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把我的尸體藏起來了! 六十五 安息吧
雨越下越大,那磅礴的噪音輕松的壓過了懷表的滴答聲。
伊娜站在橋頭,看著橋面下那在暴雨中激昂的湖面,久久無言。
與杰拉爾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很久。
但他卻一直都沒有出現。
只留下伊娜獨自一人站在這里,一如十年前他們突然出發前往污染之地的那個夜晚。
“父親……為什么?”
伊娜輕輕的說著。
“為什么,又要丟下我一人?”
她抬起了頭,任由雨水擊打著臉頰,在那被烏云堆積著看不到月亮的夜空中,她又想起了另一個人的臉。
“……哥哥。”
撕拉!
鏈鋸劍有些艱難的將面前的殘軀斬成兩段。
此時它的運作狀態已經很不好了,太多的血肉和細小的骨頭卡在了鋸齒中,使得它已然沒有了最開始的鋒利,變為了一把“鈍刀”。
就像是,此時的杰拉爾。
噗嗤!
杰拉爾連連后退,同時將刺入肩膀的斷骨拔出,而后折斷,但這并沒有什么用,那根斷骨很快便恢復如初。
“你的動作越來越慢了,父親。”永新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您還是老了啊,十年前的您可不會這樣狼狽。”
杰拉爾抬起頭,看著永新的身體在不遠處聚合。
這一幕看起來就像是遠去的蒲公英重新回到枝頭上一樣,如果這些橫飛的東西不是血肉的話,想必還能有些美感。
“其實我一直都在想。”永新悠悠的開口,“父親,我們為什么一定要斗個你死我活呢?新世界明明很大,足以容得下你與我啊。”
杰拉爾冷冷的看著永新,沒有說話。
“而且,我為什么就不是您的兒子呢?”永新說道,“您為什么非要把我當成敵人來看待呢
?我不是怪物,我只不過是伊安的另一個人格而已,我也可以叫伊安。不,我本來就是伊安。我誕生于他的身體里,我有他的全部記憶,我知道您喜歡什么,討厭什么,我還擁有著對您的……感情。”
永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說道。
“是的,就在這里,自然而然的,從我誕生出來的時候就有,這就是最好的證明吧,父親。”
永新再一次向杰拉爾伸出了手。
但杰拉爾只是沉默的將鏈鋸劍上的血肉和小骨抖落,試圖讓它重新恢復動力。
“看來這就是你的回答了。”永新又嘆了口氣,而后將手收了回來,同時淡淡的說道,“為什么非要這樣呢?你有沒有想過,人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甚至于你最想要的東西——真相,也將隨著你的死亡而被徹底的掩蓋。你將作為宵星的最后一個成員死去,還沒有辦法給他們洗脫罪名,甚至于你在死前做的這些事情,會被加深人們對于你們的厭惡和恐懼,百年后,你們將得到比叛逆者更為惡劣的稱號……即便這樣也沒有關系嗎?”
嘩啦。
最后一個小骨被清理了出來。
那鏈鋸劍在一陣抖動后,又緩慢的恢復了動力,但也遠不如之前了。
永新自然不會害怕這樣的東西。
比起那銹跡斑斑的鏈鋸劍,以及杰拉爾身上那一套只能勉強進入過載狀態的簡陋裝備,更讓永新忌憚的,還是杰拉爾的左眼和左中指。
準確的來說,是維薩斯的左眼和左中指。
從某種角度來看,永新自己就是被支配所創造出來的,所以他要比一般人更清楚維薩斯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強大。
如果不是那只眼睛和那根手指,永新根本就不想和杰拉爾說這么多。
可杰拉爾卻一直都沒有使用維薩斯的力量,就只是一味的擋下永新的進攻,讓永新摸不準杰拉爾到底在
想些什么。
甚至于,杰拉爾都已經滿身是傷了,也還沒有動靜。
這都讓永新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猜錯了,杰拉爾根本就沒有得到維薩斯的眼睛,畢竟他得到的情報,就只是萊茵的西大主教被一個名叫烏魯的神甫所殺,烏魯不知所蹤,而西大主教所持有的維薩斯左眼也已經遺失。
再結合上杰拉爾從萊茵回來后的一系列改變,這才讓永新認為杰拉爾是得到了那只遺失的左眼,所以才能看清這么多的東西。
可杰拉爾到現在都還沒有使用。
難道說,他沒有那只眼睛,之前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巧合?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個想法剛從永新的腦海中冒出來,又被迅速的否決掉。
畢竟,特瑞爾那古怪的死因,以及那徘徊在他尸體上的殘響,還有這段時間內永新那數次身體都快要分解的危機,無一不在說明。
那只眼睛,是真貨。
“你害怕死亡嗎?”
許久沒有說話的杰拉爾突然開口,倒是讓永新怔了一下,畢竟先前他都以為杰拉爾保持沉默到死了。
“你認為我會害怕死亡嗎?”永新微笑著說道,“我可是從污染之地中誕生的,那地方對于你們而言,是死亡禁地吧?可對于我而言,卻是……”
“那你為什么要從那里逃出來呢?”
永新的笑容突然一滯。
“你從死亡中誕生,卻在拼命的逃離著死亡,追逐新生。”杰拉爾抬頭看著永新,輕輕的說著,“你最害怕的就是回到那里,但我們不同,正如你所說的,那里對我們來說是死亡禁地,但我們從不畏懼到那里去,但這并不是說我們就不害怕死亡了,而是對我們而言,總是有些東西要比死亡更重要的。”
在杰拉爾說完這句話后,手中的鏈鋸劍也在逐漸恢復著動力,發出的轟鳴也愈
發的響亮。
杰拉爾看著臉上已然沒有了多少笑容的永新。
“而這些東西,卻是你無法理解的。你從伊安的身體里誕生,擁有著他的全部記憶,但你卻沒有最關鍵的東西。所以你永遠都不可能是我的兒子,你永遠都只會是那些在泥沼中徘徊的怪物,即便披著人皮,我也能夠嗅到你身上的臭味。”
在杰拉爾說完后,永新那原本就所剩無幾的笑容頓時一點都沒有了。
他就像是被撕掉了所有的偽裝,扒皮脫骨后,只是一尊蠕動著的污染物。
“你可……真敢說啊。”
永新輕輕的開口,盡管仍努力維持著平靜,那那份平靜下的怒火卻仿佛隨時有可能噴發出來。
“我本來還想要留你一條命的,看在你是我父親的份上,但既然你不需要,那也就算了。”永新的語氣逐漸加重,他的身體也產生了變化,那些橫飛的骨骼存存崩裂,而后化為了一根根尖銳的骨刺,就像是一朵朵盛開的花,“在你死后,我會把你的腦袋帶到伊娜的面前,然后……嗯,沒意思,我還是干脆把她也送去見你吧,到時候你們一家在地獄中團聚時,再去討論有什么事情是要比死亡更重要的吧。”
杰拉爾自然也能夠感覺到永新的狠厲,但他并不在意,甚至都沒有怎么看他,而是將目光放在了永新的那只右手上。
而永新顯然也是注意到了這點,冷笑了一聲,旋即右手也在“噗”的一聲中炸裂開來,同樣被一根根骨刺從內而外的洞穿。
在那綻放的血霧中,永新將掙扎著的右臂催使到了杰拉爾的面前。
“既然你如此在意你的兒子。”永新淡淡的說道,“那你就和他一起去死吧。”
面對著那逐漸接近著自己的右臂,杰拉爾低下了頭,輕輕的說道:“對不起,伊安。”
就在那右手直接觸碰到杰拉爾的時候,永新突然聽到了風聲。
……風?
他有些恍惚。
因為此刻屋外正下著暴雨,本就有著不斷呼嘯著的狂風從窗戶涌進來。
但永新卻感覺此刻聽到的風聲,并不是屬于這狂風。
而是來自于一種更柔和、更輕盈的微風。
微風吹過了腐朽的巨樹,拂過的枝條輕輕晃動著,仿佛在呼喚著什么。
慢著……呼喚?
永新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猛然間瞪大了眼睛。
他的身體在突然間陷入不受控的狀態,那些飄散在空中的血肉瘋狂的抖動著,一些小塊的甚至直接掉落在了地上,而后迅速的腐爛著,仿佛有什么力量正在將它們體內的“生機”抽走!
不,準確的說,抽走的并不是“生機”,而是支配。
又來了!
果然又來了!
永新在大驚之色中猛然后退。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狀況了,先前就已經有過兩次了。
只是這一次,他可以確信這就是杰拉爾搞的鬼了!
永新拼命的維持著身體的狀況,而后一把抓住了剛剛飛出去的右手,同時用上最后一絲力量朝著杰拉爾攻去。
但這樣匆忙的攻擊對于杰拉爾而言顯然是沒有用處的,他很輕易的將那些骨刺斬落。
而斬落的骨刺在落地后并沒有像之前那樣重新聚合,而是迅速腐化,變成了污染地里那些隨處可見的泥濘。
杰拉爾抬起頭,見連人形都快要維持不住的永新已經開始了逃離。
他沒有猶豫,立刻追了上去。
“見鬼!那到底是什么力量?!”
永新一邊逃,一邊在心里怒罵著。
據他所知,不管是眼睛還是手指,都沒有這樣的力量。
哪怕將范圍放到整本《禁忌之書》中,永新都不
記得有類似的力量或者規則。
但是沒有關系。
如果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狀況,永新確實可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也早就有了應對方法。
而應對方法也正是在這通天塔中。
因為這通天塔,是距離天琴最近的地方。
所以,自然也是離那位新神最近的地方。
在這里,永新能夠直接調用到新神的力量,進入到類似于萊茵的神之賜福的狀態!
甚至要比萊茵的神之賜福狀態更加強大,因為萊茵的神在神國,而他的新神,就在腳下!
所以,只要越接近通天塔的核心,就越能……
永新腳下的地面突然裂開,他剛一低頭,迎面就撞上了杰拉爾和他的鏈鋸劍。
自下而上的杰拉爾直接用鏈鋸劍將永新釘在了墻上,那咆哮著的鏈鋸劍立刻將永新那些還未完全散開的身體攪碎成了泥水。
“你跑不掉的。”杰拉爾冷冷的說道。
永新拼命的掙扎,但現在連支配都快要維持不住的他,根本就掙扎不掉,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在那銳利的鋸齒中消融。
十年來,他第一次感覺到死亡是如此的接近。
“你覺得你這就贏了嗎?!”永新沖著杰拉爾咆哮,“你以為你現在是在什么地方?!你以為,僅靠著那只眼睛,就能忤逆偉大的主嗎!我告訴那你,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啪”的一聲。
永新雙手交疊,眼中仿佛有火在燃燒。
在他說完這句話后,杰拉爾和白維都感覺到了通天塔的深處,仿佛有著什么東西在回應著他。
白維立刻皺起了杰拉爾的眉頭。
支配之力還差一點才能回收完畢,要是這個時候讓永新使用出那位新神的力量,確實有些
誰把我的尸體藏起來了! 六十五 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