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將軍 第四百七十七章 微服私訪,淮陰渡
“不用,明日朕微服私訪,偽裝成商人,悄悄進入淮陰。朕倒要看看,淮陰到底是何番景象?”
李瑄不想直接去捉拿。
事情撲朔迷離,以免打草驚蛇。
自李瑄登基為帝以后,他去地方巡視,不論是關中,還是現在的臨淮,都有官吏刻意安排,把最好的一面向他展示。
處處迎合圣意。
哪怕是清廉能干的官吏,亦不能免俗。
李瑄白龍魚服,用一次微服私訪,看一看地方真正的情況。
“至尊,您萬金之軀,是國家的頂梁柱,是百姓的信仰。怎能以身犯險呢?”
張巡按例勸諫李瑄。
已知淮陰縣有豪強余孽,就該派兵馬護送進入。
天下最恨李瑄的一類人,非豪強莫屬。
“朕曾于萬軍之中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更何況地方宵小之徒。而且朕的內衛已經進入淮陰。騎兵在此駐扎,旦夕即至,不必憂心。”
李瑄向張巡說道。
有內衛,安全是他最不需要擔心的事情。
錦衣衛除了諸多部門以外,有四個最神秘的組織。
分別是射生、神捕、內衛、彍騎。
其中內衛是從所有錦衣衛中挑選最精銳的戰士,又擁有偵察和反偵察能力,個個以一當十。
而且內衛按照后世的經驗布置,是最頂級的護衛,除非有一支大軍伏擊他。
第一批二百內衛進入淮陰。
就算淮陰郡全部出問題,也不可能撼動。
更何況還有其他內衛與李瑄隨行。
“臣可先進入淮陰,為至尊探明情況。”
以往皇帝巡視,都是千乘萬騎。
至尊的隨行的將士,已非常少,更別說秘密前往淮陰。
“張尚書與朕隨行。不論正與不正,官吏們過多粉飾。朕想看到真正的淮南百姓。”
李瑄讓張巡不必再勸說。
他一向惜身,心里有數。
張巡也知道至尊一旦心意已決,就不會更改。
如果是錯誤,或不當的策令,李瑄會承認。
但李瑄不認為這是錯誤。
這不能干,那不能干。這和李隆基何異?
許多皇帝的眼睛和耳朵就是被這樣蒙上的。
“釋放消息,朕要向西前往鐘離郡。等到鐘離后,沿著陸路巡視揚州。”
李瑄準備來一個“聲東擊西”。
讓淮陰的官吏以為他不再去淮陰。
這樣淮陰的官吏就會松懈。
淮陰的山陽也是大運河的一個重要渡口。
如果乘船,大運河從臨淮的通濟渠,匯入淮水,順著東流的淮水,到達山陽。
然后從山陽渡口南下揚州。
“臣遵旨!”
張巡領命道。
當天晚上,李瑄就在船上過夜。
翌日,周圍的郡縣皆知至尊的船隊將從淮水逆舟而上,前往鐘離郡。
鐘離郡是除賤為良比較激烈的一個郡,當初王昌齡在鐘離郡斬殺鐘離太守閭丘曉,人盡皆知。
至尊前往鐘離,人們并不意外。
鐘離太守,也注定要白忙活一場。
又過三天,等消息酦酵后,李瑄才開始出發。
“靈溪,你們就在這里游覽玩耍,體會淮水風光。少則十天,多則半月,為夫再與你們相會。”
李瑄臨行前,向裴靈溪等女說道。
微服私訪,不方便帶著裴靈溪她們。
“夫君只管去行大事,我們自己會照顧自己,不用擔心。”
裴靈溪柔柔地道,她默默支持夫君的任何決定。
她明白夫君做什么事情,都有分寸。
有裴靈溪這個大婦坐鎮,姜月瑤、霜兒、長離等自然也能諒解。
“依依,霏霏,你們要聽阿娘的話啊!”
李瑄又蹲下向含著果糖的兩個小女兒說道,并用手撫摸了一下她們的小腦袋。
“好的阿爺……”
小女兒非常乖巧,況且她們也不知道李瑄要干什么,以為不一會兒阿爺就會回來。
告別妻女,李瑄登上一艘中型樓船,向淮陰方向駛去。
這艘船只已去掉一切裝飾,和普通的商用船只并無二致。
李瑄也穿著如商人一般的黑色寬秀袍服。
跟隨他的官吏有刑部尚書張巡、戶部侍郎王玙、錦衣衛指揮使廖崢嶸、天策衛統領裴瓔,以及秘書省的郎令韋應物,一名大唐月報記者,以及起居郎,一名書令史。
除了船夫外,船上還有十幾名打扮成力工的天策侍衛。
他們此行的身份是賣玉石的商人,船上有一些從西域運送過來的玉石。
另外,不遠處還有見艘普通船只跟隨。和岸上的探子一起,留心至尊的動靜。
一有情況,可以短時間內召集內衛。天策衛騎兵也會很快殺到。
“淮水東流,思之悠悠,念之悠悠……”
李瑄在船頭,觀看著淮水兩岸的風光,喃喃自語。
一樣米養百樣人。
雖然有預料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但心里還是很沉重。
如果“都是忠臣,沒有奸臣”,他會害怕。
但除賤為良結束不到三四年,又有豪強,他更加害怕。
只要有欲望,罪惡除之不盡。
貪官與清官,不過是一念之間。
李瑄只能用雷厲風行的手段,不斷去震懾。
船只東行的時候,又下了一場秋雨,淅淅瀝瀝,使船只行進速度推緩。
進入淮陰郡內,李瑄通過觀察,發現淮陰開放的地方并不多,有沼澤的原因,也有人為的因素。
“至尊,前方是淮陰縣渡口……”
戴著竹帽,進入船中的張巡向李瑄稟告道。
最大的渡口在山陽,但淮水兩岸,不乏小渡口和野渡。
李瑄有說過,暫時不去山陽城,因為事發在淮陰縣。
他們要在淮陰縣停留,觀看淮陰縣,特別是宣澤鄉的民生。
“在淮陰縣渡口停下。”
李瑄吩咐一聲。
船夫劃船,向淮陰縣渡口靠近。
淮陰渡口邊,幾塊大青石光滑而平整,是過往旅人休憩之所。其上偶爾可見幾道淺淺的凹槽。
整個渡口不大,以停靠捕魚、來回擺渡的小船為主。
如李瑄所乘大一點的樓船,只有四個泊位,還有幾個稍小的泊位。
而且這些泊位上連一艘船只都沒有。
就連擺渡人,也只有一個。還是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
在這繁華的大運河水道系統中,一個縣的渡口如此,算是比較蕭瑟的。
“郎君是做什么生意的?”
船只停靠在泊位上,那名擺渡人過來詢問。
他暗道李瑄好有貴氣,尋常的衣著,無法掩飾李瑄的氣質,他從未見過如此標亮之人。
“沒什么,我從洛陽來,做一些玉石生意。旅途勞累,不勝顛簸,準備在此休整一兩日。”
李瑄拱手一禮,笑呵呵地回答。
南方的錦繡絲綢和茶葉,是北方不能及的。
而北方的玉石,在南方卻是搶手貨。
“淮陰可不是商人能來的地方,歇歇腳,趕緊離開。”
擺渡人好言向李瑄提醒。
他以為李瑄只是來歇腳,過會就走。
沒想到是來這里休整。
“為何?”
李瑄好奇問。
“你是商人,還不知道我們淮陰縣嗎?皇帝老兒來我們淮陰縣,都得掉層皮……”
擺渡人也是想到什么說什么,口無遮攔。
“大膽……”
這話一出,王玙厲喝一聲,但卻被李瑄伸手阻止。
百姓私下議論皇帝,也沒有什么。
更何況還有不知者不罪之說。
“還怪兇的嘞!”
擺渡人被這聲厲喝嚇了一跳。
“失禮了,我剛經商不久,不清楚淮陰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請老先生告知!”
李瑄再次拱手,向擺渡人請教。
只看這吹著西北風的渡口,就知有端倪。
“唉!淮陰縣啊……不喜歡商人,每每商人到來,都會被索要錢財,剝削貨物,甚至還有血本無歸的情況。”
擺渡人沒有計較,嘆一口氣。
“朝廷鼓勵工商,官吏不管嗎?”
李瑄又問。
“皇帝老兒不過是說說,他哪能看到民間的疾苦。前段時間,都說皇帝老兒要路過淮陰縣,前往山都縣。郎君看這里多干凈,是縣衙剛收拾的,還有一塊功德石碑呢,前幾日縣尉天天在這里守著,好不熱鬧。現聽說皇帝老兒前往鐘離,不來淮陰了。”
擺渡人雖然一口一個“皇帝老兒”的叫,但語氣中卻有著些許遺憾。
皇帝前往淮陰郡的郡治山都,但保不齊就在淮陰渡口停下,所以淮陰令熱火朝天地整治一番渡口,隨時準備迎接皇帝。
得知皇帝不來的時候,淮陰官吏、豪貴反倒是松一口氣。
“雖是小渡,但在大運河系統中,應有漕運小吏記錄停靠船只,現怎么不見人?”
李瑄明白擺渡人話里話外的意思。
淮陰縣吃人不吐骨頭,報官也沒有用。
看來他來得不錯。
“本應有的,他們平時不在,好像跑到鎮上賭博了。郎君應該慶幸,否則你這大船光靠在岸邊,也最少會收你十貫錢,如果沒有,就用貨物相抵。”
擺渡人向李瑄回答道。
他也希望那幾個漕運小吏不在。
“老先生是擺渡人,他們沒為難你嗎?”
李瑄又關心這名擺渡老者的生活。
“老朽每擺渡一個客人,收兩文錢。如果他們在,要索要我一文。他們不在也挺好。老了,就憑這些養家糊口。”
說起這些,擺渡人咬牙切齒。
見李瑄是外地商人,他才這么敢說。
也算是一種傾訴。
“豈有此理!”
李瑄面有慍怒,這種雁過拔毛的行徑當真可惡。
“沒辦法,你們趕緊離開,保不齊他們就會回來。”
擺渡人好心腸,覺得能勸走一個是一個。
“不要緊,我們就在淮陰縣休息。”
李瑄擺了擺手,令侍衛帶著一些貨物上路,實際上藏刀劍于身。
“你這人,咋還不聽勸告呢?”
擺渡人見李瑄這樣,他無能為力。
血本無歸的時候,后悔就來不及了。
擺渡人剛瞥頭,就看見不遠處有三四個人,向這邊走過來。
“官差來了,你們好自為之。”
擺渡人大驚失色,拋下這句話后,趕緊遠離李瑄,回到自己的小船前。
漕運小吏帶著三名官差,嘴里罵罵咧咧,因輸錢而郁悶。
他們突然看見渡口停著一艘不小的樓船時,像嗅到腥味的貓一樣,眼放亮光。
為首的漕運小吏,興奮道:“兄弟們,我們又有錢了。”
說完,他帶人迅速跑向李瑄。
此時,李瑄這邊的侍衛已經全部下船。
如果細心的話,就會發現,寬闊的淮水上,還有幾艘船只,慢慢在淮陰渡口附近來回駛動。
“停停停!你們哪來的?誰讓你們停靠在這里的?”
漕運小吏指著李瑄,尖銳地喊一聲。
他們雖然只有四人,卻有恃無恐,絲毫不擔心李瑄這一行二十來人。
雖然他是流外官,但流外官也是官,背后是朝廷。
“既有渡口,不就是讓商旅停息的嗎?官家有什么問題?”
李瑄淡淡地回應。
身邊的侍衛皆虎視眈眈地看著幾名官差,只要官差有一絲輕舉妄動,他們就會立刻將其拿下。
“稅!我淮陰大力修繕渡口,難道你們停在這里,不需要繳稅嗎?”
漕運小吏嗤笑一聲,竟還不識抬舉。
“淮陰渡口是官渡,恕我直言,未曾聽過官渡還要收稅。”
李瑄提出質疑。
運河沿線的渡口有官渡、義渡與私渡之分。
所謂官渡,是由地方官府組織并管理的渡口,渡資免收。
通過官渡,吸引商人到自己的地域上,進行經濟貿易,從買賣中獲取稅收。
義渡往往也不用收稅,只有私人渡口才會征收一定錢財。
所以亂收錢財是不合法的。
“哪這么啰嗦,在我們淮陰,渡口停船,就得繳錢。”
漕運小吏不依不饒地道,他用兇狠的眼神瞪著李瑄。
但他這種病貓一樣的氣勢,在經久沙場的李瑄眼中著實好笑。
“需要資費幾何?”
李瑄沉聲說道。
“你這船大,二十貫錢!”
漕運小吏用手比劃,獅子大開口道。
“你們淮陰厲害,上船離開!”
李瑄不想和這些短視之輩交談,吩咐裴瓔帶侍衛重新上船。
“嘿!既然靠在碼頭,就想一走了之嗎?不給錢財,不準離開。兄弟們,上……”
漕運小吏一拍手,麾下三名官差立刻拔刀,惡狠狠地攔在前方,不許李瑄等人登船。
不留下一點油水就想走,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禁軍侍衛立刻擋在李瑄前方,只待李瑄一聲令下,就將這些官差拿下。
但李瑄沒有令侍衛輕舉妄動。
淮陰縣有問題是一定的,就看整個淮陰郡是否一樣。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這樣做,和劫匪何異,淮陰縣還有王法嗎?”
李瑄沉聲說道。
“在淮陰,我就是王法。我們明府就是王法,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今把話撂這,沒有二十貫錢,休想離開。”
漕運小吏抱著手臂,十分得意。
身為地頭蛇,他這一招屢試不爽,沒有一次不成功的……
大唐天將軍 第四百七十七章 微服私訪,淮陰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