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國舅 第五百六十三章 問診
醫患都沒到場,覃昌打算離開返回皇宮。
就在此時,懷恩的專用轎子在食肆門前停了下來,旋即他本人也從轎子上下來。
覃昌和覃吉得知消息后,趕緊下樓迎接。
“懷公公,你可算來了。”
覃昌眼睛有些發紅,心中甚是感慨。
老哥你今天要是不來,那以后咱還交不交往了?
我好心幫你,你把我當傻子糊弄是吧?
懷恩笑道:“我怎能辜負覃公公的好意?只是先前陪陛下和皇后,未能及時抽開身。聽說張國丈已經來消息了?”
覃昌一聽就明白過來。
要是張巒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或是本人已經到了,那懷恩就不會來了。
正因為懷恩知道張巒今天沒到場,只是讓其子代為出面,懷恩才覺得這件事相對比較合適,于是便決定露臉。
“是,張國丈說先以其次子延齡來為您問診……也不知其有幾分本事,可能張國丈還是有所顧慮吧。”
覃昌道,“畢竟給先皇治病后,他便再未過問太醫院的事,也未曾聽說他給任何人瞧病,有所忌憚在所難免。”
懷恩笑道:“這樣也好……咱進去說話?”
“對對對,進去說話……平保,趕緊讓人把酒菜送上樓。”
覃昌精神瞬間好了很多。
好像是感覺自己做的事情有了意義。
懷恩道:“不必勞煩,今天我來是有求于人,也沒帶什么禮物,等回頭一定補上。”
食肆二樓。
又等了許久,張延齡姍姍來遲。
這回司禮監三位大佬一起出來迎接,不禁讓張延齡做出受寵若驚的表情和姿態。
“三位先生,晚輩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哪?”
張延齡畢恭畢敬地道。
覃吉笑道:“二公子,誰都知道你有本事,無須掩藏……既然令尊讓你前來,就說明他對你的醫術很自信。”
懷恩在旁笑而不語。
隨后幾人陪著張延齡上樓,儼然把張延齡當成了貴賓。
等幾人上樓后,這邊平保身前掛著大廚圍裙從廚房出來,抬頭往上看。
此時楊氏也跟著探出頭來。
“臭娘們兒,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平保回頭便罵。
“給你臉了?”楊氏輕哼道,“這不是瞅瞅那三位大人物到底迎了什么客來?那怎么是個……孩子?”
平保兩眼冒光道:“指不定是哪家王公貴胄家的公子……看這架勢,來頭真不小。你知道站兩位覃公公身邊那位老者是誰嗎?”
“我怎么知道?”
隨即楊氏勸解,“當家的,不是讓你今天別親自掌勺嗎?沾一身油煙,沒法去應酬大人物……快脫了脫了!”
平保一邊往下摘圍裙,一邊道:“雖然義父沒對我明說,但我猜想,那位老爺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司禮監老資歷懷恩懷公公。”
楊氏停下手上幫忙摘圍裙的動作,好奇地問道:“就是那個連父輩們也時常提及的懷公公?聽說先皇活著的時候,京師上下無人不懼怕他……”
“那位讓人懼怕的是尚銘尚公公。尚公公曾因參倒前西廠廠督汪直汪公公,名噪一時。其執掌東廠期間,欺壓良善,藉以斂財,賣官求財,無惡不做,京城人皆懼之……咱這位懷公公名聲相當不錯,沒人怕他,但都敬重有加。”平保沒好氣地道,“你別不懂裝懂。”
楊氏蹙眉道:“我說的不就是懷恩懷公公嗎?懷恩懷公公的事跡我早聽了一耳朵,難道還有假不成?宮里邊還有個梁芳,那也是個厲害角色,咱父輩與之有生意上的往來,之前受了些牽連……
“哼,我之所以嫁給你,不就是看上你背景雄厚,乃當朝得勢公公的義子么?你以為就憑你個軍戶出身,就能夠娶我這般如花似玉的書香門第千金大小姐?做夢去吧!”
“別臭美了!你比那屠戶家的婆娘還要彪悍……哼,還書香門第呢,就你爹那點兒學問,真是不要臉!”
平保罵罵咧咧。
楊氏舉起菜刀就朝平保比劃。
平保嘲弄道:“咋的,被老子戳中軟肋,想動手殺夫不成?你只管動手!讓你全家身敗名裂,有本事朝我這兒招呼……”
說著還指了指胸膛。
楊氏輕哼道:“我不與你這般粗人一般計較。”
“誰粗人?”
平保據理力爭。
楊氏道:“你識字有我多嗎?連個賬都算不明白!家里的生意和田宅,要不是我給你打理,你早就跟你分家的兄長一樣敗壞干凈了!我楊氏一門雖不成器,但也出過幾個朝官,家中伯父更是進士出身……”
“那是隔了好幾輩人的族伯,又不是你的親伯父。”
“那又怎么樣?你就說他姓不姓楊吧!要是早個幾年太子選妃,還輪到如今宮中那位張皇后什么事?以我這出身,以我這相貌條件,豈有選不上的道理?跟了你,真是白瞎了我這么個如花似玉的大閨女!”
二樓。
張延齡區區稚子,竟可以跟三位大佬同桌而坐。
隨后就擺好軟墊,當場為懷恩診脈。
懷恩見張延齡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笑著道:“前幾日,老朽去太醫院見過汪機汪太醫,與他提及當下世間國醫圣手,他力推的人中就有二公子你……還有令尊。”
張延齡聞言抬起頭來,謙虛地道:“汪太醫實在太抬舉小子我了,我才多大哪里敢妄稱國醫圣手?不過就是跟著家父學了幾天醫術而已!”
“呵呵。”
懷恩眉眼間全都是笑意。
顯然這位爺是個人精。
有些事,雖然懷恩看得未必太透徹,但想要完全隱瞞他也是不現實的事情。
更何況,老張家父子孰強孰弱的格局,連覃云這樣的愣頭青都看得真真切切,豈能瞞得住懷恩這都快成精的老狐貍?
覃昌一臉緊張地問道:“二公子,懷公公這病情……?”
“光靠診脈,只能大致確定一個方向,還得問問癥狀才可。”
張延齡回答完覃昌的問題,看向懷恩問道,“懷先生,您平時哪里不舒服?從脈象看應該是中氣不足,集聚臌脹,黃疸肋痛,中焦火旺?”
覃昌聞言蹙眉,問道:“具體是怎樣?聽起來好玄乎……”
懷恩微微一笑,請求道:“二公子,這些中醫術語未免太過深奧了……有話你就明說吧。”
張延齡看了看懷恩,神色異常嚴肅:“積聚是指體內邪氣與正氣相搏,結聚于腹中而形成腫塊;臌脹則表現為腹部脹大,繃急如鼓,皮色蒼黃,脈絡顯露;黃疸則身黃、目黃、小便黃;脅痛是指一側或兩側脅肋部疼痛……之前你應該瞅過不少大夫,他們給出的意見,應該是半年之期……我沒說錯吧?”
“全中!”
懷恩重重點頭,隨即夸獎道:“二公子名不虛傳,果真厲害!”
一旁傾聽的覃吉頓時緊張起來,問道:“什么半年?可否不要打啞謎?”
懷恩笑道:“二公子說的是我這病還能堅持多久……人老了,經過之前一連串折騰下來,我這身子骨自然有些撐不住……嗨,沒啥,就是老人病,咱凡事看開點兒就行了……”
張延齡抿了抿嘴唇,鄭重地道:“此乃肺疾。”
覃吉一臉緊張地問道:“莫非是肺癆?”
“不是肺癆。”
張延齡搖頭道,“懷公公感染的病比起肺癆來嚴重多了……這病如果不能從內里直接根除,任由其發展下去的話,那的確只能存活半年左右的時間,就這還算是比較樂觀的估計,應該很難撐到來年夏天。”
覃吉差點兒沒哭出聲來,他兩眼通紅,一臉急切地催促:“那……那趕緊治啊!”
張延齡微微頷首,繼續盯著懷恩的眼睛,道:“治自然是要治的,但眼下只能靠一些保守的療法,以延長壽命、提高未來生活質量為主要目標。”
“這……二公子此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覃吉繼續發問。
等于是替懷恩問了。
覃昌在旁邊似乎聽明白了,連忙問張延齡:“二公子是說,這病到了您和令尊這兒,也是沒法根治的,只能使用拖字訣,逐漸調理……應該會有轉機吧?”
張延齡苦笑道:“晚輩只是個半桶水,學到什么就說什么,這病除非有極端特殊的情況出現,否則很難談得上出現轉機。”
“可是……嗚嗚。”
覃吉已經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懷恩微微一笑,一抬手道:“二公子,勞煩您來一趟了……其實老朽這病,問誰結果都一樣,無非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張延齡期冀地問道:“不知汪太醫可有給出更好的治療方略?”
“他說他并不擅長治療這個。”
懷恩搖頭道,“好在他博聞強記,恰好知道一些對癥的方子,于是便為我開了一些藥……當下我正在服用,雖未見明顯好轉,但這幾日確實睡得比較踏實了。”
“可有藥方?”
張延齡問道。
懷恩道:“沒帶。”
覃昌聞言皺眉,埋怨道:“懷公公,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今天人都來了,為何不帶上過往的方子?也好請二公子好好參詳下,以開出更好的方子!”
懷恩笑道:“拿紙筆來,老朽謄下來便可。”
“呵呵,也是。”
覃昌略微有些尷尬,隨后便讓義子送紙筆上樓,讓懷恩記錄。
寒門國舅 第五百六十三章 問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