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做鬼要有人樣

而這一次，這篇日記沒有再傳遍天下。因為傳遍天下的樂子，已經沒有了。

所以，這一次這篇日記只是出現在了陰冥之地。

不知是出于男女公平，還是譚書常在陰冥之地的同門就兩個，這一篇日記憑空化作了兩份。紙張、字跡、內容，兩份都一模一樣。然后分別出現在了譚書常昔日的那位大師姐薛寧兒，和二師兄的私人書桌上。

是的，書桌。

這陰冥之地，并不是像世人傳說中那般，處處是陰霾，無數幽魂被驅使著，趕往輪回之地。

事實上，幽魂是會來陰冥之地，但來了這陰冥之地后，大多數幽魂都只能消散。

只有極少數幽魂才能存在下來。

此外，如果達到了厲鬼級別，那么必然是能在陰冥之地存在下來的。就是踏入陰冥之地后，除非一些特殊情況，不然很難憑借自己離開陰冥之地。

如譚書常那位二師兄，當時來了就走，便是因為他前去甲五界的時間，按照陰冥之地的規矩，只有一刻鐘。

薛寧兒和譚書常那位二師兄，來到陰冥之地時，都是幽魂。但不可否認的是，黑心老人確實是很會找弟子，因為這兩人到了陰冥之地后，都是沒有立即消散那一批。

于是，這兩位就被陰冥之地的厲鬼學院給招收了。

一開始，這兩位并不是在同一個厲鬼學院，畢竟死亡時間是不一樣的。但在這兩位都憑借厲鬼學院的特殊性，在兩年內成功鬼道一證后，就來到了同一個地方。

陰神學府！

在陰冥之地，陰神也是需要上學的！

不過，畢竟是陰神所學習的地方，所以即使是教室，也并非好些個陰神，聚在一個小地方，聽一位老師講學。

陰神的學習方式，是分配到一個活人城鎮，然后通過這些活人，自行領悟出契合自身的力量來。

所以，陰神學府與其說是一個學府，倒不如看成是一個世界。

因為極為廣闊。

而在各自分配到的活人城鎮中，每一個陰神都有一個類似甲五界上修洞府般的小天地，不過沒有上修洞府那般大，里面也僅有一副桌椅。

此外，并非是所有陰冥之地的陰神，都能有如此待遇，只有具備地鬼仙潛力的陰神，才能獲得這一“深造”的機會。

薛寧兒所在的活人城鎮，名為“北寧縣城”，有方圓三十里地大。縣城之外，是彌漫不散的濃霧。

生活在這座北寧縣城里的人，將那彌漫不散的濃霧，稱之為死境。

之所以有這么一個名字，是因為但凡是闖入這濃霧的活人，都沒有一個能回來，并且是連半點信息也不會傳回來。

而北寧縣城的人，確信闖入濃霧的人，必定是死了。是因為每過一段時間，死境就會消散，顯露出能離開的道路。

然后，就會在距離北寧縣城或近或遠的地方，發現那些闖入者的尸體。

有些尸體會腐爛，有的尸體變成干尸，但也有尸體會維持生前的面貌不變，可只要活人一靠近，這些尸體就會瞬間出現變化，不是化作食人怪物，就是化作飛灰。

就這樣，對于死境，北寧縣城的人，自發地組織起一個勢力，主要日常工作是勸人不要闖入死境。

但也有認為應該探索死境的，因為北寧縣城周邊的地域，所種植的糧食，不足以維持越來越多的人口增長，他們要為后輩未雨綢繆。

不過最多的是，還是不發表看法，看這兩個勢力爭吵的人。

薛寧兒雖然在這座北寧縣城里，但她始終沒有現身，不過她已經決定正式展現身份了，她要上演一場精彩的活祭，好讓自己的陰神之路，再進一步。

因為她走的是諸鬼道中的謾鬼道之路。

謾，同欺，為詐也。

而在此之前，她需要先和陰神學府報備一下。因為這一次活祭之后，這座北寧縣城的人，有很大幾率會死絕。

然后，進入到“書房”的薛寧兒，就看到了擺在書桌上的那一張紙。

薛寧兒第一時間以為是陰神學府的通知，但是她很快就發現不是，卻是她看到了這一張紙上的文字。

“譚書常修行五年……”

薛寧兒那張原本只是有些灰白之色的臉龐，隨著將紙張上的文字看下去，不由從驚愕慢慢變成了古怪。

驚愕是她沒想到這竟然是自己那位“三師弟”的日記！

而古怪，自然是她看這篇日記，分明是這位“三師弟”比她那位“二師弟”還要反復無常！

不亞于當年的黑心老人分毫。

“魔頭。”

薛寧兒淡淡地說道，然后她想了想，只是收起了這一張紙，當做什么事情都沒發生的樣子，開始向陰神學府報備起來。

她是見識過自己那位“三師弟”兇威的，所以在不確定這篇日記是怎么出現的之前，她不敢提及譚書常。

免得被這魔頭惦記上。

那個時候的氣機鎖定，讓薛寧兒明白，翻臉不認人這塊兒，她這位“三師弟”同樣得到了黑心老人的真傳。

而除此之外，就是日記上那一口一個“恩師”，讓薛寧兒多少有點不寒而栗。

她可是知道，是譚書常殺了黑心老人。

說最溫柔的話，下最狠辣的手。

譚書常的那位“二師兄”，名叫厲尊。身死之前，心狠手辣，以至親之血，助自己踏上魔道。因此，一身死，厲尊就獲得了諸鬼道中逆理鬼道的青睞，這才得以在這么短的時間內，修成了鬼道一證。

但逆理鬼道的青睞，也只夠厲尊走到這一步，他想要再進一步，只能做出更為殘忍的事情，來獲得逆理鬼道的第二次青睞。

然而，縱使他做出了一件又一件的殘忍之事，都無法再次觸動逆理鬼道，這令厲尊多少有些煩躁郁悶，戾氣上涌下，鬼性隨之不斷壯大。

鬼性越強大，厲鬼的實力會越強，但對陰神來說，卻不是這樣的。

陰神需要一定程度的人性。

而想要從陰神蛻變為地鬼仙，人性更是必不可少的。

做鬼要有人樣！

這是每一個進入陰神學府的陰神，都被告知的學府底線。一旦失去人性，就會失去在陰神學府進修的資格。

厲尊看到譚書常那篇日記的時間，要晚薛寧兒一些。

但也沒有晚多久。

因為他也要報備陰神學府，準備一場取悅逆理鬼道的活祭。然后，進入“書房”的厲尊，就看到了那一篇日記。

“長生不死……”

厲尊已經今非昔比，雖然走的是鬼道，但也知道修行之士想要長生不死，究竟需要何等修為。

“該死！”

厲尊心底的戾氣頓時更盛，因此鬼性徹底壓制了人性。

而隨著鬼性徹底壓制人性，厲尊的模樣，也隨之再度發生轉變，形態越發猙獰，氣勢越發可怖。

一張原本還正常的人嘴，更是化作了血盆大口。

然后下一秒，厲尊就被這“書房”給直接排斥了出去！

發生在陰冥之地的事情，已經來到景龍洞天的譚書常，自然是全然不知。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寫的那篇日記，跑出去一趟，“生”了兩個“崽”才回來。

景龍洞天所在之地，很是隱秘。

在一片連綿的白雪之中，也不設下陣法，任由此地積雪，將這里一層層的堆疊。

而在這里，譚書常還看到了一道意外的身影。

“季仙子為何不進去？”

譚書常踏雪而下，來到了那一條巨蛇身邊，抱拳打了一聲招呼。

“魔主。”

季仙子連忙還禮，然后為自己解釋道：“我在發現桃師的不對勁后，就離開了桃師，自那之后，就一直在這了。”

譚書常微微點頭，他對此其實不在意，而這季仙子所言也確實屬實。當時的皇宮一戰，在他的感應里，并沒有這位季仙子的身影。

“季仙子請便，我有事拜訪景龍洞天。”譚書常說了一聲，便展露出了自身的威勢。

威勢無形，然而突然之間，這廣寒州常年不休的風雪，卻是逐漸停了。

而譚書常的溫潤聲音，也隨之傳遍了整個廣寒州：“譚書常不請自來，還望南宮掌教勿怪。”

聲音落下，就像是春分時節的到來，這廣寒州竟然有了冰雪消融的跡象。

而此等駭人異象，自然是令整個景龍洞天的修士都坐不住了。

畢竟太驚人了！

這和口含天憲，言出法隨有什么區別？

于是很快的，景龍洞天開啟了山門，將譚書常迎接進去。

“我等見過魔主！”

景龍洞天上下，連同南宮天霜，都是第一時間向譚書常行禮。

這就是甲五界當前第一人的威勢！

“諸位道友客氣了，這是譚某的些許心意，還請諸位道友收下。”譚書常將準備的禮物取出，三件通靈法器，以及這三件通靈法器的配套煉化法門。

這無疑是一份厚禮。

雖然在譚書常眼里，通靈法器也就其材質本身，值得在意一下，但在甲五界的其他修行之士手里，還是不可多得的珍寶。

“不知魔主前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問我景龍洞天嗎？”南宮天霜小心翼翼地問道，她雖然只要能回四天柱之地，就能尋得家族的庇護，不用害怕一個一證長生者，但在這甲五界，面對一位一證長生者，她的壓力可謂是大到了極點。

因為她的那一本天書，曾經對譚書常進行了數十次卜算，但只要和譚書常對上，她這一邊始終是摧枯拉朽般被譚書常隨手掃滅。

原本這樣的前提下，他們景龍洞天，應該是沒有半分疑慮去支持譚書常的。但是在卜算的最后，卻都出現了譚書常要對甲五界三證飛升祖師們動手的畫面，這就使得景龍洞天不免猶豫起來。

要他們舍棄自家祖師，那沒問題。畢竟這些祖師都飛升了，卻還想著回來，怎么想都是大有問題。

更何況天書還給出了明確答案，接觸祖師的下場，是有人會被煉成分身。

可要他們對上各路祖師，那他們是真不敢。

那可都是三證飛升者啊！

“就是好奇，為何景龍洞天會對你們的祖師置之不理？”譚書常直接問道。

“魔主怎么知道我們對自家祖師置之不理？”南宮天霜硬著頭皮沒有回答，而是反過來問譚書常。

因為天書卜算過，這位魔主恪守禮數，且喜靜不喜動，只要別去招惹他，這位魔主是不會動手的。

而且，這位魔主的過往行事，也是印證了這一點。

哪怕是斬了帝乙，且還要殺那四個皇子，但相較于譚家的數十萬人來說，區區五個人，又算得了什么。

帝乙的妃子，以及其他族親，這位魔主可是全都放過了。

“珞珈山的祖師降臨，其中一位相中了安姑娘的身軀，安姑娘便來找我，我斬了珞珈山祖師們的分魂后知曉的。”譚書常特意說得很詳細。

這既是回答，也是在和這位南宮掌教說，他想聽到實話。

而這會兒，聽到譚書常這樣解釋，在場的眾人，無不神情駭然，畢竟聽這位譚魔主的意思，他是把珞珈山祖師的分身，給全都殺了。

于是，景龍洞天的長老弟子們，不由把目光看向了南宮天霜，畢竟那天書的擁有者，是他們這位掌教。

隨后，在他們不出意料的目光中，南宮天霜把那天書的事情說了出來，連帶著還有她那玄奇的來歷。

“魔主，等到時機降臨，我們可以一起飛升的。我雖然在家族不受重視，但我父親眼下還在家主之位上，所以庇護一下千百號人，還是可以的。”南宮天霜說道，原本她是沒有接觸譚書常的機會，又不敢主動去找譚書常，但眼下有了這樣一個機會，她不由就想嘗試一下，將這位魔主給拉攏到自己這邊。

譚書常也意外，沒想到這位景龍洞天的掌教，竟然是從四天柱之地過來的，他也沒有作出回應，只是問道：“聽聞飛升之后，要進入太陰仙池三載，好洗盡凡俗氣息，不知南宮掌教可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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