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袁術 一百零四 后悔的許司徒
袁樹這超越時代、高文化水準的打法把宦官們打得一臉懵逼不知所措,而同樣具備高文化水準的人們則對此多少有一些適應性。
雖然袁樹的打法確實新奇,但是武器裝備就那么些,都是之前用過的。
心學,致良知,知行合一,圣賢,還有一心會。
這一系列的招數打出來,得了一個三千多人報名申請加入一心會的成果,于是一開始被打得措手不及的今文學派官方勢力總算是回過味兒來了。
司徒許栩,侍講楊彪、劉寬、張濟,太學博士韓宗、勛奇等人因為共同的目標聚在了一起,對這件事情的走向展開頭腦風暴。
在袁樹全力全開發動演講攻勢的第十天,他們終于琢磨出了袁樹的一些手段和辦法,然后舉行緊急會晤。
司徒許栩是最積極也是最關注這個事情的,同時也是最后悔參與到這個事情里面的。
當時袁樹要做侍讀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他上表參奏也是為了履行一下司徒在文教方面的話語權,表示一下反對意見。
他的奏表只是針對袁樹要做侍讀的這個事情,覺得這樣做太草率。
結果沒想到后面楊賜等人直接跟上,還直接對袁氏開炮,搞得他這個最開始站出來反對的人反而像是后面一群人的領袖一樣。
他出身的潁川許氏和汝南袁氏的家族關系是不錯的,這個事情發生之后他也是很快意識到了不對,想安排人與袁氏接洽一下,解釋一下,沒成想袁氏直接閉門謝客誰都不見。
許栩是真的覺得自己很倒霉。
關鍵有些話他也不能明說,不能直接說自己對上袁氏還是比較慫的、所以壓根兒沒有和袁氏為敵的打算。
而且有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在之后也被他知道了。
知道以后,他更是后悔的腸子都青了!
當時的局勢進展飛快,很快所有人都覺得許栩是仗義執言的今文學派官學勢力第一人,是反對袁氏和宦官亂搞國家大事的急先鋒。
人都給架上去了,頗有點騎虎難下的感覺。
他也只能繼續硬著頭皮扮演這個角色,然后不斷試圖給這個事情降溫。
但他很明顯是做不到的。
因為除了他之外,后面跟上的所有人都是想要趁機踩一腳袁氏、從袁氏身上搞點利益下來的,甚至包括楊賜。
楊賜的確是做主為自己的兒子娶了袁氏女,結了姻親關系,但是他本人對袁氏并沒有什么好感。
此番他之所以沖鋒在前,帶頭抨擊袁氏,主要也是懷著一點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頭——他想要追上袁氏家族的門第,想要讓楊氏盡早成就三世三公的事業,并且減緩袁氏成就四世三公的速度。
他的兒子比袁氏家族下一代最優秀的子弟袁樹要年齡更大,他希望能夠搶占一個時間差,讓袁氏的腳步走慢一點,讓楊氏的腳步走快一點。
他的本心倒也未必是想要讓袁氏家族徹底覆滅,也不認為一幫嘴炮就能把袁氏家族轟碎了。
袁氏家族這樣的龐然大物能被一輪嘴炮打崩掉?
他才不相信。
最多是自罰三杯,這個事情就過去了。
楊賜要的就是這三杯!
但是名聲是一定會降低的,家族形象一定會遭到打擊。
這就是楊賜的目標,他只是想要讓袁氏家族的形象持續走低,避免袁逢、袁隗在這幾年就成就四世三公的基業。
幫助黨人避難的袁氏家族的聲望已經有了緩緩上升的勢頭,已經止跌回升了,這要是繼續發展下去,四世三公近在眼前,而他楊氏還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三世三公?
本來局勢正朝著楊賜期待的方向發展,但是主動出擊的袁樹直接靠著一張嘴扭轉了局勢。
楊賜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著袁樹用嘴炮改變了戰場態勢。
他們好不容易集合幾千幾萬張嘴一起輸出火力抨擊袁氏,結果袁樹僅僅靠著自己一張嘴輸出火力,就把戰局給扭轉了。
甚至還讓三千多人直接臨陣倒戈,投入了他的懷抱之中,成為了袁氏心學的新一批擁躉。
這還得了?
一天三場演說連續來了十天,袁樹就像是不知疲倦一樣到處打嘴炮,一個人抵得上一萬人,整個雒陽被他的炮火全覆蓋了。
眼看著局勢越來越不可控,楊賜著急了,上躥下跳到處聯絡同路人們一起開會,終于在袁樹反擊戰開始之后的第十天組了這樣一個局,和大家伙兒一起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么做。
“若是眼睜睜看著袁術小兒繼續講學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半個雒陽的學子都要落入他的掌中,屆時攻守易勢,袁氏反攻,袁術小兒成為侍讀,吾輩又當如何自處?”
楊賜主持這一次的會談,也是帶頭拋出了議題。
體面自然是要的,不能說咱們都是踩了袁氏一腳的人,現在袁樹小子打嘴炮打得震天動地,大家眼看著都要成為炮下亡魂,接下來該怎么做?
眼睜睜看著不動彈?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滿心懊惱的許栩并沒有帶頭表態,倒是汝南細陽人張濟開口發言了。
“袁氏小子所仰賴的,無非是他那所謂的心學,鼓動人心倒是不錯,可終究是一個小輩提出的,哪里能有五經家法這般的立意深遠、意義重大?別看他聲音大,其實并沒有什么深意。”張濟是汝南細陽張氏家族的代表人,也是今文經典傳承家族的一份子,只是家族門第不如汝南袁氏那么牛逼。
同為傳承家族、東漢天龍人的一份子,當然對袁氏家族懷有羨慕嫉妒恨的情緒,此番宦官的計謀成功調動了他的羨慕嫉妒恨,使他立刻行動起來,一起反對袁氏家族的“妄想”。
可袁樹的一番行動卻讓他大驚失色,感到局勢有些失控的跡象。
盡管如此,他也不能承認局勢失控,尤其是他們那么多人營造出來的龐大輿論攻勢居然會被一個小字輩用嘴炮扭轉。
他不信。
與他相比,弘農人劉寬倒是相對客觀一些。
他的家族和楊氏關系很好,兩個家族之間的關系比楊氏和袁氏的塑料感情要好多了,所以自然此番也是與楊賜一起出擊的。
比起張濟的死鴨子嘴硬,劉寬是不得不承認袁樹的一番操作確實精彩。
“此子雖然年輕,然,頗有才學,家中子弟有去聽他講學的,回來說,他的講學十分精彩,能夠吸引人的注意,老夫認為,他并非欺世盜名之輩。”
張濟對此有點不滿。
“劉公,他是不是欺世盜名,馬融和法真比吾輩更加清楚,但是,現在是夸贊袁氏小子的時候嗎?他都快把整個雒陽攪翻天了,再這樣下去,咱們都要退位讓賢了!”
“老夫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劉寬搖了搖頭,緩緩道:“袁氏此番與宦官勾結,有如此一番行徑,老夫甚為惱怒,不會因為袁氏小子有才學便改變,天子學習儒術必須要學習正統,哪能學習旁門左道?”
“就怕他的學術不是旁門左道。”
一直沒說話的許栩忽然開口道:“我安排我的族孫去聽了他的講學,他回來之后復述給我聽,有理有據,有根源,有事實,有展望,能服人。
我的族孫聽了四天,已經開始埋頭苦讀《知行論》了,若不是我攔著,他也會跟著眾人一起去報名參加袁樹的那個什么一心會,這叫旁門左道?”
眾人一起把目光投向了許栩,表情都有些怪異。
楊賜略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頭。
“司徒公,有些話,或許不必說的那么絕對,當今大漢的官學是今文學,不是古文學,更不是什么心學,非今文學,就是旁門左道!”
“你這話,除了我們認,天底下還有多少人愿意認?”
許栩搖頭道:“楊君,你要知道,那個人是袁術,不是趙術,馬術,他是汝南袁氏嫡子,他也是今文學閥閱之家出身,你把他連帶著袁氏一起逼到墻角里,這在外人看來,成何體統?”
“司徒公何意?”
“還不明白嗎?這是閥閱之家的內亂啊!”
許栩長嘆一聲道:“稍有不慎,在外人看來,那便是連閥閱之家自己都不愿意接受今文學了,袁氏固然有不對的地方,但這件事情,不能大張旗鼓!你們就不覺得這件事情很蹊蹺嗎?
老夫也是欠了考慮,最開始得知此事,只覺得荒唐,所以上表反對,可老夫的本意,只是不想讓袁樹做那個侍讀,沒別的意思,哪知你們緊隨其后,就開始把矛頭指向袁氏!
楊君,劉君,還有張君,你們到底是什么想法?你們就不曾細細思考一番此事到底是何人所為?流言是怎么傳出來的?是誰說要讓袁術做侍讀的?這些都不知道,你們便如此作為,你們這是把老夫放在火上烤!”
許栩將自己的不滿全部表達了出來。
楊賜等人面色各異,有驚訝的,有不屑的,還有皺眉思考的。
過了一會兒,劉寬忽然想到了什么。
“司徒公,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就算知道了什么,又有什么用?局勢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咱們都被袁氏給記恨上了。”
許栩自嘲地笑道:“老夫小心謹慎了一輩子,臨了,卻犯了這樣的錯誤,進退兩難,騎虎難下,天意如此嗎?”
楊賜有些忍不住了。
“司徒公,您就說吧,您都知道了什么?”
許栩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還是開口了。
“如果老夫說,那天,袁術入宮之后根本就沒有見到天子,根本沒有和天子說過一句話,你們相信嗎?”
我不是袁術 一百零四 后悔的許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