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 終夢(結局)

漫天灰燼仿若雪花，隨霧氣飄落。

藝術三司辰不見了，二月使徒們也不見了，徒留一道黑服身影孤零零站在模糊的大霧之中。

吉蘭緩緩仰起頭，看向了天空。

若隱若現的星空里，仿佛有一道妙曼的身姿在無休止地舞蹈，身畔閃耀著如星辰般永恒不滅的詩文，伴隨著縹緲且神圣的歌聲。

“舞姿與星空相融，詩歌隨星辰暗淡，頌唱伴星光遠去……”

吉蘭輕聲呢喃，旋即沉默了一下。

他搖搖頭，長出口氣：

“藝術三司辰，永遠落幕了。”

嘩——

這時，一張相片從天上慢慢飄落。

吉蘭攤開手掌將其接住。

低垂眼簾看去。

只見低飽和的彩色相片上，身穿宇航員制服的“導演”端坐觀眾席首列中央，左右分別是大衛和克洛絲，背后則是A與赫拉。

二月使徒們的臉上洋溢著笑容。

大衛的笑比較沉穩，克洛絲挽著“導演”的胳膊，笑容優雅，而赫拉則比了個剪刀手的姿勢，歪頭扮鬼臉，至于作為“導演”另一重人格的A，故作帥氣的扶肘托腮狀，翹起嘴角。

吉蘭看著溫馨且歡樂的相片，也不禁受到感染，微微一笑。

相片里與之相對的，是舞臺上正東倒西歪，一臉驚駭之色的杜維、辛西婭與芙蒂絲三位司辰。

這一幕，像是滑稽表演現場抓拍下的歡樂時刻。

“這個結局還真是諷刺呢……”

吉蘭感慨一聲。

實際上，最后那一瞬的交手，他已通過“斑斕”腐敗了三位司辰的肉體。而祂們的靈性，則被永遠困在了相片里。

即便什么都不做，待漫長時光過后，律法逐漸從祂們身上剝離，三位司辰也會如奧美爾的結局一般，徹底隕落……

吉蘭端詳著相片，臉上的笑容漸去。

良久，長嘆一口氣。

“如果我最后能夠成功，一定會給你們一個真正團聚的機會……這是我吉蘭·伊洛斯許下的承諾。”

他喃喃道。

吉蘭獨自回到了黑城堡。

少女一如既往，俏生生佇立在城堡門口。見他到來便喜上眉梢，提裙迎接。

“先生，你沒事就好。”

托莉娜快步走上前去，撲到了吉蘭的懷中，語氣如釋重負地說道。

吉蘭反手摟著少女，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嗯，都結束了……”

嗅著愛人發梢的芬芳，他心中的疲倦終于有所消減。

這時，托莉娜小聲道：

“我感知到，藝術三司辰的律法并未消失……你們戰成平手了嗎？”

“祂們敗了。”

吉蘭搖搖頭，輕笑一聲。

“被我永遠封印在了相片里。”

“嗯？”托莉娜一驚。

原本祂以為，能與藝術三司辰戰平已是非常了不起的事，卻沒想到，吉蘭以一敵三，將對方悉數封印。

“還多虧了二月使徒們的幫助，祂們借用了‘導演’留下的最后一份力量，為我創造了絕佳的機會，否則，不會這么輕松。”

吉蘭沉聲道。

“只可惜，二月使徒們全員犧牲了。祂們本可以活下來，但卻早已下定決心，要與‘導演’團聚……我并沒有阻止。”

聞言，托莉娜陷入了沉默。

祂與二月使徒并沒有什么交情，也不甚了解，故而也不知如何出言安慰。

“既然這是祂們的選擇，或許你不出手阻止，才是最好的成全。”

少女輕聲道。

吉蘭默默點點頭。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嗎？”

托莉娜抬起頭，問道。

吉蘭想了想，淡淡一笑，道：

“和你一起生活在這里。”

“真的嗎？！”

托莉娜的眸子里，閃耀著驚喜之色。

吉蘭微笑頷首。

在最后觸及至高律法前，他打算和托莉娜好好生活，以免留下遺憾。

時間流轉。

百年已過。

曙光紀元，公元2030年，閏月。

新不萊梅帝國。

滄海桑田，百年時光的沖刷下，早已令塵世煥然一新。

鋼筋混凝土的城市群、油柏路、高樓大廈外墻上的巨大熒幕、汽車飛機……

當然，少不了到處貼掛的“元首像”——紅卷發的青年，身著上世紀的復古軍裝，面帶微笑，意氣風發。

路上穿著時髦的行人，每逢看到“元首像”也都會投以尊敬的目光。

只不過，新不萊梅帝國的元首、世界傳奇、世紀偉人凱撒·吉德先生已于四十年前逝世，但帝國人民從未忘記他。

對他的崇敬，亦沒有隨時間的推移而消減，反而愈發強烈。

世界和平了百年，新不萊梅帝國發展迅猛。尤其是近幾十年來，高科技如雨后春筍般出現。

手機、電腦、網絡、人工智能……

據傳，這都源于一月司辰“洪流”對帝國科研人員的啟發。

得益于這些智能終端設備，一些配套的新興事物也隨之出現，其中最受歡迎的，莫過于“電子游戲”。

它的出現是一個偶然。

“溫蒂老師，這道題我知道！”

首都繆斯西提，一座公立學院的教室內，一名坐在前排的短發女學生舉起手。

講臺上，掛著耳麥的中年女老師見狀，笑了笑道：

“阿莉亞小姐，不妨說說你的看法。”

名為阿莉亞的女孩站起身，昂首挺胸，以一種自豪的語氣說道：

“是1972年春，物理學家伯來明先生，他在一次枯燥的實驗中打瞌睡，于夢中見到了一位身穿黑服的青年，對方邀請他玩了一場游戲……醒來后，伯來明先生便獲得了啟發，認為智能終端不單單可以用于科研，也能普及個人娛樂，所以發明了世界上第一款‘電子游戲’。”

“他還稱，夢中見到的那位黑服青年，就是傳說中的閏月司辰……后世還將那位司辰譽為‘美夢與游戲之神’，‘電子游戲’也因此成為了第九藝術。”

“哈哈哈哈……”

頓時，教室里哄堂大笑起來。

阿莉亞見狀，左右環顧一圈，氣鼓鼓地說道：

“你們笑什么？！”

“阿莉亞，你不會是把那些杜撰的故事當真了吧？這世上哪有什么司辰！”

一名相鄰的男同學笑道。

然而，講臺上的溫蒂老師卻是神色一肅，沉聲道：

“卡隆先生，不萊梅雖然不強制民眾信仰司辰，但對他人信仰報以尊重是一名紳士該有的品格。”

“是，溫蒂老師。”

男同學悻悻道。

旋即，溫蒂老師朝阿莉亞露出贊賞的微笑，點點頭道：

“回答得很好，阿莉亞小姐。‘電子游戲’的創始人確實是伯來明先生，他被譽為‘電子游戲之父’，但大多數人不知道的是，他其實就是一名閏月信徒……”

老師進行著講解，臺下學生認真傾聽，一堂歷史課很快過去。結束后，教室外悄然來了一名高年級的漂亮女生。

她一頭如瀑黑發，與阿莉亞同色，但卻有著一雙如紫寶石般好看的眼眸。同時，氣質也更為清冷，仿佛生人勿近。

這名長發女生吸引了班上大多數男同學的目光，但無人敢上前搭話，似是不想自討苦吃。

“阿莉亞。”

女生輕聲朝教室內喚了句。

頓時，原本稍顯嘈雜的教室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名短發女生。

“是阿莉亞的那位姐姐……”

有學生小聲交頭接耳。

阿莉亞瞥了這些同學一眼，哼哼了兩聲，連忙跑出了教室，朝長發女生道了句“伊芙爾姐姐”。

“阿莉亞，今天怎么悶悶不樂的？”

伊芙爾領著阿莉亞沿過道往外走，微微側頭，微笑道。

“又和同學鬧不愉快了？”

“哼！那群家伙！”

阿莉亞鼓起嘴，便將課堂上的事告知，語氣頗為不爽。

“……他們根本不相信我說的，可事實本就如此，真無知。”

“好了。”伊芙爾打斷了她，并安慰道：“世人就是如此，他們的生命短暫，記性也不好……各種事實，在時間長河里都會失真，更何況還是這樣一件不怎么很重要的小事。”

“可是，那是爸爸……”

阿莉亞不甘心地說道。

“噓！”伊芙爾連忙捂住了妹妹的嘴，還豎起一根食指，示意不要亂講話。

直到阿莉亞明白自己犯了錯，點點頭，姐姐這才松開手。

“別忘了，我們能偷偷跑出來，還多虧了媽媽打掩護……要是讓爸爸知道了，肯定會責罰我們的！”

“知、知道了。”

阿莉亞怯生生道。

“再叫上佩姬、梅琳、格蘿西和薇薇安，我們一起回托亞蘭。”

“叫上她們干嘛？”

阿莉亞俏眉微蹙，語氣不解。

伊芙爾停下了腳步，雙手搭在妹妹肩膀上，低垂眼簾，一臉認真地說道：

“雖然她們來自不同的秘史，但也都是我們同父異母的姐妹，記住，阿莉亞，不要對她們抱有另類的目光。”

“嗯，我知道了。”

阿莉亞沉默幾秒，點了點頭道。

黑城堡。

閣樓。

已為人妻的托莉娜盤起了頭發，一臉溫柔地為丈夫褪去外衣。

“今日的晚宴，應該讓你很開心吧？”

托莉娜貼靠上去，附耳輕聲道。

“不同秘史的女兒們，都來拜訪你這位父親了……”

“我沒叫她們來。”

吉蘭頭也不回，搖搖頭嘆息一聲。

他想到了什么，又幽幽道：

“多半是薩沙、勒梅、奧蘿拉和阿萊薇婭祂們，通過另一重秘史的我，發現了一些端倪。”

在很早之前，吉蘭便通過自身力量，將曾經那些與自己有過故事卻留有遺憾的女孩們分別送去了全新且不同的秘史，并將自身以“泡影律”分離，留于那處秘史與之單獨生活。

如此一來，每一重秘史中，吉蘭只會愛一個人。

在他看來，也不算辜負了那些女孩。

這時，托莉娜神情微變，剛想說些什么，吉蘭卻搶先一步，毫無征兆地說了句：

“我要走了。”

“嗯？”

托莉娜怔住了。

旋即，她情緒瞬間低落起來，小聲道：

“這一天終于到了嗎？”

“嗯。”吉蘭點點頭，表情前所未有地嚴肅。“我已經快控制不住了，托莉娜。再拖下去，很可能在不久的某一天，會直接喪失自我意識和人格，徹底淪為外神操控的傀儡。”

“難怪……”

托莉娜有些失神。

“難怪祂們會讓女兒來看你。”

旋即，陷入了沉默，氣氛壓抑。

托莉娜緩緩坐在床沿，緊緊攥住了丈夫的手掌，抬起眼簾與其對視。

“要和阿莉亞、伊芙爾交代什么嗎？我叫她們過來……”

托莉娜的聲音微微顫抖，語氣中蘊藏著難以言喻的不舍，甚至是恐懼。祂知道丈夫這次離開意味著什么，很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

幸福且平靜的百年生活，差點讓托莉娜忘記了，丈夫的頭頂還懸著一個毀滅性炸彈。

“不用了。”

吉蘭釋然笑道。

“她們如今也已是飛升者，今后要走的路還很長，應該學會接受生活中隨時可能發生的意外。”

“嗯……聽你的。”

托莉娜深吸口氣，將頭貼靠在了丈夫的胸口，緊緊將其摟住。

兩人不再言語，只是默默享受離別前最后的時刻。

就這般過去良久。

“我該走了。”

吉蘭輕聲開口。

托莉娜的五指猛然攥緊，扣住丈夫的腰部。吉蘭見狀，也只得安慰性輕撫著妻子的后背。

“……我就在這看著你。”

托莉娜略帶哭腔地說道。

“好。”

吉蘭點點頭，旋即躺在床上，閉上了雙眼。在托莉娜的注視下，陷入了沉睡。

他的意識開始下沉，不斷下沉。

歷經漫長的黑暗過后，再一次抵達了敞亮潔白的無垠廣場之上，看到了那張擺放在廣場中央的高背椅。

吉蘭穿過寂靜無人的廣場，站在了高背椅前，深吸一口氣。

“來吧。”

他坐了下去。

頓時，一股無形的力量洶涌而至。

吉蘭發現周圍的環境一轉，再次化作了深邃黑暗的星空，象征著律法的發光星體數不勝數，在目之所及的范圍內懸浮環繞。

正前方的遠處，代表至高律法，宛若太陽的金色巨大光團依舊在那。

吉蘭集中注意，靠近過去。

金色光團越來越大，直到近在咫尺。

他伸出手，觸碰了上去。

轟——

吉蘭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又像是無數的呢喃低語，從耳畔蔓延到了大腦里，充斥腦海與意識，令他一時間無法接受龐大的訊息。

無盡的畫面在閃回。

他先是看到了自己的“前世”，雙腿殘疾，面容頹廢，坐在電腦桌前投入地玩著游戲，時不時還和彈幕對線。

很快，他又看到了“今生”，從穿越伊始的驚心動魄，到一路歷經艱險，結識形形色色的人物，再到登神司辰。

轟！！！

腦海出現一聲轟鳴。

吉蘭再度回神。

他已是看到，自己的掌心，正抓握著一枚金色的光團。

光芒蘊含著訊息，令吉蘭瞬間明悟——

至高律法！

他已經掌握了至高律法“閏之律”！

這是原初創世神“飛蛾”與“亙陽”死后，雙方權柄融合后的遺產，是創造了這個世界和萬千秘史的源頭力量。

“閏之律”具有創造和改寫的力量。

可吉蘭在拿到至高律法后，卻并沒有多么欣喜，他反而更加緊張和不安。

就在這時。

吉蘭原本就凝重的表情倏地一變。

他感知到了什么，猛然抬頭。

一片無垠的彩光落下，將他淹沒——

‘外神“癲夢”……’

吉蘭僅僅生出一個這樣的念頭，便失去了自我意識。

黑城堡閣樓中，托莉娜忽地發出一聲驚呼。祂看到，床上的愛人正逐漸變得半透明，旋即忽地在視線中消失不見。

就連律法的氣息，也都再也捕捉不到。

“先生，先生——”

托莉娜伸出手，卻撲了個空。

祂經過短暫的愣神，竟像個孩子般哭得泣不成聲。

與此同時，其它秘史中的吉蘭·伊洛斯，也都在一瞬間消失不見。

奧蘿拉、阿萊薇婭、薩莎與勒梅等人雖然有了心理準備，卻也都是慌了神。

不知何處。

不知何時。

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里，墻壁、天花板、地面皆由扭曲斑斕色彩構成。

吉蘭坐在房間里，茫然睜眼，環顧四周。

“這里是哪……”

他呢喃著，觀察著自身所在環境。

很快，他莫名明悟，這是外神“癲夢”輻射而出的區域，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可以視作其體內。自己作為祂所創造出來的棋子，如今已是成功奪得至高律法而回歸。

即將迎接他的，將是自我意識的逐漸消亡，一切溶解，歸于“癲夢”。

呲呲……

這時，一陣物質腐蝕時的細密聲響出現。吉蘭抬手看去，只見自己的手掌開始腐爛變黑，化作齏粉飄散，并伴隨著一股強烈的刺痛迅速朝手臂、身軀蔓延。

司辰的神軀在此刻并不比普通人強，在彩光的腐敗下，一樣脆弱不堪。

吉蘭悶哼一聲，眉頭緊鎖。

他怎會甘心眼睜睜看著自己被腐敗。

“這絕不會是我的歸宿！”

深吸口氣后，吉蘭抬起另一只手。

“閏！”

他低喝一聲。

只見其掌心緩緩浮現出一枚金色光團，象征著至高律法的“閏之律”被其催動。

倏地，金色光團開始蠕動，化作了一抹金光，落于指尖，仿佛為其手指鍍上一層黃金。

緊接著，吉蘭咬緊牙關，憑空書寫起來。一個個金色的文字烙印出現：

“閏月司辰‘寐主’吉蘭·伊洛斯的意識永恒不滅，不被任何力量腐敗，亦將戰勝一切外來因素……”

閏之律在書寫的過程中，吉蘭身上腐敗的跡象竟真的被遏制，趨于停滯。

但很快，吉蘭額頭卻冒出了冷汗。

他顫抖著瞳孔，緩緩看向了另一側。

透過房間扭曲的彩色墻壁，他仿佛看到了遠方，正有一片白茫茫的光朝這里襲來。在白光的深處，還隱藏著深邃的黑暗。

黑白的色彩交織，無窮無盡，給人一種永恒不變的錯覺。

‘糟了……我在觸及至高律法后，被外神“癲夢”強行轉移到了祂體內，這卻引起了另一位外神“終刻”的注意，祂被吸引而來！’

吉蘭心頭大駭。

‘兩位外神本就覬覦著至高律法，一直進行著常人無法觀測和理解的爭斗，即便是司辰，恐怕也無法在兩者的碰撞中存活……’

轟——

一陣轟鳴巨響。

吉蘭感覺四周一切都在震顫。

旋即，聲音都消失了。

一切歸于寂靜。

四周的彩光也被純粹的黑白色淹沒，吉蘭的身軀褪色，化作了漫畫一般的線條輪廓。

他因強烈的痛苦而咆哮，卻連表情都定格。

吉蘭最后的意識，在“閏之律”的保護下得以存續。但同時，他十分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存在對于兩位外神而言微不足道。

‘至高律法正在從我手上被強行剝離，十分鐘，不，五分鐘，不，一分鐘……不不，時間在這里沒有意義！總之，一旦至高律法離我而去，我瞬間就會死，連存在過的痕跡也將徹底被抹去，一切化為烏有。’

吉蘭的腦海中，念頭閃爍。

這時，他拼命思索著自救之法，可一切在兩位外神面前都失去了作用。

原本吉蘭視作破局關鍵的“閏之律”，也不受他控制，正在被“癲夢”抽離……

一種濃烈的絕望情緒升起。

托莉娜、薩莎、勒梅、奧蘿拉和阿萊薇婭等人的面容在腦海中閃過。緊接著，又是阿莉亞、伊芙爾、佩姬、梅琳、格蘿西和薇薇安等女兒的笑臉。

不知為何，吉蘭想起了“導演”克拉克說過的話：

“原初創世神‘飛蛾’與‘亙陽’因愛相遇，因愛結合，因愛毀滅……”

一道念頭猶如閃電，在腦海劃過。

霎時間，吉蘭受此啟發。

‘是了……’

‘不論是“癲夢”亦或是“終刻”，祂們皆是超越了人類認知和理解的存在，更不存在所謂的“愛”……“愛”是“飛蛾”獨有之物，是這個世界寶貴的遺產，是開啟至高律法“閏之律”的鑰匙，同時也是融合了“飛蛾”與“亙陽”兩位外神權柄的粘合劑。’

‘倘若想要擺脫“癲夢”的控制，那么就要擁有不曾擁有的力量……’

此刻，吉蘭的半邊臉已經溶解腐敗，徒留殘缺的斑斕彩光。

他僅剩下的那只眼睛里，卻閃爍著光。

“斑斕！”

吉蘭低聲嘶吼。

他殘缺的面頰上綻放出微弱的彩光。

“毗嵐！”

又是一聲低喝。

吉蘭的身上冒出了黑白兩色的光芒。

他高舉獨臂，金色光團旋轉了起來，將其身上象征著“癲夢”和“終刻”的兩份權柄力量抽離。

旋即，融合到了一起。

這一刻——

“斑斕”與“毗嵐”在“閏之律”的作用下，竟一反常態，不再互相敵視，而是交織融合到了一起。

最終，在吉蘭的掌心融合成了一個黑洞漩渦——這個黑洞不斷旋轉擴大，直至將吉蘭自身吞噬，又勢頭不減地將整個彩色房間撕碎吸收。

轟！！！

宏觀視角下，一片斑斕彩光的星河，終與黑白雙色的星河相遇，雙方發生了劇烈的碰撞摩擦，恐怖的能量掀起了億萬光年的潮汐尾。

可中央部位，卻莫名出現了一個黑洞漩渦，這個黑洞原本只是一個小點，卻越來越大。在長成一定規模后，先是“咬”住了雙方的一角，旋即將兩者拖拽進去，直至拉扯撕碎其軀干，將兩者徹底攪成一團。

就這般不知過去了多長歲月。

一個橫跨時空，籠罩世界之外的巨型黑洞漩渦出現，其中央深處，閃耀著猩紅的光芒——

仿若一只神秘的眼眸，睜開了！

吉蘭·伊洛斯死了……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已經不存于世。

他在最后時刻，以“閏之律”改寫了事物發展，用其“愛”的本質融合了“斑斕”與“毗嵐”這兩個金手指，作為橋梁和媒介，在外神“癲夢”與“終刻”碰撞爭斗之際，引導兩者融為了一體。

成為了一位全新的外神。

一位超越了“飛蛾”、“亙陽”，乃至“癲夢”和“終刻”的外神。

對于“癲夢”和“終刻”而言，祂們似乎并無所謂，因為祂們本沒有人類的情緒。

而祂們的目的也達成了——

奪得至高律法“閏之律”。

如今，“閏之律”就在祂們的體內，與祂們同為一體。

只不過，這位全新的外神，卻是由“吉蘭·伊洛斯”的意識作為操控。

他借此從原本的司辰，再度升格，一舉成為了“律之上”的存在——

冥冥之中，吉蘭……不，應該說這位全新的外神，自發擁有了全新的名字：

終夢！

終焉之夢！

因果溯源之秘史，萬千歸一之坍洞。

而作為代價，吉蘭曾身為人的一切，都將隨時間的流逝而流逝，直至徹底消失，最終成為如“飛蛾”、“亙陽”、“癲夢”和“終刻”一般盲目癡愚，僅憑本能行事的宇宙規則力量……

在這種情況下，吉蘭不愿失去人性，也不愿忘記過去。

所以，他采取了行動——

毅然開啟了“三周目”。

黑洞閃爍。

萬千秘史中，托莉娜、薩莎、勒梅、奧蘿拉和阿萊薇婭等人分別所在的秘史被光芒籠罩，永固印刻。

一個全新的秘史卻在不起眼的角落，如冒泡誕生。

咕——

‘吉蘭需要經歷這些，一切喜怒哀樂、愛恨情仇，這些都是激情的象征，都是人性的光輝，都是維系我理智的燃料……’

黑洞里，意念閃動。

‘在這一段旅途結束后，新的旅途又會開始，四周目、五周目、六周目……’

嘩——

新秘史，公元1926年，仲夏。

一位青年在獄中蘇醒……

與此同時，同一座城市的某間公寓內，一位叫克拉克·史密斯的青年按下了按下了旋梯墻上的電燈開關，一路來到了客廳角落的某個房間口。

透過緊閉的門縫，能看到里面正透著光亮，里面還隱隱傳出說話聲。

克拉克湊近腦袋，將耳朵貼在門上。

頓時，里面的聲音逐漸清晰了起來：

“……別開槍！是我，阿什頓，你的愛人，希薇安。”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

“呵，我知道是你！你一出電梯，我就聞到了你的騷味！”又一個男人冷酷的聲音響起。

“咯咯，你還是那么著急。”女人的聲音逐漸嬌媚起來，連連輕笑。“嗯，嗯哼，動作輕點兒！我丈夫在樓上睡覺呢！要是被他發現，他可會一把火把你燒成灰的！”

“我可不怕，嘿……我就喜歡你這股騷勁……”

隨著屋里的聲音漸漸變成了尖叫和哭喊，克拉克的表情也隨之變得古怪了起來。

“赫拉小姐又在偷偷看小電影了呢。”

他搖搖頭，莞爾一笑。

那部電影其實他看過，卻總覺得男主角和自己莫名長得有點像。

“明天就是‘玩家集會’，我將與赫拉小姐、克洛絲小姐還有大衛先生和A先生一起，進入‘寐主’的游戲，早點睡吧……”

“希望今晚能有一個好夢。”

（完）

從囚徒到司辰 607 終夢(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