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道君皇帝

趙佶在書房翻看道典，正一字一句的仔細揣摩上面的真意，特別是在純陽二字上來回看了好多遍。

當太監總管進來報告三名仙人子弟的去向時，趙佶不置一語，依舊臉色平靜的看著道典。

又隔了許久，趙佶忽然問道：“老伴，你可知道為什么我深信來者就是真仙？”

太監總管微微低頭道：“老奴不敢揣測上意。”

趙佶一笑道：“你這老奴，說來就是了。”

太監總管沉默了一下才說道：“可是毫無陰邪之故？”

趙佶聞言就深深嘆了口氣，一時間卻并沒有說話。

隔了許久，趙佶放下道典站起身來，他在這御書房中來回慢慢走動了片刻，又打了一套緩慢的道家拳架子，這才收功說道：“正是這‘毫無陰邪’的緣故啊。”

趙佶邊回憶，邊思考，邊說話道：“這世間道術，邪術，妖術萬千，威力大者也有許多，比如天門陣，當初楊家就差點全折在了上面，那陣勢，綿延數十里，鬼哭狼嚎，天崩地裂，可謂是天地之大威，比之真仙的煉劍成絲也是不弱了，可那天門陣依然不屬仙家力量，原因就在于陰邪二字。”

“世間一切力量皆分陰陽，陽者在于身，所以才有了血勇之士，苦熬力氣，鍛煉肉身，凝聚兵煞，從古至今成就了不知道多少百人敵，千人敵，乃至傳說中萬人敵的傳奇之名，可是卻不增壽，反倒是減壽，原因就在于孤陽不生是也。”

趙佶說話間居然挽起長袖，本來干瘦的手臂，一念之間居然開始肌肉鼓起，與他老瘦的身軀形成鮮明對比，就見得他伸手往前一打，一圈螺旋形氣勁居然打破風聲，遠遠傳遞出三四米開外才就此消散。

不過一擊之后，趙佶的臉色就是蒼白，他站在原地連連深呼吸了數十下，這才面色重新紅潤起來。

“唉，老了，真的老了。”

趙佶邊嘆息邊說道：“血勇之氣在于肉身，苦熬力氣，凝聚兵煞，肉身就有破邪之力，但是血勇之氣一旦練習，渾身精氣神就會融于一體，神魂就再也無法離體，而兵煞壞身，越是凝聚深厚，壽命越是削減得多，從古至今又有幾個豪勇大將可以白頭呢？”

總管太監這時候忽然道：“上古之時，春秋戰國時或許可以。”

趙佶一愣，指著總管太監哈哈笑道：“你這老東西，卻是在這里消遣我啊？”

太監總管低頭恭敬道：“怎敢消遣官家。”

趙佶搖了搖頭，又是惋惜又是神往的道：“你倒是沒胡說，上古到中古，肉身成道者都還不絕于史書，最有名的無過于黃帝，白日飛升啊，便是去到了春秋戰國時，也有廉頗這樣的年老武勇者，可是自漢以降卻逐漸凋零，原因何在？皆因為天財地寶也在枯竭啊。”

“要練血勇，抵御兵煞，需得日食血肉，千人敵時，一頓需得三斗之食，若到萬人敵，日食一牛都還不夠，但這只是維持身體消耗啊，要修復損傷，要更進一步，還需得各種大補之物，百年千年人參靈芝何首烏都只是尋常，還需得朱果，九葉雪蓮花，紫茄等靈物才可抵御兵煞。”

“若更進一步，有那萬年石乳，九色靈花，芝人芝馬，這才有可能肉身成道。”

說到這里，趙佶面色發苦道：“可是到得如今，練百年人參都算是稀罕物，千年都是難求，更別說什么朱果之類，至于萬年石乳，九色靈花，芝人芝馬等等都是傳說中的傳說，肉身成道，難難難……”

太監總管這時候又說道：“官家，肉身成道難，可也有法術靈魂可以得道啊。”

趙佶臉色更是發苦，他搖頭道：“自上古中古以降，肉身成道越發艱難，及至晉朝，終于是讓修士們找到了另一條路……尸解仙。”

“肉身無用，唯神魂永存，這就自上古中古天財地寶凋零后，修士們的選擇，只練神魂，以意識永存，想法很好，結果很糟。”

趙佶隨手翻開一本道書，指著上面的文字道：“所有的非肉身修行都可歸于靈修或者法修，可是正如肉身修行要吃肉吃靈物一樣，單純的靈魂神識就如同無根之萍一般，若不汲取外來的補給，便是你觀想內景做得再好，離體一時半刻就會直接消散，絕無例外可言。”

“可是靈魂神識所汲取的又是希夷微這些陰屬之氣，長此以往，人不人，鬼不鬼，終究會化為怪物，所謂的尸解仙，最終那一個不是成了怪物，然后被世人摒棄消滅？”

太監總管是一個合格的捧哏，他這時再次開口說道：“官家，可也有道行百年質變的說法啊。”

趙佶臉色更苦道：“確實是有這個說法，歷朝歷代也都證實，修行累積百年道行，陰屬就有了第一次質變，氣息中的陰邪將會有部分化為純陰，雖是純陰，卻有了一絲陽性，待到兩百年時，陰屬就有更多化為純陰，三百年道行時，陰屬幾乎全化純陰，此即可稱為鬼仙。”

“但是萬劫陰靈難入圣，便是鬼仙也依然是屬陰，不過受兵煞血氣克制有了部分減弱罷了，若是脫離肉身肉體，照樣需得汲取大量希夷微，久而久之也照樣會被污染畸變，最終化為恐怖鬼物，照樣不是自己……按照歷代大功大德分析總結，需得累積九百年道行才算真正純陰，毫無瑕疵，然后又再累積百年，突破千年道行時，神魂才會有一絲純陰轉陽，之后每千年受一次雷劫，又連過九次，前前后后需要九千年之久，方才化為純陽，是為真仙！”

趙佶連連搖頭，臉色苦得仿佛可以滴出水來一般，他唉聲嘆氣許久才道：“九千年，九千歲……凡人如何能活九千年？做不到，做不到……”

太監總管恰逢時機的道：“可七品仙人就有萬年之上的壽命啊。”

“對！”

趙佶連忙從御書桌上翻出一張白紙，白紙上詳細記錄了吳蚍蜉三人與趙構的對話，甚至還在旁描述了各人的神態動作之類，他癡癡的看著普通公民上千歲，七級公民上萬歲的記錄。

“我之所以認定了來者是仙，就是因為其氣，其法都是純凈無垢，陽剛凌冽，大宋國運金龍固然可以壓制一切法修，但其本質其實是壓制陰屬，若是有百年道行，壓制效果就會打上折扣，道行越高，壓制越弱，但是對真仙卻是毫無壓制，反倒受創，就是因為真仙不是陰屬，而是徹底的陽氣！”

趙佶斬釘截鐵的道：“此必是純陽真仙是也！”

太監總管低著頭，又一次說道：“或許，這萬年壽命指的不是仙人呢？而是仙人親眷呢？”

趙佶小心翼翼放下紙張，接著指向太監總管哈哈大笑道：“你這老奴，就會說些好聽的來唬我。”

太監總管頭更低了一些，輕聲細語道：“老奴不敢，只是想到歷朝歷代都有寫明，仙者，與世長存，日月同升，恒世不朽，怎么可能只有區區萬歲？而既然仙人們有親眷，又有類似凡人子弟，那會不會這所謂的萬歲指的不是仙人，而是仙人的親眷呢？”

趙佶用力點頭道：“我也是這么想，而且七級，不，七品，這不是九品中正制嗎？只不過九為數之極，所以九品才是至高，而到來真仙是七品，蓬萊之中或有九品至高真仙？”

太監總管這時候就不說話了，他非常懂得什么時候該說什么，這是他的本能。

趙佶也沒期待太監總管這時候說話，他立刻就搖頭道：“不不不，這么想就太過褻瀆真仙了，七品也足，七品也足，萬年長壽，我也可慢慢修道以進純陽……”

趙佶就在這御書房中遐想不斷，又時不時看起道典，又時不時與太監總管說仙說道，又時不時詢問永福帝姬趙佛保與吳蚍蜉之事。

時間就這么慢慢過去，忽然這時有一個小太監來到了御書房門口，太監總管輕手輕腳走了過去，片刻后太監總管回到了御書房中，對趙佶道：“官家，他們回城了。”

趙佶此刻正閉目觀想，聞言后睜開眼道：“果是回來了，我就說仙家子弟那怕實力還弱，也不可能如此膽怯逃跑……他們可有帶回來什么物件，或者跟隨著什么人？”

太監總管搖頭道：“沒有，依然是他們三人。”

趙佶點點頭，他沉思了片刻道：“既如此，明日就派遣供奉樓天地人三大供奉暗中保護，不可輕易泄露了蹤跡，他們是來紅塵歷練，圓滿那道心，這可輕忽不得，需得讓他們歷練，又要保證他們安全，想去就去罷，那鬼樊樓樓主與大宋國運金龍有過信誓，也知道輕重。”

太監總管點頭應是，但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官家，若是仙家子弟使用了底牌底蘊呢？”

趙佶就輕聲一笑道：“用就用了唄，不用我還不好安排呢，而且底牌底蘊估計威力巨大，但能有幾件？能用幾次？能出什么大事？正好看一看仙家手段，你不必多管。”

太監總管立刻低頭道：“謹遵命。”

當夜無話。

第二日，吳蚍蜉三人起了個大早，各自修行吃飯不提，待到下午兩點左右時，人皮請帖有了慘白微光發出，就在這請帖上出現了一條路徑，顯然這就是去到鬼樊樓的指引。

三人彼此對望，臉上都露出了笑容……猙獰的笑容。

“可惜，N5炸彈的威力被削弱太多，只能夠炸爛二十平方米的區域。”徐詩蘭嘆息著道。

吳蚍蜉頓時無語道：“不是，大姐，二十平方米是指徹底炸爛，而不是波及好吧！？而且真來個五千平方米，那我們自己不也被炸爛了嗎？”

亞瑪黛一言不發，開始給兩人遞出N5炸彈，一顆顆拇指大小的金屬珠子，一顆兩顆三顆……十顆二十顆三十顆……一百顆兩百顆三百顆……

最后，一人五百顆，足有一千五百顆N5炸彈！

然后……

“出發！”永噩長夜 第十六章道君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