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粗鄙之言

而且神奇的是，六月高考的時候基本總能碰到下雨天，又能為考生增添了幾分涼意。

魏明在5號上午來到了平安縣城，他照例先去阿龍外公家拜訪順便借車。

“楊老師。”龍之母給魏明開了門。

楊老師：“你可算回來了，這回小紅應該可以安心了，她之前一直念叨著你什么時候回來呢。”

魏明先把阿龍讓他給家人捎的魔都特產，還有自己在德州買的扒雞遞了過去。

然后他問：“我是不是錯過填志愿了？”

現在志愿大部分都是高考前填報，所以經常出現很多遺憾的填報事跡。

“放心吧，老師們看著她填的，第一志愿北大經濟系，其他志愿也都是燕京的名牌大學。”

魏明點點頭：“那她現在是在學校還是放假了？”

“昨天就放假了，徹底放松一天，交通困難的同學下午就直接回學校住宿了，省的耽誤明天的考試。”

之后魏明又去楊松橋的房間看了看，老爺子正在畫新的連環畫，線條繁復，極具藝術美感。

“聽說你小子已經在燕京買了房子，我也得多賺錢，讓我們家小龍在燕京也買一套。”老爺子玩笑道。

魏明笑道：“其實您不用這么急的，阿龍自己想賺一套房子還是很容易的。”

關鍵那小子能存的下錢。

楊松橋放下筆：“他性子鈍，你腦子靈光，你可要多帶帶他。”

魏明嘿嘿：“我們互相幫助，互相進步。”

魏明注意到老爺子工作的桌子上還擺著兩本《自古英雄出少年》的漫畫冊子，看來還是非常關注外孫事業的。

最后老爺子指了指掛摩托車鑰匙的地方，魏明也不見外，騎走了他的摩托車。

他沒有立即回家，而是先跑了一趟縣里的公共汽車站，自報家門后很快就找到了負責人。

對方雙手跟他握手，一副很榮幸的態度，這就是名人效應，魏明在燕京魔都這種大地方可能差點力度，但是在老家他的名字還是很好使的。

在魏明說明了來意后，對方也表示非常支持，談的很順利。

自從過完年后魏明已經半年沒回老家了，沒想到才半年時間，進村的路竟然平坦了許多，他騎著摩托車都不覺得顛簸了。

進了村，更是在自家的院墻上看到了“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的標語，這句標語他在縣城和路過的村莊其實已經看到過好幾次了。

這句話也算是“作家魏明”今年除了《放羊班的春天》《熱愛生命》之外最重要的作品了，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全國，體現了人民對教育的重視。

許云云每天看到二姑家墻上這句話都后悔當初沒有好好讀書，等小紅考到了燕京去上大學，這個村子里就沒有自己聊得上話的姐妹了，也是時候回老家了。

她看著門口的雞鴨嘆息一聲，然后就聽到了轟隆隆的摩托車聲音。

“明哥，你回來啦！”云云趕緊往回跑，把這個消息告訴姑姑奶奶和小紅。

魏解放一走，現在家里就只有她們四個女人了。

魏明看了一下門口的雞鴨，嘿，隊伍壯大了不少啊，也不知道今天你們誰倒霉。

兒子回來了，女兒明天高考，兩大喜事，許淑芬肯定要殺只雞慶祝慶祝的。

“哥！”

比起云云的含蓄，小紅是直接撲進魏明懷里的，見云云站在旁邊想要靠近但又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魏明趕緊也把她拉過來抱了抱，拍了拍。

女朋友自己要左擁右抱，妹妹們也要一碗水端平啊。

之后魏明又到外婆身邊跟她話家常，跟母親講自己在魔都的見聞。

她們都很喜歡聽外面的事。

“我去殺只雞。”許淑芬沒讓魏明失望，提著刀就要抓雞。

不過魏明攔了一下，拿出自己在車站買的德州扒雞。

“先吃這個吧，不經放，吃完再殺。”

午飯很快就張羅開了，魏明邊吃邊問：“進村的路是不是修過了啊？”

許淑芬：“對啊，你爹說太多領導來咱們家，甚至還有地區的大領導，公社干部看不過去了，就把這條路修了一下，都是托了你的福。”

魏紅指了指西屋：“哥，你的故居也重新裝修了一下，還打了兩排書架呢，咱爹為了讓書架看著不那么空，把咱們小學的課本都擺上去了。”

魏明：不愧是我爹。

之后話題轉移到了高考上，魏明現在也不敢給孩子施加壓力，一個勁兒讓她放輕松。

不過好像自己說的有點多余，她心態挺好的，自己回來了也沒見她復習，倒是盯上了自己的包，想看看大哥從魔都帶了什么回來。

“別看了，啥也沒帶，不過高考結束后你可以跟我去燕京，到時候自己想買什么就買什么。”

小紅立即拉上云云：“那云云姐能不能一起去啊？”

“當然可以啊。”沒想到兩姐妹相處的還不錯，魏明本來想等外婆走的時候再提給云云找工作的事，看來這次進京就可以提一提了。

但還要征求母親和外婆的同意。

“娘，我在燕京弄了一個買賣，跟小梅和彪子合伙的，您都見過的，挺靠譜的兩個小伙子。”

“啊！”母親果然很驚訝，兒子不是寫寫得好好的嗎，怎么又干生意了，現在私人可以做生意嗎？沒風險吧？

“娘，政策上肯定沒問題的，你就放心吧，”魏明笑著寬解她，“這店是賣衣服的，需要一些店員，工作還算輕松，你看要不要讓云云去試試。”

許淑芬聽后看了看她老娘。

外婆笑得滿臉褶子：“好，好啊！”

老太太知道售貨員是體面工作，她拉著外孫的手，用這種方式表達對魏明給表妹安排工作的感激。

云云也聽到了，她跟小紅拉著手，對于兩人將來都能在燕京表示很滿意。

許淑芬道：“有了工作還可以讓云云住在你那里，平時還能幫你做個飯洗個衣服什么的。”

云云忙表示：“嗯，明哥我做飯可好吃了，姑姑親手教的，都是你愛吃的菜。”

表哥給自己找工作，她覺得自己平時就應該伺候好表哥的衣食住行，讓他可以安心寫作。

這對魏明還真挺有吸引力的，而且云云平時還要上班，自己想要和姐姐幽會也不缺機會。

于是魏明滿口答應下來，不過當小紅說自己不想住宿，也想跟哥哥住一起的時候，他斷然拒絕。

你還是算了，云云看著不太聰明的樣子，還好糊弄，要是讓這個小人精住進去，他和兩個姐姐將再無秘密。

于是他對著小紅把北大的校園生活，還有宿舍文化吹得天花亂墜。

“北大的知識一半是從課堂上學到的，還有一半是從學校從宿舍自學到的，之前有個系因為宿舍不夠用，強行讓燕京同學走讀，他們都說自己的大學生活是不完整的，所以你一定要住宿！哥哥要給你一個完整的大學生活！”

魏紅聽得心馳神往，忙不迭點頭，而許云云也表達了對小紅能住宿舍的羨慕。

餐后正聊著，客人陸續登門。

首先是老支書周興邦和大隊會計賈三兒。

他們是來告訴魏明：“小學考試已經結束了，再有兩天成績應該就能出來了。”

魏明知道他們要說什么，他笑道：“回來的時候我去了一趟縣里的汽車站，跟站里負責人商量租用一輛客車，等結果出來了，小紅高考也結束了，我就親自帶他們去燕京旅游。”

賈三兒提醒：“還有畢業班的升學獎學金。”

他家兒子今年小升初，也對這筆獎金垂涎不已，不過考試是全公社統考，也不是他一個會計能左右的，還好他兒子隨根兒，算賬特別溜，數學總考第一。

“對，還有獎學金，賈會計你可要提前把錢準備出來。”魏明笑道。

“放心吧，錯不了，當初捐的那筆錢還有不少呢，明年再來一次都足夠了。”說著他還掏出了賬本，是那筆捐款的使用情況，一筆一筆都很清楚。

當初1000塊錢，現在還剩下600多，因為魏明捐款引起了轟動，縣里也支持了不少，所以還剩下不少。

而畢業班的獎學金一共才100塊。

當然，第一名50塊，對于這個時候的溝子屯絕對算是一筆巨款了，頂半拉豬了。

年景不好的時候，一些家庭一年都攢不下這么多錢，但現在一個學生崽學習好就能得到，所以今年的畢業班特別卷，魏明還真有點好奇第一屆的魏明獎學金獲得者都有誰。

老支書他們還沒走，表姑范春花就帶著表弟齊德龍過來了。

春花姑挺著個大肚子，她月份比穆蓉嫂子小，但看著更大。

之前她解放哥已經答應了，這次不管齊德龍考什么樣，都讓他跟著旅游團去燕京爺爺家。

春花姑大咧咧坐下：“要我說燕京那個家有什么可去的，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齊家的居住面積非常緊張，齊可修又是不上不下的老二，在家里不得寵，每次回燕京都得挑夏天。

因為夏天可以在地上打地鋪，冬天就太難熬了，地齁涼。

所以不僅范春花不想讓他重新變回燕京人，他父母和兄弟也覺得這個老二在農村挺好的。

魏明笑道：“姑你放心，我給學生們都安排了住宿的地方，小龍不用在爺爺家打地鋪了。”

春花姑其實是想讓兒子住魏明家的，她早就從解放哥那里知道了，侄子在燕京買了房子，還賊大！

不過魏明根本不往那方面說，他的房子連親妹都不想讓住，更別說表弟了。

“小龍啊，你預計自己能考第幾啊？”

齊德龍：“第一。”

“哦，你現在進步這么快的嗎？”魏明驚訝。

齊德龍：“反正都是瞎猜，當然是往大了猜啊！”

魏明：“……”這孩子還挺樂觀的，類父。

齊可修確實很樂觀，哪個京城知青能接受得了在鄉下一輩子啊，他就能。

此時他正窩在被窩里看書呢，看的正是新出的《故事會》，他一大早去鎮上郵局取的。

雖然《故事會》不識貨，但他決定還是給《故事會》一個機會。

此時他剛看完連載中的《古今大戰秦俑情》，再次驚嘆于的魏狂人的想象力，早就聽說過秦始皇和長生不老藥的傳說，怎么就沒人寫這方面的故事呢。

不過他覺得魏狂人的想象力還是不夠狂野，為什么就不能讓秦始皇吃到長生不老藥呢！

其實他在秦始皇陵其實根本沒有死，然后某個特殊的機會他從墳里爬了出來……

“誒，這個故事就該這么寫！”齊可修覺得故事就該這么發展，于是又掏出自己的筆記本，準備新一輪的創作。

反正暑假自己有大把時間，就連去燕京旅游這檔子事他都推了。

本來學校和村里都希望他去，畢竟他了解燕京嘛，不過他懶得去，也懶得回他在燕京的那個家，今年就讓兒子代表自己回去看看拉倒。

不過這秦始皇活到了現在他會做什么呢？

他肯定不能甘心做一個老百姓吧，對，肯定要重建大秦，而重建大秦就需要錢，所以他應該搞錢！

我，秦始皇，打錢！

整個下午陸續有不少鄉親來魏明家，而且幾乎都沒有空著手來的，哪怕家里種的菜也要拿過來一些讓魏明嘗嘗。

這些都是家里孩子爭氣，學習上有希望考出去的，他們由衷感謝魏明對村小提供的幫助。

看到這些已經漸漸陌生的嬸嬸大娘們看自己時感激的眼神，魏明就知道自己有必要把獎學金制度持續下去。

區區千把塊對現在的自己已經算不了什么了，但對于他們卻是能夠改變命運的巨款。

晚上的飯吃的很早，也是為了讓小紅早些睡覺，明天能有一個好狀態。

因為沒有電，魏明也沒有熬夜，沒電的日子溝子屯還要過一年多，他記得好像是82年才通電。

次日一早，吃過早飯魏明早早就騎摩托車帶著小紅去參加高考，她的考場就在縣一中。

其他本村的考生就只能靠家里自行車或者村里的驢車了。

兄妹倆去的很早，提前一個小時抵達，因為要考慮到萬一突然下冰雹，萬一摩托車突然壞掉，萬一橋梁坍塌等極端情況。

結果因為來得太早，沒多一會兒魏明就被考生和家長包圍了。

考生們訴說對他的崇拜，向他請教寫作經驗，家長們則低頭哈腰套近乎，有些還是機關單位的。

倒不是魏明這張臉已經這么出名了，純粹是魏紅在一中的太出名了，一中學生通過她確定了魏明的身份。

等把小紅送了進去，魏明趕緊撤，他騎著摩托在縣城逛了逛。

在平安縣城上了三年學，每次回家都要經過，但其實他對這里并不算熟悉。

喲，大劇院，這是縣里放電影的建筑，不過作為一個十八線小縣城，基本都是大城市輪了好幾遍的拷貝才能輪到這里，所以排片表上不僅有年初的作品，還有去年的。

至于新片，再等半年吧。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魏明回到一中門口，高考第一門考的是語文，下午考化學，考完語文的小紅看樣子心情不錯。

魏明松了口氣，語文和政治算是小紅最薄弱的項目了。

“作文寫得還好吧？”

“挺好的，哥，你知道達·芬奇畫雞蛋的故事吧？”

魏明：“當然了，我對達芬奇太了解了，就跟了解自己一樣。”

畢竟他們都是萊昂納多。

“我們的作文就是根據達芬奇畫雞蛋的故事寫一篇作文。”

她一提醒魏明有印象了，雖然自己沒有參加過這年的高考，但后來在報紙上看到過作文題目，自己還寫過文章投稿呢。

“那你怎么寫的啊？”魏明問。

“這個故事講的就是做好基本功，再加上持之以恒就能成功的道理嘛，所以我就舉了幾個歷史上的例子作為論據，哥，我還寫到了你呢，你不也是一直堅持寫作才成功的嗎。”

魏明忙問：“你沒寫我的名字吧？”

他聽臧老師說過，自從他寫寫出名堂后，這孩子寫什么題目都能拐到她哥身上，魏明簡直成了她的萬金油論據。

“我又不傻，肯定不會啊，就寫你最終實現了寫作夢想，并深刻影響了我。”

魏明稍微松了口氣，接著帶她去了縣城的國營餐館吃飯，這里衛生還是有保障的。

小紅也是在京城吃過大館子的人，進去之后榮辱不驚。

吃完飯魏明又帶她去楊松橋老爺子家休息，這也是昨天說好的，這三天高考小紅中午就不來回跑了。

楊老家條件相當不錯，還有電扇呢，小紅還能補個覺，魏明就跟老爺子喝茶聊畫，至于楊老師去某個公社高中監考了，中午不回來。

等到時間了魏明再把人送到學校，摩托車幾分鐘就到了，天塌了也不會耽誤時間。

下午考完化學再把人帶回村里，雖然學校也能住，但幾個人一個宿舍，難免會有所打擾。

現在小紅在家里都是單獨睡，云云跟奶奶和姑媽一起睡。

第二天繼續這個循環，上午是數學，小紅表示太簡單了，滿分應該問題不大。

下午理科生要多考一門生物，還有小紅最發憷的政治，兩兄妹都沒什么政治覺悟，好在小紅記憶力驚人，照本宣科地抄課本原話應該也能應付過去。

第三天，最后一天了。

上午物理，下午外語按照30的分數計算，都是小紅擅長的科目。

當走出學校大門的時候，她身邊圍繞了一群剛認識半年的高二考生，他們都要找魏紅對答案。

聽到魏紅的話后，有人歡喜有人愁，大家基本都把她的答案視作標準答案，楊老師可沒少給她在家里開小灶。

倒不全是因為魏明的關系，學校也希望魏紅能考中清北，這樣一中也能借此獲得縣里更多資源和資金的支持。

就像溝子屯出了一個魏明，多少年坑坑洼洼的破路馬上就解決了，名人效應還是好用的。

上了魏明的車，小紅激動地問：“哥，咱們什么時候去燕京啊！”

魏明：“就這兩天吧，你好好準備準備，你也是逛過燕京主要景點的，到時候你給弟弟妹妹們當導游。”

魏紅高考結束了，村小的考試成績和排名也出來。

兩人剛進院子就看到了老支書、大隊會計和老校長三人，校長手里還拿著一個文件袋，而且還封著。

魏明笑道：“那咱們明天就召集學生開大會吧！”

賈會計：“我今天已經大喇叭通知過了，小明啊，咱們能不能提前看一下啊？”

魏明知道他是想知道自己兒子的成績。

“還是不要打開了，要不然我怕這一晚上我家里都不安生，明天，明天一早就知道了，所以現在還是讓校長保管吧。”

賈三兒看著那個文件袋戀戀不舍，仿佛里面裝的是屬于自己的50塊錢。

果然晚上有不少人過來打聽成績，魏明一問三不知，省了很多麻煩事。

第二天在溝子屯小學，五個年級一百多名學生基本都到了，哪怕自己沒希望位列前三的也來了。

而且和往年不同，今年很多家長都暫時放下田里的活來村小聽成績。

大隊的領導班子也都到場了，包括逐漸被邊緣化的大隊長趙春來。

假如有下一次民意選舉，他估計自己干不過魏解放，如果魏解放出來選的話。

魏明來了，小紅和云云也來了，小紅手里還拿著老爹的演講稿，魏明把這個表現的機會讓給了她。

魏紅卻覺得，這是把丟臉的機會讓給了自己吧，老爹寫得這個稿子太沒水平了，都是些跟牲口有關的比喻，大哥是不好意思講吧。

什么學生們嗷嗷學，村里的騾子歇了他們都不敢歇。

什么你們就是一群村豬，考好了就能進城拱城里的白菜了，粗鄙之言！

但沒辦法，魏紅來不及修改，只能硬著頭皮上。

但沒想到這稿子聽得那群小崽子們激動地嗷嗷叫，看來還真想進城拱白菜，不過女孩子你們激動啥啊，哦，看上城里的男白菜啦。

老魏的演講稿獲得了熱烈的掌聲，接下來魏明接過文件袋，開始公布名次。

從一年級的第一名開始。

因為小學就語文數學兩科，一共200分，所以分數難免會有相同的。

比如一年級，第二名分數一樣，那就讓他們并列，不影響第三名，這樣一年級就有四名同學獲得了燕京游的機會，另外還有獎狀和文具獎勵。

然后二年級，三年級，每當聽到自家孩子的名字，家長們就興奮地自發鼓掌。

激蕩1979！ 第214章 粗鄙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