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日走紅 第六百四十八章 可不能厚此薄彼
“凌云獎這兩年的改革力度是真的挺大的,顯然是一群想要做事的人在運營這個獎項。這幾年,電影獎只要是入圍的影片,都會在影院重映,按照過去這三四年的情況,基本上在這個窗口期,所有入圍影片重映的票房加起來也能有好幾億。”
陳梓妍提起凌云獎這幾年的表現,還是挺感慨、認同的。
在國內電影三大獎中,陸嚴河參與最多的其實也是凌云獎。
“他們真的很敏銳,看到了劇集市場的變化。”陳梓妍說,“其實,大家都說國內電影這些年的變化很大,但說起來,是市場在變大,觀眾在變多,有錢了,大家愿意走進電影院看電影了。要真說從題材、拍攝手法、質量等內容上的變化,我個人認為劇集的變化是遠遠大于電影的。某種程度上而言,劇集是在走上坡路,而電影,除了制作工藝,其他方面感覺都在走下坡路。”
陸嚴河跟陳梓妍其實是有同感的。
“但是,傳統的電視劇三大獎,它們是沒有跟上這個形勢的變化的,我不是說,它們評獎的結果不對,但獎項的歸屬和結果呢,有的時候反應的就是一種整個行業的趨勢。”
陳梓妍接著又說:“你看三大獎的評獎結果,我其實挺悲觀地覺得,它們每一年的結果還被聚焦在是否有黑幕,而不是這個結果反映的是否是這個行業最值得表彰的結果。”
陸嚴河一愣。
“什么意思?”
“舉個例子,《老友記》,國內這幾年最火的電視劇,穩居TOP1的位置,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對吧?”陳梓妍說,“不是說這部劇是你做的,我才這么說,而是這樣一部對行業這么有影響力、在市場反響又這么大的劇,從第一季開始,到現在都開始做第五季了,它始終沒有在三大獎上有任何的體現。”
陸嚴河猶豫了一下。
“但是……情景喜劇一直是不受主流獎項待見的。”
“這本身就是一種悖論。”陳梓妍說,“第一,主流獎項,是誰的主流?是政府部門的主流,是行業的主流,還是藝術價值的主流?主流的定義都有不同的范圍。第二,評獎要的是公平,但不意味著每一年評獎遵循的都是同一把尺子,總有人誤以為所謂的公平,就是這個標準是一成不變的才對,這個行業在不斷變化啊,市場也在不斷變化啊。”
“有的時候,一個獎,概念先行,嗯,他們覺得這幾年都是老演員獲獎,得推一推年輕演員里,但是,偏偏推年輕演員的這一批,沒有哪個年輕演員的表現是服眾的,結果就是招致一片罵聲,你說他們是故意不公平嗎?也不是,但就是太自以為是,用自己的概念去試圖操控大眾和市場的喜好。”
陳梓妍對陸嚴河說,“當初《榮耀之路》,你拿影帝那一年,幸好你是在最后頒的銀河獎拿的影帝,否則,一樣會有爭議,大家心中覺得應該拿獎的男演員,他們都已經在凌云獎和飛鴻獎拿過了,你再拿,別人對你的質疑就少多了。畢竟你那一年是大年,競爭者太強了。”
陸嚴河點頭。
確實如此。
“這就是人心所歸的問題。”陳梓妍說,“在最佳男演員評比的大年,你看,其實跟你一起演《榮耀之路》的商永周,最后沒有拿獎,是他的表現就比你們那一年三個拿了獎的男演員差嗎?肯定不是,對吧?甚至一開始他都是最熱門的提名者,他演得真的好。那在出現了其他值得拿獎的男演員的時候,大家其實都挺默契,這個時候,已經不再那么需要這座獎杯的商永周,就暫時先不給了。”
“事實證明,你看,《榮耀之路》這部電影的影響力,后續就遠遠不及《胭脂扣》,拿了凌云獎影帝的周宇寧,靠的也是《九陰》這部近八年來影響力最大的武俠題材電影。”陳梓妍說,“就你們那一屆,最佳男主角的幾個選擇,引起的討論巨大,但在喧囂過后,大家都認為是給對了,給得實至名歸。”
“那你再看最近這兩年的表演獎項歸屬,那些獲獎者的電影,有幾個是真正會進入華語影史經典的,又有多少人真的看過那些電影?”陳梓妍撇撇嘴,“一味地追求藝術,追求絕對的表演質量,而不去考慮整個行業的情況,一樣是一個自取滅亡的過程。”
陸嚴河若有所思。
今年金鼎獎最讓陸嚴河生氣的,其實還不是《老友記》那件事,而是顏良主演的《山顛》,竟然都沒有幫他拿到一個提名。
公平是一個即使明知為偽命題也必須自欺欺人才能維持一個虛假平衡的概念。
顏良這幾年在劇集領域的表現,足以稱得上整個行業所有年輕演員的楷模。
無論是付出,努力,還是最后呈現出來的人物塑造質量,都應該得到認可的。
但莫名其妙的,《山巔》這部劇就被忽視了。
凌云獎打算舉辦劇集獎的評選消息,到了這個階段,也基本上捂不住了,慢慢地在業內流傳開來。
只不過,對業內很多人而言,凌云獎突然搞這么一個大動作,就跟今年金鼎獎出的輿論危機聯系到了一起。
很多人都猜測,凌云獎這是不是想要在劇集獎項的領域,取金鼎獎而代之。
這可不是什么草臺班子隨隨便便弄出來的一個獎,而是凌云獎,本身就是一個權威的電影獎項。
業內傳著傳著,忽然就演變成了“金鼎獎危矣”的信號。
黃廉不知道連著接了多少個電話。
凌云獎要做劇集獎,矛頭卻直指金鼎獎。
本身已經慢慢過去的負面輿論,再一次卷土重來。
任誰都沒有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發展。
黃廉再三跟人保證,金鼎獎的地位一定不會被凌云獎撼動。
但是,口頭上的保證無法作數。
金鼎獎執委會緊急開會,商討對策。
明年金鼎獎一定不容有失,不能夠再出現今年這樣的爭議了。
得想辦法改變輿論,力挽狂瀾才行。
“邀請陸嚴河來擔任評委?”黃廉震驚地看著會議室里其他人,這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一個走向。
有人說:“只有這樣,才能夠彌合大眾眼中陸嚴河跟我們金鼎獎的關系。”
“他才只有二十四歲。”黃廉強調,“二十四歲的評委嗎?在金鼎獎的歷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么年輕的評委!”
“那金鼎獎上出現過因為一個演員而差點把我們金鼎獎的口碑給毀掉的演員嗎?”馬上有人反駁黃廉,“他現在的成就已經完全超出了他這個年齡段演員的正常水平,甚至可以說,圈內大部分三四十歲的一線演員,都沒有他取得的成就高。”
“那這也太過了。”黃廉搖頭,“我不同意。”
“那我們就表決吧。”立即有人說,“執委會也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黃廉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你們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贊成表決。”古墨忽然開口。
他這一開口,其他人都震驚地看向他。
黃廉也是如此。
古墨是羅宇鐘的學生,一直是力挺陸嚴河的,他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反對,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古墨,你也認為陸嚴河的年齡太小了嗎?”
“我不是因為這個。”古墨聳聳肩膀,“只是,我可以很明確地說,即使我們邀請他擔任評委,他也不會來。”
“他不會來?”黃廉笑了,冷笑。
古墨:“就在最近,西圖爾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邀請他擔任明年的評審,他拒絕了,凌云獎的劇集獎邀請他擔任第一屆評委會主席,他拒絕了兩次,現在陳恒毅還在鍥而不舍地游說他。”
他轉頭看向黃廉。
“黃主席以為區區一個金鼎獎的評委,對陸嚴河是有什么誘惑力的東西嗎?”
古墨一番話說完,會議室里鴉雀無聲。
黃廉的臉色變了又變,嘴張了又閉,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半晌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古墨攤開雙手,“所以,大家應該知道我為什么反對表決了吧?通過這種方式來彌合跟陸嚴河的關系,前提是我們給的,是陸嚴河想要的。你們在這里摳摳搜搜的時候,別人早就已經到了另一個級別。咱們有什么好掙扎的呢?就現在這種運行的理念,就算真的把陸嚴河請過來了,讓大眾覺得金鼎獎跟陸嚴河的關系緩和了,又怎么樣呢?連選個評委都還這么在乎年齡,在乎資歷,更不用說獎項的評選了,就讓金鼎獎慢慢被淘汰吧。”
“古墨,你別這么偏激,有你這么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嗎?”有人說,“金鼎獎確實存在一些問題,但現在大家都還是想著要解決問題。”
“解決什么問題呢?”古墨忽然問。
一時間,無人說話。
“有人知道金鼎獎現在的問題是什么嗎?”
還是沒有人說話。
古墨看著黃廉,“金鼎獎最大的問題,不就在于這個獎項的結果,它已經從一開始就不純粹了嗎?誰能提名,誰不能提名,是誰在決定這件事?是誰在影響著這個名單?”
空氣十分安靜。
這一刻,每個人的神色都變了。
“黃廉他挾私報復陸嚴河,是他的問題,不過,在座的各位,以及各位背后的各路人馬,誰又能說自己的手干干凈凈呢?”古墨嗤笑了一聲,“邀請陸嚴河來做金鼎獎的評委?我不知道這是誰想出來的辦法,但我想問一句,你們有沒有想過,真的把陸嚴河請過來做評委了,到時候,誰能擺平他?還是說,讓這個獎,干凈一年?”
黃廉震驚地看著古墨。
“古墨,你在亂說什么?”有人斥責。
古墨問:“我在說什么,應該不難理解吧?難道我什么地方說錯了嗎?”
黃廉笑了。
“古墨,是羅導讓你說這些的嗎?”
“你這人也挺有意思,是不是你說什么、做什么,都不是你自己的意思,全是別人的授意,所以在你眼中,每個人都是提線木偶?”
古墨的話,鋒利地插進黃廉的心中。
黃廉捏緊拳頭,冷臉看著古墨。
“我只是說了一點實話而已,大家也不用這么緊張、激動。”古墨攤開手,“這些話就是我自己想說的,沒有別人授意、指使,我是發自內心地感到這樣的疑惑——咱們之前每一屆獎項里總有幾個不那么干凈的動作,咱們這個桌子上,就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陸嚴河來,你覺得他會接受這樣的動作,接受一個不夠干凈的結果嗎?”
古墨的話并沒有磅礴到振聾發聵,可是,當他說話以后,會議室里倒是安靜得針落可聞了。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雖然陸嚴河還沒有答應要做第一屆的評委會主席,凌云獎(劇集類)的會員邀請函已經陸陸續續地發到了這個行業中很多人的手里。
在這封邀請函里,陳恒毅詳細地解釋了這樣一個獎項的運行規則、投票機制以及建立的初衷。
這是陳恒毅第一次大規模地、公開地向影視行業介紹凌云獎(劇集類)。
之前都是流言,現在則成了真。
因為會員是邀請制,有沒有收到邀請函,也成為了最近這段時間里,每個人談論的話題。
收到了,說明你是這個行業里受到認可的人,要是沒有收到,那就糟糕了。
陸嚴河、李治百和顏良三人都收到了邀請函。
他們三個人收到邀請函也不稀奇。
在劇集領域,他們三個人這幾年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
讓陸嚴河沒有想到的是,像王重和劉畢戈這兩位電影導演,沒有收到邀請函。
王重說,陳恒毅專門給他致電,做了解釋。
這就是一個劇集獎,一定得是參與過劇集制作的、在劇集領域有一定影響力的行業人員,才可以收到邀請,成為會員。
陸嚴河聽到這個消息,更深刻地認識到,陳恒毅確實是真的想要把這個獎給做好。
張羅一幫有名有姓有影響力的人來做這個獎項協會的會員,并不是一件難事,對于陳恒毅這樣的行業大佬來說,基本上誰都會賣他一個面子。
然而,是不是真的了解劇集的制作,是不是對這個領域做出過貢獻,該怎么說呢,任何事情都是環環相扣的。
所有足球運動員和足球行業的參與者選拔出來的球王,跟不同運動類型的頂級運動員選出來的球王,含金量絕對是不一樣的。不說后者會弱,但一定是前者的行業認可度更高。
所謂行業獎,專業性,是一樣的道理。
這讓陸嚴河再一次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接下第一屆評委會主席的工作。
“當然要去啊。”李治百覺得這沒有什么好猶豫的,“你就應該去,應該告訴別人,什么是專業,什么是好。”
陸嚴河:“我最大的心理障礙就是我覺得我沒有那么能行,我的眼光真的能夠選出最值得拿獎的那個人嗎?我何德何能?”
跟別人,陸嚴河是不會這么謙虛了。
但是對李治百和顏良,陸嚴河還是真的有什么說什么。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覺得……某種程度上,我只是運氣好。”
“那我問你,你在這個行業是不是做了好多年了?”李治百問,“就算沒有十年,從你當演員算起,滿打滿算也有六年了吧?”
“差不多?”陸嚴河說,“五年半吧。”
“行,反正也不算少了,對吧?”李治百又說,“你合作了這么多人,見過這么多劇組,全都是咱們這個行業最優秀的創作者,可以說,大制作,小劇組,影帝影后,新人菜鳥,你全都合作了個遍,我說你見多識廣,你總不至于否認這一點吧?你頂多只能說你跟那些老炮兒比起來,還是青澀了一點,對吧?”
陸嚴河不置可否地嘆了口氣。
“最后,你有私心嗎?你會公平嗎?我們平時看了那么多劇本,那么多影視劇,我們私下交流的時候,不是都挺能說的嗎?說得頭頭是道。”
李治百說:“那既然到了需要你上的時候,你為什么不敢上了?你嘴上說著怕自己沒有那么眼光,實際上呢?越沒有私心,越想要選出最好的那個結果的人,才越怕這件事,才越有敬畏心,好好做這件事。”
一記大炮從李治百的口中轟打而出,擊中了陸嚴河。
陸嚴河感覺有那么一瞬間,自己懵了,又悟了。
顏良:“別怕承擔責任和后果,你都怕的話,以后我和李治百接到這樣的邀請,該怎么辦?”
顏良一向不像李治百那樣,能有那么多的話要說,可是他說的話,往往能夠戳中陸嚴河最關鍵的軟肋。
他們都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話,刺激陸嚴河一把。
陸嚴河點點頭。
他看著屏幕里的這兩人,問:“你們拍得怎么樣了?顏良是不是快要殺青了?”
現在這兩人還在《仙劍奇俠傳》的組里待著呢。
顏良點頭,說:“我還有兩個星期就殺青了,最近在集中趕我的戲。”
“那你是不是都沒有辦法休息,直接就要去拍《龍門客棧》?”
“是的。”顏良說,“而且,還要去沙漠里拍,每天拍實景。”
顏良說起這句話的時候,一點都不是覺得很辛苦,而是興奮,眼睛里都在冒光似的那種興奮。
劉畢戈為了拍龍門客棧,在沙漠地區,實地搭建了這樣一座客棧出來。
劉畢戈想要完全實景化拍攝。
這對演員們表演當然是非常有幫助的。
可也不是每個演員都愿意實景化拍攝,畢竟《龍門客棧》這部電影,看劇本就知道,如果是實景化拍攝,拍攝環境得有多艱苦。
像顏良這樣熱愛用最真實的環境來刺激自己的反應的演員,更是極少數。
敬業這兩個字,裝一時可以,裝不了太久。
陸嚴河說:“這幾部戲下來,感覺你以后真的可以走動作巨星之路了。”
《流光引》這部劇雖然播得不如預期,可是顏良在里面的表現還是受到了一致好評的,尤其是他戰神的形象,以及劇中大量親自上陣的動作戲,看得觀眾很滿足。
后面又是《仙劍奇俠傳》,又是《龍門客棧》。
為了這幾部戲,顏良可是提前一年多就開始在做武術動作訓練了。
他打出來的那些動作,雖然也仍然還是花架子,但在鏡頭里卻一點都不“花”了。
陸嚴河開始認真地思考,后面要給顏良寫一個什么樣的動作戲劇本。
量身定制。
給李治百寫了這么多個主角,到現在為止,陸嚴河都還沒有給顏良寫過一個正兒八經的大主角。
都是朋友,可不能厚此薄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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