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平山會

他跟隨王瑩穿過山寨。

一路上王瑩似乎在有意繞路，為李默介紹平山會的現狀，并不斷與路上的熟人打招呼，讓李默在山寨里混了個眼熟，確保以后不會有人為難他。

山寨的中央，是一片空曠場地，站著一個長滿絡腮胡的漢子。

此刻他正帶著三四十名毛賊在此練武，只是大多數人表現得都非常懶散，看起來并不上心，只是在這里混日子而已。

并不是所有武功的強身健體方法，都是三合劍法上的縱身躍、后移閃、左右擺。

事實上絕大多數的武功，都是以鍛煉力氣為主，也有一些會要求打磨皮膚、練習反應力、練習投擲之類，這要看所學武功注重什么方面的發揮，三合劍法因為注重身法靈活飄逸，所以強身健體主要是為了發揮身法的靈活度，各種劍招也都是為了追求一擊致命。

譬如此刻。

三十余人跟在這名團頭的后面，正在不斷地舉石鎖，以此鍛煉力氣，這和當初張勤的強身健體方式如出一轍。

突然。

山寨大門口傳來了慶祝聲，王瑩站在高處看了一眼。

“是山下的人收到貢了，咱們每月都會收到那些商隊的進貢，但也要負責他們的安全，這是咱們的主要收入來源，你以后成為山寨的團頭，只需要坐等分成就好了。”

聽到王瑩的解釋后，李默點了點頭。

正所謂養匪自重，十八山附近城鎮的鏢局，生意可謂異常紅火，原因便在于雙方上不得臺面的合作，各山寨也講究細水長流，并不會對往來商隊竭澤而漁。

而平山會與立山幫的沖突，便是因為利益。

十八山的水路九曲十八彎，各幫會都有所謂的地盤，立山幫為了利益，壞了規矩，竟是越界把一支曾經與平山會有長期合作關系的商隊給劫了，這支商隊屬于被迫繳納了兩份買路錢，進而引起了一些鏢局的不瞞，認為平山會已經沒有能力守護道上的規矩。

之后平山會與立山幫的沖突愈演愈烈，但平山會始終沒能擊敗立山幫。

李默點了點頭后，跟隨王瑩來到一處木屋。

木屋不大。

房間內除了一張簡陋小床外，再無其他。

左右沒有鄰居，此處木屋乃是在山坡的陡峭處鏟平后搭建，但李默并沒有對此抱怨，他點了點頭，表示了滿意。

“我的房間就在那里，有什么事你可以隨時來找我。”

李默沿著王瑩所指的方向看去，心中記下后，表示了感謝。

“好了，你先在這里休息一下吧，下午酉時左右，山寨中央會升起篝火，到時候你再下去，前往聚義洞哺食。”

“好。”

李默目送王瑩遠去后，稍稍收拾了一下房間，便躺在了木床上。

這些天他風餐露宿，可謂是萬分疲倦，此刻終于有了落腳之處，心中的擔憂也隨之散去，接下來一段時間，他便打算在此過上行醫習武的生活了，伺機向玉狐貍王瑩打探修士的事。

他在基礎武學方面也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按照三合劍法上所說，從武功小成至武功大成，需要花費之前數倍的精力，以李默的表現來看，算上飄渺夢境的幫助，差不多也要一年以上的時間，才能修行至大成。

這足夠他適應山寨的生活，與玉狐貍王瑩達成某種交易了。

這般胡思亂想中，李默沉沉睡去。

直到黃昏，他才悠悠醒來。

從木屋窗戶向外望去，李默果然看到了一團篝火正在熊熊燃燒，于是他起身走下山，注意到篝火旁竟然擺著一個巨大的木籠，似乎是山寨加緊趕制而成，做工看起來非常粗糙。

聚義洞外排滿了準備打飯的人，每個人都端著木碗，拿著筷子，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李默，這邊！”

王瑩注意到李默，示意他上前。

“好！”

王瑩帶著李默穿過了正在排隊的人群，進入到聚義洞內，巨大的石桌周圍坐著十幾個人，血面獅高破、青面虎高震、小羅漢韓魁都在其中，還有許多李默不認識的人，紛紛面露好奇之色看來。

這些人想必便是平山會的大小頭目們了。

青面虎高震豪邁大笑。

“李默兄弟，快來坐下。”

李默點頭后，在王瑩的帶領下，坐在了一處空位上。

高震笑著介紹道：“前段時間和立山幫火并，我被小人暗算，受了一些傷，經過李默兄弟診斷，需要一顆新鮮的熊膽作為藥引，所以我打算明天親自帶隊進山獵熊，待我傷勢恢復后，便推舉他為平山會的第十四團頭！”

“哈哈，這么說的話，咱們平山會也有大夫了？”

“不知李默兄弟哪里人？”

眾人非常熱情，李默一一作答。

在聽到李默乃是華安鎮的人后，坐在他身旁的面龐消瘦的男人，頓時流露出驚異之色。

“這可真是巧了。”

消瘦男人道：“在下吳涉，江湖人送稱號無影劍，當初因為三岔口和石寨發生沖突，我爭強斗狠，失手殺人，不得已背井離鄉，來此聚義，時隔多年心中甚是懊悔，不知小兄弟有沒有三岔口的消息？”

說到后面，他顯得有些傷心。

“三岔口離山北村不遠，三個月前我還曾去過一次。”

李默很快便與吳涉熟絡起來。

因為李默的大夫身份，平山會的人表面上對他都還算不錯，待眾人吃飽喝足后，百余人圍繞篝火載歌載舞，也有一些人展開了比武，眾人叫喊聲連連，非常熱鬧。

李默則對平山會匪盜們的武功暗中觀察了一番。

“普通的小毛賊，都是似牛二的家伙，屬于在各地犯了事兒的潑皮無賴，來此避難等待大赦，武功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從這些團頭的表現來看，有些和張勤大哥差不多，屬于江湖三流高手的水準，另外一些則和自己差不多，只不過經驗更加老練，兩位瓢把子、小羅漢韓魁這些人，則明顯要比自己強了一大截，屬于頂級的二流高手。”

李默作為游方郎中，精通人體醫理，看人的眼光相當毒辣。

“而武功在高家兄弟之上的人，應該就算是江湖一流高手了，進入了所謂的后天境，掌握了內力。”

只有將基礎武功修行至大成后，才能修行所謂的后天境武功。

第二天。

青面虎高震帶著三十余人，扛著昨天趕制的牢籠，浩浩蕩蕩進入山林。

李默則要了一個背簍，打算進山采摘一些日常草藥，以此在平山會立足，王瑩得知后，給他派了一個頭腦機靈的男孩負責帶路。

“其他的山頭倒好說，小兄弟你可千萬不要去南邊，我們平山會和立山幫勢不兩立，若是遇到立山幫的人就麻煩了，這是黑娃，從小在山寨里長大，對周邊的地況非常熟悉，讓他給你帶路吧。”

“好。”

李默答應后遠去。

黑娃看起來大約十一二歲的樣子，身高到李默的胸口，按照李默的指示，在前面帶路。

才出了山寨沒多久，李默便發現了不少草藥，低頭采集起來。

黑娃看著李默，眼神有些好奇。

直到下午未時，兩人才趕回山寨，路上黑娃忍不住詢問道：“李大夫，你真的能治病？”

“嗯，常見的病癥都沒問題。”

黑娃聞言后，滿懷期待道：“那你能不能治一下我娘，她已經咳嗽了半個多月了，茶飯不思，瘦了許多，前兩天還咳出了血，我怕她……”

“聽你的描述，似乎是肺癆，晚上休息的時候，帶她到我那看看。”

“多謝李大夫！”

黑娃有些緊張不安。

肺癆屬于重癥，李默寬慰了黑娃幾句后，兩人回到了山寨中。

吃了哺食后，李默將自己想要開辟一塊藥園的想法向王瑩說了下，獲得了王瑩的支持，表示明天便會派人過來，李默表示感謝后，回到屋里處理起今天采集來的草藥。

直到篝火聚會結束，黑娃才帶著一名婦人，來到了李默的房間。

婦人果然如黑娃所說，一直咳嗽不斷，身體非常虛弱，李默在望聞問切后，給出了診斷結果和治療方案。

“大夫，我娘她怎么樣了？”

“的確是肺癆，這種病只能靠病人自身調離修養，這樣吧，我一會兒給你開一些固本培元的草藥，但這只是輔助，最重要的是膳食調理，你要想辦法讓她多吃一些溫熱米粥、肉糜、干棗，不要喝生水，不要操勞，不要著涼，最好在朝食、哺食的基礎上，每天再多吃一頓宵夜，若是半個月內有所好轉，我再給她開一副猛藥，挺過去的話，就算有救了。”

黑娃聞言，先是驚恐，隨即表示了感謝，扶著婦人離開了。

隨后幾天。

在李默的示意下，黑娃帶著他不斷在山間尋找草藥，每天都能有所收獲，按照李默估計，這些草藥若是賣給濟民堂，他每天至少能有兩三百文錢的收益，這著實是相當驚人了。

可惜采藥人哪敢來這種匪患肆虐之地，這些江洋大盜可要比山中猛獸更危險。

“黑娃，你母親的身體調理得怎么樣了？”

“幾個阿叔知道了以后，從山寨火房拿了一些臘肉，另外鄰居王姨、金姨說她們會幫助熬米粥、做肉糜、煎藥，干棗的話，需要花錢到山下購買，我沒錢。”

說到最后，黑娃細若蚊聲。

李默聞言后，想到當初張氏兄妹的黑店里，似乎還有不少棗子，應該都被小羅漢韓魁收回來了。

“一會兒回到山寨后，我看看韓團頭那里有沒有，若是有的話，我給你娘拿一些過來。”

“多謝李大夫！”

黑娃感激地說道，看向李默的眼神充滿尊敬。

李默點了點頭后，不由得有些好奇道：“對了，你娘是怎么來到山上的？”

“我娘說那年山下鬧饑荒，她是逃命來到這里的。”

“那你爹是誰？”

“我是寨子里的孩子，每個團頭、地走子阿叔，都是我爹，我是大家養大的，等我長大了以后，也會孝敬寨子里所有阿叔。”

在兩人的一問一答中，李默對于平山會有了更深層的了解。

待兩人回到山寨后，相隔很遠便聽到了陣陣歡呼聲。

李默、黑娃好奇地靠近，眾人見到李默后，紛紛圍了上來，待李默看到木籠中奄奄一息的棕灰色巨熊后，不由得大吃一驚。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活著的灰熊。

此刻這頭灰熊雖然已經奄奄一息，但從它那恐怖的體魄也不難看出，它生前擁有著怎樣的恐怖力量，若是站起來的話，恐怕快有一丈高了，熊掌甚至比李默的腦袋還要大不少，每根指甲都像是匕首般鋒利，堅韌的熊皮、厚重的皮下脂肪，都是它完美的鎧甲。

這讓李默不禁產生了一些自我懷疑。

自己的劍法究竟能否傷害到如此龐然大物？

所謂的靈活飄逸身法、所謂的殺人技，在如此巨獸的面前，實在是難有用武之地。

如今這頭巨獸雖然蜷縮在牢籠內，但李默仍然感覺自己格外的渺小，心中對于自己修行的武功產生了一絲懷疑，至少他的靈活飄逸型武功，恐怕很難對付這種巨獸，而那些打磨力氣的武功，則會有更大的發揮空間。

“嘖嘖，它莫不是快要成精了，怎會如此巨大？”

旁邊一名毛賊忍不住感嘆道。

“哈哈，今天有肉吃了……”

青面虎高震在眾人簇擁中走了過來，他的身材格外高大健碩，居高臨下看向了李默。

“李兄弟，你可算回來了，為了對付這家伙，我們這次不僅傷了七人，還折了一個弟兄，連郭團頭都受了些傷，但總算是把它活著抓來了，就等你取膽后殺肉犒勞大家了，哈哈！”

接下來李默在高震的口中得知。

對付這種巨型猛獸，江湖中人的刀兵利劍，遠沒有獵戶的長矛、陷阱、獸籠好用，否則就算是全盛時期的高氏兄弟二人聯手，對付這種巨型野獸，也將是九死一生，這是凡人力量的極限，所謂殺人技，也僅僅只是殺人技。

只有那些修煉出內力的江湖一流高手，才能夠憑借內力對抗。

接下來，李默在眾人的注視中，順利地取出熊膽，混合他這幾天準備好的草藥，做成了一副膏藥，為高震拔毒。

“最多明天，便可見效。”

之后便是眾人殺熊分肉了。

山寨眾人歡天喜地，吃飽喝足后，圍繞篝火載歌載舞，大肆慶祝起來。大道飄渺 第十五章 平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