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堂春 第119章心比天高
匡玉琳明知崔盈盈不懷好意,卻無法抗拒這誘惑。
她目光死死盯住崔盈盈,頤指氣使道:“你剛才那話是什么意思?陪同江指揮使的還有誰?”
崔盈盈甩著帕子詫異道:“這你都不知道?陪他來的是周副使呢,傳聞他是京都官宦子弟,家中長輩位高權重,家世顯赫著呢。”
匡玉琳先前受她娘影響,目光盯在文官府邸,對衛所的武官還真不大了解,她半信半疑道:
“怎么可能,他若是家世顯赫,作甚要當武官吃苦受累,你少來忽悠我。”
崔盈盈甩了甩繡帕,漫不經心道:“我一個內宅女眷,哪能知道那么詳細,不過是道聽途說了兩句而已,信不信隨你,不過,京都勛貴大都是軍功起家,繼承祖上遺志也不難理解。”
匡玉琳眉頭微蹙,眼神閃爍不定,她嘴角輕輕上揚,又迅速抿緊,面上泄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與思索。
崔盈盈瞧她上鉤,也就不多此一舉了,她若無其事道:“看在表姐妹的份兒上,我才來多這個嘴,你若不把握這次機會,將來何茉莉比你嫁的好,站在高處嘲笑你,你別哭就成。”
匡玉琳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她如夢初醒般肅然道:
“還說你不是別有居心,你就是想攛掇我自輕自賤,落得個跟你一樣的下場,我告訴你,沒門!”
崔盈盈面上青一陣白一陣,她惱羞成怒道:
“枉我好心一片,被你當成驢肝肺,我告訴你這些都是為你好,指望你能拉拔一下你二哥,你不承情也就罷了,還來說我的不是,真是晦氣。”
說罷,她裝作被氣走的模樣,扭著腰回自己屋里去了,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新到匡玉琳身旁的丫鬟青雀,小心翼翼道:“姑娘,崔小娘走了,您別氣壞了身子……”
匡玉琳正滿腹心怨氣無處發泄呢,她反手一巴掌抽在青雀臉上,怒不可遏道:
“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兒,方才我哭的時候你不知道安慰,這會子多什么嘴!”
青雀被打蒙了,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帶著哭腔道:“姑娘息怒,都是婢子的錯,下回婢子再也不多嘴了。”
夏里采買下人后,給姑娘們身邊都配了丫鬟伺候,匡玉琳平日里最愛擺譜,讓跟在她身邊的青雀苦不堪言,若非必要她都不敢往她身旁站。
匡玉琳心中那口怨氣實在咽不下去,她看著青雀惡狠狠道:“你個沒用的蠢貨,光知道哭,還不快去給我打探清楚,看那周副使是不是真如崔盈盈說的那般好。”
青雀顧不上臉頰疼痛,怯生生道:“姑娘,您明知崔小娘不安好心,何必還要趟這渾水呢?”
匡玉琳眼神中帶著一股陰鶩的光芒,她冷笑道:
“事在人為,你以為我會跟崔盈盈那蠢貨一樣自甘下賤嗎?周副使若真是好的,我讓他為我動心動情,讓他主動求娶不成嗎?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管好你的嘴巴,好好當差。”
青雀哪還敢再說下去,她支支吾吾道:“可婢子才進府不久,認識的人不多,該找誰去打聽呢?”
匡玉琳滿是嫌棄的看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你那腦子就跟個擺設似的,人在前院設宴,你去問門房,問布菜的丫鬟,行不行?”
青雀連忙躬身應諾,忙不迭往外跑,生怕又被匡玉琳打,青雀在匡玉琳身邊唯唯諾諾,但在外頭卻很討喜,她嘴甜的哥哥姐姐一通叫,確實套到了不少有用信息,那周副使還真如崔盈盈所說的那般出色。
匡玉琳聽了青雀回話后,自是滿心歡喜,她好不容易碰上個樣樣都能拿的出手的男人,怎能輕易錯過。
她坐到梳妝臺前,輕挑眉梢,淡掃脂粉,熟練的梳著烏黑如墨的秀發,銅鏡映照出少女的柔情,眼波流轉間,一抹紅唇微微上揚,顯得格外嬌媚動人。
匡玉琳繼承了崔氏姣好的面容,論姿色她遠在匡玉茹之上,這也是她自視甚高的原因所在。
她欣賞夠自己的美貌后,側頭望向青雀道:“你去前院守著,只要周副使離席,不管他做什么都要來跟我稟報,聽到沒有!”
青雀臉色蒼白,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憂慮和恐懼,她焦慮不安道:“姑娘,這不合規矩,若是讓老太爺和大奶奶知曉,奴婢擔心……”
不等她把話說完,匡玉琳掌心重重拍在桌上,柳眉倒豎道:“你忤逆主子,這就合規矩了嗎?我看你是舒坦日子過多了,信不信我馬上打發人牙子將你賣掉?”
青雀面如土色道:“奴婢不敢,這就出去盯著人……”
匡玉琳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咬著牙道:“你給我放機靈點,若是敢壞了我的好事,絕不輕饒。”
青雀哪還敢再開口說話,她福了福身,動作麻利的往前院跑,匡玉琳轉身坐回梳妝臺前繼續等待。
她不知道的是,自夏里掌家后就有了自己的消息渠道,但凡府中有異常情況,很快就會有人給她上報。
此刻夏里正在后院獨自用晚食,巧荷將熬好的骨湯放進銅鍋,然后給她涮時令蔬菜吃,這可比前院那些葷腥吃著舒坦,她剛吃了一口青菜,石蜜便掀簾子入內,她表情古怪道:
“大奶奶,前院的霜丫頭求見,說是大姑娘那兒有些不大尋常。”
夏里擱下筷子問道:“是大姑娘做了什么,還是她身邊伺候的丫頭做了什么?”
石蜜不由失笑道:“霜丫頭嘴嚴的很,婢子問不出所以然,只得帶她來見您。”
夏里用帕子拭了拭嘴角,輕笑道:“那就喚她進來吧。”
那霜丫頭一進屋便規規矩矩給夏里請安,她低垂著眼眸也不亂看,夏里溫言細語道:“不必多禮,與我說說大姑娘那兒怎么回事。”
霜丫頭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道:
“回大奶奶話,奴婢與大姑娘跟前的青雀是一道入府的,她平日里從不往前院跑,今兒卻來了四五趟,每回都在打聽周副使的消息,婢子覺得不對勁,擔心惹出事端來,所以才向您稟報。”
夏里半瞇的眸子里劃過一抹譏誚,她看向霜丫頭,含笑道:“你做的很好,當賞!日后只要察覺有異立刻與我稟報。”
霜丫頭接過石蜜給的賞錢,滿臉喜色的磕頭謝恩,待她出去了,石蜜才納悶道:“主子,大姑娘不會是想打周副使的主意吧?她在府里胡來,豈不是要讓大爺顏面掃地?”
夏里深邃的眼眸染上幾分似笑非笑的味道,嘲弄道:“她大抵是相親受挫,病急亂投醫了,她不要臉面卻不能讓匡家顏面盡失,讓人盯著她去,但凡輕舉妄動,立刻派人通知我。”
匡玉琳好歹是二房姑娘,夏里不能僅憑猜測就限制她自由。
另一邊青雀守在角落里腿都站麻了,萬幸天色已晚,她站的位置并不顯眼,就在她以為周副使不會單獨從屋里出來時,他竟現身了。
青雀顧不得看他出來作甚,立刻轉身往西院跑,生怕慢半步他又不見了,匡玉琳早等得不耐煩了,瞧見青雀氣喘吁吁的跑回來,著急道:“周副使出來了嗎?”
青雀忙不迭的點頭,匡玉琳眼中露出一抹喜色,拔腿往外走,生怕錯過與周副使相識的機會,然而她剛踏出西院,就被帶著丫鬟趕過來的夏里碰個正著。
匡玉琳眸光驟然縮了一下,她心頭打鼓道:“大嫂這么晚了怎么還不休息?是來西院有事嗎?”
夏里雙眸微涼的看向她,漫不經心道:“聽聞妹妹牡丹樣畫的極好,所以想讓妹妹替我畫幾副,我急等著用。”
匡玉琳看向她的眼神幽深了幾分,帶著詫異道:
“嫂子別開玩笑了,我在章知州府上見過嫂子畫作,豈敢班門弄斧。”
夏里眼神瞬間變得冷漠,沉聲道:“難道我請不動妹妹了?還是說請出老太爺來才管用?”
匡玉琳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她含糊其辭道:“這會兒屋里太暗,我怕傷了眼睛,明日再給嫂子畫可好?”
夏里懶得跟她瞎扯,面無表情道:“不行,今日無論你有什么心思都給我收起來,回房老老實實待著去,若敢出來丟人現眼,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匡玉琳不禁有些著急道:“嫂子,你就放我出去吧,我只是想見周副使一面,若我能同他聯姻,對大哥對咱家不都是好事么。”
夏里只覺她是魔怔了,冷冷道:“你當你是仙女么,讓人見之難忘?非你不娶?今日你無論如何都出不去,趁早死心吧。”
匡玉琳本就因為被曹主簿長子對她嫌棄情緒不佳,加上崔盈盈又拿何茉莉刺激她,她想要改變境況的心情達到了頂峰。
她不在乎夏里怎么看她,只想跟周副使見上一面,若是錯過這次機會,下回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她瞅準時機,動作果敢,快步往前院跑。
夏里反應迅速,高聲道:“給我將大姑娘攔住,把她綁回來。”
此言一出,跟著她的下人迅速動了起來,就在匡玉琳快要踏進前院時,被人捉住了,毫不留情將她五大綁起來。
匡玉琳掙扎間發髻散亂,衣衫不整,眼看著希望破滅,她不管不顧的喊叫起來,崔氏聽到聲響,披上外衫急匆匆跑了出來,瞧見女兒這副模樣,氣急敗壞道:
“方夏里,你簡直無法無天,我女兒好歹是你小姑子,你讓下人如此待她,就不怕老太爺責罵嗎?”
夏里彎著唇,優雅又散漫道:“二嬸不必激動,此事我肯定是要告知老太爺的,讓他老人家來決斷再好不過。”
匡玉琳被堵住嘴巴,她眼神驚恐的看向崔氏,拼命朝她眨眼搖頭,崔氏反應極快,下意識改口道:
“這點小事,就不必驚動老太爺了,定是玉琳不懂事亂了分寸,侄媳將她交給我,我來教訓就是。”
夏里唇角勾起輕蔑的弧度,恰好前院打探消息的丫鬟回來了,她步伐輕盈來到夏里跟前,輕聲細語道:“大奶奶,貴客已經出府,前院沒外人了。”
夏里唔了一聲,淡淡道:“既然沒外人,那咱們就到祖父跟前說道說道。”
夏里壓根不搭理崔氏,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匡玉琳被帶走,耷拉著張臉跟著一道去,待人都走光了,隱沒在暗夜里的崔盈盈才笑逐顏開的走了出來。
她就知道匡玉琳心比天高,稍微說幾句刺激的話就坐不住了,憑大奶奶的能耐,匡玉琳除了挨罰什么也得不到,她倒要看看,大奶奶和老太爺瞧清楚她的愚蠢和貪婪,她還怎么高嫁。
這出鬧劇并未驚動前院任何人,老太爺和匡承瑞瞧見他們過來都有些驚訝,夏里也不賣關子,言簡意賅將事情經過說了出來,老太爺當場黑了臉。
他朝崔氏叱責道:“你是怎么教導閨女的?她是嫁不出去要上趕著給人作妾么?簡直敗壞門庭!若是方才沒攔住她,咱家豈不是顏面盡失。”
崔氏壯起膽子道:“玉琳這事做的雖沖動了些,卻也沒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老太爺若是真關心她,早日為她張羅婚事,她也不至于如此糊涂。”
老太爺被她氣個倒仰,冷笑不迭道:
“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當娘的來路不正,我又怎能指望你教好閨女,你既然這么說,以后二房子女婚嫁都由我來做主,你無事不得外出。”
崔氏雙眼圓瞪,滿心憤懣道:“老太爺未免太霸道了些,您插手婚事我不反對,但人選必須經過我同意。”
老太爺瞥了她一眼,沒好氣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只是在通知你,你不樂意就帶著你兒女滾出匡家。”
話音落地,崔氏和匡玉琳瞬間臉色蒼白,她們哪還敢再激怒老太爺啊,夏里見她倆消停下來,用眼神示意丫鬟將塞在匡玉琳嘴里的帕子拿下來。
老太爺轉頭看向匡玉琳,硬邦邦道:
“旁的我也不多說,你給我把《女戒》和《內訓》抄一百遍,什么時候抄好,什么時候出來見人。”
匡玉琳眼眶都紅了,即便心里再不忿,也不敢反駁,只能默默認罰。
(本章完)
滿堂春 第119章心比天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