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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孔融的抉擇

更新時間:2024-07-14  作者:愛吃麻辣豬蹄
朕能走到對岸嗎 第一百二十七章 孔融的抉擇
八三看書,朕能走到對岸嗎!

為了盡快趕回驛館,孔融可謂是拼上了老命。

從袁紹府上出來后,就一路策馬狂奔。

哪怕一把老骨頭都快要被顛散架了也不敢停下。

“子義——!”

“子義——”

趕至驛館,孔融大聲呼喊。

可四下都見不到太史慈的人影,他心中焦急如焚,臉色白的嚇人。

此時太陽已然落山,他錯過了和太史慈約定回驛館的時間。

若是太史慈真以為他在城內出了事,從而逃離冀州,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以他的騎術和性格,即便現在就派人去追,也是萬萬追不上。

孔融呆呆的站在驛館,臉上全是驚恐的神色。

腦海中接連閃過劉協在宣室揮斥方遒的畫面。

“不過是些許風霜罷了……”

“朕這一生如履薄冰!”

“大爭之世,誰能不爭,誰敢不爭?”

“朕為天子,不爭便是死,不爭大漢便要亡!”

“愛卿要葬送大漢幽而復明的希望嗎!”

孔融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宛如行尸走肉般癱倒在地上。

漢室復興的希望,真的要因他而葬送了嗎。

他老淚縱橫,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國相!”

突然,一道充滿驚喜的聲音傳來。

太史慈牽著馬,從馬廄走出。

“子義!”

看到太史慈的身影,孔融無神的雙眼,重新煥發了光芒,整個人如釋重負。

口中似是慶幸般的不斷呢喃:“子義沒走就好,沒走就好……”

這一刻他心中的喜悅,比當年聽聞董卓伏誅的消息還要強烈。

太史慈走近,看到孔融衣衫凌亂,狼狽不堪的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不由勃然大怒。

孔融向來重視儀表和風度,如今這般模樣,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定然與城內的遭遇有關。

“可是袁賊為難國相!”太史慈咬牙切齒,眼中兇光四射。

“非也,非也。”孔融趕緊拉住太史慈,生怕他直接殺到袁紹府上去。

“且為老夫端碗水來。”

他從昏迷中蘇醒后便一路策馬狂奔,剛才又經歷了心緒上的大起大落,如今可謂是身心俱疲。

太史慈不敢耽擱,連忙跑去弄了碗蜜水過來。

孔融喝下大半碗蜜水,臉色稍稍有幾分好轉。

正待太史慈要詢問孔融在城中的遭遇之時,袁紹帶著一隊人馬來到了驛館門口。

太史慈當即擋在孔融身前,將背上的一對雙戟取下握在手中,一臉警惕地看著袁紹。

袁紹翻身下馬匆匆走入驛館,看著坐在地上喝蜜水的孔融似乎并無大礙,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隨后無不費解的問道:“國相為何不辭而別?莫非是我有什么失禮之處嗎?”

孔融一醒過來,沒聊兩句就奪馬而走,讓袁紹感到一陣莫名奇妙。生怕他這把老骨頭出什么事,便一路追了過來。

“冀州牧多慮了,不過是著急回驛館罷了。”孔融疲憊地向袁紹擺了擺手,“老夫并無大礙,還請冀州牧代為轉告陛下,老夫安然無恙。

今日昏迷也與陛下無關,讓陛下無需憂心。老夫明日會入宮向陛下請罪。”

袁紹心中依然充滿疑問,可見孔融虛弱蒼白的臉色,生怕對方出什么事,也不敢繼續逼迫。

但還是不放心的交代了兩句:“既如此,那國相便好好歇息,萬萬不可做出方才那般奪馬狂奔之舉。國相的安危關系到陛下的聲名,萬不可大意。你若是出了點差錯,將會使陛下蒙受不白之冤。”

“老夫省得。”孔融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

袁紹也不多廢話,轉身上馬,帶著沮授、審配等人離開了驛館。

直到離開一段距離后,他的臉色才慢慢冷下來。

“這老匹夫,當真是莫名其妙!”

袁紹陰沉著臉色破口大罵。

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提心吊膽。先是擔心劉協的身份被識破,后來又擔心孔融出事。

孔融的一舉一動都讓他看不明白,又是殿上昏迷,又是匆匆忙忙奪馬狂奔跑回驛館,一出接著一出。

也不看看自己一把年紀!

如此折騰,要是死在鄴城怎么辦?

一旁的沮授似乎看出了些許端倪,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說道:“主公,若是不出所料,孔融昏迷十分蹊蹺。”

“或許是陛下逼迫的太緊,他一時之間無法回答,便借昏迷為由逃避。”

審配亦點了點頭,“假借昏迷逃避君主追問,此類事史書多有記載。”

經過沮授和審配這么一說,袁紹也回過味來了。

咬牙切齒道:“這老匹夫安敢如此,害我擔驚受怕!”

落后半個馬位的逢紀也跟著大罵:“孔融此舉當真是奸詐,這般無賴手段都用的出來!”

“明日等他再度入宮,定要備好十個八個醫官,他要是昏迷就給他扎針!”

“愚蠢!”袁紹不留情面地罵了逢紀一句,“你安能扎醒一個假裝昏迷之人?扎醒了他又繼續裝昏過去,難道還能一直扎他不成?”

孔融要是鐵了心的假裝昏迷,給他扎成篩子也沒用。

逢紀聞言,覺得袁紹說的有理,又罵罵咧咧幾句:“這匹夫,枉為孔子二十世孫。”

這時郭圖皺著眉,疑惑的說道:“可他如此匆忙跑回驛館又是何故?他若是不肯承認天子身份,主公難不成還能吃了他?”

審配道:“孔北海在許縣的那幾天,也不曾和曹賊有任何接觸往來。或許是不愿與主公處于一室,擔心落人口舌。”

“哼!”袁紹冷哼一聲,十分不滿,他袁本初盛名在外,焉是曹阿瞞之流能比?

這老匹夫若非仗著孔子二十世孫的身份,都入不了他的眼。

“我以為,或許與那個侍從有關。”田豐忽然開口。

眾人聞言,紛紛驚異地看向他。

居然……正常說話了?

沒有一開口就讓主公下不來臺?

袁紹心中琢磨了一會兒,厘不清與那侍從有何干系,問道:“元皓有何高見,不妨直言不諱。”

這次田豐難得沒有拆他的臺,他也難得讓田豐直言不諱。

田豐斟酌了一會兒,說道:“方才在驛館之時,我觀那侍從頗為不俗,絕非常人;背負雙戟,腰纏馬鞭,亦有包裹在身,顯然是準備離開驛館。”

“但他既為孔北海侍從,為何會有離開驛館的打算?豐以為,定是孔北海提前叮囑過他。”

“例如若是入城未歸,或是被主公挾持,便讓侍從第一時間離開鄴城。”

田豐觀察的很細致,分析的也有理有據。

說到這里之后,眾人哪里還不明白?

那侍從包裹里必定藏著孔融的印信!

沮授滿臉后怕,嘆道:“孔北海當真是謹慎,他若未歸,那侍從怕是要攜帶他的印信前往許縣。向天下人昭告主公假立天子。”

“好個孔文舉,居然還有這么一手準備,難怪他這么急要趕回驛館!”袁紹的心中也一陣后怕,同時也對孔融心生佩服。

此人當真是對漢室忠心耿耿,寧死也不會受脅迫。

好在今天孔融并沒有真的出什么事,否則那侍從會第一時間逃離鄴城,并將孔融遇害的消息傳播出去。

田豐又道:“主公何故一臉后怕?孔北海既然如此著急回來,表明他也擔心侍從誤傳消息。”

袁紹一臉驚喜:“莫非他心中已經承認陛下是真龍天子?”

如果不認可劉協天子身份的話,又怎么如此匆忙趕回驛館?

袁紹此刻握著韁繩的手都激動的顫抖,恨不得仰天長嘯。

霸業可圖,霸業可圖啊!

然而,田豐卻潑了他一盆冷水,“主公莫要開心的太早,一切還得等孔北海親口說出來,才算是塵埃落定。或許他只是暫時無法分辨。”

袁紹心中失望,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誰也說不準孔融是怎么想的。

轉頭看向沮授,道:“公與,你派人暗中盯住驛館,嚴密監視那個隨從。回頭再安排幾名醫官過來。在孔文舉離開冀州之前,絕對不能讓他出事。”

不管孔融今天是假裝昏迷也好,真昏迷也罷,袁紹都不想繼續提心吊膽了。

假若孔融真的因身體問題出事,他也要把這個消息給按死在鄴城,事后再想辦法處理。

“諾!”

天空中月色皎潔,繁星如綴。

太史慈把孔融攙入房間,關好門窗后,方才問道:“國相今日為何如此狼狽,為何昏迷過去?”

方才孔融和袁紹的對話他雖然都聽得一清二楚,可心中還是藏有不解。

今天孔融在城里到底經歷了什么?

孔融神色復雜的嘆了口氣,幽幽的說道:“這一趟出門,老夫怕是要聲名掃地,甚至連累孔家。”

“何至于此?國相莫非當真遭那袁紹脅迫?”太史慈聞言,頓時臉色大變。

孔融這番話,只能讓他聯想城中的天子是假冒的。國相受袁紹脅迫,不得不昧著良心指假為真。否則又如何會聲名掃地,甚至連累孔家。

孔融搖了搖頭,道:“子義可知……鄴城的天子,與許縣的那位長相一般無二。”

“長相一般無二?”太史慈有些不敢置信,考慮到孔融年紀大了,眼睛有些不好,忍不住問道:“國相確定沒有看錯嗎?世上哪有這般巧合之事。”

孔融也是滿臉感慨,“若非親眼所見,老夫也覺得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如此,真假天子相貌一致,毫無差別。”

“會不會是易容之術?”太史慈還是覺得太巧了,猜測道:“我聽聞有一些精通易容術的高人,能模仿一個人的相貌和體態。”

“并非易容,也并非模仿。若是易容模仿,兩位天子言行舉止定然一致。”孔融回想起與兩位天子相見時的畫面,道:“雖然兩位天子給我的感覺都分外真實。可許縣那位懦弱,而鄴城這位胸有雷霆引而不發,帝王威儀十足。”

“甚至……”

孔融腦海中再次閃過宣室內劉協揮斥方遒的雄心壯志。

“甚至什么?”太史慈追問道。

孔融搖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揭過這個話題:“單以私心而論,鄴城這位更像天子。”

他不是不信任太史慈的品行,而是擔心隔墻有耳。

今天匆忙跑回驛館,袁紹必然會察覺他的安排了,把他太史慈留在驛館的目的恐怕已經暴露了。

因而他不敢談論和劉協復興漢室有關的話題,否則一旦被外人聽去,那就是一場災難。

見孔融不說,太史慈也沒有多問。

“國相既然覺得鄴城這位更像天子,打算何時向天下人宣布?”

孔融心中惆悵,臉上滿是糾結的神情。

良久之后,才緩緩說道:“雖然鄴城這位更像天子,可像并不意味著真。兩位天子,真假難辨。我不敢輕易決斷。”

這個回答令太史慈很是疑惑。

許縣那位不像天子,鄴城這位像天子。

結果反而難辨真假?

見孔融滿臉疲倦,卻眉頭緊鎖,深陷真假天子的決斷當中,太史慈趕緊說道:

“國相,莫要多想了。且好好休息,明日再入宮觀察觀察。”

“我如何能安穩入睡啊。”孔融心中有千絲萬縷纏繞,胸口始終被一座大山壓著。

兩位天子,總得辨出一個真假。

他能逃避得了一時,又怎能逃避一世?

太史慈不愿見孔融如此憂心勞神,思慮片刻后說道:“曹操和袁紹想讓國相鑒別真龍,難道真是為了擁護天子嗎?以我看,他們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大漢日漸衰微,九州大地諸侯割據。國相縱然辨出真龍,于漢室而言又能如何?如今的天子,無論真假,都只是袁紹和曹操手中的傀儡罷了。”

“既如此,國相又何必如此憂心勞神?”

太史慈對曹操和袁紹的目的洞若觀火,他們只是不想背負假立天子的罪名,他們只想挾天子以令不臣實現自己的狼子野心罷了。

孔融聞言,渾身一震。

渾濁的雙眼中,盡是痛苦。

太史慈所言,是他一直以來刻意忽略的要點。

如今這混亂的天下,誰還在乎天子是真是假?

即便他真的分清楚誰是真龍誰是偽帝,那又能如何?于漢室又有何益?

不過成全了奸賊的狼子野心罷了。

不——!

漢室還有希望!

倘若鄴城這位是真正的天子,倘若他今日所言的謀劃能夠施展開,漢室還有幽而復明的希望。

孔融再度陷入到了“大漢正統”和“大漢復興”的抉擇當中。

他為人剛直,志節不屈,對漢室忠心耿耿。絕對無法容忍大漢正統旁落他人。

可正因他對大漢忠心耿耿,絕不愿見大漢就是衰亡。平生所愿,便是再造炎漢。

“子義覺得老夫該怎么做?”

孔融看向太史慈。

他知太史慈武藝高強之外,為人機敏,心思細膩。

想來已經看出了一些東西,否則不會說出方才那番話。

“慈以為,真假天子難辨,國相不如對外宣稱鄴城的天子是真龍。”太史慈猶豫了片刻說道。

一番交流下來,他已經完全明白了為何孔融一開始會說這一趟出門,他怕是要聲名掃地,甚至連累孔家。

因為他心中分不清真龍,擔心決斷錯了,大漢正統便要旁落他人。

如此便只能拖下去。

可拖的時間長了,必然會有損名聲。

天下人都會以為他怕得罪袁紹或者曹操,或者是被袁紹或者曹操收買了。

無論是哪種情況,都得聲名掃地。

太史慈不愿孔融聲名掃地,又從他的口吻當中,聽出了他心中屬意鄴城的天子,因而才會有如此建議。

孔融聽罷,呆愣在原地,眼睛直直的望著太史慈,久久沒有回神。

太史慈見狀,不由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很心疼眼前的老者。

“既然國相無法分辨真龍,又不愿輕易決斷,那便什么都不做,讓這真假天子繼續爭論下去。”

“至少不會因做出錯誤決斷而使天子正統旁落,也不會因此成就了袁紹或是曹操挾天子以令不臣的狼子野心。”

“另外,慈竊以為,天子若有天命在身,焉能被偽帝取而代之?”

最終,太史慈還是說出了他不想見到,但卻是孔融想要的答案。

“善……”

孔融輕輕點頭,聲音無比沙啞,仿佛是從喉嚨里面擠出來一樣。

這個剛直不阿的老者,要以犧牲自身名譽為代價,犧牲孔家聲譽為代價,從“大漢正統”和“大漢復興”這兩難的抉擇當中走出第三條路。

許縣那位天子,無論真假,都擔不起三興大漢的責任。

鄴城這位天子,若為真,則大漢正統尚在,則大漢復興有望。

若為假,則大漢正統旁落,可大漢卻有復興之望。

一切,便等明日入宮之后,做出決斷。

(本章完)

朕能走到對岸嗎 第一百二十七章 孔融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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