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統帥

阿瓦隆部隊出征前夕，算上后勤近兩千人的軍隊，已在巍峨城堡的外圍莊嚴集結。

劍翼旗幟與白焰日輪旗在晨曦的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是這片大地對出征將士們的低語。

戰馬列隊如林，馬蹄不安地刨動著大地，激起一陣陣塵土，長矛的槍尖在晨光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宛如一片銀色的林海。

軍隊的側翼，數十位并無旗幟的游俠騎士靜靜地矗立，他們的眼神中既有獨行俠們的自由和不羈，也有眺望遠方時透露出凝重。

盡管來自五湖四海，背負著各自的過往，但他們此刻因一份古老的誓言，與阿瓦隆騎士團、圣湖騎士團背負起這份共同的使命。

此前，不少游俠心中，其實還藏有對此地領主發出召喚的疑慮，但此刻，阿瓦隆的軍隊用行動證明，呼喚他們前來的俠義盟誓絕非一個謊言。

空氣中，偶爾傳來戰馬低沉的嘶鳴，和士兵們盔甲摩擦的鏗鏘。

城墻上搖曳的火炬之光，隨風舞動，映照在每個阿瓦隆士兵的臉上，勾勒出他們或青澀、或滄桑的臉龐。

戰士們心中難免泛起對未知戰場的忐忑與不安。

萊昂騎乘烏騅穿越隊列，來到大軍前沿，向即將隨他步入死亡之地的將士，發出鼓舞：

“阿瓦隆的勇士們”

聲音將騎士團士兵們的目光吸引過去。

“.你們之中既有經歷隆卡之戰，并剛從烏薩托戰場歸來的老兵，也有剛加入騎士團的新兵。

我要告訴你們，此行我們將投身于一場關乎眾生存亡的戰爭。

長久以來，因權貴們的貪婪與領土紛爭，人類同族間自相殘殺，致使無數家庭破碎，大地滿目瘡痍。

過去，你們或曾為領主的私欲而殺戮，為此感到迷茫與疲憊。

但這次，我們面對的不再是過往那種無意義的爭斗。

東邊，無數被邪惡喚醒的亡靈如潮水般洶涌而來，它們無情無智，只知道吞噬生命，所到之處，生機滅絕，城鎮化為廢墟，民眾慘遭屠殺，家園變為地獄.

你們或許會疑惑，我們為何不遠千里，前去支援一群堪塔達爾人，一群不久前的敵人。

可我想讓你們知道，這不是為了幫助往日的敵人，而是為了為守護我們自己的親人、朋友，捍衛我們自身的生命！

在阿瓦隆，在荊棘花領，在你們的身后，是年邁的父母、溫柔的妻子、年幼的兒女，是無數渴望安寧的同胞，是我們的未來與血脈。

這場戰斗關乎大陸上的所有人，沒人可以置身事外冷眼旁觀，一旦黑暗到來，我們的親人將遭受荼毒，我們擁有的一切都將頃刻間化為烏有。

現在，無論是騎士還是平民，老兵還是新兵，我們都是并肩作戰的兄弟，共同的目標是讓陽光能永遠照耀這片土地。

我的勇士們，看看你們四周，那些來自四方的游俠豪杰，那些來自遠方圣湖河畔的高貴騎士，他們將與我們一起對抗邪惡，我們絕非孤軍奮戰。

而我，也將始終與你們同在，我發誓，自己絕不是你們中最后一個倒下的戰士.”

萊昂拔出佩劍，高舉利刃，聲音沉穩而有力：

“在太陽的見證下，你們必將沐浴著榮光凱旋，為阿瓦隆！為我們必須守護的一切！”

他的聲音雖不高亢，但在清晨的寂靜中卻如洪鐘般回蕩，敲打在每位戰士的心中。

“——為了阿瓦隆！”

原本沉默的聯軍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回應，呼喊聲此起彼伏，如同即將刺破黑暗的黎明。

“——為阿瓦隆！”

圣湖騎士們同樣毫不吝惜地發出戰吼，為圣地而戰，為伊拉利爾所守護的世界而戰，這本來就是他們此行的神圣使命。

游俠們還從未見過有如此純粹為公理而戰的領主，好似受到了萊昂話語的感染，他們也加入了震天的吶喊之中。

待將士們的呼喊漸漸平息，萊昂目光如炬的掃視著綿延不絕的軍隊，號令出發。

聯軍有序的行動，馬蹄揚起塵土，隆隆的開拔聲踏破了清晨的寧靜，步兵們以整齊的隊列跟上，緩緩啟程。

軍隊浩浩蕩蕩的來到格萊德郡邊境。

當萊昂領軍，與厄利弗伯爵的兩千士兵，在預定集結地相遇，兩股力量便匯聚成一股更為壯闊的洪流。

立于厄利弗伯爵身旁的巴爾夫男爵，站在隊伍前列，目光銳利地審視著從噩夢森林抵達集結地的龐大軍隊。

當騎士聯軍的全副武裝映入眼簾時，即便是久經沙場的他也忍不住暗暗驚嘆。

“不管看幾次，依舊難以置信。”巴爾夫側頭，對厄利弗伯爵說道：“那些來自底涅希恩王國的伊拉利爾騎士，他們的武備之精良，即便是國王的禁衛軍也不過如此。”

厄利弗早已在萊昂的信中，知曉了這支試圖奪回羅蘭納爾圣地的騎士團來歷，他點點頭，并未多說什么。

只有一旁的費奧多目光中既有疑惑也有不安，他不明白，萊昂男爵是如何拉來如此強大的力量。

又是游俠騎士，又是伊拉利爾騎士.一個不久前還是個瑟瑞安獵戶的小子，到底從哪來的人脈聯絡到這么多外援？

待軍隊的完全匯合，厄利弗伯爵催馬走向萊昂，這次他不會丟下領地，冒險親率軍隊奔赴索博尼茨，支援巴爾迪姆戰場的軍隊將以巴爾夫為將。

伯爵聲音沉穩的叮囑：“萊昂，我知你為人正直，此去對受難的民眾不會坐視不理。

但在危機關頭，自身的存續與領地安全更為關鍵，必要時，無論是撤退，還是帶領堪塔達爾人退入我們的領地，都是合理的選擇，此行支援，不必孤注一擲，記住，你還有荊棘花家族作為后盾和退路。

最壞的情況，格萊德郡會接納走投無路的軍隊和人口，至于你麾下的軍隊，巴爾夫不會過多干涉，但也務必不要冒險逞強。”

“我會銘記您的忠告。”

萊昂沒有反駁，不過他忽然注意到巴爾夫身旁，那名叫戴維的伯爵次子，正用充滿敬仰的熱切眼神望著自己，似乎很想上來搭話。

對這位明明年齡比自己此世年長，卻待他格外敬重熱情的青年騎士，萊昂回以微笑。

厄利弗伯爵注意到了這一幕，他笑了笑，對萊昂解釋道：“戴維仰慕你的美名和勇武，渴望在這場對抗亡靈天災的戰斗中證明自己，他既選擇了這條路，就必須像所有騎士一樣直面危險，戰場上，如有所需，盡管用他，別因為他是我兒子就有所顧慮。”

“我相信，以戴維爵士的英勇，一定能創造屬于自己的武勛。”萊昂點頭。

大軍準備萬全，由荊棘花騎士、阿瓦隆騎士、圣湖騎士、游俠騎士領導的四方聯軍踏出了格萊德郡。

遠遠的，來自巴爾迪姆郡的使者隊伍，早已等得焦急萬分。

等待援軍的區區五日時光，在巴爾迪姆郡好像過得極為漫長。

魯納夫伯爵的要塞堡壘中。

會議大廳內顯得格外沉寂，仿佛連空氣都為之凝固。

曾經滿是熱烈爭執的大廳中，只剩下陰沉與絕望，沉重地氛圍壓得每一個繼任家主的年輕領主喘不過氣。

共同面對過幾乎不可戰勝的亡靈天災，那份恐懼與挫敗感，現在深深烙印在了他們的心中。

在場的東部諸侯，艱難集結了超過一萬多人規模的可戰之兵，年輕的領軍者們，也曾憑一腔熱血與勇氣，在初次交鋒中，無懼犧牲，消滅了上萬亡靈，取得了令人振奮的勝利。

然而面對那鋪天蓋地、殺之不盡的亡靈尸海，他們的勇氣與決心逐漸消磨殆盡。

卡瑞斯頓鎮的烽火赫爾斯堡的淪陷.

伊瑟林谷地的血戰.基爾默頓隘口的失守.

一道道防線如同多米諾骨牌般倒塌，一個個領主失去了自己的領地。

擴張冥土范圍的亡靈軍團，無論失敗幾次，都打擊不到死者大軍本身。

但活人的軍隊，每承受一次戰敗，都是對現實和心靈的巨大打擊，東部聯盟在亡靈洪流中節節敗退，數十萬災民在流離失所，他們隨之瘋狂涌向后方的地區，沖擊著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秩序。

貴族們的軍隊一路退到如今大河上游的北岸，南岸的土地全部淪陷。

失敗的陰影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士氣低落至谷底，逃兵現象頻發，即便是最嚴酷的鞭刑與死刑，也無法遏制士兵們因恐懼而精神崩潰，試圖逃離這場噩夢。

會議大廳內，沉默與沮喪像瘟疫般蔓延，吞噬著年輕貴族們的意志。

魯納夫伯爵咬牙，望著盟友們，已經感受到自己再也無法約束他們的退意，最初成為貴族領袖的雄心壯志幾乎消失，現在的他，只感到肩頭前所未有的沉重責任，幾乎要將自己壓垮。

就在這時。

一名侍衛匆匆進入大廳，他走到魯納夫伯爵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伯爵的臉上閃過一絲光芒，他猛地站了起來。

“諸位！”

魯納夫伯爵的聲音在大廳內回蕩，打破了沉寂：“來自荊棘花家族的援軍終于到了！奧蘭德人帶來了.

奧蘭德人帶來了一萬精兵！”

“.一萬人？”

這一消息如驚雷般炸響在每個人的心頭。

沒想到魯納夫真能請來數量如此龐大的援兵，大廳中眾人竊竊私語起來。

這仿佛是絕望深淵中的一線生機，即使渺茫，他們也微微重拾了些許希望。

臨近領主寶座的伊文詫異的看著魯納夫。

他聽得清楚，也知道內情，那位萊昂男爵和巴爾夫男爵，加上后勤的民兵，滿打滿算也不過帶來四千人，哪來的一萬精兵？

老羅恩瞅見伊文微微張嘴，趕緊上去按了按耿直的主君。

“大人，勿讓軍心不穩”

伊文趕緊在耳邊微不可聞的諫言下合上嘴巴，順著瞧向大廳內似乎重燃斗志的諸位領主，為之恍然。

脆弱的貴族聯盟已經瀕臨崩潰，這個時候，的確需要先穩住內部的士氣。

即使是用謊言

魯納夫解散了毫無意義的軍議，命令諸位盟友回營通報消息，用援軍的到來穩住軍心。

他當即拉上伊文，帶著近衛騎士們快馬出城去會見援軍。

盡管他方才給荊棘花伯爵派來的援軍規模翻了一倍不止來唬人，但當看到近郊地平線上，緩緩進入視野的行軍縱隊，一眼望不到盡頭，魯納夫心中依舊難掩激動。

曾經統治大部分巴爾迪姆郡領的家族，如今，只剩下北岸這座要塞后方的最后一片領土了，再退，便意味著家族勢力的覆滅。

那謊言何嘗不是也給自己一記強心針。

不過隨著軍隊的靠近，看到了前軍大量身著精良板甲的重甲騎士，魯納夫伯爵不由震撼。

他沒想到，原來那荊棘花之主麾下，竟有如此龐大的精銳騎士軍團。

這么一位強大的北方王國伯爵，魯納夫發現自己過去居然沒聽說過。

揮去疑惑，魯納夫和身旁在荊棘花家族中有舊識的伊文男爵，上去迎接。

萊昂同樣催馬上前，打量那位耿直的沙泰騎士，三個多月不見，其年輕的面龐好像經歷了許多滄桑，上唇也蓄起了胡須。

“別來無恙，伊文閣下。”

“很高興再次見到您，萊昂大人。”

伊文雖已繼承沙泰男爵的頭銜，但依舊向這位曾從天而降，挽救了沙泰軍民的英雄行禮：“贊美您的胸襟，感謝您不計兩國交惡，率軍前來幫助我們。”

“不必客氣，支援你們，也是為了將災難抵御在我的人民和家園以外。”萊昂擺手，隨即向他介紹起身旁的戰友。

“這位是與我共同效忠于厄利弗伯爵的弗侖薩男爵，巴爾夫閣下。”

說完，萊昂也示意另一側的圣湖騎士領袖：“這位是伊拉利爾騎士團的大團長，伊瑞姆閣下。”

“幸會諸位高尚的騎士。”伊文行禮致意，也向二人介紹身旁的巴爾迪姆伯爵魯納夫。

簡單互通姓名，聯軍在東道主的指引下，前往堡壘要塞北面的城郊河畔扎營。

趁著麾下的軍隊建立大營，萊昂沒有耽擱，命人找僻靜的空地搭起桌板，立刻向眼前堪塔達爾東部貴族聯盟的領袖魯納夫，了解現在的情況。

伊文鋪開索博尼茨領的地圖，在羊皮紙上點出如今一邊倒的惡劣局勢，萊昂等人面無表情的默默聽著，心中沉重。

現在的索博尼茨領，已經不只是被淪陷了“大部分”這么簡單。

如果魯納夫與伊文所述無誤，地圖上的這片堪塔達爾東部大領區，眼下就只剩下了大河北岸這一小片，最后七分之一的領土，還掌握在活人手中了。

“.自從我們丟失了基爾默頓隘口，據湍急的大河而守，西邊的安維爾德郡也失去了聯系，眼下我們或許是堪塔達爾東部的最后一支抵抗軍。”魯納夫無奈沉聲道。

統治安維爾德郡的領主和巴爾迪姆家族有舊怨，始終不愿加入他的聯盟，孤軍作戰，現在，他們求仁得仁，但魯納夫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那些榆木腦子如果此刻被屠殺殆盡，過不了幾天，就會化作死人軍團的一員，重新爬起來殺向自己的堡壘。

可現在自保都難，他又如何能重新跨過大河，去救援安維爾德郡。

“你們的軍隊中，現在還有多少術士？.我是說‘巫師’。”萊昂從北方詞匯換成烏利亞詞匯問道。

魯納夫沒有保留，也根本沒有保留的余力，如實道：“.只有兩位巫師還在此地，其他的巫師，不久前，都一個個背約，偷偷溜走不知所蹤了。”

萊昂聞言不禁皺眉的暗惱：

“我不是在信中要你們哪怕強留，也要留住他們嗎！”

沒有足夠的施法者，自己帶來的護靈圣燈又該如何發揮效用？

魯納夫聽著這年輕男爵的質問，也無從生氣，無奈嘆氣。

“我們甚至軟禁了那些巫師的家人，可那些巫師惜命得超乎想象，他們根本不在乎父母妻子與后代的死活，即使我們試圖強留，這些巫師也都用各種手段逃離了東境。”

見對方都已經做到這種程度了，萊昂不禁一時啞言。

“.李昂”

心中響起了蘿拉溫和的聲音。

萊昂這才微微收斂情緒，冷靜下來。

“失禮了既然如此，兩個就兩個吧。”

他回頭吩咐考維斯，去軍中取來了一份烏利亞語版本的圣燈設計圖和兩盞成品“護靈圣燈”，交給魯納夫等人。

仔細告知了這種魔法提燈的效用，萊昂將目光重新放回堪塔達爾人提供的本領地圖。

自己加上考維斯，大概能利用圣燈守護五六百名戰士。

伊拉利爾騎士團的諸多隨團神職人員里，有三名教士是出身底涅希恩法環的“清修士”。

這三位在教會中經歷過考驗的施法者，雖不會什么強大的戰斗魔法，但使用圣燈，保護八九百名戰士的靈魂不成問題。

再加上索博尼茨聯軍的兩名巫師，也就是說，若要深入那片永夜冥土，主動進攻亡靈架設大魂鐘的據點，自己一次最多也只能出動兩千人上下。

只有這么少的機動兵力

難道己方面對亡靈軍團，只能被動挨打？

一旁的魯納夫擺弄著手里明顯價值非凡的魔法物品，詫異的看了看完全沒有提出任何條件，就這么白送給自己，還附帶制造圖紙的異邦男爵。

他轉而望向伊文。

伊文則沖他點了點頭。

已經別無他選的巴爾迪姆郡伯爵斟酌了一下，還是做出了心中的決定。

“.萊昂閣下。”

魯納夫伯爵出聲拉回了對方的視線。

“諸位遠道而來助戰，現在說這個，似乎有些急切。

但時間緊迫，我們麾下的軍隊又出自各方，難以協調，或許該盡快推舉出一位，能夠領導全軍的統帥。”

騎士與魔杖 第二百六十三章 統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