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0 提示

吉蘭的視線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仿佛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力，也分辨不清方位，只能任由身體和意識在未知的空間里穿梭。

不知過去了多久。

吉蘭感覺自己穿透了一層無形卻堅韌異常的“膜”，來到了一個全新的地界。

腳下突然踩在了實地。

耳畔傳來了隱隱約約的熙攘聲。

他隨之睜開了眼。

吉蘭發現，自己正站在了一條小巷的地上，四周非常干凈整潔，就連垃圾桶都是頗具科技感的锃亮鏡面，腰部還標有電子銘牌。

抬頭看了看天，晴朗無云。

甚至還有一層“天幕”，位于城市群的上空，仿若投影一般，正播報著近日所發生的大新聞。

五官靚麗，聲音甜美，一襲銀色制服的AI女主播正面帶微笑，坐于臺前，念著新聞稿：

“……由‘玻璃薔薇’實驗室研發的‘第七代人體基因優化液’項目已取得重大進展，據實驗室負責人杰貝爾·康迪先生所述，這一代基因液能有效剔除人類的致病因子，大幅延長自然壽命，可達150年。”

“預計第一批十萬支基因優化液將在下個月55號正式發售。”

“……據了解，前日發生在高塔區的神秘危害事件，是由兩名獨行神秘者所為，已造成四人死亡，多人受傷，經濟損失暫未統計完全。”

“帝國‘秩序之手’已派出神選部隊，將兩名嫌犯抓捕，等待后續審判。”

吉蘭凝視著天空的新聞畫面，默不作聲。

他的視線轉移到了“天幕”左上角，那里正顯示著時間：2036年2月49日。

‘距離“導演”克拉克先生初次旅行到這層秘史，才過去十年嗎……兩邊的時間流速似乎并不一樣。’

吉蘭心想。

他走出了小巷，來到了大街上。

看著近未來極富科技感的繁華街景，吉蘭恍如隔世。

路上行駛的車輛五顏六色，繽紛絢麗，通體呈流線型，如一枚枚放大的子彈頭，又如水滴，沒有車輪，沒有司機。

它們的速度很快，但十分平穩，像是流水線傳送帶上的機器，不會偏移絲毫。

街邊的行人著裝“怪異”，裝配著各種吉蘭沒見過的科技設備。大到如傘，背在背上會自行旋轉的物件，小到一枚透明發光的指環。

反倒是他這一身西裝革履，頭戴矮帽的裝扮，顯得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人們用一種奇怪、獵奇和戲謔的眼神注視著吉蘭，仿佛將他當成了行為藝術家，或是熱衷復古著裝的愛好者。

吉蘭的靈知展開，很快便眉頭一皺。

因為他發現，街上的每一根T字路燈上，都配備著攝像頭，并已經對準了他。

‘這一重秘史屬于科技發達的大數據時代，像我這樣沒有任何居民信息和證明的“陌生人”，瞬間就會引起當地官方的注意……’

吉蘭拉低了帽檐，重新走回了小巷。

‘想必新聞里提到的那種“神選部隊”已經派出人手，過來找我了。’

他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直接一個瞬移，消失在了原地。

果然和吉蘭猜測的一樣。

就在他離開后數分鐘后，一支四五人，身穿亮面熒光風衣制服的男女來到了小巷，用一種手提箱狀的設備對現場進行了掃描。

“隊長，確認已經離開。”

一名綠色短發的女子冷漠道。

壯碩的寸頭男點頭回應。

“這是一名不在‘中樞數據庫’的陌生男子，身上具有神秘磁場，多半是位未知的獨行神秘者，盡快找到他……”

“是，隊長。”

其余男女紛紛應答。

此時的吉蘭，已是站在了一棟高樓的天臺，迎著冷風，俯瞰著繁華的都市群。

旅行至這個秘史，他有些茫然。

自己缺少身份信息，就像是一個“偷渡客”，行動極為不便。

‘難道要像克拉克先生一樣，偷偷收集那種“真實游戲”的卡盤，然后再一一通關，獲得對應的成就徽章……直到湊夠十枚徽章，才能見到這里的二月司辰“寐主”？’

吉蘭眉頭微皺。

他沒有那么多的時間。

如果真需要遵守“游戲規則”，才能見到另一個自己，吉蘭會選擇放棄，先返回原有秘史，解決燃眉之急的困境。

可就在他思索對策之際。

吉蘭突然有所察覺，猛抬頭看去。

只見一道唯有高靈視才能窺見的七彩光柱從天而降，瞬間落在了他身上。

‘這是……’

吉蘭很驚訝，卻沒有躲閃。

‘“斑斕”的力量！’

嗡——

幾乎是下一秒，吉蘭便發覺困意襲來。他沒有做抵抗，而是自行閉上眼，選擇跟隨指引，站在原地入睡。

意識隨之下沉。

吉蘭來到了這一重秘史的神之鄉。

降臨到了“神殿”區域。

四周為一片黃沙，深邃發紅的夕陽天色籠罩頭頂。

正前方不遠處，沙堆頂端立著一張高背王座，上面坐著一名身穿紅色禮服的高帽男士。

“‘寐主’？”

吉蘭看著那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青年，驚訝開口道。

這還是他頭一回親眼所見。

感覺遠比觀影時更為震撼。

“很高興見到你，來自另一個秘史的我。”

“寐主”微笑道。

“我也是。”吉蘭回應一個笑。“從我旅行至這里的那一刻，你就已經發現我了嗎？”

“嗯。”對方點點頭。“在這一重秘史里，不論物質界還是星體界，都在我的監視當中……所有能做夢的地方，皆為我的領域。”

聞言，吉蘭眉頭一挑。

這一重秘史的自己還真是強得可怕！

“我這次旅行而來，其實正是想向你尋求幫助。”

吉蘭沒有拐彎抹角，他清楚自己的性子，所以選擇單刀直入，表明意圖。

“寐主”點點頭，輕聲道：

“我知道。你能夠完成‘秘史旅行’，便說明你那一重秘史里的克拉克已經死了，他手里的‘毗嵐’被你所得……但現在的你，才7階，想必情況不太樂觀。”

“是的。”吉蘭深吸口氣。“克拉克先生早在我降臨之前，就已經被藝術三司辰聯手所殺，好在祂早有準備，留下了諸多后手，其中就包括了‘真實膠卷’……”

“我通過祂拍攝的最后一部電影《謝幕》了解到了原初秘史和自身真相，也得知了多重秘史和你的存在……”

吉蘭花了點時間，將自己所經歷的事情向“寐主”闡述。

王座上的紅服青年默默傾聽，不時頷首，面露思索。

片刻后。

“……眼下，托莉娜因飛升時留下的隱患，替奧威納聯邦承受著數不盡的致命傷和苦痛，我唯有盡快將那兩名敵對使徒斬殺，才能扭轉不萊梅帝國的局面。”

吉蘭沉聲說道。

“寐主”聽完，嘴角含笑，問的第一個問題卻是：

“你說的那位托莉娜小姐，是你所在秘史的八月司辰？”

“嗯。”吉蘭點頭。“祂的飛升借助了第三司歲‘愛神’遺留的‘啟蒙火種’，同時誕生于七月司辰斬落的遺蛻……”

“寐主”沉默了一會，道：

“在這里，‘愛神’并未隕落，故而不存在七月司辰奧美爾，更不存在那位托莉娜小姐……甚至連你所熟知的司辰，皆不存在。”

說著，祂又好奇問道：

“那位托莉娜小姐，是你的妻子？”

“呃……”吉蘭一怔，不知道對方為什么要這么問，但他還是如實說道：“不是……暫時不是。”

“那你愛祂嗎？”

王座上的紅服青年又問。

吉蘭再次愣住了。

他陷入了沉默，朝另一個自己問道：

“什么是愛？”

“我不知道。”

“寐主”搖了搖頭，慵懶地依靠在王座上，輕笑道：

“因為我沒有愛過別人，也沒有人愛過我……但我覺得，‘愛’是一種凌駕于所有律法之上的力量，它能違背所謂的‘等價交換’，只付出，沒回報。”

“如果按照你說的……”

吉蘭審視著內心，又想起了那位正躺在床上，承受著苦痛而無助的少女，不由心中一緊。

“我愿意為祂付出，不求回報。”

“那么……那位托莉娜小姐，祂愛你嗎？”

紅服青年又問。

吉蘭回想起過往的種種，托莉娜的等待、臉紅、欣喜、微笑以及甘愿為他承受的苦難。

他默默點了點頭。

“很好。”

紅服青年一臉欣慰。

“你是萬千秘史中，為數不多的，擁有‘愛’的我……或許，你真的可以觸及馬哈伯的權柄。”

“說實話，我有些羨慕你。”

“寐主”感慨一句。

“我曾幫助過的十幾個自己，但他們都失敗了，歸根結底，便是缺少了‘愛’。”

“其中，被我命名為‘秘史K’的世界，那里的吉蘭不但沒有成功，反倒成了外神的幫兇，在擊殺了對手克拉克后，登升二月司辰‘噩夢’，將整個‘秘史K’腐敗吞噬，化作了虛無。”

“還有‘秘史C’的情況大相徑庭。那里有36個月，共有36名司辰，吉蘭和克拉克都登神司辰，卻陷入了無休止的爭斗……就像是你所在秘史的‘殘王’和‘盲將軍’。”

“他們都走進了死胡同，進行著沒有意義的內耗，終究無法擺脫棋子的宿命。”

說完，“寐主”稍作停頓。

祂又看向吉蘭，說道：

“這些年來，我又找到了一些新線索，希望對你有幫助……”

“總結來說，便是需要滿足三個條件，才能找到‘閏月’所在：

一，絕不能以常規方式登神司辰，也就是不能成為認知中任意一個月份的神。這是陷阱，會將你綁死在秘史中，替代律法維持世界的運轉。

二，必須擾亂所在秘史的平衡，打破原有的秩序。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弒神，這一點我嘗試過，因為這一重秘史原本有十八位司辰，被我殺了十二位，如今還剩下六位。

三，將你所在秘史里的‘愛神’夢境驅散，讓世界從夢中蘇醒，走向原初狀態。”

聞言，吉蘭面露驚色。

這一重秘史的自己，竟然殺了十二位司辰？！

難怪這個世界只有六個月！

但他很快皺起了眉頭。

“前面兩點我都能理解，但第三點是什么意思？‘愛神’的夢境？”

“你有沒有覺得奇怪，為什么不論哪個秘史中的克拉克和吉蘭，都要爭奪二月的司辰之位？”

“寐主”反問。

吉蘭一怔，經過對方的提醒，他這才發現了這一點。

“因為二月很特別，不論哪一年份，它的時間都最短暫，每過四年，都會缺失42小時……這其實是‘閏月’的影響，只是人們察覺不到。”

紅服青年侃侃而談。

“所以，二月是最接近‘閏月’的月份，作為外神棋子的克拉克和吉蘭，本能地會去追逐二月，這便是真相……然而，一旦成為二月司辰，便陷入了死局。”

“我明白了。”

吉蘭頷首。

“但這和‘愛神’夢境有什么關系？”

“別急，聽我慢慢說。”

紅服青年道。

“第三司歲‘愛神’受到外神的污染最小，但并非沒有影響……祂在你那重秘史死去，想必也留下了遺骸？”

“是的。”吉蘭予以肯定的答復。“于物質界顯化了一座巨大的蒼白鯨魚。”

“這是外神‘終刻’的影響，消亡必會留下痕跡……所以，‘愛神’的尸骸也會做夢，只是做夢的方式沒人察覺。”

紅服青年回答道。

聞言，吉蘭頓時想到了什么，臉上露出了震駭的表情，喃喃道：

“瘴氣……是瘴氣！籠罩整個塵世的瘴氣，其實就是將世界拉入了‘愛神’夢境的媒介。”

吉蘭細思極恐，抬頭道：

“我那一重秘史，從始至終都在‘愛神’的夢里？！都是虛假的？！”

“不，你錯了。”

然而，紅服青年卻是搖搖頭。

“‘遺蛔之夢’只會影響世界的運轉，但并不是虛構一個全新的世界，讓所有人生活在夢中……你可以把那種‘瘴氣’理解成一種無形推手，在推動世界的走向。”

“同時，它也是一種保護。”

“保護？”

“沒錯。”紅服青年道。“它隔絕了星體界和物質界的接觸，使得塵世的力量具有一個閾值，從而避免上位者過度介入。”

“原來如此！”

吉蘭有所明悟。

“塵世閾值的由來，是瘴氣的作用和影響……如若我將瘴氣清除，也就驅逐了所謂的‘遺蛔之夢’。”

“是這樣的。”

“寐主”點頭道。

“屆時，世界將回到原初的狀態，物質界也可出現上位者本體……也唯有這樣，你才能在塵世完成‘置閏’，登神‘閏月’司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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