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仙宗 第24章 賀禮
寒山四友的老大許留仙從老三紀云生的手中接過請帖來,認真閱過之后,方才開口言道:“重明宗那掌門夫人誕下來了嫡子?這事情卻不得馬虎了。”
“這是自然,”老三紀云生與老二周昭義一并點頭。
后者想了一陣,開腔言道:“潁州費家何等高門?費疏荷又是州廷費南応上修的嫡親侄女,我們兄弟難得有個結交機會,自是不好放過。”
紀云生對于周昭義這話卻是顯有些不滿,出聲來駁:“呵,二兄這話聽來好生功利。咱們兄弟與蔣老弟是什么交情,要賀也是去為康掌門賀,如何扯得到那位費家貴女身上去?”
這話紀云生雖說得有些重了,但周昭義在左近真修之中卻是個出了名的好脾氣,聽了此言卻也不惱,只安撫言道:“你說得對,是我言差了。”
許留仙放下請帖起身來打圓場,與周昭義笑言幾句過后,便就又稍稍告誡紀云生一句:“人家夫妻本是一體,哪消似你一般分得這般清楚。”
紀云生對自家老大還是要更服帖些,在后者催促下縱不情愿,也走到周昭義身前行禮致歉。
氣氛緩和下來過后,三人便又議起來了正事。
許留仙捋著才蓄了不久的胡須,開口言道:“康掌門是個奢遮人物,從來不借做事情擺酒發財,是以此番咱們寒山派,自是要攜重禮去的。
說起來,我們兄弟之所以能占得這處鶴靈山以為立身之基,還得多虧了重明宗幾位道友相幫。也正好借此機會,好生表示一番。”
許留仙這番顯是要更合得紀云生的脾性,使得他當即便就叫好。
而今他們寒山四友已經今非昔比,再不是從前那寒酸的時候了。四兄弟逍遙得久了,也開始收養門人,開宗做祖。
至于原因,自是因為這散修卻不是好做的。
或該這么講,除了極少數修行人之外,大多數人應都是做散修時間做得越長,便就越不想做散修了。
這倒不是說是因為修行人耐不得寂寞,畢竟耐不得寂寞的散修們,往往都是難有所成的,也不用再論能不能與想不想。
而是因了散修修行當真不易。蓋因此方世界的修行人不講禮義廉恥、甚至少言天理人性。
這等情形之下,散修處在微末時候時無人相幫、遭人欺凌自是天經地義。
宗門弟子卻不一般,漫說是否盤剝地方,至少也能夠抱團取暖。身上掛著個門派令符,勿論管不管得用、名頭是否叫得響,多少能使得旁人稍有忌憚;
再往后,散修中若是出得幾個幸運兒在修行上頭能夠稍有所成、甚至還想要更進一步.那為了尋覓資糧、探得靈物,自是少有不消與人搏命的時候。
宗門中堅們卻不一樣,穩坐洞府修行,便可得宗門供養。一應用度,自有善功從宗門大庫中兌換支取。身上衣衫不落塵埃,便就能夠得償所愿。
兩相對比之下,孰人狼狽?自不消言;
最后若是得天所幸,散修中也有人能夠成為一方巨擘,同階都在他處稱宗道祖,獨自己還是孤家寡人,對著清冷石室或能念叨一句:“仙道本孤。”,聊以自慰。
但在收集靈物、尋覓正法時候,旁人一聲令下,門人自可云集影從、如臂揮使。到自己時候,卻不曉得要比別人多蹉跎幾多歲月。
一步慢、步步慢,哪有那許多機會給你翻身?
加之斗法時喊不來援手、患疾時無人幫忙、身危時無同門庇護。到最后縱是成了金丹元嬰,說不得也是跟尋常練氣小修一個下場,老死在某個不知名的山林峽谷、做具枯骨,怎不凄慘?
世上總有人言家族宗門是拖累,孑然一身才能得逍遙。卻不想這世間高修,又有幾人是散修出身?尋常人哪敢去賭?
許留仙自覺自己還有道途,便帶著三個結義兄弟成立了寒山派這么一處門戶。為的自是想好生經營郎乙所留的這些產業,用以生發。
郎乙此前便是因了乏人可用,又醉心修行,半點心思都未放在經營上頭來,只曉得一味盤剝附庸。
長此以往,落得個人心盡失卻是小事,令旗下一一生金蛋的母雞爛了屁股才是最大的惡果。
許留仙等人旁觀者清、自不會重蹈覆轍。兄弟四人依著年齒順序分了掌門、長老,再各開一脈,便就在洪縣這處云角州一等一的富邑算得上一戶不錯人家。
蓋因這寒山四友,卻要比某位慣會謹小慎微的掌門膽子大得多。
漫說各個練氣散修只要手段得行、手藝出眾,只消稍看身世,便可收入門中;便是筑基真修,許留仙都招攬來了三名。
如此之下,只區區十數年,四人便就各收了數十名弟子、攢下來了七名筑基、練氣近千的好大家當。
這卻是與同為掌門的康大寶念頭相悖的事情。
畢竟他若想如寒山派一般放開口子收納散修,重明宗人丁可不會似現在這般單薄。
針對此事,便連葉正文都曾出言勸諫過康大掌門,要后者開些口子。
他只以重明宗從前不是未有吸納散修為由開口來講,便如幾戊悟、儲虎兒這些出身散修的弟子,更是直接為宗門舍了性命。
“兩弟兄關起門來講,過后不認。招來的散修多些,將來再有戰事,咱們重明宗一手帶起來的門人總要死得少些。”
這話雖糙了些、卻是不無道理。
不過在葉正文言過多次過后,康大寶心頭雖有松動,但前者若真想要落成此事,怕還要下好大功夫。
康大掌門是做何想暫且不論,寒山四友因了寒山派成立,卻是變得手頭闊綽不少。
只要你不想似重明宗等人一般用心教養后輩、甚至到了有那公私不分,拿私財褒獎尋常弟子的怪事出現。
這做千人大派掌門長老的,日子哪有不好過的道理?
距離赴宴之日還有三月時間,備禮之事,許留仙小心囑咐周昭義好生去做,千萬莫要小氣。后者淡笑應了,忙去準備。
時間很快便就到了約定時候,三兄弟準時聚在議事地方。
周昭義捧著一個錦盒出來,余下二人拿目探去。
只見紫檀禮匣揭開時,十二重禁制流轉如蝶。對送禮一事最為上心的紀云生當即認真看起,唯恐有什么不周之處。
只見頭一樣是寒玉雕成的玄冰琉璃盒,里頭裝的是周昭義賣了一處別縣不好開采的一階中品靈礦、方才從萬寶閣換來的“紫府孕靈珠”。
算得上這禮匣中最為貴重之物,傳聞能護佑幼兒開脈順暢、百病不侵。
珠外游動的幾縷金線也有些講究,實為定州老桑山出產的燦金絲。據傳幼童常戴于身過后,待得其引靈入體之時,便可蛻得更多凡毒,助其事半功倍。
第二件是裹在鳳羽錦中的玄參,根須纏繞成雙生同心結。三百年份的玄陰參,本不算稀奇,只是類頗為常見的二階下品靈植。
但參皮下隱約浮現出來的麒麟瑞象,可實是未有半點人工雕刻的痕跡。這卻是鬼斧神工,暗合“天賜麟兒”的吉兆,用在此事上頭卻是恰當。
最費周章的是那套赤霞流云裾,絲絲金線都摻著孕過九子的送子鳥初絨。
須知道,送子鳥雖是靈禽不假,但一般而言,母鳥一生都只筑巢一次,產卵也不過三枚。周昭義不曉得發動寒山派的弟子們花費了幾多功夫,方才能尋到筑巢三次,孕過九子的送子鳥回來。
赤霞流云裾袖口暗紋實為九十九道福臨咒,一排衣帶扣上則嵌著相傳出自山蠻王族的“古山連心玉“。
只消采一根孩兒胎毫,穿在領扣上頭。那么阿母每當著裾之時,輕輕叩擊衣帶扣,孩兒便能知曉母親有事來找,乖巧來尋。
拿這件赤霞流云裾來做壓箱底的賀禮,卻是周昭義心思玲瓏之處。
他想著此次赴宴者,怕是大半關心都要放在麟兒身上,費疏荷這頭,難免要覺冷落。是以周昭義備的這流云裾雖不值錢,便連靈器都算不得一件,但心意卻重。
如此別出心裁,當能博得費家貴女青眼才是。
除此之外,禮單末尾還夾著冰蠶絲賀帖。上頭字跡遒勁有力,被一階石乳浸得發亮。不比在宣威城都有點名頭的戚師傅筆力稍差。
但見上頭寫道:
“另敬獻小郎君玩器若干——
一階中品霧隱珊瑚樹一株(附幻形貝三枚,可化凡獸作伴)
一階下品赤尾玄隼胎羽兩根(可做雙翼,載凡人飛遁半刻)
一階下品寒山長生鎖(刻有三千六百六十一篆文,以作開蒙之用)”
周昭義將物件一一介紹過后,面上稍稍生起些自得之色,當即便就開口問道:“大兄、三弟,你們覺得若何?”
“滿意滿意,二兄確是用了心思的。”紀云生當即幫著周昭義收起了禮匣。
許留仙想了片刻卻覺差些意思,直言道:“老二,你這.是不是輕了些?!”
“大兄卻是慣會說風涼話,小弟自是想送些好的,但咱們這等人家,又哪里拿得出能夠令得貴家青眼的珍品出來?足見心意,便就算好。”
周昭義言過之后只是又笑,他轉身又提起一儲物袋來:“不過方才那些里頭都無對康掌門的賀禮,這里頭才是要贈他的。”
許留仙接過一看,眼前便被靈光晃得一亮,卻見里頭竟是碼得殊為齊整的一溜中品靈石。
甫一見了這個,許留仙便就覺得自家二弟未有夸言,這禮物確是最為符合康大掌門那敦本務實的性子。
于是他放下心來,左右陸星北正在門中溫養請托蔣青找器師修好的六支冰晶長矛,暫時走脫不得。許留仙索性便留他駐守,自想著要與周、紀二人算好時候攜禮去賀。
紀云生心頭正念著要與蔣青早日吃酒,哪里肯久待,才過了兩日便就催著兩位兄長架著靈舟往重明宗行去。
這等時候,紀云生自是不會吝惜靈石。靈舟速度飛快,不多久就到了平戎縣。
若說上次康大掌門與費家貴女成婚時候,還只是在大婚當日,重明宗左近幾家才跟著布置了些喜色出來。
而今過了近二十五年,重明掌門嫡子降生過后,整個平、斤二縣,似是都化成了一片紅海。
這等場面,可非重明宗一家能操持出來的。
許留仙看了頗為驚詫,他自不曉得,本來還一門心思要行故事、按照《皇衛禮典》典雅大氣布置一番的費六婆婆看了這幅場景過后,只覺艷俗。
但過后卻未有開腔,任段安樂等重明弟子們,做成了他們當年未有做成的事情。
三人乘著飛舟才行到小環山腳下,便就有重明弟子乘著靈鶴上來相迎。
但見那說話的年輕后輩相貌方正,作揖拜道:“重明劉雅,拜見眾位前輩。敢問各位可是來參加本門喜事?”
周昭義目光才在劉雅足下靈鶴上頭停了一息時候,便就聽得許留仙開口應道:“確是來賀康掌門弄璋之喜的。”
劉雅不卑不亢接了請帖,驗看過后,雙手遞回,才接著言道:“晚輩眼拙,識不得竟是寒山派的幾位前輩當面,確有慢待,還望恕罪。”
“莫要多禮,我等與你家蔣長老可是生死之交,你莫見外才是。”紀云生搶了許留仙話講,后者只得微微瞪他一眼,才面向劉雅淡聲言道:“小友,不知今日我等可見得康掌門夫婦?”
“萬望許前輩寬宥,照理來講,貴客臨門,我家掌門本該親臨才是。但卻不巧,先前費司馬已帶著歙山堂一眾真修入了山門,掌門師伯暫抽不得身,只好請諸位前輩往重明坊市稍歇,我家袁師叔正在那處恭候各方貴客。”
“上修親臨,自是要恭謹招待,不妨事的。”許留仙聽過之后臉上笑容又誠摯了幾分,語中艷羨難掩。
重明坊市他也是來過的,方向自能尋到。
本以為寒山派距離開宴時間足提前了十日到達已然算早。卻不想整個坊市,早已被各方涌來的修士擠得有了點摩肩擦踵的意思。
入了坊市,許留仙三人未見到袁晉。不過寒山派是收了請帖的,三人自不可能無有地方住。
周昕然與墨兒帶著重明小樓聘來的幾個散修雜役早已將各家安排得井井有條,自是接待得無有錯處。
許留仙半真半假又贊了一通過后,便就與兩個結義弟兄回了臨時洞府之中。
一進洞府,三人心頭卻是一驚,這靈氣充裕得不像話,所用的聚靈陣怕是都能比得上尋常二階靈脈了。
紀云生前些年也是住過重明小樓的,那時候的規模可難與這相比,當即感慨起來:“這重明宗近兩年做得好大生意。”
“最先迎我們那弟子足下的靈鶴也頗不凡,怕是都有二階靈獸血脈,也不曉得重明宗是不是已經成規模豢養了。”周昭義顯然看得更透些。
許留仙將洞府里頭的流觴曲水打量一通,只輕聲道:“怕是已經成了規模,之前重明宗給弟子們配過一批一階灰雁,我在這小樓一層的時候,見了他們也有售賣,想來是已有了替代。”
三人正聊到此處,卻聽得袁晉登門拜訪。
“重明袁二,見過三位道兄。”
袁晉面有愧色,言道:“石山宗的卞前輩方才也來了,老弟實是脫不開身,萬望恕罪。”
聽得袁晉言語親切,三人自是頗為高興,哪里還會怪罪。正待要進行番深談,卻又有一張信符傳到袁晉手中。
后者告聲罪后,打開一閱,當即變了顏色。
“袁某怕又要失陪了。”
“又是哪方貴客?”紀云生似有些不滿。
“伯爺來了,就在坊市外頭。”
(本章完)
重明仙宗 第24章 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