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6 四月

這個秘社的信條名為“七戒律”，秉持著克制自身欲望，效仿神明無欲無求的狀態，以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可這本身就是矛盾的。

因為真若是無欲無求，又怎么會渴望更強大的力量呢？

吉蘭一直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

“托莉娜小姐，所謂神性，難道是擺脫了人性，逐漸趨于無欲無求的狀態嗎？”

他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尋求確認。

托莉娜也沒有再追問，而是耐心解答道：

“并不是這樣的，先生。”

“司辰作為新神，不同于世界本質的舊神司歲……司辰以人類姿態飛升，而情感，正是人類的特征。”

“故而每一位司辰，都是世人情緒、情感與欲望的象征……非但不是無欲無求，反而是極端化的情欲集合體。”

托莉娜小聲道。

“越接近‘火劍之路’的上層，那么人性就會越發濃郁，情感亦更加強烈。”

“實際上，這便是除兩大至高法則外，第三條潛在的法則。”

吉蘭一怔。

他沒想到，原來還有這樣的解釋。

十二司辰不但沒有所謂的神性，還將人性發揮到了極致，是世人情欲的極端化表現。

‘也難怪……司辰之間會爭斗，會殺伐，會設局下套，會拉幫結伙。’

吉蘭頓時明悟。

‘正是因為，這些都是赤裸裸的人性。’

情欲愈強烈，爭斗越激烈。

延伸到塵世物質界的顯化，便是戰爭不休、天災頻發、極度混亂等。

司辰位于世界最上層，一丁點的摩擦濺起的漣漪，擴散到下層便是驚濤駭浪。

吉蘭突然有些能夠理解威廉團長。

為何他那般渴求一個和平盛世，同時，即便飛升成神，至今也未能完成這個夢想。

“吉蘭先生。”

托莉娜的聲音從懷中傳來，將吉蘭的思緒抽回。

他剛低下頭，便感覺臉頰上被冰涼的唇輕輕一觸。

“我聽芭芭拉小姐說，親吻是表達自己情感的一種方式。”

托莉娜仰著頭，面頰紅潤。

一雙黑色眼眸流轉。

“我想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你我現在無法控制的情緒。”

吉蘭愣住了。

不知為何，他此刻異動的心，涌現了一股沖動。

將原本克制已久的欲望釋放而出。

即便他現在已經明確知曉，懷中的少女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神明之一，卻也依舊選擇了回應。

吉蘭僅僅遲疑了一瞬，便低下頭，徑直吻在了托莉娜的唇上。

后者眼睛瞪大，似是完全沒料到。

嗡！！！

她身上頓時涌現出一股堪稱恐怖的氣息，無窮無盡的黑暗輻射開來，形成一個幽邃的圓球。

直接將兩人包裹其中。

連同鐘塔上半部，也都陷入黑球里。

黑暗并未持續太長的時間。

當鐘塔重新出現時，一道渾身冒著焦黑濃煙的身影，如閃電般落在了平臺上。

“小姐！”

喬拉趕忙上前。

卻發現黑發少女正背對著他，坐在輪椅上，獨自一人。

“方才發生什么了？為何您的力量突然失控……”

“沒什么，不用擔心。”

托莉娜頭也不回，語氣平靜道。

焦衣神父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沒有繼續追問。他掃視了一眼周圍，皺眉道：

“吉蘭·伊洛斯先生離開了？”

“嗯。”托莉娜道。“我送他回塵世了。”

“……需要我推您下去嗎？”

“不必了，我打算再獨自看看海。”

托莉娜道。

管家默默撫胸一禮，旋即化作一團濃煙，飄散得無影無蹤。

待喬拉離開后。

“呼……”

托莉娜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她此刻整張臉都是紅的，小手緊攥裙擺，似是難掩心中情緒。

一雙眸子閃動，出神。

吉蘭確實是被她送回了塵世，原因無他，方才托莉娜著實是被嚇到了。

在青年吻了她后，托莉娜的思維都停滯了一瞬，大腦空白。

那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讓她極為著迷。原本對青年的好感，也瞬間化作了別樣的情緒。

因為是司辰的緣故，這股情緒被無限放大，她差點因此而沉淪。

可隨后，在她無意識釋放的幽邃黑暗里，青年溫熱的手在她身上游動，甚至伸到了衣裙之中，緊貼肌膚之上。

幾乎是本能地，托莉娜便一彈指將青年送回了現實。

“不知道有沒有傷到他……”

她發呆了會后，有些擔憂地呢喃。

嘆息一聲，托莉娜取出了個灰兔毛絨玩偶，在右爪上摁壓了一下。

“托莉娜，早晚有一天，我會帶你離開這處牢籠……”

吉蘭低沉的聲音，從玩偶中傳出。

雖然有些失真，但語氣里的篤定依舊讓輪椅少女怔怔出神。

這是方才在黑球里，青年說的話。

被她以玩偶錄了下來。

“托莉娜，早晚有一天，我會帶你離開這處牢籠……”

少女又放了一遍。

聽著聽著，她嘴角揚起。

然后抱著玩偶，躺靠在輪椅上，遠眺著漆黑無比的夜空與海面。

“我等著那一天，吉蘭先生。”

四月悄然而至。

不萊梅與奧威納兩國的戰爭，已經到了極為激烈的階段。

雙方毫不相讓，于前線不斷投入大量的兵力與裝甲部隊。

在帝國北境原波西維亞的廢墟主戰場上，數不清的士兵戰死。

槍林彈雨，炮火連天。

塹壕、地雷區、堡壘遍布。

而隨著戰事烈度不斷加劇，戰火甚至蔓延到了更廣的周邊區域。

帝國北部兩個州，以及聯邦的三個西北大區，都被卷入了戰火泥潭。

在最近的一次大型戰役中，奧威納動用了令帝國深惡痛絕，讓全世界各國感到驚悚的“素食行動”。

據不完全統計，聯邦共出動三支大型軍團，超六萬人數的生化部隊，配備著秘密研發的“翡翠香氛”。

名字雖然好聽，但這卻是一種毫無人性的殺傷性毒氣。

它由炭疽桿菌、鼠疫桿菌、傷寒桿菌、紅鯨桿菌以及諸多神秘學毒素混合而成。

還有一種“翡翠芽孢炸彈”，里面填充著高濃縮的混合毒素，通過轟炸機投彈，進行大范圍殺戮。

這種毒素會令包含人類和牲畜在內的所有生物在短時間內斃命，且整個過程充滿了折磨和痛苦。

最開始的半小時是頭疼發熱、咳嗽、呼吸困難，緊接著就是皮膚潰爛，傷口出現皰疹與黑色血痂。

短短半天不到，就能讓一名生龍活虎的士兵，變成一具潰爛的黑色尸體。

且這種尸體還不好處理，因為渾身都充斥著毒素和致死、水腫因子。

大批的帝國士兵死去，野外的牲畜與生物也都幾乎死絕，僅剩下一片寂靜。

然而，帝國的劣勢并未持續太久。

在四月中旬，奧威納聯邦境內便發生了多起惡劣暴力沖突，又緊隨大批中低層人群游行示威。

甚至工人罷工，學生罷學。

各大廣場、交通要道堵得水泄不通。

表面上看，是因聯邦的手段太過酷烈，嚴重違背了道德底線，甚至連國內民眾都無法忍受。

實際這些事件的背后，都有著神秘力量的影響和推動。

群星隱修會、靈學會、午夜玫瑰這三家基本都有參與，除此外，還有一些更小規模的秘社。

聯邦官方與站隊聯邦的神秘勢力自然不會蒙在鼓里，很快就進行了反擊。

可因為“六方賭斗”的失敗，圣歌團、苦修教派和白鴿塔這三大秘社不被允許插手，導致聯邦被死死壓制。

因國內混亂，前線也遭受到影響。

恰逢戰場西部，以斯圖特加特帝國為主，以及佛薩卡等諸國，向帝國提供了各種便利與物資補給，使得戰爭的天秤一下子又發生了逆轉傾斜。

四月中下旬的一天。

不奧雙方再度爆發了一次大戰，可這次，卻是以奧威納聯邦的慘敗告終！

這一切的一切，似乎是種種蝴蝶效應刮起的颶風。

而追根溯源，都有著一個人的影子。

那便是帝國外交部長，吉蘭·伊洛斯！

帝國取得重大勝利的同時，國內各大媒體瘋狂報道，民眾狂歡。

而吉蘭依舊規律地修行、上班。

經過將近一個月的苦修，他不僅完全適應了晉升5階后的變化，還在進度上邁出了夸張的一大步。

得益于臻至圓滿階段的冥想法《萬花夢》，以及秘藥“熔巖香膏”的輔助，吉蘭在靈知和靈性上的積累，可謂是一日千里。

一個月的苦修，相當于尋常神秘者將近五年的積累！

吉蘭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距離6階近了不少。

同時，他還抽空在夢中召開了一次集會，與“黎明之手”眾成員互通了情報，分享了彼此的近況。

其中，白鷗阿萊薇婭和黑鷸韋納兩人，幾乎都在相近的幾天里，被緊急調派去了總部——

也就是奧威納聯邦。

他們兩人此刻，已經離開了不萊梅帝國境內。

得知這個消息的吉蘭很是驚訝，同時也囑咐他們兩人務必小心。畢竟是在敵國境內，萬一出現了意外，也不好出手救援。

至于赤雀奧蘿拉和蒼鸛弗朗哥兩人，倒是沒有什么特別的事。

奧蘿拉已經完成了修行，從“鋼鐵室女會”離開，返回了圣母教會，目前擔任一支“圣修女團”的團長。

在4月24日這天傍晚，吉蘭收到消息。

老師帕拉·賽爾蘇斯回來了……

從囚徒到司辰 456 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