品擺在了店門外,堆得如同小山一樣。
汽車剛過村口,就看見另外一個路口轉過來一輛電瓶三輪車。坐在車架上把著車舵正是村中牛老漢,腦袋上帶著個毛線帽子,一身厚厚的棉衣。三輪車上擺著半扇豬肉。
陳言認出是自家老太太的牌搭子,就立刻讓司機停車,然后打開車門打了個招呼:“牛爺。”
“嗯小言回來了”牛老漢瞇著眼睛看清了來人,臉上帶著笑容:“這是放寒假了”
“牛爺,你又記錯了,我早畢業啦。”
牛老漢打量了一下陳言身后的這輛商務車,點頭道:“嗯嗯,回來過年也好也好,回來給你奶奶上幾炷香,多磕幾個頭。”
說著,他一指身后的三輪車上的豬肉:“李瘸子家昨天把養了一年的豬殺了,他們家吃不掉,就賣了我半扇。你家里過年的肉買了沒沒買的話一會兒去我家里,給你割條腿。”
“好嘞,牛爺,我家里要是缺肉了,就去拍你門。”陳言笑著客氣了幾句。
牛老漢擺擺手,三輪車緩緩開走了。
陳言轉身鉆進車,看著陸思思好奇的眼神,笑道:“可惜我們回來晚了。要是昨天回來,還能吃到一頓殺豬菜。”
陸思思眼神里有一絲不忍:“殺豬我……我可不敢看。”
后見顧青衣卻抬起頭來,眼神里有一絲好奇和興趣:“殺豬還有的殺么還能看到么”
“村里養豬的應該不只李瘸子一家,該是還有別家殺豬的,回頭我問問,要是有就帶你去看。”
顧青衣想了想,搖頭道:“看沒意思,可以親自上手么”
陳言翻了個白眼,不想搭理這位小嫡母了。
汽車開進村,老太太留下的那個房子靠近村西頭。隔壁不到五十米是另外一家鄰居。
不過聽說這家人的兒女都在城里,過年把老人都接去城里過年了,家里沒人,屋子窗戶都黑著,冷冷清清的。
也好……陳言嘆了口氣,倒是清靜,左右鄰居無人打擾。
指揮著司機把車倒進了院子里,然后司機下來幫忙把行李和一堆年貨搬下車,陳言當場用手機平臺給人家司機把車費結掉了,還摸出一包煙來塞給了司機。
“師傅幸苦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哈,祝您新年快樂。”
司機挺高興,還和陳言加了個威信,讓陳言如果回金陵的時候就聯系自己,不用通過平臺,他可以給陳言打個折。
——沒了平臺的提成,即便給陳言打個折,司機其實也可以多賺一點。
送走了司機,陳言看著面前這棟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鄉下自建房,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覺。
往年每次自己回來,都有老太太那熟悉的身影坐在堂屋里。如今堂屋里燈倒是開了,但看著冷冷清清的,心中就不免多了些復雜的滋味。
不是傷害,其實就是有些思念老太太了。
嗯,也沒啥傷感的。
老太太是走了,又不是走了
一時間,村中遠近聞名的神婆黃老太和域界鬼族尊者老祖兩個身份,在陳言心中重疊在一塊,實在是有點無法區分的感覺。
帶著顧青衣個陸思思進了堂屋,外面天冷風大,就把堂屋的門關上了。
顧青衣神色自若,倒是陸思思有點冷的跺腳,只是姑娘大概沒來過這種鄉下,瞪著一雙眼睛到處觀望,看啥都好奇。
陳言想了想,道:“你們先等著,我把灶燒起來,不然晚上連口熱水都沒有。”
“一起吧。”顧青衣說的很干脆,陸思思沒說話,卻站在了陳言的身邊,態度也很明確。
廚房里,灶臺自然是冰冷的,不過后院的柴房里還有些前剩下的柴火和炭。陳言檢查了一下,柴房沒漏水,東西也沒受潮。
陸思思是城里長大的孩子,沒見過灶臺,壯著膽子要求幫忙,結果添柴火的時候往里塞太滿,半天沒燒著,蹲在灶臺旁的女孩只吸了一嘴的煙,頓時急的臉都紅了。
陳言過去笑著拍拍她讓她挪開,把爐膛里的柴掏出來一些,然后慢慢的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把火燒了起來。
陸思思看的有些興奮,低聲道:“陳言,你從小就干這些活么”
“嗯,偶爾還要去山上砍柴呢。”
“啊!上山砍柴”陸思思的眼睛頓時瞪圓:“很辛苦吧”
“對啊,有時候還會遇到狼呢!”陳言瞪眼胡說八道。
其實他就是在逗陸思思這個丫頭的。
如今的除了極偏遠的地區,這種靠近龍國東部的農村,也不怎么砍柴了保護綠化么。而且很多地方,山都承包出去了,哪里去砍柴去
木柴其實可以買的……而有些人家其實也已經開始燒炭或者用燃氣了。
旁邊顧青衣已經熟練的打開了廚房后面小屋子,翻出了一些曬干的咸菜,就連米袋子也提了出來。
陳言看了一眼,忍不住就翻了個白眼:
“你倒是熟悉我家的東西擺在哪兒啊。”
“嗯,上次我一個人過來的時候,還在這里生火做了飯,這咸菜挺好吃的。”顧青衣一板一眼的回答。
顧青衣刷鍋,陸思思也卷起袖子來幫忙洗碗。
不多會兒,陳言看著陸思思一雙小手凍的發紅,抱著一摞碗筷跑了回來,臉上卻帶著一絲愧疚:“對不起啊陳言,我不小心摔碎了一個碗。”
陳言皺眉,過去接過碗筷來,然后幫女孩把袖子放下來,又握了握女孩凍的冰涼的手,嘆氣道:“我家的水龍頭沒有熱水的,凍著了吧。”
“還,還好,就是碗……”
陳言搖頭笑道:“摔個碗沒事,碎碎平安么。一會兒我去掃了。你去坐著歇會兒吧。嗯,我奶奶的房間里有空調,你去打開暖和暖和。”
老太太不窮,其實家里的條件還是不錯的。各種家電都有,電視機空調什么的都齊全,堂屋后面的過道里,其實連洗衣機也都有的。
站在灶臺邊的顧小娘,看著自家好大兒抓著人家姑娘的手,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嘴角扯了扯,有些不以為然的樣子。
把陸思思哄著離開了廚房,陳言去堂屋里把一些帶回來的年貨里的食物搬進廚房大部分都是之前方老板送的,什么冰凍的海鮮,加了茅臺酒的灌香腸之類的。
煮飯用電飯煲,灶臺上坐上了水,陳言又切了些香腸之類的東西,顧青衣則弄了些曬干的咸菜。
陳言喝了口水,然后走到了外面堂屋,卻看見陸思思并沒有在老太太的臥室里,空調也沒開。
姑娘在院子門口蹲在那兒,旁邊的掃帚簸箕里,已經把摔掉的碎碗收拾好了。
陳言走了過去,就看見姑娘蹲在院門口,卻正在摸一只小狗。
狗看著不大,是那種還不到一歲的樣子,應該是村里誰家養的田園犬。這種狗長大的模樣并不好看,但大部分動物的幼崽都是可愛的。
小姑娘蹲在那兒,小狗就在她面前轉悠,然后任憑姑娘在它的腦袋上摸來摸去。
陳言站在陸思思身后瞧了一會兒,笑道:“你喜歡小狗”
“嗯”陸思思不好意思的抬頭看了陳言一眼:“家里不讓我養,而且……之前我也不敢養。”
陳言點了點頭,然后笑道:“摸完了狗一會兒記得洗手。這里不像城里,城里養狗,主人隔三岔五會給寵物洗澡。鄉下的土狗,一個月都未必洗一次的。”
“啊”
陸思思一愣,下意識的收回了手畢竟城里長大的女孩子,雖然從小不受父母寵愛,但家境實實在在擺在那兒,生活不差,也養成了愛干凈的習慣。
不過女孩糾結的看了看面前的小狗蠢萌可愛的樣子,猶豫了一下,又重新伸手擼了起來。
反正……一會兒洗手唄。
兩人在門口說了會兒閑話,顧青衣已經走了出來,還搬了個小板凳,就坐在了屋門口,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瓜子來,坐在小板凳上,一邊磕著瓜子,一邊抬頭看著天空。
“天色不太好,快下雪了。”陳言隨意說了一句。
“下雪么”顧青衣和陸思思兩人同時抬頭看陳言,兩個女孩眼神都帶著一絲興奮。
“嗯,天氣預報說過兩天有雪。”
說完這句話,陳言一拍腦袋,走回房間里去。
進了老太太的屋子里,把之前顧青衣順走的那張遺像照片重新放回了相框里,又把相框掛回了堂屋墻壁上。
陸思思和顧青衣兩人都跟了回來,眼看陳言的動作,陸思思頓時嚴肅了起來,走到陳言身邊低聲道:“陳言,這是你奶奶吧。”
“嗯。”
陸思思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相框——照片上的老太太,笑得理直氣壯的樣子。
陸思思看了會兒,語氣里帶著一絲痛惜,低聲道:“你……從小就跟著你奶奶長大的”
“嗯,她養了我二十年。”陳言嘆了口氣,然后從抽屜里找出一筒香來。
“啊,上香么我先去洗手!”陸思思趕緊跑去水池那邊。
顧青衣已經走到了陳言的身邊,看了一眼照片,也是面色肅然,整理了一下自己衣衫,對著老太太的“遺像”,顧青衣深吸了口氣,規規矩矩的開口道:“尊者大人安康!晚輩顧青衣見過尊者大人!”
陳言想了想,還是點燃了三柱香,在老太太的遺像前拜了拜。
畢竟,也算是“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吧
陸思思洗完了手跑回來,安靜的站在陳言的身后,等陳言拜完了,也學著陳言的樣子點了三柱香拜了拜。
小姑娘面色虔誠,低聲念叨著:“奶奶您好,我是陳言的朋友,我叫陸思思。希望您在天之靈保佑陳言,讓他順順當當一切平安無病無災……”
小姑娘聲音不大,但語氣卻認認真真,讓陳言聽了忍不住心中一動,看著陸思思的目光,就柔和了許多。
小姑娘拜完,把位置讓出來,看了一眼身邊的顧青衣。
顧青衣嘴角一咧。
給活人上香,域界沒這個習俗啊尊者大人還活著,燒哪門子香啊
不過嫡母大人略一沉吟,就也點了三柱拜了下去。
“尊者大人永壽,愿大人紫氣泰來,得道享仙,天數垂憐,永合天道!”二十一歲小嫡母口中念叨著。
陸思思聽的一臉愕然,旁邊陳言對顧青衣翻了個白眼,趕緊把陸思思拉開:“別理她,她最近修仙網文看多了!”
三個年輕人拜完了老太太,然受拾掇出了桌子來,準備開飯。
晚飯是白米飯配蒸香腸還有一盤子咸菜。
“今晚簡陋一些哈。我們剛回來,家里什么都缺。明天我去買些菜回來,到時候再好好的做一頓。”陳言坐在桌前笑瞇瞇的對兩個女孩說。
顧青衣沒說話,點了點頭,低頭扒飯,miamiamiamiamia......這女人好像就挺喜歡吃自家咸菜的陳言心中疑惑。
陸思思臉上帶著一絲羞澀,低聲道:“不簡陋啊,有米飯有肉吃,挺好的了。明天你要去買菜的話,我和你一起去吧,是去集市么”
陳言笑道:“嗯,要買好些東西呢。帶你去看看熱鬧。”
看了看桌前坐著的倆姑娘,陳言其實心中也有些恍惚。
這一家三口的配置,設定有點邪門啊!
嗯,自己和陸思思勉強算是一對兒吧
顧小娘和自己的關系,倫理上算是嫡母和庶子
那……這場面,就好像……
自己帶著女朋友回來,跟自己媽吃飯見家長
好么,這一家三口坐在桌前……
關系就好玩了。
有母子,有情侶,有準婆媳……
嘿!您猜怎么著
就數我這個當兒子的,年紀最大!
回鄉第一夜,平安無事的度過了。
晚上陳言睡了自己的屋,把老太太的屋子留給了顧青衣住,自己的臥室給了陸思思——這倆屋都有空調。
家里還有一個空房間,里面有張小床,陳言就在這個屋湊合了一下。反正他已經元氣入體,肉身強健,倒是不怕冷的。
陸思思是普通小姑娘,而且體質比常人還要弱一點畢竟長到十八歲都是一路霉運過來的,從小不是傷就是病的。今天坐了幾個小時的車也是實在疲憊,晚上回屋后不久就睡著了。
陳言躺在自己房間小床上,打坐搬運了一會兒元氣,卻心思復雜。忽然就聽見外面院子里有動靜,他起身穿上鞋出門,就看見院子外面顧青衣站在那兒。
“大半夜不睡覺,你出來假扮王祖賢啊”
顧青衣回頭看了陳言一眼,淡淡道:“你不也沒睡么。還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損我。我看過《倩女幽魂》的,你說這話,是諷刺我半夜出來裝女鬼”
陳言訕訕笑了笑,走過去:“你看什么呢”
“看那座山啊。”顧青衣伸手一指。
村子遠處是有座山的,不過夜色下,只能勉強看到個輪廓。
“山有什么好看的。”
“看看有沒有什么精怪或者妖氣。”顧青衣嘆了口氣:“從域界出來這么久,就上次在金陵府斬了一個山魁,其他時間都閑著無聊的很。若是能有個精怪什么的,拿來練練手也好。”
陳言橫了顧小娘一眼:“你用腦子想想,我家老太太在這里住了幾十年!”
“什么意思”顧青衣歪頭看陳言。
“哪個精怪敢待在這里嫌自己八字太硬了么”
顧青衣低頭認真的想了想,然后搖頭道:“也未必的尊者不過界壁。她老人家在這里不能動用法術。就算遇到精怪,她老人家也未必能出手誅之,沒準留下一兩個好玩的東西呢。”
眼看顧青衣這么認真的說著,陳言一挑眉:“你這是手有多癢非得找個東西練練手么”
顧青衣凝視著陳言,緩緩道:“我是修煉戰法!在鎮獄臺上以殺入道,以殺戮之氣養神。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殺意沸騰……”
陳言一呆,他縮了縮脖子,聲音也下意識的放低了些:“不是!你……你就……非得宰點什么唄”
“倒也不一定要殺生。”顧青衣看了陳言一眼,認認真真道:“忍著也行的,就是我脾氣會變得不太好,容易生氣,就會想揍人。”
陳言深吸了口氣,趕緊道:“明天的!明天我一定去村里問問誰家殺豬!讓你去過過癮!不行的話,我買只雞回來給你殺反正過年也是要吃的。”
顧青衣幽幽的看了陳言一眼,不再說話,轉身回屋去了。
后半夜的時候,躺在床上的陳言就聽見屋外刮起了寒風,氣溫開始慢慢的降低。
早上陳言起床,穿好衣服走出房門,就看見天地間已經一片白。
天空中飄著鵝毛大雪,這雪,已經下了半夜。
這場冬雪,比天氣預報說的,提前到來了。
半夜的大雪,將地面已經鋪滿,院前的一棵柿子樹也掛上了一片白。村里家家戶戶的房屋都仿佛添上了一層白瓦。
陳言走到院子里,在雪地上來回踩了幾步,聽著腳下咯吱咯吱的聲音,心中也有些雀躍。
畢竟老家的鄉下,比金陵府的位置要更靠近北方一些,冬季的雪也比金陵府要多一些。
這么一場大雪,在金陵府是看不到的。
陳言一回頭,就看見顧青衣也已經起來了,抱著膀子歪在堂屋的門框上,泰頭看著天空……
空氣里還在飄著雪花,陳言嘴里哈著白氣,笑道:“起來了還沒問過你,你們域界……下雪么”
“嗯,也下的。不過我見的不多。”顧青衣輕輕說著,走進了雪地里,彎腰抓起一把雪來在掌心,仔細揉搓了一下,然后幽幽嘆了口氣:“你們這個世界的雪,都是白色的么看著好干凈的感覺。”
陳言心中一動:“你們那兒的雪,不是白色的”
“嗯,有白色的,也有……別的顏色。”顧青衣不欲多說,低頭揉捏雪團,感受著指尖的冰冷。
過了好久,雪花落在她的頭發和衣服上,她卻渾然不覺,然后才嘆了口氣。
“你們這個世界……真好啊。”
陸思思是城里長大的女孩子——但凡是城里長大的女孩子,節假日的時候,就沒有早起的習慣。
好不容易放假么,誰家好人早晨七八點起床啊!
陸思思其實已經調了一個八點的鬧鐘……她第一次和陳言回老家,住在別人家里,也不想留下一個貪睡慵懶的印象。
不過……天不亮的時候,村里就有雞鳴狗叫,嚴重影響了姑娘的睡眠,斷斷續續的越睡越困。
早晨八點,鬧鐘倒是響了,姑娘當時睡得迷迷糊糊,關掉鬧鐘后,就心中想著,我再緩五分鐘,嗯,就緩五分鐘……
結果,再次睜眼的時候,一看手機姑娘傻眼了。
上午十點半!
陸思思惶恐的慌忙起床,手忙腳亂的穿衣,連頭發都沒整理就沖出了房間。
一開門,迎面一股子寒氣,讓一夜睡在空調房間里的陸思思,身子就猛然一個哆嗦。
但很快,看清了屋外的場景,姑娘臉上的惶恐和不安,瞬間就被驚喜取代了。
“下雪了!這么大的雪”
陳言已經站在院子里,手里拿著把鐵鍬正在清理院中的雪,看了一眼陸思思,笑道:“起來了上午要不要堆個雪人玩啊”
陸思思愣了會兒神,然后臉上露出驚喜來,猛烈點頭:“好啊好啊!!”
她從小在金陵府長大,除了去港城之外,就基本沒怎么去過別的地方。
金陵府雖然冬季偶爾也下雪,但都不大,而且這幾年因為氣候變暖,下雪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
所以陸思思看到這么一場大雪,滿心都是新奇。
陳言丟掉鐵鍬,走到了陸思思的身邊,幫她把沒拉好的羽絨衫衣襟緊了緊,低聲笑道:“天冷,別著涼了。嗯,你快去洗漱一下,然后吃早飯。”
陸思思眼看著陳言伸手給自己整理衣襟,這個親昵的動作讓女孩忍不住臉一紅,然后低頭應了一聲:“哦,好。”
早飯是白粥配咸菜,還有煎蛋。陸思思的魂兒都被外面的大雪勾走了,火速囫圇吃了下去后,就跑出屋外來。
陳言已經在院子里清理出了一條道來,然后把鐵鍬和一個鏟子交給了陸思思,隨便她自己去玩雪。
他自己則轉身出門,去村中找別家借了一輛電動三輪車來。
推著車回到院中,陸思思已經堆了一個雪堆出來,蹲在地上用凍紅的手在拍拍打打,仿佛要做雪人的腦袋。顧青衣則站在堂屋門口,嘴里哈著白氣,站在那兒看著雪出神。
陳言按了一下三輪車上的喇叭,聲音驚動了兩個女孩。
“哪兒來的車”顧青衣問道。
“跟人借的。”陳言飛快笑道:“我去鎮子上集市買菜,你們去不”
“去!”
“去!”
兩個女孩都做了回應,陸思思更是一臉雀躍。
“嗯,剛好去鎮上采辦東西,家里也沒啥吃的,午飯就在鎮上找個飯館吃吧。”
陳言拍了拍電動三輪車:“你們坐上來吧。”
電動三輪車不算大,但塞進兩個女孩還是綽綽有余的。
顧青衣對這個三輪車有點興趣,還想親自騎一騎的。
不過陳言立刻拒絕了……車可是借來的,顧小娘萬一給騎到溝里去了,自己一身修為護著陸思思,人不會出事。
可拿什么還人家車
陸思思上車前,還沖進回房間里,出來后手里拿著一條圍巾,不由分說套在了陳言的脖子上,然后才臉紅紅的跳上了車。
鎮子距離村里大概也就三公里左右,只是下了雪路滑,一路上慢慢行駛,過了二十分鐘也就到了。
在鎮子口停了車,陳言才下車,陸思思已經跳下車跑了過來,幫著陳言扒拉了一下身上的雪,然后心疼的看了看陳言,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低聲道:“你,連都凍紅了。”
“沒事,我凍不壞的。”陳言笑了笑,搖頭低聲道:“你忘記了,我會法術的。”
陸思思目光一凝,立刻點頭笑了笑:“我知道的,我就是心疼你。”
顧青衣安靜的站在車邊,看著這一對小男女在那兒親親我我……
哎,就不愛看這個!哼……想找個精怪來殺一殺。
鎮子上是有集市的。
按照陳言老家這邊的傳統,集市在除夕之前會擺上三天,從早晨到下午。
買了一堆肉蛋魚,蔬菜水果什么的。算著夠三個人吃一個春節了。然后眼看到一家賣煙花爆竹的鋪子,陳言眼看陸思思和顧青衣都有些眼熱,過去慷慨消費了一通。
光是那個網紅加特林,就買了一箱子!
算著三輪車是裝不下了,就和老板商量一下讓送貨上門。老板眼看陳言買的多,痛快答應下來,然后收了錢記下了地址。
中午在鎮子上找了個面館吃了一頓,三人在集市上又逛了一圈,買了些零食之類的玩意兒。
買菜什么的顧青衣都是神色淡淡的,但是買零食的時候,這個女人忽然就來勁了。
炸麻花炸馓子,買了兩大兜。
買的麥芽糖,多到足夠能讓她吃出糖尿病的那種。
還有什么芝麻糖,酥餅之類的,更是買的足夠撐死人——陳言大略算了一下了,就這些零食,當飯吃都足夠顧青衣吃一個春節的了。
又買了些年畫春聯之類的玩意兒,三人才打道回府。
其實……這邊還有習俗,除夕當天要給先人燒些元寶紙錢的。
不過陳言就沒買……畢竟老太太沒死啊。
燒個香,就當是對尊者的禮敬了人家在域界的身份,和神佛也差不多,上個香什么的也說的過去。
燒元寶紙錢,那就真過分了吧
下午的時候雪停了,不過路上更滑,回程足足用了半個多小時才到家。
才一進村子,陳言忽然就看見路邊站著一個身影。
這人看著腦袋應該原本是禿的,但應該是有些日子沒刮,長出了一層青青的頭發碴。身上是一件長棉袍,還挎著一個單肩的布挎包。一雙手也沒空著,提著一些米面之類的袋子。
這種模樣打扮的,應該是那種僧人模樣,只是有些不倫不類,看著就像是那種山寨仿制的。
陳言看了一眼就認出這人來了,緩緩把車開了過去,在路邊喊了一聲:“初一!”
那僧人轉過身來,是一張年輕的過分的臉龐,五官很普通,眼睛略小,嘴唇有點厚,看著最多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只是眼神瞧著有點不是很靈動。
他看著陳言,愣了一秒鐘后,臉上緩緩浮現出一個憨厚的笑容來,說話的語氣也透著親切:“言哥,你回來了啊。”
這年輕僧人,名字就叫做“初一”。
本名應該是王初一,不過現在算是出家了,就去了姓,留個初一兩個字,勉強算作法號。
其實和尚不和尚的么……初一大概是不算正經和尚的。因為他待的那座廟,是一座野廟——就在村后的山上,那座野廟。
這種廟,若是放在大城市里,是要被官方取締的。因為不是正經登記注冊的寺廟。
但在鄉下,這種事情么……民不舉官不究。
陳言記得王初一今年應該是十八歲了,算是他在村中的發小。
這孩子么……命不太好。
出生的時候他父親給他取名“初一”。倒不是因為他的生日是在大年初一。而是……他親爹小時候上學就上到初一。
這么草率給兒子取名,可見這個爹也不是個負責的人。
王初一生下來不到一歲,有一天親媽干活的時候忽然一頭摔在地上,人沒救過來,就走了事后查出來,是腦溢血。
父親后來在他三歲的時候,又娶了一個,他就有了個后媽。
四歲的時候,父親在外面打工,在工地上摔死了,他就沒了親人。
工地的老板賠了一筆錢,但當時王初一是一個四歲的孩子,這錢當然是落在后媽的手里。后媽對他……當然是不好的。
他小時候生過一場病,發了場高燒。后媽疏忽照顧,沒及時帶他去醫院,算是耽誤了。就此之后,大概是那場高燒里把腦子燒的有點問題,他就有些憨憨傻傻的。
倒也不算是燒成了傻子或者弱智大體看上去和正常人也差不太多,就是說話做事,反應稍微慢了一點。而且復雜的事情也不太能記的住。
整個人看起來就顯得很憨厚呆傻的樣子。
小時候,村里別的孩子都欺負他,拿他當傻子。不過陳言受老太太的教育,與人為善,從不欺負這個家伙。
王初一小時候,就總喜歡跟在陳言屁股后面。
他比陳言小了好幾歲,就給陳言當了好幾年的小尾巴小跟班,有陳言護著,他倒也沒再受什么欺負。
他那個后媽,本沒打算讓他上學的。
好在村里的老村長熱心,嚇唬那個又蠢又貪的婦人,跟她說這是國家的法律,九年義務教育,如果不送孩子去學校,就讓人抓她……
結果嚇住了那個蠢貪村婦,捏著鼻子供王初一念書念到了初中。
不過念完了初中后,后媽自然就不肯給他再花錢念書了其實他也考不上高中的,連中專技校都夠嗆。
他那個腦子,學習根本就學不好的。從小到大都是全班倒數。
王初一十五歲的時候念完初中,就離開了家不知道怎么的,他被山上那座野廟的老和尚看中了,收了他當徒弟,就此算是出了家。
他那個后媽早覺得這么個傻子是累贅,當然是求之不得,巴不得他早早離開家,跟自己撇清關系。
送王初一上山出家后,后媽沒了累贅,賣了村中房子和地,然后改嫁到別的地方去了。
這個事情,村中的老村長其實是知道的,但是這次對于王初一出家當和尚這件事情,老村長沒再干預。
陳言后來聽老村長和自己的老太太聊起過,老村長的想法是:初一這個孩子腦子不好,就算出去打工,沒人跟在身邊他必定是要被人坑騙吃大苦頭的腦子不好么,這孩子,這輩子其實沒什么好的出路和前程了。
而且,一個半傻不傻的小子,估計也沒誰家姑娘會看上他,這輩子娶媳婦也難!
廟里的老和尚人其實還不錯,也是本地人,廟后面也有菜地,地也是在村里承包下來的。
以后老和尚死了,廟和地,這些就都會傳給初一。也算是這孩子此生有一個安穩的營生了。
王初一這么個腦子不好的孩子,也強求不到更好的出路——現在這樣就算是不錯了。
當時老村長還唏噓了一番。不過初一的爹媽都不在世,外人能幫的也不多,做到這個份上已經算是到頭了。
山上的廟香火不算太好,但十里八鄉的就這一座廟,所以香火錢總也多少有一些。
村子里平日誰家舉喪白事,也都算廟里一份,請和尚過來念經超度什么的。倒也能賺到仨瓜倆棗的陳言的老太太去世的時候,王初一就跟著他師傅來家里忙活過。
再加上廟里還有一塊地,平日里種種菜什么的。
加起來,算是衣食無憂,養活師徒兩人還是沒問題的。
王初一出家后,陳言回來遇到過他,跟他聊過。
這小子其實還不太懂什么出家不出家的一一他腦子里其實沒啥概念。
在他看來,覺得自己就是認了廟里老和尚當師傅,跟著后面學手藝。
平日里在廟后的菜地種種菜,打打水,伺候伺候老和尚起居。念經什么的都算是學手藝了。
老村長幫忙跑手續,想幫著把那座野廟跑個證出來,以后就不算野廟了。但跑了好幾年,沒辦成。
最后老村長干脆一拍腦袋,來了一個曲線救國。
既然沒證,那廟就是野廟,老和尚也是假和尚,對吧
后來弄了一個收養手續,讓老和尚收養了王初一。
所以在法律上,老和尚其實是王初一的養父。
這樣的話,承包土地的那個合同上添上了王初一的名字,以后廟和地,都能傳到他手里。
陳言遇到初一,倒是并不奇怪。
村里的傳統,過年之前,廟里的和尚會到村里來化緣。多年的香火情分在,快過年了,村民也愿意舍出個仨瓜倆棗的。
哪怕是不給錢,也會給一些食用油或者米面什么的結個善緣。
不過往年都是老和尚帶著初一來村中化緣才對,今天卻看見王初一在這里形單影只的。
“你師傅呢”陳言笑著問道。
領師傅……病了。”初一搖頭,慢吞吞道:ou(他三天沒下床了。師傅說,再不來化緣就過年了,沒有正月里上門討要的道理。”
陳言皺眉:“生病了……去醫院瞧過了么”
“沒有,村里的醫生去看了一眼,給掛了水,說躺幾天看看。”王初一慢吞吞的回答。
他小時候腦子燒壞了,就落下這么一個反應慢的毛病,說話也都是慢吞吞的樣子,陳言倒是習慣了。
他想了想,伸手去拉了一下初一的挎包,從里面摸出一張貼上了二維碼的卡片來。
這年頭,和尚也與時俱進了,化緣如果不帶二維碼,是別想拿到錢的現在人基本不用現金了,哪怕是在農村,用現金的也是越來越少。
廟里的老和尚是有個手機的,以前化緣,都會帶著一個貼了二維碼的卡片,如今這個卡片卻是給初一帶著了。
陳言摸出手機來,掃碼,打過去一千塊錢。
“天冷還下雪,早點回去。”說著,陳言頓了頓又繼續道:“你師傅的病,如果不見好的話,就去醫院看看。你如果遇到麻煩了,就來村里找我。”
“嗯,好。”初一點頭,然后想了想,認認真真道:“謝謝小言哥。”
他其實還沒學什么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這一套。他那個腦子,連在學校里念書都念不明白的,佛經自然更看不懂。
而且……野廟嘛。估計他師傅也未必懂多少佛經。
王初一當和尚當到十八歲了,腦子還憨憨傻傻的。在廟里這幾年下來,可滿天神佛他也就認得倆。
一個如來佛祖,一個觀音菩薩。
再多,他都記不住了。
王初一謝過了陳言,然后提著手里化緣來的米面,在雪地深一腳淺一腳的出村往后山方向走。
陳言站在路邊看了看,卻沒防備顧青衣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車來站在了自己的身邊。
顧小娘也看著初一的背影,只是……陳言發現顧青衣的眼神,有點不太對頭了。
怎么看著,好像眼睛里放著光,好像滿是興趣的樣子
“你認得這個人么”
“嗯,村里的,從小就認識。”陳言皺眉道:“怎么了”
顧青衣看了陳言一眼,低聲道:“你用望氣術看看他。”
陳言心中一動,運轉元氣,用望氣術往初一的背影看去。
這一看,陳言也忍不住臉色古怪,“咦”了一聲。
望氣術之下,初一的氣運在陳言的眼中盡顯無疑!
那頭頂厚實的氣運,隱約的夾雜著一絲的光芒,一絲絲紅的發紫的光芒在他的氣運之中流淌著。
陳言心中一動!紫光,在氣數里,那就是福氣的征兆了!
從氣數看來,初一這人,在近期內,會走鴻運!
不過……
陳言瞇起眼睛來,卻擰起眉頭。
這鴻運……看著不太對頭啊。
除了這紫色的鴻運之外,初一的氣數里,還有一絲淡淡的黑氣繚繞,和那紫色的鴻運交纏在一起,仿佛是同出一源!
陳言沉聲道:“他最近要行大運啊。不過這個鴻運里……帶著妖氣。
這運氣,來路不正啊。”
快收了神通吧! 第八十八章 【王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